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人事档案
【不停·X人事档案Ⅰ】
X Pensonal Filoes Of Buting
Written by 裟椤双树
夜深,月黑,风高。
某市某街那个名曰“不停”的甜品店内,无灯无人,寂寥满室。
这家小店已经空置已久,在其老板娘失踪以后。
该店虽地处僻静,但至今未被盗贼光顾,也未被醉汉或愤青之流破门而入,一切设施界保持完好。
据说,没人敢打这个看似无人照管的地方的坏主意,因为,这家店常常会在深夜或者凌晨传出奇怪的声音,有时是杯碗相碰,有时是女人歌声,有时又是一群忽高忽低的笑谈,偶尔还能闻到从店里飘来的,甜点的香味。
于是,坊间有了统一定论——该店盛产灵异事件(俗称闹鬼)!
“闹个毛的鬼!”钟小魁举着手电筒,在不停的厨房里上找下找,左翻右挖,“这是我干姑姑的地盘,虽然她被我那孽龙姑父拐走了,可这家店是她买下来的,空着也是空着,他那些妖怪朋友偶尔过来玩一下,聚个会而已。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灵异事件!”
“妖怪本身就是灵异物品好吧!”林七七的脖子上挂着大蒜还有十字架,麻利得打开橱柜门搜索,“不过你既然说这里有你干姑姑留下来的金子灵异不灵异,本姑娘不介意。”
十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不停里,没有出现光彩夺目的金条或兴奋的欢呼,在手电筒微弱但坚定的的光芒里,两个为金子而来的“小贼”,居然肩靠肩头挨头,背靠橱柜坐在地上,对这一本摊开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津津有味的阅读――
不停甜品店X人事档案(绝密)·File Ⅰ
记录人:裟椤
职务:不停甜品店的老板娘
记录内容――
3月3日:老实说,我对胖子瘦子的工作态度一直非常不满意,尤其在他们嚷着要加薪水的时候。我一直试图寻找工作能力比这两只优秀,但对工不敏感的完美人才。加上店里的生意越来愈好,找一个新帮工迫在眉睫。我在XX网打了招聘广告,已从上百封求职信里挑选了一些候选人,每人试用期一周,综合测评后,得分最高者入围。
明天,第一位候选人亮相。选他试用的重点原因是,这位在给我的求职信里说,他他除了有追求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干净灵魂之外,工作态度也极其严谨,还精通乐器,工作之余还可弹奏一曲丰富并提升来宾的精神境界。在他心目中,自然为上,金钱粪土!嗯,我着重圈阅了“金钱粪土”四个字。虽然我没有见过候选人1号,但,已然心向往之!
3月4日:啊,他来了!踏着铺满朝露的路,带着竹林清新的风!他来了!他挥一挥衣袖,没带来一件行李,只带来一把古琴。他来了!没有对我讨价还价,
只对我微微一笑。这三月的天,杨柳风
,杏花雨,都醉在这一笑之间。(注:对当时胖子当中提醒我擦口水这件事,不要忘记本月扣他50元工资)原来,《晋书》里面讲的,都是真的——身高七尺八十,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3月5日:他在抚琴,胖子让他端盘子,他refuse,说“不雅”。瘦子让他洗菜,他refuse,说“不雅”。我将员工守则给他阅读,他凭空拿出一只笔来,硬将一篇市侩生涩严肃的应用文 改成了气势磅礴又气带幽兰的《不停赋》。我叹服,欣赏,虽然他写的这篇大雅之作,我有一半的字都不太认识,但我明白了,候选人1号,是一位冰清玉洁,雅风入骨的名士。
3月6日:他仍抚琴。坐在店堂一角,最靠近阳光的窗下。今天的客人,比往常得多,主要是女客人多。每一个都拎着一大盒甜品,对他痴痴地看。看到情深处,上去提醒她们让一让的瘦子,被她们不动声色地踢出了门外,化作流星。我欣喜地计算着今天的营业额,预估以后的营业额必然以立方形式增长!
3月7日:他依然抚琴。今天下了雨,可总有个幻觉,他在的地方,没有阴霾,连雨丝都是爽朗清透,能净人心。客人比昨天更多。男男女女都有。每个人看他都看得专注,听得痴迷。胖子跟瘦子在厨房愤愤地拔着猪蹄上的毛,只恨自己五音不全五官不萌。
3月8日:他上午抚琴,下午……打铁。对,他就是打铁!脱去上衣,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举起铁锤,每一次敲击都认真,汗珠顺着他的赤膊往下落,在他锻造出的一个小铁人上溅出了花。(PS:我看了,那是一个超迷你版的奥特曼!)他把他精致可爱的作品,给了那个因为摔坏玩偶而大哭的孩子。孩子破涕为笑,孩子妈羞答答地问可不可以让他在奥特曼背后签名。
我说:打铁不雅。他笑:生当如锻铁,铮铮有铁骨。雅跟不雅,只在有骨无骨之间。我也笑:回头帮我打个店招吧。背后签上你的名字,升值空间无限!
3月9日:他继续抚琴。今天来的,不光有大堆的人类,还有飞禽走兽,连隔壁街某阿婆家的虎皮鹦鹉也离家出走,落到了不停的窗台上。我开始担心,我的不停,可能会变成鸟语林或者动物园。
3月10日:我送他到了一片无人竹林,清幽幽的竹叶在夕阳下摇摆。我尊他一声先生,付了他七日工钱,感谢他来应聘。
他问:真不聘我?
我笑着摇头:不停太小。
他再问:可知我来世间找你的缘由?
我摇头。(其实我想说,在另一个世界呆太久了,难免也会寂寞,难免也想串门。)
他笑:自在山林,心
不染尘。树妖,你我有一部分相同的理想。
我笑:先生慢走。
他赠我临别
礼物,一本他亲手抄写的,《广陵散》曲谱。
他的背影在浅浅的金色光线里烟化,千年之前,在高高邢台上旋绕的琴声,至今未散。
记录完。
不停帮工候选人1号资料——
姓名:嵇康
性别:男
生卒年:公元223年至262年
钟小魁与林七七同时抬起头。
“找不到金子,你干姑姑这个人事记录,是不是可以卖给八卦杂志换钱?”
“你傻呀!找找看我姑姑有没有把这本原版《广陵散》留在店里啊!!那不比一箱金子还值
钱吗!!!”
【不停·X人事档案Ⅱ】
X Pensonal Filoes Of Buting
Written by 裟椤双树
月光,冷冷的;不停,静静的。但是,不停里头,一男一女两只生物却忙得热火朝天。
话说钟小魁跟林七七发现那本树妖老板娘留下的《不停·X人事档案》之后,便忘了他们来这的初衷。黄金,浮云啊!他们现在要挖掘出档案里提到的那本嵇康前辈留下来的《广陵散》原版手抄本。“有发现么?”钟小魁从衣柜里伸出头来,问钻到床底下的林七七。
“有……但不是广陵散……”林七七披头散发地从狭小的床底蠕动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雕刻精美的银质盒子。盒子上缀满了闪闪烁烁的红宝石。
一个用这么华丽的盒子盛装的东西,该是怎样的珍宝!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兴奋地打开了盒子。
手电的灯光摇晃着,林七七尖叫一声。盒子里躺着的,是一颗心脏,灰灰黑黑的颜色,如一团立体的阴影。
“鬼叫个头啊!”钟小魁白了她一眼,“又不是真的,好像是……”他把这颗“心”拿出来掂了掂,“好像是铅做的。”
“你姑姑真BT啊!为什么要收藏一颗铅心在那么隐蔽的地方?”林七七拍着心口嗔怪。
“我无法揣测一只变态树妖的想法。”钟小魁挠挠头,把“心”放回盒里,“把那本人事档案拿来再翻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宝贝可以挖掘。”
不停甜品店X人事档案(绝密)·File Ⅱ
记录人:裟椤
职务:不停甜品店老板娘
记录内容——
3月11日:老实说,嵇康哥走了,我心里还是恋恋不舍的,这么秀色可餐雅致高洁的男人……我会怀念他的。他一走,胖子跟瘦子可高兴了,店中无帅哥,丑人称霸王,他们的心灵平衡了。但,帮工还得找!还有这么多简历可供挑选!
我在日落之前,确定了第二位候选者。他的求职信就只有一段话:“我有天才、名声、社会地位、才气、并富于挑战知识。我让艺术成为一种哲学,让哲学成为一种艺术。我改变了人们的心灵与事物的色彩,我的一言一
行无不让人费思猜疑。”我必须承认,我被这犀利、无视他人、赤裸裸的骄傲,牢牢粘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他
来!
3月12日:作为一只树妖,作为一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妖怪,我生平第一次被人从头到脚底诟病了一番!
“你发型完全不配你的脸型,你脸型完全不配你的上衣,你上衣完全不配你的裙子,再看你的鞋,这已经是上一季流行过的旧款!美是有生命的!过季的东西代表了腐朽跟死去!”这个新来的试用者,从容地说完了以上这段话。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呀!是不是有一头金发,有如花容貌,有美丽装束的人,就敢如此放肆?
我生气了!我是妖怪,可我是个女妖怪,但凡批判我外表的人,都不原谅!于是,我扣了胖子跟瘦子半个月工钱!(胖子跟瘦子大哭:“他惹你,关我们毛事?!”我说:“他骂我的时候,谁让你们偷笑!”)
结果是,我还是决定留下他继续试用。他是个怪胎,我也是。我有观察他的欲望。
3月13日:早晨,我被电钻的声音惊醒。
店里不知几时来了一支装修队,而我的新帮工,依然穿得光鲜无比,悠悠闲站在厅里指挥着装修队,说这里要整成巴洛克风格的,那里要弄出后现代的层次感。连胖子跟瘦子都穿了一身华丽丽的燕尾服,蹲在一旁剥豌豆。他看到我,直接就把没梳头没洗脸的我轰回了房间,怒视,你这个样子也敢出来?!说完,还不忘扔一个大大的礼盒给我,我打开一看,居然是某世界级大牌的当季主打晚礼服。
这一天,我真是过得如梦如幻。一个穿着晚礼服的老板娘,还有穿着燕尾服剥豌豆的胖子跟瘦子,巴洛克风格的甜品店……不过,到了晚上我才醒过神,今天的营业额为零——因为新帮工把所有他认为打扮得不够美的客人全部撵出去了!
3月14日:我把电视砸了。因为我看到一则新闻,说今天,本市所有的乞丐,都受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名牌服饰。我的新帮工干的。最可恨的是,他买衣服,居然是用我的金子换的钱!我等他回来!我等他回来!(我去厨房磨亮了菜刀。)
3月15日:直到中午,他才回来。不等我发飙,他优雅地拨了拨头发,说:“美丽的东西有了过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原谅它;丑陋的东西有了过失,要不顾天地良心地鄙视它。美是我一生追求的事业。”我终于爆发了,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觉得乞丐穿上漂亮衣服就是美了?你想过没有,他们需要的不是漂亮衣服,可能只是食物或者水,或者**!他们要的是实在的帮助!不是虚浮的美!”
他瞟了我一眼,居然笑了:“我拿了你不少金子,一半给乞
丐买了衣服,还有一半,换成了食物与药/物,送到了世界上那些最贫穷的地方。”
我的气消了,但仍对他擅自挪用他人财物表示了抗议。
他哈哈大笑,说:
“你果然是个怪胎,同样都是花钱,你的态度迥然不同。”
“人总应该有点不可理喻之处。”我冷哼,“这可是你说过的话。”
3月16日:被装修成华丽宫殿的不停,一夜之间恢复了原貌,胖子跟瘦子的燕尾服也不见了踪迹。新帮工躲在房间里,叮叮当当不知在干什么。
3月17日:新帮工跟我告别。他笑着交给我一个镶满了红宝石的银盒子,当然是用了我金子的补偿,不过他要我在他离开之后再打开。
他走出不停前,回头问我:“他们都说,我是天使与恶魔的化身,你觉得呢?”
我回答:“你有一颗永远不能被熔化的心。对一个人来说,这就够了。”
“果然,怪胎很了解怪胎。我没来错地方。”他满意地走了。
我打开银盒子,里头,是一颗铅做的心脏。
有一个童话说,高立在市中心的快乐王子雕像,请一只小燕子将他身上的金箔与宝石啄下来分给穷人,后来,人们嫌这尊雕像破旧了,要溶掉它,却发现雕像里那颗铅做的心怎么也无法熔化,于是,这颗心跟冻死的小燕子一道,被扔到了垃圾箱里。最后,天使捧着这颗心,上了天堂。
这童话是新帮工写的,叫《快乐王子》。在他的世界里,真正美好的人,都有一颗铅做的,无法熔化的心。哪怕他表面上的言行,是如此放荡不羁。
记录完。
不停帮工候选人2号资料——
姓名:奥斯卡·王尔德
性别:男
生卒年:公元1854年至1900年
钟小魁跟林七七不禁又把那个盒子打开,那颗铅做的心脏,仿佛在有力地跳动。
“这算不算宝贝?”
“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了。”
“只卖盒子行不行?”
“……”
【不停·人事档案Ⅲ】
X Pensonal Filoes Of Buting
Written by 裟椤双树
钟小魁哼了一声“好男不跟女斗!”,退出了争夺战。林七七紧紧抱着王尔德留下的银盒子,笑得春光灿烂。
“男生让女生这是天经地义的哈。”林七七嘿嘿直笑,一屁股坐到钟小魁旁边,兴奋地朝他手里的本子努嘴,“赶紧的,再往下看!你这位BT姑姑的人事档案哪是档案啊,根本就是旷古绝今的藏宝图啊!”
钟小魁朝旁边一闪身,,厌弃的掏出一包纸巾扔给她:“麻烦控制一下!我本来已经很讨厌跟你说话了,你还边说边流口水!”林七七直接拿袖子擦了嘴,靠上来抓住钟小魁再也不撒手了:“别管口水了,接着往下看啊!离天亮还早,足够时间看完这本档案!”
钟小魁暗笑,
打开本子,纸页哗哗作响。两个人火一般热情的眼神,很快集中在——
不停甜品店X人事档案(绝密)·File Ⅲ
记录人:裟椤
职务:不停甜品店老板娘
记录内容——
3月20日:如果他送我的是一
颗金子做的心,那才是真正的圆满!王尔德走了之后,每看到他留给我的那颗铅心,还是忍不住会冒出这样邪恶的念头。不过,有一颗不是金子但胜似金子的心,好像的确比金子本身值钱吧,这样想我就平衡了。可是,这样一个伟大的铅块既不能跑又不能跳,所以我的帮工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胖子瘦子每天在号叫工作太多工钱太少,越发有消极怠工的倾向了。我觉得,就算用抢的,也要抢一个比胖子瘦子好用一百倍的新人回来!
简历!简历!简历!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希望的灯塔!短短五分钟的扫描搜索之后,我从繁花似锦的求职者里,拎了一个出来。我敢说,这是我目前所看到的,最精简的求职信,通篇只有四个字——莫失莫忘。
着重提一下,这四个字不是用电脑敲出来的,是用毛笔写在纸上,再附到邮件里的。我对书法没多大研究,说不出这字体的根源好坏,但,每个字看着都清澈俊逸,竟有种字下藏了一张动人脸孔的奇特感觉。
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被我的好奇心踢死。我给这封邮件的主人回信,通知对方明天来面试。
3月21日:我敢说,它是迄今为止面试最顺利的一个。
这小子一见到我就躬身作辑,笑容满面道:“好姐姐,赏我一份差事可好?”他说话不只是用嘴,连带着眉目都是活络的,这样的姿态最难把握,上稍微过头就是个轻佻的小流氓,可他偏是恰到好处,看似眉眼不正戏谑调笑,却毫无猥琐之气,几个小动作,一句玩笑话,居然垫着股扎实的诚恳与干净,不但不讨人厌,反而打心眼儿喜欢。没错,我对他的面试过程,就像他的简历一样简单,仅仅是听他讲了一句话,看了他两三秒钟,我拍板,行,你明天来上班,试用期一周。
3月22日:一大早,胖子跟瘦子便拿着擀面杖从厨房里怒跑出来,新帮工大叫着“好姐姐救我!”抱头朝我跑来,嗖一下躲到我背后。事故原委很简单,新帮工一见在厨房里工作的胖子瘦子,就捏住鼻子说“男子是泥做的骨肉,一见便觉浊臭逼人。”胖子跟瘦子正为昨天打麻将输了钱抑郁,他真是送上门的出气筒。
“好姐姐救我!”他从我背后伸出头,朝胖子瘦子做鬼脸,然后嗅了嗅我的头发,笑道,“还是女儿家好,都是水做的,看着就觉得清爽。”自己明明是个男子,却将千般好话都给了女子,这小子的脑子被擀面杖压过了
?!可我不生气,只觉得有趣,这个姿容可与中秋月春晓花媲美的男人,我想看到他眼里最深的地方去,因为我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3月23日:我没想这小子做甜品的本事这么出类拔萃,更没想到他竟从各种鲜花里提取出颜色和香味,加到
糕点里。他做的糕点,款式本来就精致,再加上这些心思来点缀,做出来的哪里是吃的,简直是艺术品。他还给每种糕点起了名字,有的叫“潇湘”,有的叫“蘅芜”。我问他,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他的鼻子上沾着面粉,笑道:“莫失莫忘。”这样的笑容很成熟,不像他之前的任何时候。
3月24日:今天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糕点被一抢而空。而且,他居然能一眼看穿每个女顾客的皮肤状况,卖糕点时还附赠他自己做的纯天然护肤品。我试了他做的胭脂,那一抹红晕简直就像是从我皮肤里长出来的一般自然。今天,我听到的最多的顾客反馈就是——哇,好贴心哟!这个男人,比女人还了解女人。我开始思考他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真正意义。
3月25日:新帮工失踪了一天。
3月26日:他扛着锄头回来了。说他把全城落在地上的花瓣都收起来,埋到城外的山上了。胖子瘦子建议我把他送去精神科,我把他们踢出门外后,问他:“这事儿本不该是你做的吧?”“莫失莫忘。”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又笑,“好姐姐,我至于美好之人、美好之事为伴。”他说话时,窗外的月光亮了许多。
3月27日:收工之后,他跟我坐在院子里喝茶,他自己拿来一套茶具,碧玉剔透,就算一碗浊水倒进去,也能立即清澈起来似的。我破例给他砌了一杯复生,他适合这杯茶。他说苦,但好喝。问我:“世人都说我混账,偏偏姐姐你还肯收留,为何?”
“世上到处都是店,偏跑我这里来,你又是为何?”我反问。“因为姐姐生得好。”他挑眉一笑,“不是说样貌,是这里。”他又指着自己的心口,“你的心就跟着杯子一般,味道在古怪的说,也能装得下。”
“不如,像你这般浑浊的水。”我笑,“男人女人,本来是一样干净的水,只是难免会装错杯子,变了颜色。你偏就犯了痴病。”
“我只想爱尽天下可爱之人。”他慢慢喝茶,“莫失莫忘。”
“想装的东西太多,反而什么都装不下了。”我闭上眼,嗅着空气里的花香,“博爱是无情的昵称,这话是我说的。”
他笑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3月28日:我的第三位新帮工不辞而别。只在昨晚我们喝茶的地方,留了一本发黄的《红楼梦》。这个家伙,爱的从来不是女子,而是许多人都向往过,但永远可望不可即的,与功
名利禄、世俗绑缚都无关的——干净的自由。
留给我的书的扉页上,还是他写的四个字——莫失莫忘。
莫失自由,莫忘良人。
我是这样解释我想要的答案的。
记录完。
不停帮工会候选人三号资料——
姓名:贾宝玉
性别:男
生卒年:不详
“我们……接下来……
是要找有贾宝玉真迹的《红楼梦》么?”
“找!尤其注意桌脚柜脚之类的地方。”
“为啥?”
“那女人没文化的,厚点的书经常被她拿去垫桌角!”
黑夜里,有心碎的声音……
不停·X人事档案V
“有道是,家贼难防。”半路跳出来的纸人坐在桌沿上,幸灾乐祸,“等那只变态树妖回来,发现家中失窃,她必定将你们两个小贼卖出去做包子馅。哦嚯嚯嚯!”钟小魁也不回嘴,去外屋转了一圈,回来时,抱着一本厚厚的康熙字典,这是他能找到的,“不停”里头最后的一本书。他拎起这个聒噪的小妖怪,不顾对方的极力抗议,检点粗暴地将其塞进这“大砖头”里当书签,啪的一声合上。善哉,世界清静了。林七七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签名版红楼梦。
钟小魁白拿过档案,翻过新的一页,心想,聪明人的目光永远不会停滞不前,因为,好的总是在后头——
不停甜品店X人事档案(绝密)·Flie V
记录人:裟椤
职务:不停甜品店老板娘
记录内容——
5月1日:一早,胖子瘦子光彩照人地跑路了,我知道这两个家伙今天去参加他们筹谋已久的相亲见面会。这样轻易就放他们出去,我多少是有些担心的。我不是担心跟他们见面的姑娘有多危险,我是担心他们有危险。以这两个生物的EQ与IQ推算,色字当头的那一把刀,若是不砍到他们,真是天理不容!不过,万一他们有什么闪失,我店里的人手更加不足,这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
从蒲松龄走了之后,来应聘的人越来越少……我叹息着擦碗,回头看窗外夕阳,觉得世界一片灰暗!上天你怎能如此狠心待我!在我化身琼瑶女主的瞬间,关闭的店门被敲得震天响。
“缺人吧?!”敲门的人把我拨到一旁,拖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了,上下打量着我的店,“鸡毛小店,马马虎虎。”“来做帮工,就要有帮贡的样子。”我堵到他面前,仰视这个比我高大半个头,穿了一身明黄衣裳的帅大叔,“第一条工作守则就是,尊敬老板娘!”男人斜睨了我一眼,说:“我肯来你这小店,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与荣耀。速速带我去卧房,长途跋涉,我要小憩片刻。”最牛叉的帮工在劳动节诞生了!
5月2日:我以为我眼花,一夜之间,不停里所有的杂活都
干得妥妥当当,连花园里久未打理的草木,也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精神焕发。最夸张的是,一堆精美到惊悚的糕点甜品,有模有样地摆在店里,新鲜水灵,香气四溢。胖子瘦子去相亲相到现在还没回来,绝不可能使他们干的。新来的?!我去找他,却发现这家伙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花园里,属于我的躺椅上,望着草地。“今天
的工作已经妥当,你退下,不要来打扰。”他不等我开口,大手一挥,气势逼人地赶我走。
我伸长脖子偷看了一眼,他面前的草地上,摆着九个木头雕成的小娃娃,排成一圈,晒太阳。
他做出来的糕点,不到半天就卖个精光,那些吃到的人,每个都说简直是极品美食,皇帝吃的,也不过如此了!晚上,胖子瘦子滚回来了,灰溜溜地回了房间。听说,他们约见的相亲对象,是男扮女装,还顺便把他俩打了个劫……
5月3日:我跟胖子瘦子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是一夜之间,全部办妥。我们尝了一块糕点,好吃到飙泪。去问新来的,他根本不理我们,只顾晒他的木头娃娃。
门庭若市,生意大好。忙碌之中,我看见我的新帮工,大爷似地翘腿坐在大厅里,面无表情地打量来来去去的客人,只当有父母带着孩子进来时,他的神色会瞬间温柔。我自诩能看透人心,可我暂时看不透他。
5月4日:昨天晚上,我没睡觉,躲在能看到厨房动静的暗处。过了午夜,果然被我发现了有趣的事——一群清宫宫女与太监打扮的人,从虚空中冒出来,打扫院落,制作糕点,分工明确。我耐心地守到他们收工,看他们整齐地排好队,走到新帮工的卧房前,跪地行礼,曰:“启禀万岁爷,事已办妥。”“下去吧。明日照旧。”他在屋里说。“喳!”众人渐隐于空气。
5月5日:我在一天中太阳最好的时候,走到他身边,仔细看那九个木娃娃,九个娃娃雕得一模一样,无甚特别。我坐下来,看他专注的侧脸,笑问:“想要娃娃成人形?”“我一直等你这句话。”他嘴角一扬,“否则这些天我为你做的事,就真真是白做了。他们说你是无所不能的妖怪。”
“就算成了形,也没有心,何必呢。”我将一个木娃娃拿在手里,它的背后刻了一个“禛”字。不用看,我也知道另外八个背后刻的什么。“能驭国,却不能治家,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我,“骨肉相残,不留余地,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站在近乎于神的位置,干着俗人的事情。”我把娃娃放回它的兄弟之中,“俗人做不到没有分别心。大家都俗。”他转过头,第一次用正眼看我,说:“多年来,我一直在世间游走,为了找一件珍宝,但总
想不起是什么。我曾手握一个天下,却独独缺了这件东西。我知道,这东西就藏在这九个娃娃里头。”
“我能让它们变成人形,但我并不预备帮你。”我站起来,在午后的阳光里眯起眼,“真正的宝贝,不是几个变成人的木头。”
我弯腰,抱起那九个木娃娃,回头笑道:“明天把它们还给你。”然后,我收起笑容:“现在,你给老娘工作去!今天做两倍的甜点
!”
5月6日:傍晚,我给了他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他的娃娃,说:“你不用再在人间游荡了,你要的珍宝就在这盒子里。”当天夜里,我的新帮工跑路了,带着我给他的盒子。走得相当干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许多灵魂,因为弄不清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才找不到往前走的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一样。有时候,治家比驭国难,因为,家不能只有形,得有心,真正的,血脉相通的心。盒子里的娃娃,我给它们做了个小手术,将它们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永世不分开。我想,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比万里江山还珍贵的东西。
5月7日:我睡了一个懒觉,直到下午才醒来。睁开眼,在枕头边发现了一枚纯金的古钱,一面刻着“康熙通宝”,另一面刻着“家和俱兴”。失去一个田螺帮工的伤心,瞬间被这枚不低于100g的足金古钱冲淡了,要知道,现在金价可是像喷血一样飙升啊!这次不吃亏!嘿嘿。
记录完
不停帮工候选人5号资料——
姓名:爱新觉罗·玄烨
性别:男
生卒年:公元1654-1722
“你姑姑会不会把这枚康熙爷送的足金古钱遗忘在家?”林七七怔怔地问。
“可能性很低。你知道的,她是丧心病狂的金子控,什么都可以忘可以乱扔,金子除外。”钟小魁叹息,“你还是继续去找签名版红楼梦吧。”
“贼!?”黑梭梭的墙壁上,爆发出一个细细的声音,像只愤怒的蚊子。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寻找《红楼梦》的两个家伙,呼一下钻出来,四下查看却未见半个人影。林七七的手心开始冒汗,紧张的目光从窗口穿过时,更是脸色一白,拽着钟小魁道:“看外头的月亮!”钟小魁朝窗外一望,那轮时隐时现的月亮,竟长出一圈暗红色的毛边,茸茸的,比兔子毛还细腻似的。
“红毛月亮啊!”林七七颤声道,“听老人说,出现这样的月亮,那一定是有僵尸鬼怪爬出来了!”
“你们才是僵尸!你们全家都是僵尸!”愤怒的蚊子在继续。
“出来!否则我不客气了!”钟小魁厉声呵斥,完全没有“贼”的低调。一个白白小小的影子从墙壁上的阴影处跳出来,顺着月光落到他们脚下。纸人儿?!
薄到能透过月光的宣纸
,被剪成一个三寸高的纸人,圆圆的脑袋,身躯与四肢不过是个简陋的“大”字,没有五官。
“妖怪?”林七七松了一口气,对方看起来很好欺负,恐惧感一扫而光。
“你们在歧视我吗?!”纸人抬起手臂,跺脚道,“贼是没有资格嘲笑妖怪的!”
纸人发脾气的样子是非常滑稽的。钟小魁忍住笑,问:“你是怎么来的?来这里干什么?找人?”
纸人愣住了,挠头,自言自语:“
我怎么来的?干什么?”它又跺脚,抓狂地扯自己的头发,虽然它并没有头发,喊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不停这样的店里,出现什么都不稀奇,何况一只失忆的小妖怪。“不用理它吧?”林七七一撇嘴。话音刚落,一阵怪风吹进来,被钟小魁顺手搁在桌上的档案记录本哗哗翻动着,不偏不倚地停在——
不停甜品店X人事档案(绝密)·File IV
记录人:裟椤
职务:不停甜品店老板娘
记录内容——
4月5日:当我对找到一个好用又便宜的帮工已经绝望的时候,这个人来了。
他是半夜来的,穿墙进来的。我最庆幸的是他飘然而至时,我是衣冠整齐地对着镜子挤青春痘,而不是在洗澡。作为一个有见识的老妖怪,他的出场方式并没有让我收到惊吓,我只是捂着发红的痘痘,淡定问他:“你干嘛?”他说:“穷,缺钱,找工作。”好吧,我最喜欢坦白直爽不装X的人或者妖或者别的物体。上下打量他,说不上多么英俊,但很是斯文儒雅,清清瘦瘦的,一身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空荡荡的包裹着他。他还是应聘者中唯一一个留着长辫子的男人。于是,我确定了他的出场年代。
“你有什么优势,凭什么觉得我要聘请你?”我摆出高姿态。
“除了我,你现在还有别的备选么?”他诚实的反问。
我被看穿了,刺伤了……
“你有什么技能?”我的口气软化了,“我善于考试。”他说。我又被刺伤了……
“我还会写故事。”他又说,“只要能赚钱,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唉,成交,因为招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4月6日:辫子哥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扫地,擦窗,都很麻利。难得的是他跟之前的帮工们不同,没有任何性格缺陷与怪癖,话不太多,任劳任怨,连胖子瘦子这两个鸟人都很满意他,没有讲他一句坏话。我暗喜。
4月7日:中午,几个学生来店里买甜品。辫子哥看到他们的校服,眼睛里有异样的光彩。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到今天关店位置,他总是特别关注进来的学生,根据我的辨别,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叫羡慕的情绪。
4月8日:今天是周六,店里的生意很好。
傍晚时候,两个初中生
模样的孩子,买了慕斯蛋糕,坐在店里边吃边聊。内容无非是考试太多,压力很大,快点长成大人吧,那就不用考试了。辫子哥听到了,凑过去说:“考试不是一件好事么?若能脱颖而出,雄心壮志方有处施展,江山美人更不在话下。你们这些无知小儿,大大的好事摆在面前,不但不知珍惜,反而诟病多多。”孩子之一范文:“人生中除了考试,就没有别的好事了?”辫子哥愣了愣,然后一笑,没回答,欣慰的摸了摸孩子的头
。然后他们被吓跑了,可怜的娃。晚上,我看到他又在写日记,他说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4月9日:下雨了。他坐在窗前,入神地看雨,低吟:“大明湖上就烟霞,茆屋三椽凭作家。粟米汲水炊白粥,园蔬登俎带黄花。”我幽幽的飘到他身后,忧伤的问:“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谁谁谁吗?”我在恶搞,但我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他身边一直停着一个如烟飘渺的影子,从他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它一直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当年我挚爱旅居济南,大明湖畔之景,刻苦铭心。”他头也不回地说。“只是景色刻骨?”我坏笑。他垂下眼,因为微笑,嘴角出现了一道苦涩但甜蜜的纹路。
“孩子们都晓得的事,我却在很久之后才明白。难为她一路陪伴,无怨无悔,最后仍一无所有。”他转头看我,“我不要工钱,只求你一诺。”
4月10日:他一生向学,一生考试无数,但这条科举之路显然不青睐他,屡战屡败。最后的收获只是韶华逝去,穷困到老。为了备考,他写了无数文章,不满意的都烧掉。她是即将被烧掉的一页纸。但最终,他把她从火炉边拿回,叹口气,叠成一只纸鹤,放到门前的河水里。后来,他娶了妻。姑娘貌美,又不嫌他家穷,数十载相濡以沫。除了学习,他还写小说。被许多人斥为不务正业。唯有妻子鼓励,说,官宦之所,未必好过山野之地。没有波澜,没有神秘,他们在平静的村子里,走完一生。
他一直以为,善良美丽的女妖怪只存在于他的笔下,就像他曾经那么坚定地以为,只有考试,人生才能圆满一样。学习本身是一种丰富生命的快乐积累,跟考试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的路已经走完了。唯一欣慰的是,他留下了一本小说,《聊斋志异》。看着这本书,我想我知道了他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4月11日:他跑路了。把她留给了我。给我的留言是:“嫁我为妻,劳苦一生,余心甚愧。眼见其气数已尽,但求施以援手,不胜感激。”这个纸化的女妖,只为一报当初未投她入火炉之“恩”,便甘心跟了这家伙一辈子。只怪她法力
太低,变人形已是极限,能撑到现在还没完全消散已是奇迹。我剪了一个纸人,把她仅剩的元气封在里头,过上几十百把年,也许她能恢复过来。现在,她没有记忆,百年之后,也许她能想起从前。
我又没有帮工了……暴怒!
记录完。
不停帮工候选人4号资料——
姓名:蒲松龄
性别:男
生卒年:公元1640-1715年
林七七跟钟小魁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滋味。纸人跳出来问:“写的啥?我不识字。那个树妖把我扔在这儿,无聊死了!”
“这个记录里的东西
一点都不值钱嘛。”林七七故意一挑眉,“我们继续找签名版红楼梦吧!”钟小魁点头,瞥了纸人一眼,无视它的存在。窗外的红毛月亮依旧,但看上去比之前可爱,像一只圆圆肥肥,并有所期待的兔子。
K
钟小魁看完第六篇档案,看看时间,说:“天快亮了,该闪人了。”
“再给半小时!”反正都当了“家贼,”不如怀着必死之心,城墙之脸,多拿点值钱的东西是正经!说话间,林七七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小铁锤,从厨房开始,专业地敲着每一堵墙壁。叮叮叮叮!她的铁锤无意中碰到挂在墙上的簸箕,簸箕歪过去,撞上一个用黑线吊着的青铜铃铛,铃声清脆。
“矮油,你们完蛋了!”纸人尖声笑着,拍着手幸灾乐祸跳到高处,抱臂看戏。
完蛋了?!钟小魁与林七七面面相觑时,一股阴冷之风从墙壁中刺出,化成一柄银白缨枪,从二人慌忙闪开的脑袋上擦了过去——一副银光熠熠的白色铠甲,手握长枪,从墙壁中赫然走出,枪尖直指林七七,从头盔下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传来冷酷无情的声音:“敲你大爷的!”它真像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可它真的只是一副零件完整、组合完美的铠甲而已。但,肃杀之气,足以致命!钟小魁将吓成植物人的林七七抓到身后,这个突然杀出的、破坏力显然甩了腹黑小纸人几条街的不速之客,来得还真是巧,因为,他刚刚才看过——
不停甜品店X人事档案(绝密)·File VI
记录人:裟椤
职务:不停甜品店老板娘
记录内容——
6月1日:儿童节神马的最讨厌了,大多数老妖怪们都不喜欢。但我是例外,不老之心比不老之颜值钱得多。可是,再给我十个儿童节,也不能抵消我依然找不到帮工的窘境。
天气开始热了,烦!瘦子又吵着加薪水,更烦!我胖了一斤,无比烦!
下午,我扇着蒲扇在院里乘凉,手机响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话筒另一边:“我要来不停做帮工!” 我问:“姓名?履历?特长?”那人回答:“常山,赵子龙。”我一口茶喷了出去,刚好路过的
胖子不幸中招。其实,我的手机根本没开机。突然袭过的凉风里,顿时充满了乱世与沙场的气味。
6月2日:我盯了他很久,摇头:“你不是赵子龙。”他说:“我是!”手里的缨枪朝下一顿,入地半尺。我还是摇头:“你不是。”这次,他的缨枪对准的是我的眉心,我貌似看到那雪白的枪尖上闪出了六芒星光,多么有气场的武器!我实在是不能忍受了,用牙签拨开那枚沾过无数鲜血的枪尖,说:“赵子龙,美男也。你,铠甲也!这两种物体也差太远了吧!你好歹化成个差不多的人样子,骗人也要下足本
钱呀!”
“我……我真的是……”铠甲忧伤地垂下头,继而颓然坐在地上,当铠甲聚缩在一起时,赛过一团耀眼的雪。
我第一次见到会说话,会威胁,会忧伤的铠甲,我留下了他,尽管他毫无特长,不会做甜品,不能招揽顾客,本来想让他躲在厨房里洗衣做饭,又怕他沾水生锈,唉,索性把夜间护院这个美差交给了他。他乐意接受。 “怎么找到不停来的?”我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摇头:“醒过来,脑子里就像有个人在下指令,我就来了。”
6月3日:铠甲昨天晚上成功抓住了三只溜进厨房偷吃的肥老鼠,以及胖子,还踩死了两只蟑螂。我觉得他还是相当负责的。他白天一直躲在后院或者厨房,闷声不响,只找我借了一本《三国演义》,慢慢地看。
6月4日:铠甲开始跟我谈文学谈历史了,问我对赵子龙印象如何。我答,人帅马酷功夫好!关键还是很好命,不但是一路平安,寿终正寝,还听说他去世时,身上连一处伤疤都没有。对于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大将来说,这几乎是个神话。铠甲有点得意地笑出了声。 “树妖,你可有过这样的感觉,一人独处时,总觉得身边有另一个影子的存在。”他突然问。
“叫老板娘!”我戳着他的“头”,思忖了一下,“在我还是一棵树的时候,也许有过。”
“你觉得那影子是什么?”——“幻觉。”
“不。每个生命出生时,都有一个保护者,你信么?”——“不信。”
“说相信会死么!”——“诚实。”
“你是个非常讨厌的女人!”——“谢谢。”
6月5日:铠甲蹲在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墙后,发了一天的呆。还好他不用睡觉,更不会长黑眼圈。有了他,夜晚的厨房再没丢过食物。另外,我觉得他有心事,虽然他只是一堆破铁。
6月6日:一大早,我看到铠甲突然从墙里跃了出去,风驰电掣,接近疯狂。
离不停最近的那条马路上,尖厉的刹车声将树梢的鸟儿都惊跑了。五六岁的白胖小男孩呆坐在马路中间,年轻的妈妈抱着他,惊得
说不出话。所有人都看见那辆超速的面包车将男孩撞飞,再落地,可是,男孩毫发无损,连个伤痕都没有。我也看见了他们没有看见的一幕,奔出的铠甲在车子撞上来前的一秒,包裹住了男孩。
现在,他真的成了一堆废铁,五马分尸一样散落在路边。想起他总说他是赵子龙,还有昨天他问我的问题,我猜想,他“醒来”之后的唯一目的,就是这个男孩——如果,当年的赵子龙真的一世无伤……我把铠甲的零件捡了回去,本来我可以不管的。
6月7日:我花了整天时间把铠甲拼装完毕,用尽办法,他好歹又醒了,但显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对我还是很不客气。不过他还记得当夜间护院的事情,也不经我同意,就在厨房的墙壁里住了下来。我寻思着,我也不吃亏,留着他替我打老鼠也不错。我想,等他哪天恢复记忆,再去拷问他吧。毕竟,能用自己去成全他人的“一世无伤”,太难了。
记录完。
不停帮工候选人6号资料——
姓名:自称赵子龙的铠甲
性别:应该是男
生卒年:不详(大概是三国时期……)
钟小魁冷冷道:“我们不是来偷吃滴!”
“如果是,你们一进厨房我就出手了!”铠甲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钟小魁看着这个正气凌然的厨房守护神,这是他唯一没有从档案里看出底细的家伙,天知道他的树妖姑姑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没有将他铐问清楚。
他话音未落,铠甲突然嘘了一声,看向窗外,小声说:“不好,有杀气……”
钟小魁与林七七俱是一惊,心中顿时了然。 “不可能是她!”钟小魁僵硬地笑,“她在她的《浮生物语》的大结局里说过,不停已经永久性停业了!”
铠甲又忧伤了:“你觉得,这个女人的话可以相信么?!难道你不认为,她的每一句潜台词都是——I'll be back!!!吗??”
不得不说,他说得有道理。 窗外,透进了第一道晨曦,新的一天,开幕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