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高等教育现状的思考

对中国高等教育现状的思考

当前，高等教育大规模扩招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大规模扩招的理论依据据说是高等教育大众化与产业化是大势所趋，还有利用高等教育产业化拉动内需等等。高等教育繁荣的积极作用勿庸置疑，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过犹不及，高等教育大规模扩招的消极因素也不应该视而不见。

我们知道，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是与一个社会、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紧密相联的，教育的发展水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社会、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教育属于精神文化层面的，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说，应该属于上层建筑的范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封建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因此广大劳动人民被剥夺了最基本的受教育权力，受教育成为贵族及特权阶层的权利（中国封建社的教育观虽然从宗旨原则上提倡面向所有国民，但穷人是享受不起受教育权利的，因此实质上受教育仍是少数特权阶层的权利）。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得到巨大发展，伴随着公民权的确立，受教育权利也得到相应普及。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由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高等教育的普及及大众化既是经济发展所需，也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

我国是从一个落后的半封建农业国家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国家的发展中国家。虽然经过半个世纪的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但生产力仍不够发达、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城乡经济差距等等都是无法避免的现实。从一个落后的半封建农业国家、广大劳动人民被剥夺了最基本的受教育权利过渡到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教育的首要任务当然是让广大人民享有最基本的受教育权利，即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目前的现实是九年义务制教育在许多偏远落后地区以及广大农村地区并没有真正完全普及。高等教育本身属于精英教育，因此高等教育从精英教育走向大众化教育，应该是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应该是与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这应该是一个客观规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高等教育从精英式到大众化也花了二三百年时间。忽视经济对教育的决定作用，人为加快高等教育步伐必然会产生许多消极现象。下面笔者就以一个在校研究生的身份以平时所见所感谈谈对当前教育的反思。

一、拔苗助长式的高等教育大众化必然导致大学精神的失落

前文已说，高等教育大众化是一个逐步发展过程，如果超越经济发展水平人为扩招，必然造成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压力。在中国的传统文化思维方式中，大学教育就是精英教育，在许多人看来，大学毕业生就应该获得优越于非大学毕业生的工作。目前的经济发展水平还不足以为大规模扩招后的所有大学生提供期望的工作机会。这样必然因为期望值偏差而给大学生造成就业压力。大学生普遍的就业压力进而导致大学教育的功利化与校园的浮躁，笔者曾接触过一些大一、大二的学生，他们一进校就开始积极为四年后的找工作作准备，忙于考各种增加就业砝码的证件，或者从大一大二开始忙于考研而荒费本科阶段的学习，哪还有什么心思精力去考虑什么大学精神的实质：比如创新思想、自由思想、人文素养？

把高等教育当产业来抓，造成享受高等教育的成本越来越高，目前高等教育投资已超出中国许多普通家庭的承受能力。既然高等教育是一项高成本投资，期望获得高回报也是天经地义，现实是高等教育大众化使这种高回报的概率逐渐减少，但是不论是家庭、还是学生个人本身为获高回报的动机不会消失，这必然导致大学生急功近利。

中国目前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发展不平衡，把高等教育当产业来抓，市场经济初级阶段在其它经济领域出现的不和谐现象也必然在教育领域出现。既然是产业，为经济利益所趋，许多背离教育宗旨的混乱现象也在所难免。看看目前各高校周围常年打着各种旗号招生的各种名目烦多的办学实体就可明白，什么自考助学班、成教辅导班等等，五花八门。笔者曾在华中某名校附近住过一段时间，周围住的都是该校各类自考助学班、成教班的学生，

这帮学生纯粹就是混文凭，常常喝酒寻欢到凌晨三四点，考试时各种作弊花招都使尽，老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管考试结果如何，收了别人的钱最终是要让别人通过的。笔者曾有亲友在该校成教学院就读，听其说只要交钱，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读，即使小学都没毕业，学生生源五花八门。每年的成人高考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成人高考考场代考、作弊就不要说了，最后是不论你考了多少分，毕业时所有人都通过，一视同仁，国家每年统一的成人高考变成形同虚没。更有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先读一年专科，再交一笔钱，读两年就可以拿本科文凭，即所谓的套读。以前是三年读专科，现在是三年时间，既拿专科文凭，又拿本科文凭。说白了，许多社会办学机构实际上就是在卖文凭。“卖文凭”现象不仅仅存在专科、本科阶段，研究生阶段何曾不存在“买文凭”现象呢？看看当今门坎放低的各类研究生学历教育就可以明白。为经济利益驱动的各种办学模式给教育界造成的混乱与污染不得不令人深思，经济上的黑洞更值得警醒。听一在高校工作的朋友讲，该校研究生部几名工作人员曾各贪污数十甚至数百万元，这些经费包括研修生交的学费等名目烦多的自行收费，这还是几年前考研热还没有达到今日白热化的程度时的情景，最终处理结果是退出贪污费。

实质上的“卖文凭”现象造成中国高等教育的虚假繁荣，进一步加剧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压力，助长文凭贬值形势，助长盲目追求高学历的文凭形势主义。打着高教产业化、大众化的幌子，各种办学机构纷纷而上，各类性质的大学生、研究生数量猛增，量的飞跃在高教领域并没有产生质的飞跃，从理论上讲也不可能产生质的飞跃。大学毕业生数量一下子急增，给整个社会造成严峻的就业形势，迫于就业压力，大学校园弥漫着急功近利的浮躁氛围也是可以理解的。找工作才是当务之急，谁还能静得下心来钻研学问、探索宇宙世界的奥秘？谁还顾得了什么大学精神的实质？货多必贼，文凭贬值导致用人单位盲目追求名牌、追求高学历的形式主义，本来专科生就能胜任的工作却只招研究生来做，考研热的出现成了合乎逻辑的必然结果。

二、“考研热”背离了教育宗旨

前文已述，考研热的出现并不是高等教育自然发展的客观结果，并不代表着中国经济发展到真正需要大规模高级科研人才、以及所有考研的人都是完善自身知识结构的真正需要，而是高等教育人为扩招造成的外部就业压力迫不得已的选择，事实上是这一循环模式：高教扩招→文凭贬值→许多本科生面临就业压力→考研热→更多的本科生面临就业压力→更多的人考研→文凭更加贬值→教育泡沫、学术浮躁。

作为一名在校研究生，考研热常常使我想到封建社会的科举制度与八股取土。如果你不明白，到各种考研辅导班上去走一遭就明白了，考研专家使尽浑身解数告诉朝圣者如何考试，考研热使中国的考试业成了一个利润极高的产业，许多人一夜之间爆富，包括各种灸手可热的考研专家，这在世界上其它地方应该是绝无仅有的。考研在很大程度上不是知识、实力、兴趣的较量，而是时间、精力、金钱、忍耐力，便利的地理位置及人际关系等的竞争。你只要赔得起时间与金钱，你就常年住在名校周围，去参加各种考研辅导班，获取考研真经，去锲而不舍地与导师攀交情（目前考研专业课由学校自行出题，专业课试卷往往就是几道大道，特别是文科，你只要与导师攀上交情或听其讲课，往往事半功倍，或许只需一个月或几个月就能把专业课搞定，而那些身处外地偏远地区，或没有便利的条件及人际关系可利用的人，如果闭门造车的话，或许往往花去几年时间复习专业课却犹如大海捞针、摸不着边际）。笔者曾数次听过给导师送礼吐题的考研不正之风事例。对于许多条件便利的人来说，考研就等于考政治、英语或数学这些国家统一出题的公共课，而这些公共课只要有条件多听北京考研专家的讲课也常常能豁然开朗。中国培养考试机器的传统自古源远流长！一考定终身！所以大家疯狂考研吧！

研究生的疯狂扩招导致教育资源的巨大浪费。真正有思想、有创见、想钻研学问的人往往由

于许多条件限制却不能读研，并不是真正想完善自己的知识结构的人、并不是真正想钻研学问的人、仅仅为了获得更好的就业机会的人却在读研。即使在校研究生，真正想钻研学问的人由于一年比一年更甚的扩招潮导致的普遍工作就业压力，也无法静心钻研学问。真正卓越的思想、创新、创见往往是在自由状态下、不受功利束缚的状态下产生的，人的创作激情，创新思想火花往往都是有年龄阶段限制的。我们看看解放前在教育条件相对落后的条件下却产生了一大批杰出的自然科学家、社会科学家、文学家就可以明白。许多学术大师，文学大师的顶峰创作往往在很年轻时就奠定了。那时候的人们不需要疲于应付各种没完没了的考试、考证，不需要应付各种量化考核指标，不需要应付普遍的找工作压力。当今的年轻人，如果真正希望学有所成，希望有一个良好的学习工作环境，从高考到研究生毕业，一路过关斩将，得疲于应付多少没完没了的考试、考证及工作就业压力，有多少时间精力都是消耗在为考试而考试的考试中呢？研究生毕业，真正想稳定下来做事时，往往就到了三十岁左右，许多创作激情，创新灵感也往往枯竭了，何况整个教育学术界都处于急功近利之中，能真正沉下心来钻研学问的人又有几何？

近日，《文汇报》（2002年10月13日）撰文说“在中国成为又一个世界工厂的过程中，具备高级技术素养的一线技工的稀缺正成为尴尬的瓶劲……中国制造业的人均劳动生产率仅为美国的1/25，德国的1/20……目前我国高级技工仅占技工总数的4%，即使是全国最大工业基地上海，高级技工的比例也不足7%，这与发达国家高达30-40%的比例相去甚远……”。国家已正式颁布推进职业教育发展的决定，虽然已采取许多措施鼓励年轻人接受职业技术教育，但收效并不乐观，我们仍时不时听到某地年薪多少万招高级技工的新闻。我想这应与高等教育大规模扩招、文凭贬值、考研热不无关系吧。整个社会都处于盲目追求高学历的风潮中，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去读职校？即使读了职校，又有几人安心做蓝领工人？

教育应是金字塔模式，高等教育，尤其是研究生教育应处于金字塔顶端。而我们目前的形势是两极分化，底端是小学和初中教育，顶端是本科与研究生教育，本应位于金字塔中部的中专教育由于高教扩招全线崩溃，专科教育跑步升级——纷纷变成本科院校，职业技术教育是先天性发育不良。这种违背教育规律的不合理模式势必制约国家的经济发展，影响民族思维能力、思想水平的提高以及创新思想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