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千里只为献一袋救人的血

　　这个学物流的青年，精确地执行着一次特殊的“血液物流工程”计划：突破重重阻碍，将自己的血小板献给一位素昧平生的警察。为此，他半个月没吃一口肉，其辗转行程超过2 000千米。 　　当针头刺进刘磊磊手臂的时候，他感觉到尖锐的疼痛。这个不满24岁的大男生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塑胶球，鲜血迅速涌入采血袋中。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无偿献血。刘磊磊的400毫升血液被输入分离机内进行离心和分离，一部分血浆和血小板被提取出来，剩余的血液又被输回他的体内。医生接着抽取第二个、第三个400毫升……5个循环之后，可供一次治疗量的250毫升血小板终于提取完成。 　　捐献完成以后，刘磊磊擎着有些麻木的手臂，郑重地在表格上填上受血者的名字、地址。250毫升血小板将很快被输入指定受试者的体内，完成一个单位的治疗。 　　“这一步千万不能错。”刘磊磊说。就读于武汉科技大学物流工程专业研究生二年级的他为了这袋浅黄色的液体，已经忙了半个多月。把自己的血小板输入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体内，正像一次特殊的物流工程，从立项到完成，刘磊磊是唯一的规划者和实施者。 　　2011年的寒假，刘磊磊回到老家宁夏平罗过年。母亲和祖母几乎每天都会从厨房里端出他最爱吃的菜。“肉，西北人都爱吃肉。”刘磊磊陶醉地回忆。不过，他很快就不得不和心爱的羊肉、猪排告别了。 　　那是一个吃饱喝足的晚上，刘磊磊从电视上看到了一条新闻：一群合肥网友正在帮助一个患白血病的小男孩。 　　刘磊磊马上想起自己：“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去帮助别人的。”他马上打开电脑，加入新浪微博上一个叫做“A型血互助团”的小圈子。不久后，一封求助帖引起了他的注意。 　　29岁的警察张生突发急性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手术。由于医院血库A型血小板缺乏，张生的身体各处开始渗血，双目已经失明，再不及时补充血小板，妻子和孩子可能会“永远地失去他”。 　　刘磊磊觉得自己得帮帮他。他马上按照微博上的号码打电话，和张生的亲友取得联系。 　　其实，刘磊磊第一次献血是在上大一的时候。那时他和几个同学经过学校广场，一辆义务献血车正停在那里。男孩子们热血沸腾，想都没想就纷纷挽起了袖子。 　　拿到无偿献血证时，刘磊磊觉得自己特“男子汉”。往后的几年，他又献了两次血，虽说早没了当年的成就感，但用刘磊磊的话说就是：“这种付出就应当成为一种习惯。” 　　可熟悉献血的刘磊磊并不了解血小板怎么献。在网络上，有许多关于捐献血小板的科学解释，但也有许多人质疑这种捐献的安全性。“血液要在体外被离析后再输回体内，万一受到污染怎么办？” 　　第二天，医院的血象检测结果把82公斤重的刘磊磊挡在了捐献的半道上：血脂偏高。刘磊磊上网一查，这会影响血小板的提取。 　　他没有打退堂鼓，而是顺手在网上搜索如何降低血脂的知识。在铺天盖地的药品广告、节食计划和健康食谱中，刘磊磊一点点研究分析。最终，他制订了一个为期两周的“减肥清脂”计划。 　　刘磊磊比大多数嚷嚷着减肥的女孩子都有规划和毅力。他首先从二叔家找来了帮助降低血脂的鱼肝油，又在家门口的药店买到了一种中药减肥茶。早上，刘磊磊吃木糖醇的饼干。中午和晚上，他仅吃一盘清炒小白菜。 　　“饿得眼睛都绿了。”刘磊磊说，但他告诫自己要挺住。 　　每隔一天，他会到药店的减肥药柜台去称一称体重。第10天，指针指向77.5公斤，刘磊磊已经掉了近10斤肉，他觉得差不多了。 　　需要运送的“物品”已经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路线了。这是一趟遇到重重阻碍的旅程。不过，刘磊磊已经计划好了，要实施“突围”和“战略转移”。 　　首先，要应对的就是来自家人的阻拦。文化水平不高的母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他简直是“胡闹”。爷爷也怒斥刘磊磊：“糊弄鬼呢，该干啥干啥去！” 　　与此同时，武汉科技大学即将开学，不想让学校知道详情的刘磊磊决定先回学校报到，以免请假。因为春运车票紧张，他买了到西安的车票，又从西安坐硬座回到武汉。 　　“我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他，哪怕给他一点点帮助。”刘磊磊想。他饿了就吃一点点无糖饼干，渴了喝点苏打水。近2 000千米的车程中，刘磊磊不时掏出手机，关注张生妻子微博的最新动向，他的心里紧张极了，一边默念“千万别出什么问题”，一边又担心“爷爷知道了肯定得生气”。 　　回到学校后，几个同学从他的饮食中看出了端倪。藕、南瓜、青菜、馒头、白开水，刘磊磊压根儿就不沾荤腥。得知捐献血小板的流程后，他们力劝刘磊磊“别干傻事”。 　　“我觉得不可理解，居然有人跑这么远干这事儿。”刘磊磊的好朋友南杰说。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事发生在刘磊磊身上，又很正常。“他有时候很在意一些小事儿，像个女孩。”南杰笑着说，“连我感冒，他都每天打电话问候。” 　　无论师长还是同窗，都说刘磊磊热心。帮同学提行李，帮新生借课本，帮老师擦黑板，帮学弟策划比赛，还组织同学在课余时间去敬老院陪老人。似乎只要谁张口，刘磊磊都不会拒绝。 　　武汉科技大学工商管理系主任童泽平讲起刘磊磊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直说有“讲不完的事儿”。他记得自己访学归国，深夜到达机场，空荡荡的候机厅里，只有刘磊磊在等着他。 　　2012年2月15日早晨，刘磊磊出发了。 　　到了合肥，他找到安徽省血液中心。当他看到血液中心颇为正规的设施时，心里对于“感染”的疑虑终于消失了。他站到秤上一称，76.5公斤。抽血检查，各项达标。 　　在进行血小板提取之前，为防止刘磊磊体力不支，护士为他端来了一碗方便面，里面卧着两个热腾腾的荷包蛋。 　　“好久没吃得这么香了。”饿了半个月的刘磊磊埋着头，将面条呼噜噜地扫荡一空。 　　离开血液中心已经是下午5点钟，“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的刘磊磊买了牛奶和一些营养品，直接赶往张生所在的医院。他本来还想买束花，可没找到花店。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失明的张生笑着，举起手向他比画了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在电话里，他对刘磊磊说，自己是警察，见过太多坏人，对于人性的假设，“恶”的成分大些。 　　“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只是心里难受一下，肯定不会捐献的。”张生说。 　　如果不是知情的同学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刘磊磊就会按照计划，悄悄地返回学校。他没想到，老师和同学们在车站热情地迎接他，还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张生的人生已经发生了改变。在接受血小板捐献后，他的病情有了显著好转，脑部的渗血已经完全消失，视力也有可能恢复。 　　“我没做啥啊。”面对媒体，刘磊磊反复强调。 　　在血液中心抽血时，他收到了医院送给他的一朵玫瑰花。 　　“虽然不代表爱情，但这可是我平生收到的第一朵玫瑰啊。”刘磊磊羞涩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