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员杨利伟:"训练靠的是一种精神"

　　 　　“有一种生活,你没有经历过,就不知其中的艰辛;有一种艰辛,你没有体会过,就不知其中的快乐;有一种快乐,你没有拥有过,就不知其中的真谛。” 这就是航天员大队的格言。 　　1996年初夏,已经是空军甲等战斗员的杨利伟接到通知参加航天员初选体检。经过对800余名飞行员的系统体检,最终确定60人到北京进行住院临床复查和特殊功能检查。杨利伟激动得提前三天就到了北京,结果搞得医院措手不及,护士和他开玩笑说:“你也太积极了吧!” 　　航天员选拔可不是一般的“过五关斩六将”。医学临床检查,要对人体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器官逐一检查。随后的航天生理功能检查更是苛刻,要在离心机上飞速旋转,测试受试者胸背向、头盆向的各种超重耐力;要在低压试验舱使受试者上升到5000米、10000米高空测试耐低氧能力;要在旋转座椅和秋千上检查受试者前庭功能……几个月下来,886名初选入围者已所剩无几。 　　杨利伟是幸运的,也是优秀的。他的临床医学和航天生理功能各项检查的指标都达到优秀。1998年1月,作为中国首批航天员12人预备队的一分子,杨利伟带着他的梦想与追求,来到了北京航天员训练中心。 　　 　　对话杨利伟:信念无极限 　　 　　青:航天员和飞行员,有很多不同吧? 　　杨:差别太大了。应该说,在空军我是个保卫国家领空安全的战斗员,而航天员,是为了国家大型工程去执行任务。我刚进来时都对航天没有太深的认识。记得我离开原单位时,我的师长对我说了一句话:“对你的身体和训练,我并不担心,但是你可能要面对大量的学习。”来了之后,我才明白大量的学习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们开了13个门类,50多门课,从《载人航天工程基础》、《航天医学基础》、《解剖生理学》到《星空识别》等等都要学。你想想,航天涉及3000多个单位,几十万人来做,相关的各个系统都要了解,所以要学习的内容特别多,那几年几乎从来没在夜里12点前睡过觉。当时我母亲来看我的时候,对我说:“你上高中的时候要是这么用功学习,是不是都考上清华了?” 　　青:航天员的学习训练,主要包括哪些方面? 　　杨:航天员的训练是是四个阶段:第一是理论训练,理论训练也包括很多东西,一是解决支持性的知识训练。比如高等数学、普通物理、流体力学先要学一遍,因为这些不学,其它东西你学不好。然后是专业性的知识,跟我们这个专业直接有关系的。理论训练这个阶段完成,我们要转阶段,学飞船、火箭、发射场,这几大系统,这是第二个系统。到了第三个阶段,是针对任务进行操作性训练,包括模拟器等等,这是操作性训练。第四个训练是大型任务的联合演练,系统间要互相配合演练,准备发射。在这四个阶段中,一直不间断的是体能训练。 　　青:是什么在支撑您坚持这种艰苦训练? 　　杨:我觉得就是一种荣誉感和信念。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做离心机训练的时候,要承受8个G的压力,这么大的压力下,脸部肌肉会被拉得变形,心肺受压迫,呼吸非常困难,我每次做这个训练,在压力下眼泪会不由自主地往两边流,我现在的脸颊看起来比较宽,也是长期做这个训练造成的。训练的时候,航天员自己手里抓着一个报警器,感觉承受不了可以主动按响。但到现在训练11年了,训练很多次了,没有一个航天员把报警器按响叫停。训练有中间被动停下来的,因为航天员的各种生理指标都在监测仪器上显示,如果发现指标出现特别变化,工作人员会主动按停。其实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受训者一定是很难受的,但是航天员主观上没有主动把它停下来的。有时候工作人员说,你身体不成,别做了。但是航天员不干,就是不想下来。我真的在很多场合都举过这个例子,做一名航天员,无论是出于对职业的崇尚也好,为了理想也好,为了圆梦也好,都需要一种精神。 　　青:您有没有想要按报警器的时候? 　　杨:有时候真的感觉要顶不住了,在你脑海里可能会有我能不能挺住这样的想法,但绝不会想去按报警器,没有这种概念。因为按响等于放弃,放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还没到达到标准,意味着你还不具备执行任务的条件,甚至意味着你没有飞行的机会了。 　　 　　青:您以第一名的成绩完成了五年半的学习训练,在此过程中您有没有感受到特别艰难的时候? 　　杨:这当然有。感受最深的,一是初期的理论学习,煎熬人的意志;二是在执行“神五”任务的前两年,我爱人身体不好,每个月都有10天时间需要住院输液,孩子正上一年级,没人管。航天员训练中心允许我在爱人住院的这10天可以回家。每天训练完了回家给儿子辅导功课,完了接着搞自己手头的课程和工作,第二天接着参加训练。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年,当时正是选拔神五航天员的关键时期,单位很担心我掉队。还好,我坚持下来了,一堂课都没有耽误过。 　　青:离家出征时,您和爱人、孩子有没有特别的交流? 　　杨:没有,其实当时我已经预感到可能由我飞神五,但是我和家人什么都没说,和平常执行任务一样就走了。对航天员来讲,执行任务就是一种荣誉,(载人航天)这是国家的工程,它值得你去付出、值得你为它牺牲。 　　青:您有没有想过可能的结果? 　　杨:当时心里想的就是去执行任务,我对完成这次任务很有信心。一旦加入到航天员这个队伍,这种职业的荣誉,无数人的目光,绝对会让你忘记一切,包括个人的安危。 　　青:您多次讲到精神的力量,对于航天精神您是如何理解的? 　　杨:航天精神不是我们一代人总结出来的,是几代人总结出来的,四个特别: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奉献。我觉得这应该是各行各业都应高提倡的,所以我们也是力图在弘扬这种精神,希望能够用这种精神感召更多的人。 　　青:今年是建国60周年,作为中华飞天梦的实现者,应该说也是强国梦的实践者之一,您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杨:这种感受伴随着我将近30年的军旅工作和生活,特别是做航天员的这十几年。一是见证了国家经济科技的发展,更主要的是我们综合国力的强盛,应该说让我们有理由引以为自豪,在我们国家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作为中国人的骄傲和自豪。在这个特殊时刻,也祝福我们的国家越来越繁荣! 　　有一个在国外的朋友告诉我,以前中国的产品给人的印象一是廉价,二是落后,是地摊上的东西,现在我们航天事业成功了,他们觉得连航天这么尖端的产品都做出来了,没有理由再怀疑中国产品的质量,甚至于影响到这种程度,影响到方方面面中国的形象。 　　前几天在长城上录制中央电视台《开学第一课》节目的时候,我也讲这一段,我跟孩子们说,祖国在我们心中是一个光荣而神圣的称谓。我们今天所能感受到和享受到的一切,包括中华民族飞天梦的实现,都是国家的强大带给我们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