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台湾让我看到什么才是民主的迷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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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01 13:2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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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人在台湾》每个人都是时代的改变者
2014-1-1（陈宏／世新大学新闻所．陆生）
跑了这么多议题，印象最深的，还是要属七月中旬闹得沸沸扬扬的洪仲丘案。一个行将退伍的下士被虐死军中，因国防部的敷衍响应，导致整个社会强烈反弹，一时之间，还原真相、争取人权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台湾。彼时，影响案件侦办最关键的几卷监视录像均神秘消失，斥责军方串供的指责声连连，而负责侦办该案的最高军检署又是隶属于国防部的行政机构，「行政」查「行政」，「既是球员，又是裁判」的质疑声一时间尘嚣直上。
七月十七日，洪家人抱着仲丘遗照来立院陈情，不满国防部公布的行政调查结果。民进党立委萧美琴主持记者会，希冀最高检外的第三方介入调查，维持司法独立，一方面有利于还原真相，另一方面也期许挽救国防部已然飘摇的公信力。
一堂生动的民主课
那天，我早早赶到立法院，中兴大楼的一楼大厅却已被挤得满满当当。台湾媒体几乎是倾巢出动，记者室内，身材娇小的仲丘姊姊掩在一堆话筒背后，负责洪家对外的发声，仲丘父母伴随在侧。镁光灯闪烁不绝，打在仲丘的遗像上，折出惨白刺眼的光，照片上的微笑显得那么苍凉，让人揪心。
身边的记者屏息凝神，专注得生怕错过当事人的每一次呼吸。我低着头旁听，一边做着记录。奋笔疾书间，洪家律师正与最高检检察长激烈争辩，我抬起头，不经意瞥见了仲丘的父亲。咫尺之遥，阒寂无声，只觉那彷佛是纷扰世界外的另一个次元。我凝视他漠无表情的脸，眼窝深陷，晦暗无光，两道法令如刀刻一般，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淌下一滴泪。看不到怅惘，只有望不到尽头的倦意––那是疲于将隐秘的创伤一而再、再而三地曝露于人前的深深无奈，大悲无泪。
接下来的发展，就像一堂生动的民主课。马英九出面道歉，国防部长高华柱主动请辞，涉案人员相继遭到收押，但这些都没能让洪家人和台湾民众释怀。一亿元新台币的国家赔偿，更被洪家人严词拒绝，一句「不要用纳税人的钱来摸我们的头」，振聋发聩，亦透露出当事人不愿息事宁人的坚绝。
八月三日，二十五万人走上台北街头，聚集在凯达格兰大道，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追讨真相。如洪流般的人潮，掩映在低垂的夜幕下，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这些愤怒的脸庞，洋溢着年轻人天生的正义感，也镌刻着长期公民实践所练就的克制与秩序。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年轻人为了改善身边的生存环境，可以抒发自己的观点，哪怕人微言轻；能够以自己的执行力去做一些事，只因力所能及。顿时，心中涌起思绪万千，原来一个人可以和自己所处的环境，变得如此地休戚紧密，就好像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触动彼此的心跳。这样的浪漫和深刻，真让人羡慕，尤其是在一个自小就被教导「不要去管闲事」，长达十数年的大陆人看来，更是如此。
我终于明白，民主的迷人之处，不是口角不断、冲突不绝这类貌似「制衡」的「意见博弈」，亦不只是将选票投入票箱的那一刻，而是在锣鼓喧天、光怪陆离的政治舞台背后，永存的人情温煦。那是超越站队与选民意识的公民自觉，经历漫长的公民实践与社会转型，逐渐克服威权的阵痛与人性的漠然，从而萌生的对他人苦痛的体认与身受。为社会公义执言，对陌路的「闲事」负责，也可以变成是一件如呼吸般多么平常的事情。
八月四日，凯道游行后的第二天，洪仲丘过世整整一个月之后，那纸明确标注「意外」二字的军方死亡鉴定书，终于改成了「他杀」。整桩事件远没有结束，却彷佛薛西弗斯的大石越过山顶。
民主于我，已然不再抽象。社会的进步，每一个人都是关键的参与者，每个人都会是时代的改变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公共事务，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一个陆生的立法院见闻＞四之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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