略论梅尧臣与宋诗的关系
90一。一社会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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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2009。・。・。・。・。・。・。・。・。・。・。・。・。・。・。・。・。・。・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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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梅尧臣与宋i言的关系
陈远洋
(陕西安康学院
中文系讲师、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广西桂林541004)
【摘要】梅尧臣作为宋诗的开山祖师在中国文学吏上已是定论。梅氏何以成为宋诗鼻祖,诸大家并未详论,后世学人多沿此说,亦未加深辨。仔细检视宋初诗坛,梅尧臣成为宋诗祖师,既是文运使然,又与个人努力、文友力推关系密切,而最关键因素则是梅氏一改宋初白体、晚唐和西昆体诗模拟矫饰、回避现实的浮靡习气,以平淡恰切的诗风抒写宋初的社会现实,开创并树立了有宋诗
歌典范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宋诗;梅尧臣;关系【中图分类号】1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616(2009)12-0072一04YaochenandthePoem
CHEN
Yuan—yang
OntheRelationshipbetween
MeioftheSongDynasty
Abstract:MeiYaoehenw鹊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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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emoftheSongPoem’s
ad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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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oneer;,Whydid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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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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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gancestor?Thetheearly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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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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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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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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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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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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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eofthelaterperiodoftheTang
Dynasty.HeopenedandestablishedmodelartisticstyleofSoIlgpoem.
Keywords:thepoemoftheSong
Dynasty;MeiYaoehen;relations
提起宋诗人们往往以“苏黄”代称之,确实论艺术成就,沾溉后学,苏黄无愧于宋诗双峰。但是仔细研究宋诗的发展,探索宋诗风格的来龙去脉,我们同样不能轻视梅尧臣在确立宋诗与唐诗并峙地位中的作用。刘克庄在《后村诗话》中称梅尧臣为宋诗的“开山祖师”,元人龚啸称其“去浮靡之习,超然于昆体极弊之际;存
“白体”诗人,这是宋初效法白居易作诗的一批诗人,其代表有李畴(925—996)、徐铉(917—992)、王禹儡(954一1001)等人。他们以效法白居易诗风为能事,唱酬
应和,在宋初大约四五十年时间里,占据着诗坛的核心
地位。前二者为自五代人宋的文臣,任职于馆阁,其中李
畴两度拜相,可谓位高而权重。在宋初朝廷优待文臣,且
第十二期
古淡之道,卓然于诸大家未起之先O”④叶燮《原诗》言“开宋诗一代之面目者,始于梅尧臣、苏舜钦二人”。实际情况是自梅尧臣起宋诗扭转了模拟因袭的模式,结束了宋初白体、晚唐和西昆体诗歌模拟矫饰、回避现实的浮靡习气,而他那些大量充满现实感的诗歌创作所树立的平淡恰切的诗风,也被欧阳修、王安石、苏轼、黄庭坚等大家称颂备至,影响所及,南宋陆游也把他作为学习的榜样,而他开创的平淡诗风更是宋诗独具自我面目的根本。
提倡诗赋酬唱的政策下,当时的馆阁之臣唱酬成风,例如李防与李至的《二李唱和集》,李防等人的《禁林宴会
集》、徐铉等人的《翰林酬唱集》等都是明证。他们的诗歌主要是模仿白居易与元稹、刘禹锡等人的唱和诗,但遗
憾的是他们学“白体”,却并未学到自居易“为君、为臣、
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白居易《新乐府序》)的诗学主张,恰恰是“为文而作”,即为了应酬而
作,因此他们的诗歌内容多为无关痛痒,流连光景的闲
适之作。王禹偶是宋初文人,家世务农,出自贫寒之门,
一、梅尧臣之前的宋初诗坛
在梅尧臣之前,宋初诗坛出现的i个诗歌派别——白体诗、晚唐诗、西昆体,都以模拟仿效为能事,严格讲这些诗只能称得1-.是写在宋代的诗,却不是宋诗,即都未表现出迥异于他代诗歌,而独具一种自我时代品格的新
的诗风。
【收稿日期】2009-10-20
人仕后关心民间疾苦,性格刚直,多次被黜。这导致了他
的诗歌能放眼民间,反映现实,虽被划为“白体”诗一派,而实高出一筹。然而,这并未能扭转“白体”诗的风
向,一方面王禹傅本人确曾做过大量的“白体”诗,另一方面他在“白体”诗派里是绝对少数,加之在他短促的生命里又长期外任小官,号召力不够,孤掌难鸣,所以当此三人相继“凋谢”后,既没有现实基础又后继乏人的
①见《四部丛刊》本《宛陵先生集》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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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体”诗就难逃被“晚唐体”和“西昆体”替代的命运。
宋真宗朝继白体而起,一批以模仿唐代贾岛、姚合作诗的诗人登上了宋初诗歌舞台。由于宋人常常把贾、姚看成是晚唐诗人,所以称这批诗人所做诗歌为“晚唐体”。贾岛、姚合都是苦吟诗人,在用词造句上喜精敲细推,以苦吟的态度作着“清新奇僻”的诗,这倒非常适合宋初那些闲居无事,具有隐逸思想的文人们,如希昼、
保暹、文兆、行肇、简长、惟凤、惠崇、宇昭、怀古等九位
僧人和潘阆、魏野、林逋等不仕文人都是贾姚诗风的追求者。晚唐体诗内容大多为描绘清邃幽静的IIJ林景色
和枯寂淡泊的隐逸生活,把主要的功力用在了选词造句上来反映这些内容,无疑丢掉了诗歌创作的“源”,舍
本逐末了。这也就难免其诗歌内容单调贫乏,相传进士许洞会“九僧”赋诗,“出一纸,约日:‘不得犯此一字。’其字乃‘山、水、风、云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鸟’之类,于是诸僧皆搁笔”。(欧阳修《六一诗话》)由此可见九僧审美眼光之局限。在晚唐体诗人中,不仕的文人
们尽管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如林逋(967—1028)的诗
歌就表现出白体诗平易流畅的倾向,诗歌反映的生活内容也比“九僧”诗稍为宽广,但是总体观之,他们的诗歌大体上也未超出“嘲风月,弄花草”的范畴。即便身为宰相的寇准(961—1023),作诗也很少涉及自己仕途上
的生活内容,反与九僧、林逋等人的诗风非常接近,多
写山林之思,含思凄惋。可以想见,晚唐体诗风奇僻,内容狭小,诗人们既大都不能反映宽广的社会生活,缺乏
创作的独立意识,只一味在文字上下功夫,它的结局也
就和白体诗一样,很快就被淘汰出宋初诗坛。
宋初诗坛影响最大的还是“西昆体”,与白体诗人、晚唐体诗人不同的是,西昆体诗人群体是一个相对紧密
的团体,这些诗人多为馆阁修撰之臣。他们互相唱和,
模仿李商隐用事绵密、对仗工稳、文字华美的艺术特点作诗。大中祥符元年(1008),杨亿将他们的唱酬之作编定成集,并依傍经传将这本诗集题作《西昆酬唱集》,“西昆体“由是而得名,从诗集命名可见这是一个用典
使事的诗歌团体。杨亿在《西昆酬唱集序》中提出了他们的诗歌纲领“历览遗编,研味前作,挹其芳润,发于希慕。更迭唱和,互相切口”。显然该诗派缺乏独创意识,其题材范匍之狭小可想而知,全集70个诗题里咏史和
咏物占了大半,诗歌没有强烈的现实意义,也很少能看
出真情实感,生活气息淹没在卖弄文字和历史的故纸堆里。尽管如此,西昆体相对于平直浅陋的白体诗和孤僻
幽冷的晚唐体诗而言,其整饰、典丽、深密的诗风还是令人耳目一新。欧阳修说:“盖自杨、刘唱和,《西昆集》行,后进学者争效之,风雅一变,谓之昆体。由是唐贤诸
万
方数据诗集几废而不行。”(欧阳修《六一诗话》)可见当时西昆的流行。尽管西昆体诗歌学习李商隐也有学得很好的,但那毕竟是学而不是创,加之这些诗人们都没有李商隐那种独特的心灵体验和生活感受,因而学习李诗就难免遗神取貌,成了东施效颦。在大中祥符二年(1009)宋真宗即下诏指责其“浮艳”诗风;真宗天禧年间,有伶人扮演成李商隐而身穿破烂衣服,讽刺西昆诗人说:“吾为诸馆职口扯至此!”(刘口《中山诗话》)到了仁宗朝的天圣
七年(1029)、明道二年(1033)和庆历四年(1044),朝廷
三次下诏申诫浮文,指出“文章所宗,必以理实为要”、“务明先王之道”。【l】同时,新生代文臣穆修、石介、欧阳修、尹洙等大力提倡诗文革新运动,在理论和实践上对西昆体形成了猛烈冲击,这样在上下的一片斥责声里,西昆体的影响日益衰微。
梅尧臣之前的宋初诗坛,先后选择了唐代白居易、贾岛、李商隐作为学习的典范。正如上述所言,诗人们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学,而不是创立新风,因此他们都不能成为宋诗主流,只能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三体诗歌最终都被淘汰,但却为后来的宋诗革新提供了经验和教训,那就是宋诗不能邯郸学步,跟着唐人亦步亦趋,必须创造有自己独特风格、符合宋代时代要求的新诗风;诗歌内容不能脱离宋代现实,必须反映时代内容;必须建立宋代自己的诗学纲领,要纲举目张,自成一家又不艰深孤僻。
二、梅尧臣给宋诗带来的新变
梅尧臣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时刻登上了宋诗的舞台。天圣九年(1031)凭借叔父的门荫,梅尧臣被任用为河南县主薄,在这里他和欧阳修一见如故,结为至交,共同倡导诗文革新。斯时斯地斯人对于宋诗的变革显得相当微妙。在此时,白体诗人、晚唐体诗人和西昆体诗人中的翘楚几乎都陨落殆尽,钱惟演此时虽尚在洛阳,但已是风烛残年老人,独木难支,诗坛上出现了话语真空;在此地,河南县是西京洛阳的首县,风物繁复,人文荟萃,又毗邻东京开封,文化活动的开展对全国都有较强的辐射性;从人的因素来讲,时任西京留守的是钱惟演,而通判则是梅氏妻兄谢绛,谢绛当时是洛下才名大振,同时在洛阳的还有欧阳修、尹洙、尹源、杨子聪、王尚恭、王复等一批年轻才俊。天时、地利、人和都为宋诗的变革,也为梅尧臣的成功似乎做了最好的准第一,梅尧臣给宋诗带来的新变,首先在于一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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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魁首,梅的诗才受到了钱、谢二人的赏识,一时声备,因此当梅、欧、苏等人大力倡导新的诗风时,宋诗面貌也就焕然一新了。
。.。.。・社会与文化INNOVATION
No.12Dec.2009一・。・。・。・。・。・。・。・。・。・一・。・。・。・。・。・。.。・。.。.
的风格的确立。今存梅尧臣所作诗歌多达2800多首,其风格不尽统一,欧阳修在《水谷夜行寄子美圣俞》中言:“梅翁事清切,石齿漱寒濑。作诗i十年,视我犹后辈。文词愈清新,心意虽老大。譬如妖韶女,老自有余态。近诗尤古硬,咀嚼苦难嘬。初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又在其所作《梅圣俞墓志铭》中说:“其初喜为清丽闲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间亦琢刻以出怪巧,然气完力余,益老以劲。”可见梅尧臣诗风的形成也有一个过程,但是总体上正如欧阳修所言其风格表现为“平淡”。梅氏本人对此风格也有着自觉的追求,他曾说过:“唯师独慕陶彭泽。”[212坫在创作中有意地学习陶诗。对于宋初林逋诗歌的平淡之美,梅尧臣在《林和靖诗集序》中评价林逋的诗“平淡邃美,读之令人忘百事也”。[211150在《读邵不疑学士诗卷杜挺之忽来因出示之且伏高致辄书一时之语以奉呈》中他说:“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0田游还在他的《答中道小疾见寄》中言“诗本道性情,不须大厥声。方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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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昏晓在渊明”。鳓在《寄宋次道中道》中云:“次述
盈百卷,补亡如继秦。中作渊明诗,平淡可拟伦。"121埘
梅尧臣诗歌的“平淡”风格绝不是模仿前人,虽然二o他一再钦佩陶潜的平淡,但他的平淡风格与陶潜有着质的分别。陶诗的平淡是出于自然,而梅诗的平淡则是出于自觉。朱自清在《宋五家诗钞》中言:“平淡有二:韩诗o九年
云:‘艰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淡。’梅平淡即此种。朱子谓:‘陶渊明诗平淡出于自然。’此又是一种。”网自然则天成,不可学而得;自觉则后天养成,有门径可入。因此梅诗的平淡实际上是为宋诗探索到了一条不同于汉魏唐,第十二期
而又人人可习而得之的道路。欧阳修《六一诗话》载:“圣俞常语予日:诗家虽率意,而造语尤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语言外,然后为至矣。”梅尧臣常对欧阳修说的这段话,反映了一种创作上的自觉追求。所谓“造语尤难”和“意新语工”都突出了后天人为努力的重要性。梅尧臣的“平淡”风格正是这样一种自觉的美学追求。在梅尧臣之后,我们从苏轼、王安石、黄庭坚、陆游等宋代诸大家诗歌里,总能看到那种思理艰深,诗语却平淡无奇,这不能不说是受到梅氏风格的影响。
第二,直面现实的思想内容。前面分析了宋初白体诗、晚唐体诗和西昆体诗不能成为宋诗的旗手,其原因在于拾人牙慧,既无独立风格,又无现实的思想内容。因此要革新宋诗,除了要有独特的风格外,更紧要的是必须直面宋代的社会现实。在这—点上,大概当时没有哪个诗人比梅尧臣对宋朝的现实体会更深了。梅氏家庭贫寒、才华横溢而又屡试不第,受门荫得官,却终身沉于下僚,颠沛流离之间,对宋初的社会有着清醒的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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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数据识,因而发之于诗,往往真切感人。在《答韩三子华韩五
持国韩六玉汝见赠述诗》里,梅尧臣明确说自己作诗是“因事有所激,因物兴以通”。认为“自下而磨l-_,是之谓围风。雅章及颂篇,刺美亦道同”。十分强调诗歌“为事
为物”而作,并且要发扬诗经的“美刺”传统。这就使得
他运笔时世间万象能翻飞于笔底,同时又寓褒贬于诗语之中。在《寄滁州欧阳永叔》中他说:“仲尼著春秋,贬骨常苦笞。后世各有史,善恶亦不道。”表现出他要承继春秋笔法,扭转诗道颓靡的愿望。
梅诗常在小事上见大理,在大事上寓褒贬。如《陶
者》、《田家语》、《晚泊观斗鸡》、《宿州河亭书事》等都能寓现实于诗中,而褒贬自现。
总体上讲,梅尧臣的诗歌和当时的社会现实联系
非常紧密。他在外任做官时,看到了民生疾苦,就创作
了不少同情民生的诗篇,如《黄河》、《田家四时》、《观理
稼》等慨叹劳动人民生活的艰难;他关心国事,在宋和西夏爆发战事时候,虽终未能投笔从戎,但还是写下了《田家语》、《汝坟贫女》这样的关心国事,又同情人民悲苦的诗篇;宋初政坛的党争风波,也被他生动地写进诗歌里,如《彼口吟》、《啄木》、《闻欧阳永叔谪夷陵》、《猛
虎行》、《邺中行》、《送苏子美》、《书窜》等,将新旧党争
所反映的宋政局的混乱做了生动的反映。以卜这些事实使得梅尧臣诗歌充满了现实主义精神,而其中饱含
的对下层人民苦难的深深同情,又闪耀着梅诗批判的锋芒,因此“自武夫、贵戚、童儿、野叟,皆能道其名字,虽妄愚人不能知诗义者,直曰:‘此世所贵也,吾能得之。’用
以自矜,故求者日踵门,而圣俞诗遂行天下”。郾脚宋初白体诗、晚唐体和西昆体诗,脱离实际,无病呻吟的诗歌
内容在梅尧臣这里被完全廓清了。
第三,加深了诗歌形式散文化特点。梅诗主于“平
淡”,而且是绚烂之极重归于平淡,这就使得诗歌选词
造句始终控制在诗人的理性情感范围内,那些天马行空
的想象当然就很难见到,诗语平平,却要淡而有味,于
是散文曲尽人情物理的描写手法自然就被运用于诗的
创作里。如《猛虎行》行文依次叙述猛虎生存的环境、出
山、嚣张的气焰,没有过多的夸张;接着写猛虎专以伤
人的暴行,也多符合实际,最后附之以议论。这样的结
构层次安排,实际上是散文的笔法,但在这里梅尧臣用
之娓娓道来,把客观的现象直接置于读者眼前,可以说
达到了触目惊心的艺术效果。散文化或者说以文为诗,
根源可以上溯到杜甫,但在宋代打开局面者正是梅尧臣。
第四,开创了宋诗以俗为雅的审美倾向。在梅尧臣
诗里,审美观念也在发生明显的变化,以俗为雅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入诗歌殿堂。过去诗人们不愿人诗或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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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入诗的那些世俗内容都被梅尧臣写进诗里。从六朝到盛唐,诗人们对生活中凡俗的内容不屑一顾。从中晚唐开始,虽然诗歌不再回避平凡、琐屑的生活细节,但尚未形成风气。梅尧臣则常常从日常生活琐事中取材,如《扪虱得蚤》等诗,真可谓是“古未有诗”,这表明此类题材正是通过梅尧臣的手初次进人诗歌的殿堂。《后村诗话》记载有位闽士拿诗作向梅尧臣请教,梅氏
说:“子诗诚工,但未能以故为新,以俗为雅尔。”呵见把
世俗事象写进诗里在梅尧臣并不是偶尔为之,而是专意如次。梅尧臣可能是诗歌创作里最早提出“以俗为雅”的审美倾向的诗人。然而正如朱东润所言“尧臣选择诗题,不忌恶俗,有时确实能打开诗的境界,化臭腐为神
奇,但是在不少的情况中,臭腐的依然还是臭腐0”囝叙论一
梅尧臣以俗为雅的审美观为宋人打开了一条迥异于前人诗歌风格的道路,这就为宋诗确立自己的领地找到了现实基础,毕竟人们天天面对的更多的是世俗小事。
梅尧臣“平淡”的诗歌风格追求,强烈的现实主义
精神,散文化的创作方式,以及“以俗为雅”的美学观念,成功地扭转了此前的白体诗、晚唐体和西昆体诗的
流弊,去模拟而创新声,去浮靡而尚平淡,去矫饰而回归现实,使得宋诗自此以后独具一种面目。
三、梅尧臣与宋诗整体风格的确立
梅尧臣诗歌的平淡风格得到了欧阳修、王安石、苏
轼、黄庭坚,直到南宋陆游等人的大力称赏。当时领导
文坛的是欧阳修,但是对于梅尧臣,欧阳修始终以诗老
称呼,并多次给梅诗很高的评价。有文坛领袖支持,加
上自己在诗歌领域的苦心经营,梅尧臣革新诗歌的努力
获得了极大的效果。
自梅尧臣始,宋诗不再邯郸学步,而是开始走上了有自己特色的道路。比如象以俗为雅的审美倾向、自觉地对平淡诗风的追求,散文化程度在诗里大大加强等,这些特点都是前代未有之或虽有但不明显的。特别是“平淡”的诗风被看成有宋诗坛的总的风格。比如王安
石的精致,苏轼的畅达,黄庭坚的瘦硬,陈师道的朴拙,
杨万里的活泼,似乎各有特点,然而实际上他们都未超出“平淡”的风格范畴。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说:“宋代诗坛有一个整体性的风格追求,那就是以平淡为美。”阎其实这种平淡美正是由梅尧臣诗歌创作开启的宋
诗新风。
平淡作为一种美学风格,早在陶渊明那里就已经成熟。但是,陶渊明那来自自然本心的平淡往往是常人无法达到的,非有天赋则不可为。梅尧臣的“平淡”则显得
万
方数据有章可循,《六一诗话》保留下来的梅尧臣论诗的记载,可以看成是梅尧臣诗歌创作的纲领。“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通过自己的精思熟虑,写出“意新语工,得前人所谓道者”就可以做出好诗,这个门径显然很容易进入,所以宋诗多那些思虑精深、清巧平易得诗作,却很少一语天成的名诗。
梅尧臣后,“平淡”成了宋代诸大家共同追求的诗美之最高境界。苏轼在《与二郎侄书》说:“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彩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不是平淡,绚烂之极也。”(《苏轼佚文汇编》卷四),这和欧阳修《水谷夜行寄子美圣俞》中言:“梅翁事清切,石齿漱寒濑。作诗三十年,视我犹后辈。文词愈清新,心意虽老大。譬如妖韶女,老自有余态。近诗尤古硬,咀嚼苦难嘬。初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在平淡的美学观念上是极为一致的。
黄庭坚在《与洪驹父书》亦云:“学功夫已多,读书贯穿,自当造平淡。”(《山谷外集》卷十)这也和梅尧臣“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的以后天功夫造境一脉相承。
南宋陆游对梅尧臣推崇备至,《剑南诗稿》中,陆游自称“学宛陵先生体”、“效宛陵先生体”者共8处。他在《读宛陵先生诗》中说:“李杜不复作,梅公真壮哉!岂惟凡骨换,要是顶门开。锻炼无遗力,渊源有自来。平生解牛手,余刃独恢恢。”直接把梅尧臣看做李杜以来诗坛第一人。在《书宛陵集后》又说:“突过元和作,巍然独主盟。诸家义皆堕,此老话方行。赵璧连城价,隋珠照乘明。粗能窥梗概,亦足慰平生。”视梅尧臣为承上启下的先锋式人物。事实上,梅尧臣确实是“去西昆浮靡之习气,开宋诗平淡之先风”的关键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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帻任编校:潘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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