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节之夜(组诗)
彝族/柏 叶 火把节之夜 透过星光,我看见了无数燃烧的火把 还有无数在火把的光芒之中行走的人群 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个多年前在森林里迷途的孩子 记得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所有的人 所有的道路,所有的歌声,所有的梦想 都被黑夜熔化了,同时被熔化了的 还有你的眼睛。然而 始终没有人听见你的呼唤 现在,我也迷失在火把节的夜色中 我再也寻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不知道在这个移动人群组成的森林里 还有多少人迷失了回家的路 然而透过夜的星光,我还是看见了 无数燃烧的火把,那些火把飞扬在 道路的上空,飞扬在鸟儿的渴望中 有谁会相信遍地光芒的夜晚 人会迷失回家的路呢 然而我确实迷失了,我再也寻找不到 回家的路。在我的记忆中 那是一条穿过许多楼群的道路 现在,我看不见楼群,看不见熟悉的人 我在喧闹的人海里孤独地行走着 我没有目的,但我相信 只要我一直坚持走下去,我是会看见 那些熟悉的楼群和熟悉的面孔 而且最终会看见一片在梦想森林里 熊熊燃烧的火把 大雷雨在凌晨到来 凌晨四点,巨大的雷声袭击了 我居住的小城,雷电的光芒刺穿了 无数形状各异的窗口,有些人突然惊醒 惊恐万状的眼睛在闪电的光芒中 寻找着藏匿在黑暗里的那些生动面容 而有些人却一直沉睡着,他们听不见 一阵接着一阵突袭小城的巨大雷声 他们在梦乡里像一片落叶一样飘荡着 他们身轻如燕,在无垠的天空里 自由地飘荡着,他们甚至还听见了 一声声来自远古祖先的呼唤 然后大雨倾盆而下,然后珍珠似的雨滴 纷纷在大街上楼顶上墙壁上砸得粉碎 那些被雷声惊醒的人,他们仿佛 全身被雨淋湿,颤栗着龟缩在角落里 而雨滴根本没有接近他们 雨滴接近的是那些厚厚的尘灰 还有干裂的土地,还有雷声无法唤醒的 那些像落叶一样飘荡在梦乡里的人 是的,大雷雨在凌晨四点钟 突袭我居住的小城的时候 有些人陷入了恐怖的深渊 而有些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惊雷的炸响和雨滴的冰冷 看见一辆马车 那时候,天已经黑下来,黑黝黝的天幕 像一张巨大的魔毡,严严实实地覆盖了 远处的群山, 深箐,还有四周的高楼 我突然在大街上看见了一辆马车 哒哒的马蹄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显得非常悦耳,而那个赶车的人 立在车头,很熟练地挥舞着鞭子 他的鞭子没有落在马背上 他的鞭子在街灯下很威风地舞动着 像一条银光闪闪的蛇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看见过马车了 载着我童年的那些马车 早己摇摇晃晃地驰进了远去的历史 我不知道这辆马车从何地来 又要到何方去,我只知道 这个本该热闹却寂静异常的夜晚 已经属于这辆马车 已经属于那个很威风地站在车头的 赶车人和他手中那条长长的鞭子 也许,就在今天晚上,这辆马车 就将被那匹全身赤红的马 拖进历史的迷宫里去了 也许,那些许多年前就消失了的同伴们 正在耐心地等待着它的姗姗来迟 深夜响起电话铃声 这时候，窗外的夜风已经睡着 床头的闹钟已经睡着 而我醒着，我在睁开眼睛想念着 一个曾经走进过我情爱世界的女孩 就在我享受着梦幻花香的时候 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是谁在深夜里想起了我呢 我不想去接听这个电话 我讨厌所有深夜里想起别人的人 包括我自己。然而它一直固执地响着 还惊动了一只爬在窗玻璃上的壁虎 我真的不想去接听这个电话 无论是福是祸,等天亮以后再说 可是我再也没有心思想念那个女孩了 讨厌的电话铃声像一颗炸弹 炸碎了我充满花香的梦幻 也许我不应该装聋作哑 我应该愉快地接听这个电话 然后告诉电话那一头的人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他的电话 而且还要告诉他，和我一起等待着的 还有一只整夜捕食蚊虫的壁虎 面对枯井 站在桔红的黄昏里, 面对着一眼枯井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是的, 我应该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还能看见倒映在水里的浣纱村妇 然而枯井里已经没有一滴残留的水 那些荒草像老妇人的头发 搅乱了井的形象 我觉得仿佛心里也出现了一眼枯井 并且同样长满了荒草 并且改变了井的形象 那些哗哗流淌的水,那些倒映在 井水里村妇的优美身影 都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就没有人看见 它们出走时流下的泪水 然而, 面对着一眼枯井 我已经无话可说,我已经感觉到了 在我心里疯狂生长的荒草 而且我还感觉到了枯井后面 那些枯死的树,那些断翅的鸟 正在向我泣诉着悲惨的命运 也许,今天我面对的是一眼枯井 明天我将面对的是一片死海 责任编辑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