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教育产业化

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　二○○四年第二期　　115

反思教育产业化

蒙岭梅1,胡树林2

①

(11西南科技大学计算机学院,四川绵阳621002;21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四川成都610064)

摘　要:关于教育产业化,理论界意见并不统一,但教育产业化进程在加速已成客观事实,关注教育产业化势在必然。论文从

经济学角度对教育产业化进行论述,指出教育产业化的政策出台存在理论准备不足、教育产业化的载体不完全具有企业的性质、教育产业化的效果与初衷并不吻合、教育产业化会带来一些消极的社会效应,最后对教育产业化的适用条件进行了粗略探讨。

关键词:教育产业化;有效需求不足;消费需求中图分类号:G40-0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1465(2004)02-0115-04

RETHINKINGABOUT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

MENGLing-mei1,HUShu-lin2

(1.CollegeofComputerScience,SouthwestChinaUniversityofScienceand2.CollegeofEconomics,SichuanUniversity,Chengdu610064,China)

Abstract:Thescholarshaven’tagreedwitheachinChina,butit’struethatthe

procedureofis,it’snecessaryforustomakeafurtherstudyonhasmadearesearchon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fromtheviewpoint,thatthepoliciesof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announcedhavebeenshortofabasis,schools&universities———thebodiesof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haven’thadallthenaturesofenterprises,theresultof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isnotinaccordancewithitsexpec2tation,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willbringoutsomeside-effects,andtheadoptingconditionsof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havebeendiscussedroughlyattheendoftheessay.

Keywords:educational-industrialization;lackofeffectivedemand;consumingdemand

　　依据市场经济的供求机制而进行的教育产业化的进程

在加快,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促进经济增长的教育消费需求,为国民素质的提高创造了较为宽松的条件,同时也为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奠下了人力资本基础,但教育产业化本身的发展却让人质疑。

一、教育产业化:政策出台的理论准备不足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教育是“培养新生一代准备从事社会生活的整个过程,主要是指学校对儿童、少年、青

[1]

年进行培养的过程”。因此,由于教育服务这种产品有别于其他产品,用市场供求机制来发展教育以达到缓解国内有效需求不足进而促进经济发展显得一厢情愿。一般而言,产

业化即规模化、市场化、经营化,教育产业化则指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将教育作为一种服务产品,需遵循市场供求原理并进行产业化经营。20世纪90年代初期人们提出教育产业化命题的背景在于:(1)多年来教育在我国一直作为公益性事业来加以运作,忽视了教育所具有的商品属性和私人产品的特点。(2)我国教育体制僵化,学校内部的激励机制并未到位,人员流动较为困难。(3)教育市场成为改革以来最后一个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2]。由此看来,提出教育产业化的目的在于缓解教育资源不足并为教育事业注入活力。然而理论界并未就此达成一致认识。事实上,后来我国教育产业化政策的出台有其重要的特殊背景。

①

收稿日期:2002-12-30

作者简介:蒙岭梅(1970-),女,四川南充人,西南科技大学计算机学院主任科员,主研方向为大学生教育及管理。

胡树林(1969-),男,四川蓬安人,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为区域经济学和制度经济学。

　116　反思教育产业化　蒙岭梅,胡树林

从经济增长的环境来看,在东南亚货币金融危机爆发之后,我国经济增长的内外环境发生了逆向变迁:在国内方面,长时期(1993-1996)的经济“软着陆”使经济增长的反弹力变弱;市场化取向的改革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计划经济的弊端并释放出体制能量进而形成我国经济增长的推动力,但诸如住房货币化改革、医疗与养老保险改革、国有企业改革、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等使先前被快速经济增长所掩盖的弱势群体问题显性化,从而引致消费需求与投资需求下降;在国际方面,由于主要的贸易伙伴国家和地区处于结构调整阶段甚至于陷入经济衰退,对我国出口商品滥用非关税措施以及反倾销反补贴手段,致使我国经济增长面临出口需求不足。在内外各种因素的合力作用下,我国经济增长速度放慢,1997年10月出现物价负增长的现象,并于1998年陷入通货紧缩状态。

从理论上看,自柏拉图到马克思,从孔子到邓小平以及自亚当・斯密以来的各国政府人士、经济学家等都注意到了教育对于开发智力、提高人口质量进而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作用。当代的发展经济学家一般都认为教育会产生正面的

(通过教育,人们获得知识并提高技能,增加在工“知识效应”

作中发挥才能的可能性和对新工作机会的适应性)和“非知

(人们接受教育,可以自我修正价值判断,识效应”

作的积极性与社会的责任感);克思主义者看来,,;使他养成善于研究的习惯;更为敏捷和更为可靠;在工作时间内和工作时间外它提高他的生活的风格;因此,它是物质财富生产上的一个重要手段;同时,即使它被看作是为了本身的目的,它也不比物质财富的生产所能助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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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情为低劣。”但对于教育产业化的有关理论与政策的论述却不多见,只能偶尔在舒尔茨的人力资本理论与杜威等的教育实用主义中才能找到影子。鉴于教育对社会经济发展的正面影响,对教育进行较少收费以为国民财富的增长提供更好的环境的主张倒是俯首可拾,如斯密主张“为了普,

及初等教育,国家应该收费低廉,务使一个普通劳动者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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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担得起,这样,人民就容易获得基本教育,”马歇尔也认为应将“教育作为国家的投资”“,把公私资金用于教育之是否明智,不能以它的直接结果来衡量。教育仅仅当作是一种投资,使大多数人有比他们自己通常能利用的大得多的机会,也将是有利的。因为,依靠这个手段,许多原来会默默无

实上正是教育产出的公共、准公共产品属性决定了教育投资不能以其直接产出来衡量。

以上阐述表明,教育产业化政策是在我国经济增长遭遇通货紧缩以及没有充分的理论准备的情形下出台的,这意味着一方面出台教育产业化政策是为了应急,另一方面也说明其存在着先天性的理论不足。

二、教育产业化:主体不完全具备企业性质

要推行教育产业化,一个需要明确回答的首要问题是实施教育产业化的市场主体是谁以及他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很容易说这个主体就是学校,因为事实上提供教育服务的主要承担者的确是学校。但是,关于主体的动机,则需要对各类学校进行界定,如果不做特别界定,说一般意义上的学校具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企业的性质却会让人费解,这是因为学校与企业存在着很大的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终极经营目的方面。我国不同层次的学校(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通过“三个面向”培育“四有”,才,准公共产品,且,肩负着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责任;,实施公司,通过成本收益核算,努力使其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益以追求利润最大化。

2.行业规范弹性方面。从经济交易角度看,收了费就要提供服务,而提供服务就存在服务质量与服务标准的问题。但由于教育服务所面对的对象是具有一定思想的群体,对接受教育服务的群体进行知识的灌输与思想的启迪的效果就同时取决于教学双方,学校教师的标准化服务的效果会因接受服务的群体中个人内在素质的不同而各异,从而要使教育服务效果达到划一的标准已无可能,故要为教育服务设置弹性较小的质量标准显得不切实际,因此教育行业规范的弹性较大;但企业却不一样,无论是工商企业还是服务性企业,它们要么标准化(批量或柔性)生产满足市场需要的产品,要么为消费者提供个性化劳务,标准化生产显然是有量化标准的(如国际标准等),而个性化劳务的提供者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服务标准且其服务效果不会因服务对象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如果消费者接受这个标准),由此,企业生产的产品或劳务由市场需求内生决定其行业规范的弹性较小。

3.投入产出机制方面。尽管表面上学校与企业都存在投入产出机制,但实际上却有天壤之别。教育投入,既有资金、物质与知识的投入,也有心灵、感情与精神的投入,前者可以量化,后者却只能感受;教育产出,既有受教育者经济潜能与能力的产出,也有人文涵养精神的产出,前者为其生存与发展提供前提,后者为其修身养性奠下基础,而且还有提高了的综合素质这样的教育特殊产出。显然,教育的投入产

闻而死的人就能获得发挥他们的潜在能力所需要的开

[5]端。”但国内一些学者仅将舒尔茨人力资本理论、杜威教育实用主义以及萨缪尔森公共产品理论等进行糅合便作为教育产业化的立论依据,有意忽略产业与事业的根本差异,且并未对实施教育产业化的必要性与可行性做出合理阐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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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因不可能得到全部量化而不能按市场经济规律运作。但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企业则必须对其全部投入产出进行量化,根据边际投入与边际产出分析范式,追求利润最大化。

4.经营绩效评价方面。对于学校而言,长期的社会效益重于短期的经济效益,中小学学校学生的重点学校升学率、

消费支出中,文教娱乐用品及服务支出的比例仅上升0.51个百分点,而食品支出与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支出则分别下降了3.43个百分点和0.7个百分点,[7]城市居民也有着类似的生活消费支出趋势。

根据弗里德曼的恒久收入分析框架,恒久性收入与恒久性消费存在着固定比例的、必然的联系。在居民恒久性收入既定或增长速度缓慢且教育支出不断攀升情况下,教育消费支出不可避免地挤压其他恒久性消费支出,产生对其他消费的替代效应。事实上,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已经成为高消费,对于拥有悠久科举传统的中国的老百姓而言,几乎是虔诚地信奉考学才是唯一出路的硬道理。同时也正是教育产业化,使消费主体看到了教育消费的高支出,教育消费预期的沉重压力迫使他们将不得不节衣缩食而使其为小孩现在和将来读书存款的储蓄意愿刚性化。在此,我们不禁要问,教育产业化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推动着我国居民消费需求的有效形成?也许上千亿元是有的,甚至可能还高得多。但我们看到的则是:居民储蓄在增加(现在万多亿人民币),通,无论是在凯恩斯的“供给自行创造需求”的经济增长理论,抑或在,消费需求对于经济增长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因而,从某种角度看,由实施教育产业化而引致的教育高消费所产生的对其他恒久性消费的替代效应,进一步强化了我国有效需求不足的紧约束,政府以实施教育产业化来拉动消费、应对通货紧缩的经济意义不大,并在一定程度上形成我国经济增长的倒逼机制。事实上,在应对通货紧缩与拉动经济增长的诸多策略选择中,降低学校收费门槛、减轻因教育消费支出增加所形成的负乘数效应应是其中之一,然而,对于学校来讲,本来资金资源就捉襟见肘,如果再降低收费岂不雪上加霜?因此,这还需要靠政府既给政策又出钱,而不能由简单地交予市场机制。

四、教育产业化:社会效应分析

将市场机制移植到传统教育中来,使传统教育向企业化模式转变的教育产业化战略在当前我国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下将产生重大影响。

一方面,教育产业化会给社会带来正面效应。教育服务产业化经营,在传统教育中引入竞争机制,大量的私立中小学校与民办大学的出现,有利于打破我国存在已久的教育垄断,各种类型的教育服务的供给者在生存的压力下势必设法改善教育硬软设施、加强教育量化管理、降低教师的道德失范风险、提高教育服务质量以获取家长、企业和社会的肯定;实施教育产业化,降低了接受教育服务的门槛,无论是私立中小学校、民办大学还是普通高校扩招都增加了教育服务的有效供给,扩大了教育服务的覆盖面,更容易满足教育服务

职业学院以及大学学生的考研上线率、就业率与家长、企业和社会的口碑是衡量一所学校经营成败的至关重要的指标;而就企业来讲,却更加注重其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则次之,因为企业的功成垂败是建立在其经济绩效基础之上的,只有当其利润可观时才能在市场竞争中立足、才能进一步发展进而获得消费者与社会的认可。

此外,政府对学校与企业的管理存在着较大差异。在赋税方面,政府对有收入的学校并未采取与企业相同或相似的赋税制度安排;在法律法规方面,尽管有教育法等的颁布,但从教育产业化角度看却存在不足,由于教育产业不同于传统产业,具有自身的行业性、复杂性以及相关综合性等特征,现有法律不能对涉及的诸如权责对称等相关问题做出合理的解释,但对企业管理却有较为成熟的法律、法规以及管理条例等。

以上分析表明,作为实施教育产业化的载体———学校,有其特定的历史任务,其经营的目的不在于获利,的政策、法律基础,三、我国1998增长布下障碍,从而导致经济增长面临有效需求不足的紧约束。有鉴于此,有些学者便开出应对方略,其中之一便是以高校扩招为口子,实施教育产业化以期降低我国民间存款、提高居民平均教育支出,发挥由消费需求创造的乘数效应,进而带动教育及相关消费来缓解经济增长的有效需求不足之窘况。

在随后的几年来,教育产业化的进展加速,国内教育市场开始活跃起来,居民的平均教育支出的确得到一定程度增加:各城市的中小学“贵族”学校开始多起来了;几乎所有的高校都在纷纷扩招(有些时候是应主管部门指令扩招,这使高校的规模日益膨胀,有的高校学生人数扩大了一两倍,甚至更多),在收费攀比效应下,各地的学校收费水准得以大幅上升。

当前,人们对推行教育产业化以拉动消费从而提升有效需求之说普遍持支持态度,认为这是改善我国经济增长环境的有效路径。但我们发现,就出台教育产业化的初衷而言,事态的发展却与之相去甚远,不但并未能大幅度拉动我国居民消费,反倒增大其对未来消费压力的预期,影响了即期消费。统计资料表明,2000年与1999年相比,在农村居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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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求者的要求,其所产生的潜在社会效益是巨大的;推行传统教育发展模式向企业化经营模式转变还会产生社会经济资源在教育服务领域的优化配置效率。

另一方面,当前推行教育产业化也将给社会带来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

1.实施教育产业化需要教育服务供给主体改变经营目

4.推行教育产业化将有失教育公平。在教育产业化的

进程中,我们发现,权力和金钱已经参与到稀缺的教育资源的分配,在北京等大城市的街头常可看见“一样的孩子,不一样的前途”的巨幅广告语;在高校扩招中,只要花钱就可以在不符合条件的情况下上大学,只要花钱就可以学热门专业,在一定意义上功利已凌驾在知识之上,而这对于既无钱又无权的百姓会意味着什么呢?教育一旦驶上图财逐利的产业化轨道,受教育便不再是国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而蜕变为单纯的消费行为,这种教育消费已经失去了接受教育本身的意义。

以上论述表明,教育还不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产业,在当前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下,还不具备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产业化的条件,因而在教育制度安排方面需要有步骤、有区别地推进。

五、结语:教育产业化任重道远无论人们承认与否,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产业,,进一步,但它作,而且还需要较为严格的限制条件(1)实施教育产业化需要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较强的居民支付能力以及居民对教育消费观念的改变。(2)实施教育产业化需要严格界定教育产业与其他产业的界限,将广义的教育产业进行分解,并应明确在何种程度可以进行产业化经营,避免产业“泛化”。(3)实施教育产业化需要厘清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的差异,对需要实施产业化经营的范围进行明确限制。一般而言,基础教育服务是一种公共产品,经济意义不大但社会影响深远而不宜推行产业化;高等教育服务可在一定程度实施产业化,但由于其存在准公共产品属性,因而不能完全适用企业的投入产出机制。(4)实施教育产业化需要考虑区域经济的发展差距以及接受教育服务的家庭承受能力。可以考虑对于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地区实施不同的高等教育收费标准,采取辅助措施对收入低、支付能力弱的受教育者进行帮扶。

标,重新进行定位。因为教育产业化的实质是将教育彻底市场化,将学校推向市场,把教育业看成是以质量求生存的自负盈亏的产业,将学校改造为生产教育服务的企业,其根本目的在于利用教育最大限度地获取利润。但世界上无任何发达市场经济国家推行教育产业化,将学校视为赢利性企业,也无任何学校提出利润最大化为其经营目标。此外,学校尤其是靠中央或地方财政发展的学校变更其终极经营目标也将存在着诸多障碍,如学校本身办学观念的转变与家长和社会对此的认可度、教育发展经费来源如何厘清与学校收入的分成问题、师资队伍建设与稳定等等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对学校办学转变终极经营目标的阻力,而且我们也很难想象,一旦学校提供教育服务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后果。

2.推行教育产业化意味着学校办学需要遵循市场经济规律。事实上,资本拥有者在决定其投资方向时需要对投资对象的市场进行预测,,时,,手段,,,资本的自教育者的素质。

3.推行教育产业化会影响教育均衡化发展。当前我国教育存在着巨大的差别,一些发达地区的重点学校,其条件已大大超越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水平,但在一些贫困、偏远地区,许多学校的办学条件相当困难。四川的生均经费大概只有200来元,而江浙等部分沿海地区及上海的生均经费却是四川的数倍,即使是在中国的同一座城市校与校之间差距往往有天壤之别。更让人忧虑的是教育的两极分化不仅未得到有效遏制,不同地区、不同学校的“马太效应”愈益明显且有日趋严重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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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刘长明.教育是永恒而崇高的育人事业———兼评教育产业化种种[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2).[7]　国家统计局农村经济社会调查总队.中国农村统计年鉴(2001)[Z].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01.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