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体验·生命的过程

　　边老边写(组诗) 　　听孙女弹琵琶 　　张新泉 　　小手握那么多珠子 　　猜不准 她什么时候 　　扔出来几颗 什么时候 　　撒出去一把 　　珠子在地上滚在空中飞 　　我们只好小心迈步 　　牢牢系紧眼镜架 　　 　　她在练习掌控 　　那些又圆又滑的家伙 　　用指尖挠它们 让它们 　　变冷变甜 或者 变辣 　　她的春江还在源头 　　她只能怯怯地 　　攀着琴弦去眺望 　　看音符的浪尖上 　　她用想象孵出的 　　几只小麻鸭…… 　　 　　珠子变成雨点 　　是今天早上的事 　　我们被淋得透湿 　　在自家的屋顶下…… 　　 　　陪孙儿下跳棋 　　他这个年龄 　　怎么跳和跳多远 　　全凭兴趣 　　障碍拦不住他 　　跳不过时，就飞 　　他这个年龄 　　不喜欢规矩 　　 　　从地球到火星 　　跳几步?是他的秘密 　　当然。最乐意的还是 　　在麦当劳抹完嘴 　　又去肯德基…… 　　现在他举棋不定 　　把我晾在一边 　　像一只城府很深的鹰 　　在空中寻觅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估计道和魔 　　都是他的兄弟 　　 　　荒诞：和孙儿“斗地主”时的联想 　　如果他知道我出身地主 　　属于当年被打倒的阶级 　　还会不会和我玩牌 　　会不会把手中的扑克 　　掷到我脸上，并宣布 　　从此划清界线 　　你是稗子我是米 　　为检举揭发我 　　直奔纪委、公安局 　　他知道我有文化，出过几本书 　　会不会摘句寻章，指鹿为马 　　声讨我反对改革，破坏和谐 　　歪曲三个代表的伟大意义? 　　他也许会开通家中的视频 　　把我弯腰低头的狼狈 　　和他大义凛然的样子 　　进行现场直播 　　出示我笼络他的铁证： 　　耐克鞋、金牌巧克力 　　他用手机召来一帮农民工 　　并领呼口号：打倒姥爷 　　在地主头上踏上一只脚 　　叫他永远不能复辟…… 　　 　　小手扔来一颗“炸弹” 　　――四个“A” 　　童音清脆：姥爷输了 　　带我去吃肯德基! 　　 　　天使(组诗) 　　 　　他们都在努力 　　宁 建 　　在心脏部位 　　一些精密仪器、医生、药液、灯光、泪水 　　他们还不肯轻言放弃。他们都在努力 　　在不停晃动的夜的身体上面。一只甲壳虫 　　还在天花板上�望 　　还有一些贫血的时间、焦虑的墙壁、朦胧的 　　视觉……一切都在努力，试图打捞起 　　溺水的一个人 　　抑制她生命的昏厥 　　有人在疏导阻塞之处的交通 　　有人在一颗星球表面低语 　　一辆救护车开进一个人的神经，然后停下 　　那些冠状的、破坏严重的公路、铁路、机场 　　怀念……一些地方塌陷 　　一个人被放置了支架。当黎明苏醒过来 　　我发现刚刚经受过的生离死别的 　　房间里，一缕阳光 　　正披散着她金色的发辫 　　 　　天 使 　　当头戴贝雷帽的黎明将白云 　　披散在这幢病房楼的肩上。我爱着你们 　　身体里面的钟表和天使 　　 　　此刻我的感念 　　像钟表一样地忙碌。而她们 　　总是沿着病人的病例、喘息、心跳 　　和血氧，穿行在病房的天空 　　与床的枝条中间 　　 　　一个飞起的日子 　　已经回落。一只只蝴蝶已然一直来到 　　我微弱的心里 　　暮晚垂下她倦怠的手臂 　　 　　窗帘后面掩映出 　　南丁格尔蓝色眼睛中的几颗星斗 　　仿佛更加遥远的黎明 　　在一根生命的枝条上面 　　 　　友 谊 　　在这颗星球上。我愿意：小心建立起一道门 　　让它一直为你敞开着 　　在我病愈出院就要离开这里的时候 　　健康的阳光如同车辇，已然从远方 　　停在窗外感激的枝条上 　　是谁令此时此刻泪流满面 　　是谁让心房紧挨住天空紧挨住眼睛、祝福 　　我已然爱上了这里的天使 　　我的身体已然 　　舍不得，甚至希望让自己再一次暗淡 　　长久地赖在你们为病人准备的 　　这张铺上黎明恩典的床上 　　洁白的墙壁、缄默的监护仪，甚至天花板 　　忌妒着我们。有人催促着我们 　　 　　而我们还这样难舍难分 　　互赠着一颗颗眼泪的宝石，留作纪念 　　 　　有这样一颗星球 　　在我身体里面 　　有着这样一颗星球 　　不生草木，不建房屋 　　不分白昼与黑夜 　　没有陆地、飞鸟，也没有分明的季节 　　因为它 　　还没有完全停息它的转动，所以 　　我对你们的爱又怎么可能停止 　　 　　火车开往一片向日葵的土地(外二首) 　　唐晓虹 　　 　　穿过风，我独自乘坐火车驶进 　　太阳晃动的土地 　　向日葵集体欢笑起来 　　露着满嘴的豁牙 　　紧紧拥抱我 　　像是拥抱一个露出绿芽的草类 　　 　　恍惚中，我疑惑是谁为我 　　开启了火车之门?儿子说―― 　　一排密码烙印你的手心 　　神秘字符成为你狂奔的引领 　　 　　我穿过风，风穿过我 　　掉落的葵花籽空出几许位置 　　其中一个是要我去站立的 　　于是，我跳下飞驰的旅行 　　褪下狂奔的衣袍 　　钻进向日葵裂开的缝隙 　　此刻，家园来临…… 　　 　　湖 边 　　此时，天空掉进湖泊 　　伸向水面的手铺展一片温情 　　鱼涌动而来 　　摆动的尾像春天弹奏的吉他 　　愉悦渐渐升腾 　　 　　鱼追逐天空的赐予 　　喂食者找寻鱼一样的自由 　　迷幻行走在两者之间 　　看不清彼此的鱼与喂食者 　　如同跨越水岸之隔的朋友 　　握紧双手 　　 　　许久，湖泊宁静了 　　悬在高处的天空在猜想―― 　　是某人喂饱了鱼 　　还是鱼喂饱了某人? 　　 　　湖边，蔓延一个柔软的故事 　　擅长描写情景的我 　　已无语言 　　 　　地铁站台 　　地铁如同云豹穿越暗流 　　倏然停靠。站台只剩下穿梭的人影 　　晃动不歇 　　墙角，广告框中的一朵花 　　悄悄盛开。花儿伸出迎接的手臂 　　安顿云豹疾飞的情绪―― 　　停下吧!停下你所有的奔跑 　　再快速，你也见不到蓝天的模样 　　城市分派你的运作 　　就是倒伏地底的一个鞠躬 　　让鞠躬的你去亲近玻璃里的花朵 　　 　　依旧。减速紧接疾驰 　　云豹没有回头的闲暇。唯有奔跑 　　转眼间，它褪下满身的花瓣 　　花瓣在站台上一片片撒落

　　与广告框中伸出的花枝 　　揉搓一起。一幅现代的油画 　　泼撒出豹与花相遇的情景 　　于站台，热烈了又冰凉了 　　 　　对称的影像(组诗) 　　 　　油画中的女子 　　刘小雨 　　 　　你不转身，其实转身就看见了河流 　　上面有陈年老船。树木做成的那种 　　你汲水归来，或许已经看到 　　或者你正好错过。那船 　　与你无关。与另一个女子有关 　　她比你远一片草滩，半条河流 　　她面朝河水，向左侧脸就看见了你 　　她划船，她可能看了你一眼 　　你的水罐抱在胸前，她看你的背影 　　阳光很好，草绿，天蓝，河水有沙子的柔和 　　我看你们两个，我是第三个女子 　　你们一生也看不到我，我一生 　　不会认识你们。我们的距离 　　就是世界，阳光照耀了一个上午 　　 　　一只深夜的杯子 　　我渴望你的唇，在深夜 　　接近我，月光一样 　　盛满这只杯子 　　并让它保持原来的分量 　　透明，可以注入水 　　咖啡，葡萄酒 　　同样可以倾注阳光 　　雨，隔窗的鸟鸣 　　让它的脆弱在深夜 　　沉入三点钟的黑暗 　　就像此刻 　　我躲在一只杯子里 　　等待你的手 　　从一百公里外将它举起 　　 　　一 定 　　一定有某个夜晚是为我变黑的 　　一定有某种幸福是我想象不到的 　　一定有另一个我在某个地方 　　过着与我相仿的生活 　　她一定有着与我对称的美 　　 　　中 秋 　　中秋就是秋天的中心地带 　　我们抱着各自的月亮回家 　　走着走着眼睛就湿了 　　枣红了。芦花白了 　　最爱的人突然消失了 　　 　　美 　　我和一朵花的美 　　是有区别的 　　它在于你欣赏花的时候 　　睁大了眼睛 　　赞美我的时候 　　闭上了双眼 　　 　　生 命(外二首) 　　徐柏坚 　　 　　月亮午夜显现出来 　　夜空清晰、隐退，还有微风 　　 　　想起人世间的凄凉 　　我寒灯苦读，我不怕消失 　　我们在闪烁，不断地闪烁 　　 　　黑暗是绝对的 　　但黑暗总是不断地被擦亮 　　 　　宽 恕 　　圣诞夜　飘下满天雪花 　　那是神灵悲伤流下的眼泪 　　我知道　上天没有放弃我 　　放弃一个流浪的孩子 　　我被它用一根长长的细线 　　放到了漆黑的人世间 　　此刻一轮弯月就挂在天边 　　照亮我们中间落泪的人 　　 　　史丹福小景 　　在深秋 随着树叶纷纷飘零 　　远处的小镇宁静而淡泊 　　在异乡 白色的水井和石桥 　　又那么似曾相识 　　 　　散落天涯的游子衣履尚整 　　漂泊归家的路途上 　　我扶篱远眺 河面上升起一轮 　　弯弯的月亮 　　 　　月光下夜泊的小船不动 　　石桥还是旧时模样 　　夜归人踩在上面 　　就轻轻地响 　　 　　守护生命(三首) 　　 　　片 警 　　柳耀华 　　梦里闪过蓝色的思念 　　脚步在灯火阑珊处巡查 　　总在想没有做完的事情 　　常常站在出租屋前 　　一遍遍把走访的门铃摁响 　　 　　社区的守门人 　　安宁的�望者 　　每天，工作记录上 　　那沟沟壑壑的句子 　　一字字都是民情的表达 　　 　　一家家走着，一步步 　　都是情和意的牵挂 　　理解中的笑眼 　　危难时的问候 　　会增添你的力量 　　 　　注定要守着操劳 　　操劳，注定要站在 　　遥远的幸福深处 　　家，常常是一个简单的概念 　　藏在心灵的某个角落 　　岁月映照着人生 　　关爱是松不开的手 　　 　　警　花 　　潮汐簇拥的花， 　　泛着海的颜色。 　　那是深爱，是汹涌的情感之流。 　　 　　波浪峰谷， 　　颠不垮执著的追求。 　　风雨中日夜兼程， 　　练就海的深沉。 　　擒拿的手比光快。砍伤的血， 　　把疼埋在心里， 　　汗水洗去娇柔。 　　留下勇敢。 　　 　　旗帜上绽放的玫瑰， 　　在喧嚣都市里。 　　总遇到荆棘的招惹。 　　心思藏在蕊的某个角落， 　　希望借风飞翔。 　　 　　失 约 　　这可能是第一百零一次 　　又要失约! 　　 　　一颗看望妈妈的孝心 　　在向着陌生的病人靠近 　　本答应陪妻子装修新居 　　却站在贫困者的居室前沉思 　　 　　又想起两天前的失约 　　本答应去开家长会 　　却突然向犯罪勘查现场奔去 　　 　　每次失约，都带来 　　对亲人道歉的苦笑 　　失约，从不失爱 　　最深的快乐 　　藏在谁的心里 　　 　　幸福，有时候是一道减法 　　如鹰的飞翔，要减去 　　对白云的眷恋 　　对你的情爱 　　总因拖延而遗憾 　　因无言而愈深 　　 　　什么都可以放下 　　就是不能放下任务 　　 　　暖暖的幸福(组诗) 　　 　　我的父亲母亲 　　黄　芳 　　“夜总是太长了些。” 　　于是母亲总是早早地醒来。 　　晨露湿润。清风湿润。 　　母亲在打扫院子。 　　如果有落叶，她要弯下腰，一张张拾起： 　　“用水洗一洗，到明年，它们又会绿回去。” 　　父亲在擦拭那一排的竹椅。 　　“这些椅子，每一张都要坐一坐的。不然就积 　　满灰尘了。” 　　晨风里的母亲，青衣起伏。白发起伏。 　　 　　太阳出来的时候，父亲手里的书，已翻过了 　　两页。 　　他拿出一支烟，心满意足地点上。 　　 　　“你爸又在拉二胡了。” 　　千里之外的我，能听到来自老家院子里的二 　　胡声。 　　那一定是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 　　父亲写的某一出戏，已经有了最后的结局。 　　在那些悲欢离合的剧情里， 　　父亲已经走出来了。 　　但在那风清月明的夜晚， 　　二胡总是凄哀的。 　　与父亲并排坐着的母亲，已经习惯。 　　她膝盖上的毛毯，质地柔软，花色斑斓。 　　 　　卑 微 　　从今天开始， 　　我不再赞美高山 　　以及它的倒影。 　　所有在画面与扩音器里重复过的人与事， 　　要无限缩小，隐入低处。 　　被忽略过的春天、河流， 　　要沿着那条蚂蚁经过的路， 　　一一返回。 　　从今天开始。 　　我的身心要紧贴荒野里小小的草。 　　它们没有名字， 　　但一出现就得到了我的深爱。 　　 　　这一整天

　　这一整天，我要从南到北， 　　从东到西。我要看一看， 　　那些雨水如何地落到我身上。 　　那只乌鸦，如何地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 　　 　　那些爱过恨过的场景，如何物是人非。 　　那些真情或假意的细节，如何篡改和粉饰。 　　那些冷，如何微微地蔓延， 　　从头到脚，到一颗棉花糖的心。 　　 　　这一整天，我要像一棵比爱情更虚假的植物， 　　游荡于城市。 　　在城东萌芽，在城南拔节，在城西开花。 　　浮尘飞扬的城北，适合迅速地凋零枯萎。 　　 　　正午的阳光 　　一定是细细的，暖暖的。 　　在正午的草地上，悄然贴近。 　　 　　一个女人在跳舞。 　　她的舞伴，是不满4岁的小女儿。 　　 　　她们从草地的边沿到中心。 　　从光阴的边沿到中心，相拥又分开。 　　她们的眼睛，彼此追随，旁若无人。 　　 　　阳光下。女人的蓝裙子随风飘动。 　　女儿的红花衣，要飞起来。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正午阳光的到来， 　　带着细细的，暖暖的幸福。 　　 　　落 叶(外二首) 　　柳 � 　　 　　时候一到 　　那棵粗壮的大树 　　便开始落叶 　　 　　一阵一阵地往下落 　　毫不犹豫地往下落 　　如释重负那样往下落…… 　　它好像知道，不这样 　　就无法跟这个季节和解 　　 　　空中缠满了 　　肉眼看不见的弧线 　　而粗一阵细一阵的风 　　使那些一点都不像鲫鱼的落叶 　　如鱼得水 　　 　　你一定以为这是在隐喻 　　其实不是!我 　　确实看见了一片落叶 　　从地上一跃而起 　　将一阵风带出老远 　　 　　这样的情景 　　几乎天天都在重复 　　直到没有什么可以再落 　　直到几只落在树上的鸟儿 　　比树上的叶子 　　还多 　　 　　卵 石 　　河流奔到这里 　　有些涣散，更有些急迫 　　不断把再也带不动的行囊 　　扔在卵石那儿 　　 　　太多的卵石 　　包裹着太多的秘密 　　秘密从内部 　　将卵石胀得滚圆 　　 　　它们杂乱无章地散落在 　　河流经过的地方 　　看上去不属于河流所有 　　却又和河流密不可分 　　 　　昼夜兼程的河流 　　一晃而过，很容易 　　把坐在卵石上吸烟的我 　　也看作一块卵石 　　 　　我将小小的烟头 　　摁死在又大又沉的卵石上 　　头一次感到：自己 　　跟烟灰一样轻 　　 　　雪 夜 　　没有月光的晚上 　　雪花像月光那样飘洒 　　整个过程是无声的 　　倾听，使它们更加安静 　　 　　洒在这儿的同时 　　也均匀地洒在那儿 　　黑黢黢的夜里 　　它们忙乱着。用 　　洁白掩好洁白 　　 　　而更多的雪花 　　则顺着自己的意思 　　尽可能地飘洒到 　　我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并且飘洒得同门前的积雪 　　一样厚，一样松软 　　 　　无声的雪洒满无声的大地 　　雪使远和近渐渐苍茫成一片 　　我的外公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离家出走的，雪使 　　无迹可寻的从前，一目了然 　　 　　那株记忆里的老梅，此刻 　　寸步不移地站在我的记忆里 　　它总爱在这种时候 　　把外婆咯出的血 　　反复捧给 　　雪后的月光看 　　 　　更高的生活(组诗) 　　刘 川 　　 　　瞎子的愿望 　　每个夜晚 　　我都心怀绝望 　　爬上屋顶 　　等待天上划落一颗 　　燃烧着耀眼光焰的流星 　　我仰面躺下 　　等待它 　　正好飞入 　　我空洞洞黑漆漆的眼眶 　　做我光明的眼珠 　　 　　虚拟的怜悯 　　中国有5000万中学生 　　统一的课本这个单元统一的 　　作文题《记一件好事》 　　5000万名中学生 　　扶着5000万个老太太 　　过马路 　　别的与我无关 　　我只想知道这5000万个老太太 　　如今去了哪里呢? 　　学生们又都赶回去写作文交作文等满分去了 　　她们这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在我的脑袋里 　　被一条又一条车流拥挤急速的马路 　　截在了哪里，该怎样回来 　　 　　我数的羊为什么一天比一天少 　　失眠时就数羊 　　已经N年 　　今天早上看见 　　一整卡车的羊 　　被拉进城里来 　　送去屠宰 　　那一刻我愣住了―― 　　晚上失眠 　　我数的数字 　　应不应该把它们减掉? 　　 　　玩具(外二首) 　　苏兰朵 　　 　　我想把你拣出来 　　从心爱的篮子里 　　擦掉唇上的灰 　　 　　露出天使的脸 　　 　　穿上西装你陪我 　　去外面 　　 　　你害怕 　　我也怕 　　我们都是 　　玩具 　　 　　旅 途 　　如果恰好逢着雨天 　　我们就会吸很多的烟 　　站在车厢的连接处 　　心渐渐慢下来 　　 　　我会想想过去和此刻你的焦灼 　　而你，可能什么都不想 　　夜欲浓未浓 　　人们都进入了梦境 　　我们踏上对开的列车 　　 　　日子在穿梭中 　　呼啸而过―― 　　 　　相爱 　　千里万里，也 　　仅仅是一个擦肩 　　我将头倾出窗外，闻到你短暂的呼吸 　　我们手里握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擦肩之后 　　可能握得更久 　　 　　咖啡馆 　　你坐在那儿 　　坐在我想念你的日子里 　　抚摸着我等待你的心情 　　 　　你喝着我喝过的酒 　　看我看过的杂志 　　依靠着我依靠过的午后与黄昏 　　 　　而那些曾经看我吸烟的人 　　现在看你吸烟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我们之间的故事 　　 　　我们只对坐了片刻 　　用两块硬币测了一下 　　人生，就像这个片刻 　　我们互相测了一下，然后 　　匆匆走远 　　 　　在冬天(二首) 　　子 川 　　 　　冬日的菱塘 　　结了冰的水面 　　风吹不起一丝波纹。 　　几片枯黄的叶子嵌在冰块里 　　像琥珀也像水晶。 　　取水的桶，在靠近码头跳板的地方 　　撞出一个冰窟。 　　不远处，生长荸荠与茨菇的水田 　　有倾圮的芰荇冻僵在风里 　　发出“丝丝”的脆响。 　　 　　你无法想象一大片茂密的菱叶 　　将在眼前的冰面 　　丛生。蔓延。开白色花。

　　仿佛一夜之间 　　突然就抬起了菱角。 　　采菱的小船，采菱女，环飞的红蜻蜓 　　把一年一度的喧闹 　　留给了夏天。 　　 　　夏天，邻家妹子蹬翻采菱船， 　　呛着了水。 　　我够她出水时 　　精湿花衣衫勾勒出来的线条 　　令她的身子毕现。 　　从此。邻家妹子看见我总满面通红 　　直到她坐上嫁船的那个冬天。 　　 　　那个冬日的菱塘 　　我始终记得。 　　 　　这冬天的声音 　　落叶木脱尽外衣 　　瘦小许多。圩堤上，风车耸立天地间 　　一只大轮盘 　　太阳和月亮轮番来这里下注。 　　它们在赌什么呢 　　用一个个具体生命的筹码。 　　 　　会过日子的乡民，卸下风车上帆篷。 　　冬日里下河 　　风不再给它力量。 　　水不再流，藏在冰层下面 　　说话声音越来越细。 　　脚下是一条漫长、没有尽头的路。 　　里下河妹子经由这里 　　远嫁他乡。 　　我目睹被冬天剥光的 　　风车，在最广阔的世界里发泄痛苦! 　　冻雨和冰雪 　　袭向盛开油菜花的梦。 　　北风驱赶寒冷 　　――一群乱飞的野鸦 　　扑向裸露的风车，撕掳支棱的骨架 　　发出尖锐嚣哨。 　　 　　这冬天的声音! 　　在里下河，你随处都能听见。 　　 　　牛骷腔 　　李明政 　　 　　四十年前父亲说过的话 今夜 　　我要写下这三个字 牛骷腔 　　 　　在望不到赤水河水的大娄山区 　　在出生过浅草社诗人邓均吾的镇龙山 　　 　　牛骷腔其实与诗歌无关 　　它是一头牛全部的生骨头 　　 　　凑够三块钱　碰上好运气 　　父亲说牛骷腔有用得很 　　 　　大铁锅 柴火 熬啊 　　守着火堆 三天三夜地熬 　　 　　“这是大洞坡摔死的一头八岁耕牛” 　　父亲惋惜地说 同时心里想 　　单骨头就可卖回三元钱 　　 　　冬天 有了牛骷腔 什么都有了 　　牛油 筋肉 萝卜汤 　　和一家人热气腾腾的饭桌 　　六月 父亲在敞坝里 　　用太阳把骨头晒干 砸烂 　　一把火烧成灰 　　 　　来年春天　站在冷沙田里 　　父亲插秧时要蘸一点牛骨灰 　　他想象着挺直的稻秆 　　饱满的谷子和白净的米 　　想着想着父亲就唱起了山歌 　　 　　如今　父亲已走10年了 　　这个冬夜2008年12月18日 　　在国家纪念改革开放30年的日子 　　我想起父亲 感到他用慈祥的目光 　　用一堆骨头 隔土望着我 　　 　　望着我这个61年出生的属牛的儿子 　　望着我这个他熬牛骷腔养大的儿子 　　 　　我觉得父亲的望 　　就像秧田里的一把牛骨灰 　　望着头上的一窝秧子 　　 　　这是牛骷腔的守望啊他想象着 　　挺直的稻秆　饱满的谷子和白净的米 　　 　　在父亲眼里 　　在一个小地名叫野猫土的地方 　　庄稼 牲口 儿子 是轮回着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