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我看见那头"牛"
深秋的风，抖落了最后一片叶子，扫荡了山野、田园，一切都在裸露在苍凉之中。被剥去了衣裳的老刺槐树，青春、梦想都飘落在地上，只得把敞亮出来的心事，让萧瑟的秋风卷了个精光，唯有光秃秃的枝桠，颇为骨感地摇曳在孤独的情绪里，麻雀不来啄窝，啄木鸟也懒得光顾，深秋时节的老树，只能等待在少有的晴天里对着阳光顾影自怜了。山坡上，田园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涂上了枯黄的冷色调，绿肥红瘦、浓妆淡抹的诗情淹没在了枯草和泥土里，成熟的果实和收获的喜悦也躲进了季节的深处，让多情的诗人缠绵的诗情糊涂地流了一地——一地怅然的诗情，一地诗情的泥土，一地泥土的苍凉。“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秋色无远近，出门尽寒山”，这是季节轮回的自然变化，是门外的空气在流动。打开那扇虚掩的门，未及向远方眺望，一阵成熟后腐败的泥土味扑鼻而来，不一会儿整个人便陷进苍凉的漩涡里，人生无常和自然节律就混沌在起来了。自共和国生日、国人同庆的那时起，我就跌进伤痛和无奈的谷底了。昔日的病痛咒语般折磨着我，似乎要一点点、一点点的吞噬我的生命，不给我干瘪的身躯一点生存的缝隙；面对世界的伪善、丑陋和虚假，想写下一点文字却写不出来（写了会触动某些人特别是当权者的神经，同时我也找不到合理有合法的字、词来表达），不写吧，又会让心中的那团火将我的思想连同我的肉体一起焚烧，我只能选择无奈，只能窒息自己的思想，戕害自己的肉体；原本希望孩子带给我春种秋收的希望，可他们给我带来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尖刀划过心房，心在颤抖，血在流淌。这些悲哀、痛苦和忧伤，剥去了我春缝夏织的温暖衣裳，让我的人生行走在了悬崖之上，让我的心在秋风里晃荡，一个“愁”字怎难忘！就这样在那扇门里，我辗转，我迷惘，我百无聊赖、遗梦洒满床。浑然不知成熟之后的秋天已走向破败，嗅不到秋天的萧索之气，要不是那阵泥土中的苍凉带着苍凉的泥土惊觉了我，我还以为只是我一个人活在秋天里了呢！原来已是深秋时节，原来人生都要在深秋的霜里染白色彩！我刚过不惑之年的人生若如此被涂上白色，岂不悲怆！不，不能就这么被涂上白色，不能就这么让自己在无奈和孤寂中消沉——因为我知道了南山牛并且走进了了南山牛诗的世界，一本名为《家在甘肃》的诗集，给了我许多的感动和启迪。几天来，不分上下班，不论伏案办公还是床头小憩，我都会挤出时间一头扎进南山牛的诗集里，品味这位南山老农目光的深邃和品质的高尚！南山牛不是头牛，是我们陇南、甘肃有名的农民诗人，也是我的长辈、同乡，一个地地道道面朝黄土的庄稼汉，一个“一身的布衣布鞋上/沾满着大片大片的泥土/”（南山牛诗《我就是南山牛》）、“头一回过马路/就差点儿被车/留宿在马路上了”（南山牛诗《马路》）的中国贫困山村的农民。一个让城市嘲笑的山里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农，赶着毛驴，按着犁铧，竟能有如此的“别样清新”，以平实精炼的语言诙谐而又略带悲凉的笔调诉说中国农村的落后与愚昧：“村庄里于是长满了百姓/长满百姓善良的鸡鸭牛羊/还有些不善不良的狗们”（南山牛诗《村庄》），“群众里村长最大/上头的意见村长会顶/下面的意见/村长能压/于是/上下一致认为/村长不是人/是神/是难敬的当方土地爷”（南山牛诗《众》）。如今的农村，还是家长制，还是一个人说了算，还是“不善不良的狗们”哮叫的世界，这样的世界何时才能安宁？南山牛给了我们这个社会一个冷峻的思考题，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多么有勇气啊！作为一头“牛”，南山牛给自己勾勒了一幅线条分明的肖像画：牛是任劳任怨的，“有什么愤懑/或难言的不平/可以拿牛出出气儿/————牛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牛都能放在心上”（南山牛诗《春耕》），善良的牛“究竟挨了多少鞭子/从来想不起记账”，“死后/一张绷的紧紧的牛皮/也总想让自己咚咚地呼唤/惊醒一些睡着的人/可一些人刚刚醒过来/就把从死虎身上剥来的皮/披起来吓唬老实的牛”（南山牛诗《虎二牛三》），从这幅图里，我们看到的是一头孺子牛，一头给我们生计的牛，这头牛代表了中国农民的善良和质朴，也承载了太多的落后和愚昧带来的酸楚，“农民是一位瘦弱无力的车夫”，难怪牛也瘦多了！然而南山牛并没有就此而认命，接受贫困的折磨，臣服于世俗和物欲的摆布，他的视觉触及到了社会的深处，去理性的挖掘农村贫困的根源：物价
飞涨，腐败滋生，城乡差距，法律的天平倾斜，这一切他在诗中都进行了剖析和鞭笞。他在《化肥》中这样说，“化肥的胃口越来越大/把我们一年挣来的油水/随便找个借口/就一口吞了/年年化肥和钱讨价还价/钱和化肥年年都在投机倒把/————-”，物价的飞涨和假冒伪劣使农民深受其害，“有时一年的歉收/瞅着冒牌的化肥长满一地/无可奈何的叹息/————”，这是多么的痛惜和无奈啊！就这样，也有一帮硕鼠的黑手在伸向农民，“恨一些没了良心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于社会主义的袖口里/也敢伸出/第三只手/——-”。法律失衡，公平和正义难以维护，老百姓有冤难伸，他在《闪》里写道，“天下的衙门朝南开/不管朝哪开你没钱/绝对不会随便开的/——受理费法律程序问题嘛/————/这问题让一些冤枉的原告/越告越冤枉啊/————-”。就连虚假的广告，也逃不过南山牛的法眼，“酒瓶子上的标签多好啊/——-/都是些心不好的盗墓贼/将些能喝酒能做事的古能人/一个个从老窖里挖出来心想/让活着的我们到古墓里去/——-”（《广告》）。一个个领域，一个个视角，南山牛把平淡的生活演绎成诗情，让我们“闻到了雨后春泥的气味”（原《飞天》主编李云鹏语），读罢让人顿觉墨香四溢，韵味悠长。深秋时节，蜷居门内的我，在悲秋的日子里，在被苍凉的泥土惊觉之后，也闻到了雨后春泥的气味，为南山牛的勤勉和倔强所折服。在步入人生的秋季后，南山牛依然笔耕不辍，直面生活，理性的思考着，那么我们这些后辈晚学有什么理由悲天悯人，让自己的人生充满箫煞之气呢？为什么还要在意伤痛，在意世俗的飞短流长，在意明天缥缈的希望呢？站在季节轮回的分水岭上眺望，远方飘来一件银色霓裳，她一定会将我的心事连同那位南山老农的诗情一起高高地、高高地托在月亮之上。那时，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我的心事一定不会迷失方向，那头啃甘草的“牛”啊，一定会反刍来年的希望！那就让“秋”
字从心中抖落门外，回归自然吧！就让自己的无奈和伤痛接受严冬的洗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