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第一本"音乐教育学"的由来
我的《“第一本”音乐教育学到底是哪个?》发表后,该书作者曹理给我写了一封信作为回应,让我十分感动,老一辈人的做人风范与求真精神着实令晚辈敬仰。
我的文章对曹理主编的《普通学校音乐教育学》(1993)序言中某学者评价的“第一本”之说提出质疑,曹先生看到后给我来信:“我2013年11月7日中风手术,但爱教育永不改变。名利如浮云,尽力才能无愧人生,病后出版两本书赠您可否?……至于谁是第一没有关系,当时确实是魏煌老师先写了一本书《音乐教育学》……现在咱们中国只要努力赶上世界就可以了……我后来(1987年)看到了日本闰间丰吉著的《音乐科教育学概论》和日本供田武嘉津著的《音乐教育学》等书,写了一本《普通学校音乐教育学概论》(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0年6月,1988年4月交稿。但当时我认识到这个教育学类的书非我个人所能完成的,于是,才引出了申报课题依靠集体的想法。后来,收到了魏煌先生寄来的《音乐教育学》(辽宁教育出版社,1990年5月)。事实上,我写书不是为了'第一’,我只是为了工作,教学需要。”
曹先生很谦虚,但我认为这“第一”不是自谦的事,是事实。从中国知网获悉,“音乐教育学”一词首见文献是1957年毛宇宽介绍苏联扬波尔斯基的文章,1980年罗传开介绍神保常彦的《音乐学的体系与沿革》才让我们知道了“音乐教育学”在整个音乐学中的位置,并能从1982年《音乐艺术》发表勃鲁克的《音乐学与音乐教育学在美国》中获得最前沿的信息。但真正国人自己提到“音乐教育学”一词的首文是1981年章枚在《人民教育》编辑部召开的座谈上的发言,1983年丁鸣在《乐府新声》(发刊词》中进一步说:“音乐教育也有其自身的特点和客观规律,音乐教育学( 从基础理论到教学方法和形式)的研究……也急待开展起来,并逐步建立自己完善的体系……(说明该单位魏煌最早之一写出《音乐教育学》绝非偶然)”。1984年万庆华的《国外音乐教育学研究简介》第一次对国外这个学科作系统介绍,1985年马淑慧获美国音乐教育学硕士学位回国,她或许是国人中第一个拥有这学位的人。也在1985年,赵沨在《国民音乐教育的改革之花》中首提“音乐教育学家”一词。
1988年,曹理发表的《音乐教育学体系和结构的设想》(高教研究,1988)是国人中首篇系统探讨“音乐教育学”的纲领性文献。这文章基本上也就是1990年曹先生出版的《普通音乐教育学概论》的首章内容。《中国音乐教育》1990年第2期对该书的介绍如下:“此书的特色一是结构体系新,二是实用性强。音乐学科教育学是从传统的音乐教学法发展升华而形成的,不仅包括音乐教学论,而且增加了有关音乐教育哲学、心理学、比较教育学、教育教学评估测试等项内容,力图形成具有我国特色的音乐教育学。”可见,曹先生说1988年4月交出版社书稿是可信的。从时间上看,曹先生这著作是“第一本”确定无疑。至于1993年集体版一书后记中提到的“1988年底'普通学校音乐教育学研究’课题组成立以及1989年获批的国家'七五’规划重点课题”已经是后来的事了。从内容上来看,1993年集体版只是她的书的扩容,且有的扩容根本不合适,如关于社会与家庭音乐教育、学前音乐教育、特殊音乐教育在那时根本不属于“普通学校教育”范畴。我不知道,曹先生为什么非要自谦。要知道当年达尔文为了抢先发表他的进化论甚至允许他的《物种起源》带有瑕疵发表,也正因为他的书首先出版,与他同时发现物种起源秘密的华莱士几乎被人们遗忘。但写历史的人不能遗忘他。同样,写音乐教育学史的也不能遗忘“这个”历史。即使曹先生愿意“让贤”但魏煌没有理由被让,怎么也轮不到1993年那个集体版被称“第一”,不能因为集体版人多、质量高就被称为“第一”。且曹先生自己也在《音乐学科教育学研究的回顾与思考》一文说过,1990年的这两本书“是我国音乐教育学最早的两个版本”。
我之所以质疑这个说法还因为,这不严谨判断还导致了当前学术界叙述乱象,如《音乐素质教育手册》一书就出现好几个被评价为“第一本”的“音乐教育学”之书。且这判断也易导致人们对教育这个大学科背景的忽视。其实上个世纪80年代初就有人提出“学科教育学”,但公认的正式提出是在1986年10月全国高师理科教学法学科建设研讨会上,同年底柳斌在全国高师师资培训会上还指出:“我们不仅要建立自己的教育学,还要建立自己的学科教育学。”1987年,曹先生所在学校北京师范学院建立了“学科教育学研究中心”并于1988年12月召开全国第一次学科教育学学术研讨会。这样的背景一定对曹先生有重大影响甚至是决定性影响。对这个背景的揭示也意在提醒当前其他一些音乐教育研究者不要总是习惯于把眼睛仅盯着国外同行,其实,许多前沿信息早就被国内大教育界报道过。
文 | 吴跃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