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2010年第2期
在巴黎,他睡着了,并且做了梦。梦很深很沉。
梦里,他仍穿着他的亚曼尼,宝蓝色领带端端正正圈围颈项,手提万宝龙包,很好、很妥当,看起来可以随时出门去,到公司开会,或者接见什么重要的客户了。
但,不对,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的确正在路上,但却不是通往他公司的那条路,事实上,就他记忆所及,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样一条路上。并且,还用走的,而不是开着他的LEXUS。
名牌皮鞋踩过落叶堆了有几厘米厚的泥地,头顶上却摇曳,一株又一株箭竹,是夜晚,叶隙间,月影隐藏,阴惨惨,给周遭髹上一层渗了冷烟的蓝光。方圆百里,竹与月与烟,只有。像鬼片中幽魂出没的场景一样。来过这里吗?这里又是哪里?他真的不知道。他只能往前走,继续。
走呀走,好不容易,终于有点头绪了,前方的无止尽黑暗中,突地平白幻生出几星炽红光点,从中他恍恍看出了一些端倪,像时间沙漠中虚拟却又如假包换的海市蜃楼。走近了,果然,一盏盏都是灯笼,光晕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一幢深宅大院的轮廓。铺张罗列的灯笼火光,装点得大户人家犹如正在举行节庆庙会般,似乎还能听见几朵喧嚣人语自高墙内窜出呢。那么,大概是某出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古装戏拍片现场吧?但不管那么多了,自黑暗中出现的火光,那可是像命运一样的东西,他没有其他的方向,只能朝那亮光继续走去。
越近,越亮,越接近谜底,或许他就能走出这个莫名其妙令他迷途的荒郊野外,回到他原有的生命里。
他推开那一扇大宅门,门上铜扣铿然,门,似乎不着力便呀然开启。
眼前,灯火烛光灿然,映照一切如同白日。粉白色的墙面上凿出一圈拱门,门里,奇岩怪石铺排成山水,小桥横过荷花池,池水荡漾,雕花栏杆,翘起的飞檐,他漫步来到攀龙附凤的凉亭中,揩汗歇息。芍药、牡丹、杜鹃,四处植栽着各式各样的花卉。他闻到香,各种花的香气调和在一起后朝他扑过来,晕陶陶,醉酒一般。然而,闻久了,那味道却又有些像粗制滥造的廉价香水,搅和着,叫人错觉在这繁花盛景的古典园林深处,是否埋藏了一具朽烂中的尸体?他感觉撑持不住了,感官意识变得朦胧,远远的,似有人声沸然,丝竹之音淙淙如流水传来。在颓然倒下之前,他看见几条黑色人影快速地朝他聚拢过来。
醒来。醒来时,他感觉有些柔软的什么正磨触着他的脸颊,然而,强烈的晕眩让他动弹不得。眼前画面像慢动作播放那样缓慢流动,他看见一缕绣花的粉色裙裾,从裙裾里偶尔飘出来的一双绣鞋小脚,着地如踩莲。多么美啊,他想,那么,我自己呢?喔,不,怎么会?他发现当下自己竟然光溜溜赤条条,亚曼尼呢?万宝龙呢?他极度羞赧,好想找到什么把自己遮掩起来。有个声音说:“你来了啊!”在他耳畔,玉润珠圆,带着香气的语言。“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声音贴过来,像舌尖轻舔,柔软地覆盖住他,那么娇与滴。胯下一股热,他感觉,就出来了,好冲动。那么,他竟然还像年轻时候那样毫无节制地梦遗了吗?他得趁人发现之前去处理掉这些吧,他想,然而,他仍然只能黏糊糊地被嵌在一个动弹不得的梦境里。还没完,还得继续。
过了多久?有声音细细,传过来,穿过梦,进入他的耳朵里,像一道提示,更接近谜底。他仔细听,铙钹铿锵,锣鼓喧嚣,唢呐吹出主旋律,很热闹,一定正在置办一场喜事吧。于是,跟着声音,来到场景。他看见仆役打扮的人们大厅堂里穿进穿出,忙张罗,随即,鞭炮就炸响起来,一片红色火光,细细分辨,他从那整片红里看出了喜幛、烛火,没错了,这是一场婚礼,古早礼数的,大红大紫。
但,且慢,啊,怎么这会儿他却已换上一身新郎官装束,乌帽红衫,手中握着同样大红彩带绣球花,彩带另一头,红色巾布款款飘摇罩住从未曾谋面的那位新娘?但他什么都还来不及想,婚礼已经开了头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在司仪嘹亮亢奋的宣告中,他被迫与一陌生女子行礼如仪,但也同时,他却感到微微兴奋起来,想起刚刚的莲步小脚,你来了啊软软一句,以及随之而来禁不住的发着抖的快感,他猜他疑,会否那就是对面正与他结为夫妻的女人?又是怎么样的如花美眷,让已然这么老这么疲惫的他犹能欲死欲仙呢?
站在红潋潋光滟滟的新房里,他觉得简直就像站在一个华丽而巨大的A片场景中那般兴奋。案上直挺挺龙凤蜡烛一根,四壁雕梁画扉。原来这就是谜底,他恍恍明白,先前的迷途、羞耻的赤裸与成亲原来都是做足了的前戏,为的,这一场即将降临的巫山云雨。他的命运注定带他来到这里,而他种种的反抗不过是欲拒还迎,为了终局能够更爽更high所摆出的姿态。
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手续――揭去头巾――然后,那凤冠霞帔,那真实的面目,那高潮瞬间就将为他展现。是谁安排这样一场所费不赀的性爱游戏?折磨得他甘心愿意。
于是,他走前去,揭开谜底。揭开,然后,一切,停格。
新娘娇羞,颔首,不敢抬头。但他宁愿她不要抬头,因为他看得好清楚,那是一个没有脸的女人,没有,没有眼、没有鼻、没有嘴、没有眉,说是女人,不如说是鬼。大约五秒后他开始动作,尖叫起来并吓得跌坐在地。
“相公!你怎么了?”那张没有脸的脸上发出了声音。
“你……你别过来!”
现在,他非常确定这一定是一场恶梦。连滚带爬,他想逃出去,但门是锁的,并且,无窗,他四处碰壁。尖叫声中,可以感觉女鬼慢慢地要飘过来了,飘,脚不着地,安静而无声,或者说,没有脚的。他几乎可以听见从那张什么都没有的脸上发出了笑声,甚至伸出长牙,脸上是青青绿绿的颜色。
妈呀,救命呀!他大声拍墙,醒来!快醒来呀!
醒过来后,他便确定自己是做恶梦了。在渐渐恢复的意识里,他看见天花板,没有灯笼,没有烛火,亮着的是一整排极简主义的小巧鱼眼灯,现代摩登。还有电视机,电视机里有光,忘了关的A片台,一个金发壮汉正把他直挺挺的工具忙不迭送进波霸女的菊花瓣里,尽管波霸女恶狠狠叫着,但看得出没什么情绪,全都是走位排演好的。他瞥一眼房间,左手边看得见艾菲尔铁塔,右手边则有罗浮宫,正前方,没错,就是红磨坊,再过去,左岸咖啡馆,都没错,全都牢牢实实地贴妥在四方壁纸上,他百分百确定人在巴黎,还在巴黎。只除了床头柜上,不知怎地站了一尊自由女神模像。
他在巴黎。金巴黎汽车旅馆,B区208号房。
他看见酒红色绒布沙发上,他的亚曼尼还安安稳稳披挂在那里,像恭谨的仆人乖乖等着,而它的主人,他的身体,在这里,一张水滑软白号称设计师款的大床之上。都没有错。隔着一道玻璃,好大一洼按摩浴缸仿佛梦中荷花水池,躺卧其中翻来覆去、用尽各种姿势,绰绰有余。
回想起这一晚上的经历。他call妻告诉她有事要晚回家,妻心知肚明只说声嗯,没事了,他们之间已经进展到这种不需编派理由却也相安无事的可怕境界了。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去接小仪,他的外遇,之一,当然�,小仪知道他有妻,但却不知道她只是之一。当然不能知道,会天翻地覆的。他的LEXUS流畅地滑过市区高架桥,两旁熟悉的招牌风景,沉黑夜里簇簇闪亮如踩到了油门底的人生公路上仅剩的、可暂歇的休憩乐园,一家接一家的hotel、motel。而他们习惯来金巴黎,远离市中心,卫星市镇边郊上一点点人工塑胶花般的异国情调,越界想象。好像非如此不可,如此他们的热情才不会被电光石火地用光一样。然而,却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程序:脱衣、鸳鸯浴、做爱、偶尔试一些从A片上看到的似乎很爽的新招式,以及过程中绵绵加料的情话与淫话。然后,睡觉,沉沉地。偶尔做梦。
那么,他确定了,他只是后来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他看看身边,那个赤裸裸唏哩呼噜背对他睡着的女人,屁股上一颗黑痣,是小仪没错。但他还是觉得怪怪的,盯着房间愣愣发怔。他觉得这208号房和梦中场景似乎有些相像,房门和拱门、浴缸和水池、床与凉亭的相对位置、摆设方位等等,还有,这个没有窗户却在四壁贴满巴黎风情的房间突然给他一种梦中那般找不到出口、永远醒不过来的感觉。是这样吗?他也突然想起最近的新闻报道里,那些三不五时相约motel或烧炭或割腕自杀的男男女女。他看过这些新闻,很快忘了,新闻都是这样的,右耳进左耳出,却偏偏在这里想起,该不会吧?难不成这房里就有一个,自杀者的鬼魂,刚刚?刚刚他差点就给诱了去,做了鬼丈夫,他毛了,看着身边女人屁股上那颗黑痣,半天都不能肯定那就是小仪,他好小心、好害怕面对事实地将背对他的女人扳过来,他得看看女人的脸,是不是有五官?呃,有,还好,眼睛鼻子嘴巴都在,不只有五官,聚拢起来且就是小仪,没有错。那个刚刚还和他欲仙欲死的小仪,此刻安稳地睡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小仪箍抱住他,甜甜暖暖的体温,他安心了,确实没事的,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只有一件事是真的,当小仪把手放在他黏乎乎的黑色毛丛里时,他确定他刚刚确实梦遗了。那样属于少年时代的事呀!他都要为自己害羞起来了。上次梦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十年?二十年?不不不,他想,三十年都有了!
那曾经让他羞耻的事情,如今却仿佛是什么人生中的重要证明啊。其实,少年时代的事情他早就都不记得了,记得的,也没什么感觉,包括第一次做爱,那么深刻的,他以为会影响他一生的事,现在看起来居然那么无关紧要了。还是可以拿来说嘴的,但解救不了他的人生。于是,只像是要跟自己的记忆力做点无意义的挑战似的,他努力要回想起所有的细节,包括当时女朋友的眉眼鼻嘴,他以为并不难的,但是,越深入,却越到达不了,当他拼了老命想保住女朋友留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颗眼睛时,女朋友的五官和表情终于全数从她的脸上逃逸隐没,那张脸,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但他还在想着,不放弃发现一根眉毛的可能性,都好累了,他的脑筋还固执地在转,没有了……
他又睡着了。再度回到梦中,再度看到无脸女。她站在花园深处,牡丹杜鹃芍药开到荼蘼。她站在那里向他招手,像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温婉妻子,“你回来啦!”她说,话语从没有嘴巴的脸上溢出,再亲切也立时冰封。两个孩子边唤着爸爸边奔跑出来,迎向他,同样都没有脸的。那么,他们此刻果真已经成为夫妻并且组成一个家庭了?在他离开梦境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时光倏然飞逝,人生恍恍就过了一大半。他想,理所当然地想,每一个男人一生总要碰上这么一回妖魔鬼怪的,在进京赶考求取功成名就的荒野半路堵上这么一幢海市蜃楼,小姐的后花园,当然,那小姐绝对是鬼,别怕,就温存这么一晚吧,待天亮,就会发现自己在一片再明白不过的光线中醒来,身边一坯荒�,昨夜聊斋,只是糊里糊涂误闯了鬼域,发梦一场,继续赶路便是,不碍事的。
他便安了心,跟无脸女进到屋里,偕儿女一同,所谓天伦之乐,不过如此。他知道,睡一觉,天亮了,就没事了。
然而,一天,两天,每天早晨,他依旧在无脸女的身边醒来,荒�呢?残圮的短垣、人去楼空的废屋呢?都没有,一年、两年,那么多个早晨,他没有找到一个逃离梦境的出口,等到一个从鬼域里醒过来的时刻。这样一来,他却开始习惯和无脸女共同的夫妻生活了,早餐,晚餐,无脸的孩子们并且渐渐长大,生了一堆无脸的孙子。如今,是有人镇日甜甜地唤他爷爷,跟他A些零用钱花用去了。他安于这样的日子,甚至忘了他还在等待些什么,由于无脸女白茫茫的脸上看不出皱纹和表情,他也总是忘了时间仍然在过,他只是习惯了无脸女早上帮他盛好的酱菜稀饭和晚餐时分的煎鱼炖肉。就这样,他日积月累地老了,过了一辈子,并且死了,让整个无脸家族给他办上一场备极哀荣的丧礼,出殡的队伍还子孙满堂地拖得长长一大串。躺在棺材里,他脸上微微笑地想,就这么一辈子呢,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直到一铲又一铲的黄土黑土给挑起又落下,覆盖住他的棺木,他才在某种幽闭恐惧当中恍然溯回初衷,原来他一直一直都在等着醒来的那天啊,等着从一个坟堆旁醒过来,此刻却为何是他躺进了坟冢之中呢?然后,他便醒过来了。
躺在床上,看着鱼眼灯嵌在天花板里,照亮他肉白的身体。梦中经年,原来他却还没老,腹下那一丛毛还是黑的,闪烁着色泽。记得一回,小仪学着A片中的SM情节,拿刮胡刀一刀一刀将那些黑毛刮去了,他看着那些毛发像草坪上的杂草被割草机滑过之后,一片平坦,突然,他好担心那些毛从此之后再也长不回来了,他急着要小仪停止,玩心色性大起的小仪哪里愿意,抓起他的阴茎就把刮胡刀架上去,道:“留毛还是留�?”他举手投降,由着小仪将毛发一一剃去,边剃还边笑着哩,乖乖呦,剃光光,像个干净的乖小孩啊。果不其然也就这样把他的性欲给剃光了,像个小孩一样,一两个月阳萎了般无法勃起,直到毛发重新发回来了,他的小鸡鸡才又有了大亨堡的香气与外观,活生生好似重新经历了一次青春期那般,那些发育中的愁闷与压抑,焦虑和不安:担心没有女孩子喜欢啦,害怕自己的不够雄伟啦,脾气突然变得暴躁易怒啦……全都重头回来再折磨他一遍。
那是他和小仪的性爱谬事之一,他最讨厌重提的一段,极度羞辱他的男性自尊。不过,他和小仪似乎也总是这样的,在一遍又一遍的性爱游戏中轮回,那些穿上西装、拿起公事包之后提都不敢提甚至听见都要大加诋毁挞伐之事,关起门来,穿上国王的新衣,全给他们乐此不疲地试过一遍又一遍了,不管是性姿势百科全书、角色扮演游戏或者全台motel大考察。小仪是他遇过的女人中噱头和花招最多的,有时做着做着,他不免也跟自己疏离了起来,呃,我这是在干嘛呢?怎么我竟然能摆出这么多李棠华特技演员的姿势?天啊我还能演出那么多扭曲怪奇的角色?这究竟是小仪传授给我的,还是我身上原来就有这么多值得开发的潜能特质?但毕竟都是因为小仪吧,遇见小仪,让整个老早又老又疲惫的他,早已和妻连草草了事都兴趣缺缺的他,与人生,突然又一尾活龙了般,生猛起来。
当然,他知道,小仪要的不只是这些,他得给小仪一份生活,那是房子加车子加金子的总和。有了这些,小仪便不吵不闹,并且在床事上如此竭尽心力让他感觉原来他还活着。小仪也不是不闹,他知道,若让她发现他偶尔仍有些什么逢场作戏无关紧要的露水姻缘,或曰外遇,或说通奸,呵,她也是要疯起来的,那疯,是撒娇式的,疯中带柔,不是要他一起来玉石俱焚,而是向他表明,你看,你对我有多重要啊。让他知道原来好老好老的他还是很重要的喔。
小仪,爱我吗?
他在想起这样的问句同时将它自脑海中消除,毕竟,他已经老得不敢面对这样的问题了。他从来不这样问小仪的,反正,问了也不会更爽,他想。他只是听着小仪此刻从按摩浴缸里传来的唱歌声,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那是医生与小护士扮演游戏的前奏,待会儿,小仪会化身成为一个娇娆小护士,拿着一个大针筒出场,她穿着迷你短裙护士服,开始托胸,扭臀,淫叫等种种不知从哪支A片盗版下来的招数,但,他必须不为所动,只能嗯啊喔哎冷漠敷衍,直到那支大针筒朝他注射下去,他才能化身大野狼,接着才能淫风浪雨,小红帽失身于他……但他决定今天不玩这些,他对小仪说:“我们睡觉吧!”
“睡觉?”小仪瞪大汪汪的眼线。
是啊,睡觉,我刚刚在梦里发现了一个不错的游戏,你跟我一起到梦里去玩吧。他心里想着的是,刚刚梦里的一生,他和无脸女的一生,那似乎也不错的样子,反正,只是做个梦嘛,也不像真的一生那么又臭又长的。他想找小仪跟他一起到花园去,他想着,如果无脸女白茫茫的脸上装着的是小仪的脸……他好兴奋,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小仪跟他一起躺下,睡觉,睡觉。
梦啊梦啊梦……
在巴黎,金色的巴黎,梦中的花园花园花园。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他醒了过来,发现这次他没有做梦。他以为他在梦中待了很久,但实际上他连梦乡都未到达,他只是甜甜地睡了一觉。或者,他曾经有梦,但如今都忘光了。他在残酷的现实里,求一梦而未得。于是,他叹气了。摸摸身边,小仪早已起身,正在梳妆台前理容梳头。那么,她去过花园了吗?她的花园里有他吗?
“仪!”他唤她。
没有回应。罢了。他坐起来,咳,那么,也只好趁着motel满钟点,服务生通知退房之
前,再玩它一遍医生与小护士了。百玩不腻的一尾活龙游戏呀。他走向小仪,想从后面抱住她,吓她一吓。他抱住了她,磨蹭着,并且从镜中看见小仪的脸,是那么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没。
他的尖叫声惊动了整个motel的警铃。
“铃――”
许正平
1975年生,台南新化人。台湾中山大学中文系毕业,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研究所戏剧创作组硕士,现为台湾清华大学中文所博士班研究生。曾获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台北文学奖等奖项。著有散文集《烟火旅馆》、短篇小说集《少女之夜》、舞台剧本《旅行生活》、《家庭生活》、《爱情生活》,电影剧本《盛夏光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