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权之后,人去了哪?
安平公益传播基金会在今年记者节的时候搞了一次座谈会,邀请的主要是媒体界人士,包括正在做公益的一些媒体人。他们谈论的话题当然不是纪念记者节那么简单,而是谈到新媒介赋权、技术形成舆论等话题,总之是在谈论一个不需要媒体的“媒体未来”。 这里的“不需要媒体”并不是说未来传媒消失,而是说组成媒体的人、技术都与现在有根本不同。原先这种媒体之于受众的单向度传送会消失殆尽,用一个很烂俗的比喻:每个人都有了麦克风。而且他们的麦克风是金色的,是朝阳产业,传统媒体的麦克风将萎缩。 这不是媒介衰落论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说个人正在推动形成新的信息基础设施—说得极端点,信息真的成了个人的延伸。机构传播的魅力在消减,个人在大众化的新技术支撑下,走进了历史的中心地带。许多先锋的论述,大概都是讲述了这一原理。 这种原理在当下最大的功能是用来克服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对更庞大、更压制性力量的惯常习得,如果你盯着这份恐惧看,个人会迷失自我,群体会陷入狂热,社会会成为附庸。技术对个人赋权原理,将人们带离这个迷失地带,给予希望与未来的信心。 有许多案例可以作为此种赋权的证明,比如百万人通过微博小额捐款所营造的民间免费午餐项目,再比如社交媒体对传统媒体“泯灭人性及公共性合谋”的挣脱。这个原理正在以诸多“成功逃离”鼓舞人,乃至于营造出“这就是趋势”的新型知识。 虽然这些案例都是真实可触摸的,一个遥远的城里人的捐助变作贵州偏远山区里孩子的口粮,个人在不满意传统信息格局的同时着手独立的再造—每一天都会发生这些案例,都会在事实上增强上述赋权原理的说服力。然而,相较于理想,这些就是足够的吗? 赋权之后,这些个人去了哪里?在自我赋权-群体赋权-社会赋权之后,究竟能发生什么?哪怕有一百万人给四万名学童送去了午餐,变化巨大,但未能改变的是什么呢?百万人给免费午餐做赋权方式上的“加持”,教育又如何了?有什么是在赋权过程中仍旧停滞的呢?这些疑问,不是悲观与乐观与否的问题,其实是想提出一个问题:特定环境下的赋权,其边界是否被一早限定?所赋之物,究竟是“权利”还是“权力”?以“利”为宗旨可以避开一些限制,但若不能“以利换力”会否走入呼之欲出的“赋权的陷阱”? 有时候,柔弱与策略性是同义词。提出上面这些问题,并不是急着要怎样,而是希望说新技术赋权正在快速抵达它的限制,可能要对这个再做必要的评估。可能的情况下,新技术赋权的深层次可能性需要再被涉及到、作相应的理解,这不只是知识更新。 坦率地讲,即使是作为赋权优质产物的民间免费午餐项目,恐怕正在经受赋权“瓶颈”的阶段。具体而言,免午的合法性有两层赋予:一是上百万捐赠者所隐含的社会认同,这是基于项目绩效的合法性来源;二是福基会允许其挂靠,从而以法律身份认定另一个合法性来源。这两个合法性来源之所以能合到一起,有人为操作,从大道理上说,是因为赋权的趋势使然。但这种合法性的“来源合作”是否就一定是稳固的?有壹基金的前车之鉴,赋权的界限问题就还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也是特定环境下赋权的极限及其态势。 从自我赋权到社会赋权,它是通过行动模式来转换与达成的,不是虚空无物,更不是理所当然。在免费午餐项目与壹基金之间,其实有某种有价值的联系、以及同类想象。 壹基金也在路上,不过是在比免午稍远一点的位置上,它们可能在同一条不确定尽头的路上。赋权形成了某种通道,但这个道路能抵达哪里,都在两可。这是行动者要考虑的问题—长久以来,都认为行动者是解决问题的,前提是某个问题意识进入他们的视野里。可以确定的是,赋权的极限问题无可避免地要进入;不确定的是,它会受到怎样的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