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新解道德经第四十六德之知足常足
德之知足常足
风萧萧
话说老聃对弟子说道,天下兵连祸结的根本原因,皆在于为人主者,不能持守清静无为之正道,对那声色货利之事,甚爱多藏,不知满足,故而彼此争战不休、攻伐不止,百姓一日不得安宁,社会一日不得太平,多见大费厚亡之君,鲜有长平久泰之国。
关尹子听罢问道,那么请问老师,既然清静无为乃天下正道,那么,这有道的天下,与无道的天下,从哪里来进行分别呢?
老聃说道,自古及今,天下之事莫过于耕战二事。
所谓有道的天下,无非是为政者清静无为,内不扰民,外不兴兵罢了。这样的国家,根本不需要豢养庞大的军队,将士们得以卸甲归田,过着那自由自在的农耕生活,纵然是曾经驰骋疆场的千里马,也统统被归还到百姓的田间地头,充作运送粪肥的牲畜了。此所谓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
所谓无道的天下,无非是为政者轻躁妄为,对内黩武,对外穷兵罢了。这样的国家,往往需要豢养庞大的军队,百姓们被迫弃耕从戎,过着那刀头舔血的军旅生涯,纵然是怀着马驹的母马,也统统被征用到效外的军营战场,可怜那小马驹从呱呱坠地之时起,便注定了要成为冲锋陷阵的战马的命运。此所谓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可叹的是,战争对于社会的损害实在是太大了,战事一起,岂得骤解。兵连祸结,百业凋零。上至三皇五帝,下至当今天下,从来都是耕战之事难得两全。故此,有道之君往往视“兵”为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而那无道之君,却往往把坚甲利兵当作扩展疆域、掳掠财富的工具,以满足其永不知足的私欲。
百姓们为避战乱,不得不抛家舍业,身无蔽体之衣,腹无充饥之粮,哀号遍野,饿殍满地。正如我们此前所说的,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此种景象,真如同人间炼狱一般。战争失败者,固然落得个丧师失地,一蹶不振,甚至身死国灭,宗庙尽毁。然而,既便侥幸赢得了战争的胜利,难道就是得益者了吗?要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整个国家的财力必定会因为战争而遭受重创,耗费钱粮民力夺得的土地,无非也都是满目疮夷的荆棘之地,得之无益,反成累赘,百废复兴,谈何容易。如此,国土虽增而国力不增反衰,最终也就难免走上被他国侵伐的灭亡之路。可见,兵凶战危这句话,不光是对普通百姓而言,对于那些只顾一己之私欲,而不惜涂炭生灵的国君们,战争,同样也是为自己招来罪孽和灾祸的最大的不祥之器啊。
难道说,那些穷兵黩武的国君们,真的不知道战争的危害吗?非也!他们不是不知道战争的危害,只是受那日益膨胀的贪欲所驱使,妄自尊大,强作妄为,从而无法持守清静无为的正道罢了。
我们此前曾经说过,如果为人主者 “不见可欲”,则可“使民不乱”。此乃为君者对内的安民之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人主者如果处处表现出极大的贪欲之心,必然会惑乱天下人的本性,激发起人们对声名货利的欲望和骚乱。可知,内乱的根源还是源于为人主者的“可
欲”之心啊!对外的纷争难道不也是源于此吗?为君者欲心一动,贪念必生,锦衣美食犹觉不足,城廓千里尚嫌不广,贪婪之心永不知足,嗜欲之行永不知止。未得而欲得,如豺狼之掠食;得之而恐失,如猪狗之护槽。相互戒备,彼此窥望,常怀争夺之心,屡兴征伐之事。
为迎合国君们永不知足的贪欲,为臣者纷纷进献富国之策,为将者纷纷进献强兵之计。所谓的富国,无非是打着忠君的旗号,强迫百姓把辛苦耕作的钱粮布帛,缴到国家的府库罢了;所谓的强兵,无非打着爱国的旗号,强迫百姓带着他们的牲畜马匹离开世代耕作的农田,编入作战的军队罢了。岂不知,富国强兵之后的外争内战,给天下百姓带来多么深重的灾祸,轻启战端而最终国败身亡的国君们应该承担多么深重的罪孽和严重的过失。产生这些深重罪孽、灾祸和咎过的最大根源,不是战争本身,而是不知止足的过度贪欲啊。因为可欲之心,反获罪于天地万民;因不知止足,反走向自我毁灭的灾祸;因欲得天下财货,反造成失去一切的咎过。此正所谓,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由此而知,无论那些穷奢极欲的国君们,还是追名逐利的将相们,之所以最终难逃种种的罪祸与咎过的伤害,根本原因就在于自己过度追求欲望的满足,却又从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满足,如同夸父追日,又如同水中捞月,却不知日之终不可及,月之终不可得。愈求愈失,愈失愈求,最终难逃死亡于追求那份“满足”的路途之上。我们此前曾说过,知足者富,知足知止,不辱不殆。真正的满足,无非是放下欲得之心,反观内视,安守道朴,随顺自然,素位而行,绝不强作妄为,使自己永远处于清静满足的状态,去留无意,宠辱不惊。诚如此,那些罪孽、灾祸和咎过,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降临到你的身上来呢?此所谓,知足之足,常足矣!
附:《道德经》第四十六章 原文: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