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远东地区考古学者的三篇论文之二@ 阿穆尔河流域靺鞨诸部的墓葬仪式
阿穆尔河流域靺鞨诸部的墓葬仪式
涅斯杰罗夫
(俄罗斯科学院西伯里亚分院考古学与民族学研究所)
滨海地区靺鞨考古文化的最早期阶段当与小兴安岭以东地区联系在一起。这一阶段的代表是阿穆尔河(黑龙江)俄罗斯左岸的乃菲尔德式遗存(不包括布拉戈斯洛温宁地方变体在内)和中国右岸的同仁[需查证]文化。据汉文史料记载,黑水靺鞨就居住在这一地区。文字史料证实,黑水么和在其早期阶段(公元5—7世纪)即已臣服了松花江沿岸到阿什河[需查证]的、滨海地区乌苏里江河谷的乃至与朝鲜接壤地区的其他靺鞨诸部[尼基廷,2000,151页]。阿穆尔泽特古墓、乃菲尔德古墓、科奇科瓦特卡古墓(以上在俄罗斯境内)、团泽古墓(在中国境内[需查证])就属于这一时期滨海地区乃菲尔德式靺鞨文化墓葬遗存。
698年,靺鞨建立震国(713年称渤海国)。8世纪,远东地区发生迁徙。迁徙改变了滨海地区的民族文化面貌。首先迁徙而来的是原先可能居住在松花江流域的黑水靺鞨。沙普卡古墓和阿什河遗址出土同样的资料,可以证实这一点[热列兹尼亚科夫,1946,53页,54页]。移民的终点站是西阿穆尔河流域地区。这一时期遗留在该地区的黑水靺鞨墓葬,经过考察的有位于阿穆尔河岸边或离阿穆尔河不远的沙普卡古墓、诺沃彼特罗夫古墓、库普里亚诺沃古墓。沙普卡古墓的资料反映出乃菲尔德式文化在8世纪前夕发生过变化。尽管移民来到新的地方后与当地的属于米哈伊洛夫文化的室韦人以及稍晚时候来到这里的渤海靺鞨(属于特罗伊茨克文化)有过一定的接触,但是由于移民处于一种相对孤立的状态,其新的文化特点在新的地方依然得以长久保持下来。
黑水靺鞨在墓地埋葬死者需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种情况通过几处古墓(比如乃菲尔德、团泽、沙普卡)发现的大量墓葬得到了证实。比如,在沙普卡古墓发现有180个洼陷式墓(见图1)。对其东南角250平方米的地域进行了发掘,结果在23个洼陷式墓下掘出40个墓穴,40个墓穴中有45个墓葬。发掘表明,有些墓没有洼陷,一个洼陷下可能有2到4个墓穴。墓平行排列,呈西南—东北向。墓穴大多呈东南—西北向,为长方形或椭圆性。墓穴到一定深度时掘有台阶。墓穴内有时用到半圆木(贴在墓壁上,铺在墓底上)。
并非所有的墓在现存地表上呈洼陷状。缅德维杰夫认为:墓上的洼陷特别是由刚堆上的沙质土形成的洼陷,有可能被风吹走和自行消失;女贞文化墓上的洼陷是专为举行追悼仪式而留下的;洼陷也可能是盗墓后留下的[缅德维杰夫,1996,52—53页]。瓦西里耶夫在解释女贞墓上留有洼陷的原因时认为,女贞人先为死者进行除毒仪式(验尸仪式),后对墓地和洼陷都要进行复原[瓦西里耶夫,1986,250—264页]。季亚科娃认为,出现洼陷与墓穴上方的覆盖物和墓壁的镶贴物有关(沿海地区阿勃拉莫夫卡2号),覆盖物和镶贴物一旦坍塌,就会出现洼陷[季亚科娃,1998,26页]。
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在同一个古墓群(比如沙普卡)中会同时存在有洼陷和无洼陷两种墓。乃菲尔德式古墓——乃菲尔德、科奇科瓦特卡(东阿穆尔河流域)、阿勃拉莫夫卡2号(滨海地区)、诺沃彼特罗夫、沙普卡、库普里亚诺沃(西阿穆尔河流域)和特罗伊茨克式古墓——特罗伊茨克、椴树岗、沿岸谷(西阿穆尔河流域)、罗欣(沿海地区)、恰里巴(中国吉林省[需查证])[捷列维扬科,1975,47页,87—99页;季亚科娃,1998,37页;涅斯杰罗夫,阿尔金,1999,153—176页]均属于靺鞨文化;阿穆尔河女贞文化古墓(科尔萨科夫、纳杰日坚等)[缅德维杰夫,1977,37页;1980,139页]则分为不同的考古阶段,位于不同的地区。但是,在所有上述古墓中,一些场合下没有洼陷(乃菲尔德、科奇科瓦特卡、诺沃彼特罗夫、沿岸谷、罗欣、恰里巴、科尔萨科夫斯纳杰日坚等),另一些场合下却有洼陷(沙普卡、特罗伊茨克、椴树岗、阿勃拉莫夫卡2号)。不排除这样一种情况,即洼陷可能是埋葬完成之后人工形成的(墓穴填土不足),并象女贞墓上的洼陷那样用于追悼仪式。这一点可由特罗伊茨克古墓[捷列维扬科,1973,115页—123页]和沙普卡古墓的墓穴剖面清晰地看出来。在这些古墓中,墓穴土与填土在颜色上有着明显的不同,此外,在这些古墓地表还残留有物品和动物骨骼。洪水和土壤风化会对墓地现在的地表产生一定的影响,洼陷可能会被淤平或填平。如此看来,土墓上有无洼陷受到了各种因素的影响,既有自然来源的,也有人类干预的,或者二者兼有。
靺鞨乃菲尔德式墓葬的主要仪式是二次埋葬。应当指出,在学者们的著述中,中世纪汉文史料明确记载的靺鞨人天葬仪式被认为是为考古所证实的二次埋葬的起因,虽然靺鞨人二次埋葬在文字史料中只字未提。将乃菲尔德式遗存及同仁文化与黑水靺鞨进行对比,可以确认,天葬后骨骼被收集在一起再行下葬亦即靺鞨人的二次埋葬是真实的,这在乃菲尔德式靺鞨文化中尤为常见。天葬后骨架保存完好的情况下,墓穴中的骨骼也排列成剖学上应有的次序。头骨多半置于墓穴的西北部,膝部弯曲的腿骨(上面缠有布带)置于东南部。两者之间放置着其余的骨骼(见图2)。天葬后骨架遭到强烈毁坏的情况下,部分骨骼则被乱扔进墓底,有的还扔进填土中(同样乱扔的还有陪葬品碎片)(见图2,4)。
二次埋葬中有一些为集体埋葬(发现骨骼来自不同的骨架),其中既有葬在同一深度的,又有分层葬在不同深度的(比如沙普卡古墓,M183)。还有后来的墓葬扰乱原来墓穴的情况出现。
首次埋葬的情形很少见。埋葬形式为死者仰卧,头朝南或朝北,膝部弯曲并抬起(沙普卡古墓,M36;乌斯奇—塔拉坎,窖葬七岁孩童)(见图2,5)。儿童首次埋葬与成人首次埋葬毫无差别。
火葬在极为罕见(比如沙普卡古墓,M12b),且不是出现在所有有名的古墓中。古墓中有一些无骨墓,但埋有单个的东西——墓碑。某些墓碑的出现,很可能与旷野中首次天葬后尸体完全消失这种情况有关。
荐亡追悼仪式有两类:在墓穴和在古代的地表。有的时候在墓上和墓穴底部发现有马和野猪的颅骨。墓穴中的陪葬器皿均城损坏样式,或者这些器皿在下葬时“被杀死”,或用的是平常已经破碎的器皿。残缺的战刀和长矛十字交叉叠放在墓穴,可能是黑水靺鞨人民族学仪式的一个特征(见图3)。
在沙普卡古墓M187(见图3,2)中还发现了黑水靺鞨人的一个民族学特征。这就是野猪牙的“交集”。野猪牙一端有孔,彼此相连后放入墓穴。墓底还发现如下物品:底部破碎的陶器2件,其中一件底朝上;碎作六段的玉环1件;铁剑1柄;铠甲片若干;膝部呈弯曲状的腿骨和胫骨若干;颅骨残段若干和下颌3件。墓中发现的这批野猪牙,形象地证实了《唐书》(“靺鞨”卷)的有关记载。记载原文如下:“其人孔武健壮。善徒步作战,故处处受制于他们。习结辫。以野猪牙交集(变体字为我所标——作者)和雉尾饰帽,以示与他部(非黑水靺鞨部)之别”[转引自沙甫库诺夫,1968,33页]。黑水靺鞨的南支——粟末靺鞨则以虎尾豹尾饰帽。
特罗伊茨克式遗存则不同于乃菲尔德式遗存。乃菲尔德式遗存在一定程度上扎根于阿穆尔河流域东部地区的波里采夫文化,而对于阿穆尔河流域东部地区来说乃菲尔德式遗存却是一种外来文化。至于特罗伊茨克式遗存,那么按季亚科娃的话来说,它“是以一种成熟的状态、固定的传统出现在阿穆尔河流域的,并且一直保持始终”[季亚科娃,1998,231页]。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特罗伊茨克式靺鞨部是大靺鞨共同体的一部分,是在粟末靺鞨民族文化和当地的阿穆尔河文化基础上形成的”[尼基廷等,1999,28页]。阿穆尔河当地文化的代表是西阿穆尔河流域的米哈伊洛夫文化和东阿穆尔河流域的特罗伊茨基式靺鞨文化。
特罗伊茨克式遗存中最重要的遗存是特罗伊茨克古墓。特罗伊茨克古墓的时代当在8世纪至11世纪初。该墓地规模庞大,层次繁多。有些地段较古老的墓被后来的墓所覆盖,而后来的墓又被新的墓葬层所扰。对这一古墓所进行的最新考察表明,该墓地共有洼陷1013个,经发掘的墓253处。在发掘地段发现:首次埋葬的为34处(占13。4%);二次埋葬的最多,为209处(占82。6%);火葬的最少,仅9处(占3。6%)。捷列维扬科由此推断说,二次埋葬当是最古老的埋葬方式,在首次埋葬和火葬(谈到火葬时我们顺便指出,倘若火葬就近举行,那么埋葬死者的骨灰也是二次埋葬的一种方式)出现之后,二次埋葬依然保留下来。波洛廷也谈到过靺鞨人(占79%至80%)和女贞人(占15%)的这种二次埋葬方式[波洛廷,1995,129页]。我们对阿穆尔河流域女贞人墓葬仪式的考察表明,二次埋葬在女贞人来说也是最主要的埋葬方式[涅斯特罗夫,1998,75—85页]。
规模庞大的米洛瓦洛夫古墓是诺维科夫—达乌尔斯基于1929年在迪普科斯河畔发现的。他说,“墓穴甚多,排列密集,墓地简直象个蜂窝”[诺维科夫—达乌尔斯基,1961,30页]。诺维科夫—达乌尔斯基未能对该古墓进行发掘。该古墓很可能就是现在颇有名气的的椴树岗。椴树岗位于阿穆尔河水泛地,距泽雅河河口55公里。初步估计,这里约有2000座墓。从墓葬仪式和陪葬品判断,当属于特罗伊茨克式遗存,年代当在8至10世纪。从发掘过的墓穴看来,埋葬方法用的是二次埋葬,有的墓中发现有用火痕迹。根据地层学观察,发掘者认为,有些墓未曾填土。发现的陶器在口部和腹部有手工捏制的旋涡状装饰。两只完整的陶罐底部被打掉。马具(带薄扣绳的马镫一件、带S形马勒的马衔1件、骨制马肚带环扣1件)均为突厥风格。这类马具具有公元1000年中后250年中中央亚地区的典型特点,在特罗伊茨克古墓资料中也有类似的发现(见图4)[波洛廷等,1997,160—163页]。
在阿穆尔河岸边的沿岸谷古墓中考察过3座出土特罗伊茨克式资料的墓葬。两座墓中的墓壁为石头砌成。另有一座墓(位于沙波奇卡村附近,离沿岸谷古墓不远)覆盖着石板,由奥克拉特尼克夫于1060年发掘过。这些墓葬的结构与渤海3型(按郑永珍的分类法)墓葬最为相近。墓壁用石头砌成,墓上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所有墓葬均为二次埋葬(见图5)。出土资料有小铁斧(长6。5厘米,宽2厘米)1件,突厥式青铜耳环1件,特罗伊茨克式陶器碎片若干,玉髓串珠2件。沿岸谷出土资料证实,特罗伊茨克式文化居民不是阿穆尔河流域的土著民,而是来自中国东北南部地区的移民(渤海国人或粟末靺鞨人)[波洛廷等,1999,275—282页]。
如此看来,特罗伊茨克式靺鞨墓葬仪式如同乃菲尔德式靺鞨墓葬仪式一样,埋葬死者的方式多半是二次埋葬。二次埋葬的第一个阶段是地面上的天葬。拣拾骨骼再进行土葬,当在天葬后一段时间进行,并且取决于多种因素。墓穴中腿骨、臂骨四肢并存的情况说明,在二次埋葬前,为保护死者全部骨骼不被触动而穿在身上的衣服和裹在腿上的布带还保存着(亦即天葬后的8——10个月之间)。因此,仪式参加者们拣拾的只是那些衣服没有挡住的骨骼。墓穴中出现肋骨、分解开的骨盆骨、锁骨、肩胛骨以及骨骼的小块残断或者少量的骨骼残断,说明墓葬仪式的两个阶段相隔时间不久。特罗伊茨克、椴树岗、沿岸谷等古墓的二次埋葬中发现骨骼数量很多,则说明拣拾骨骼时不仅关节部位的韧带已经毁坏,而且死者身上的衣服也已经风化,全部骨骼都可以触动。特罗伊茨克式靺鞨人和阿穆尔河靺鞨人在墓葬仪式方面无疑具有相似之处,在某些场合下还与靺鞨人的墓葬仪式有相同之处。可以说,区分特罗伊茨克式靺鞨靺和阿穆尔河靺鞨人的民族学特征,恰恰在于拣拾死者骨骼的时间不同这一点上。
靺鞨诸部和阿穆尔河流域女贞人广泛采用二次埋葬方式,是由于他们具备了首次天葬死者专用地的条件。特罗伊茨克古墓的发掘结果就充分显示了这一点。在特罗伊茨克古墓,既考察过成行排列的墓穴,也考察过骨骼、物品、木头残段散乱在地的地段(古墓的西南角)。这个与二次埋葬地相邻的高地,很可能就是进行天葬的地方。看来,骨骼残段散乱在地的现象与并非所有的骨骼都全部捡拾起来埋入墓穴有关,也与骨骼逐渐积攒起来并掩没在杂草之中有关,还与一些死者的亲属们由于某种原因“不想领取”死者骨骼等等情况有关。
黑水靺鞨(乃菲尔德式)与阿穆尔河流域渤海国靺鞨(特罗伊茨克式)墓葬仪式的区别在于首次埋葬和火葬的数量不同。黑水靺鞨实行首次埋葬和火葬的时间开始得很晚。这两个部落在墓葬仪式中都使用过火(在填土不多的墓穴中以及墓地地表生过火)。但是据2005年对特罗伊茨克古墓进行实验的结果来看,生火并不是墓葬仪式的一个组成部分。大部分墓穴,包括在温暖季节进行的二次埋葬的墓穴,都位于密实粘土层或更深的土层中,在这一土层生火,只是为了更方便地开掘密实土层而已。于是,在发掘墓穴过程中,经常在墓穴中看到被火烤过的墓壁,在原先从墓穴抛出的土中看到杂有小粒煤块儿和经过烧烤的土粒,有时还可看到灰烬。
阿穆尔河流域乃菲尔德式和特罗伊茨克式靺鞨的陪葬品种类相仿,均为经济生产、日常生活和军事作战用到的器物。主要差别表现在陶器上。正是陶器才将这两种文化区分开来。大部分器物在下葬前已经不能使用或不再使用了(比如底部朝上的陶器)。
当前靺鞨文化研究的主要任务是探明靺鞨两大部——黑水靺鞨和阿穆尔河流域渤海人实质上未能融合的原因。沙普卡古墓和诺沃彼特罗夫古墓零散出土的特罗伊茨克式陶器,说明这两支同源的靺鞨部落交往甚少。与此同时,在西阿穆尔河流域地区,特罗伊茨克式遗存大大多于乃菲尔德式遗存,而且从8世纪下半叶起,他们即已共处,有时还居住在同一地域内。
考古学家在阿穆尔河流域发现过一种靺鞨居民取代另一种靺鞨居民的现象。他们提供的资料称,“5世纪末至6世纪初,靺鞨文化代表者出现在绥芬河河谷,据考古资料判断,这很可能是黑水靺鞨人,也许就是同仁文化的代表者”。绥芬河河谷靺鞨遗存的数量、性质和类型表明,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军事入侵。8世纪初,“由于直接军事行动的结果,这批征服者又被到来的另一批靺鞨人所取代”,取代者是率宾靺鞨人,在他们占据的地面“后来建立了渤海国的率宾府……”[尼基廷,2000,151页]。
在同仁村(黑龙江省绥宾县)1号遗址发现有两个连续的年代层:下层(6世纪)与靺鞨文化相关;上层为靺鞨文化早期阶段向绥宾型文化的过度时期。绥宾型文化从民族学角度看当属于辽代女贞阶段文化[郑永珍,1995,104页]。同仁文化依据一系列放射性碳测定的年代和考古资料判断,可以分做三个阶段:6世纪至9世纪,10世纪至11世纪,12世纪至13世纪[阿尔金,1995,236页]。根据俄国分类法,被称为绥宾阶段的第二阶段正是阿穆尔河流域女贞人文化。中国考古学家没有区分第一靺鞨阶段与第二绥宾阶段考古资料方面的不同点,亦即乃菲尔德式遗存和阿穆尔河流域女贞人文化的不同点,而将这两个阶段统统称做单一的靺鞨文化[郝庆云,1995,104页]。如果以陶器这样重要的当地特征作为出发点的话,那么阿穆尔河流域女贞人的陶器就是特罗伊茨克式手制陶器发展线的继续,而不是乃菲尔德式手制陶器的继续。根据沙普卡山地城址、西卡奇乃—阿良、木蓝子东[需查证]出土的资料判断,乃菲尔德式陶器传统一直延续到12世纪[涅斯特罗夫,1998,62页]。至于说到同仁1号遗址,那么可说是一种靺鞨文化——乃菲尔德式文化取代了另一种文化——特罗伊茨克文化,取代时间不早于10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