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阅读教学法初探
比较延伸阅读教学法初探
引 言
还记得1999年出版了一本在全国引起不小震动的书:《审视中学语文教育》,书中收录了上至大学教授下至普通中学生的文章,主题只有一个“拯救我们的语文”,看上去有点悲壮,尽管有些文章,某些观点,不免偏激,但中其蕴含着的激愤、无奈、希冀,却交织在一起,令从事或关心语文教育的人倍感沉重;几乎与此同时,国家教育部门也拿出了自己的方案,2000年,新的语文教学大纲(试用本)终于出台,一系列试验教材也随即出版,民间和政府终于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为我们的语文教育号脉。
然而,具体到教学方法,具体到每位语文教师而言,大纲不过是一个宏观意义上的纲领,有了指引前进的灯塔却并不意味着路途的平坦。在语文教育改革这个长期的系统工程中,最根本的还是需要广大语文教育工作者群策群力,共同推动这停滞已久的巨大的车轮,本文也只是从笔者自身有限的教学经验出发,试图从“阅读”这个层面去探讨语文教育,自知测海之蠡,难辞浅陋;且作引玉之砖,以见大方。
为叙述方便,下文可以分为两大部份,一为“理论篇”,一为“实录篇”,前者主要从理论角度去界定,明确,阐释阅读,比较阅读的相关问题,后者则转录自笔者的两则教学实录,从操作层面上来配合理论的阐述。毕竟教育不能光说不练,关键还要看它能否在实践中运用自如。
理 论 篇
一
中学阶段的语文教学,从宏观上看,无非是对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的培养、训练。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先生在一次采访中谈到:“中学语文教育的目标主要是培养话语方式,即怎样说话,怎样写作”。(1)所谓的“话语方式”的培养,其基础即在理解,这是符合传播学规律的。(2)本文讨论的“比较阅读”,即是属于“理解能力”的范畴。在展开论述前,有必要先说说“阅读”这个话题。
在过去的教学中,对“阅读”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被侏儒化,往往只简单地理解为朗读课文,或者是识字、断句、解释词语等技能,这只把“阅读”当作了工具性手段,而忽视了它在思维过程中的作用,事实上,阅读应被视作一种能力而非技巧,它不只包括最基础的识文断句,其核心应是主体的参与性思考能力。(3)阅读的过程是解读,吸纳信息的过程,通过阅读,主体要能够理解文章的内容,经过系统的阅读培训后,读者要从被动的接纳转变为主动的选择,即前面说的参与性思考能力,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而以往的教学方式却很少注意这一点,即使有阅读训练也只是对学生进行填鸭似的喂养,忽略了学生的主动参与性。阅读的根本目的在于主动地选择吸纳信息为我所用,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拿来主义”要“运用脑髓,放大眼光,自已来拿!”(4)
为什么要把“阅读”提到这样一个高度,这有其学理上的依据,
从解释学的角度来看,本文(即原文)的意义只能存在于解释它的人的理解意识之中,“没有读者的艺术经验和理解意识,本文的意义结构始终是封闭的。作品的意义只存在于欣赏的理解和理解的欣赏之中,读者经验与本文结构互为主体。”(5)通俗一点说,一篇(部)作品的完成,不仅在于作者在写作上的完成,这只能说完成了一半,另一半的工作要看读者的参与与解读,只有读者用自己的眼光来理解和欣赏了,作品才真正有意义,这一过程,对越是伟大的作品,就越是无限延伸,比如,对《红楼梦》的阅读过程,每个时代都会有新的理解和补充,这个过程是永不停歇永远流动的,而读者的主动参与解读,即是我们所说的阅读,必须把它提到这样的高度,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二
对“阅读”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理论阐释后,我们才可以更好地进入本文论述的重点——比较阅读,什么是比较阅读?我们先来看看知名学者季羡林老先生的观点:“大家都承认,有比较才能有鉴别,比较能开拓我们的视野,提高我们的分析能力。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如果我们只了解观察一种事物,我们的视野就受到限制,思路就容易僵化,只有把或多或少有某些类似之处或某些联系的事物摆在一起,加以观察,加以对比,我们才能够发现各个事物的优缺点,对我们自己比较熟悉的事物才能作出正确的评价:什么应该保留,什么应该扬弃,什么应该改进,什么应该补充,一目了然,毫无滞碍。”(6)季老的话,精要地道出比较阅读的内核:由于有了可供比较的参照系,因
此对文章的理解和把握能够更深入、更全面、更准确。正如刘勰所言:“观千剑而后始器,操千曲而后晓声”。(7)我们可以尝试着给比较阅由此理清彼此关系上的异同,最终加深理解的阅读活动和过程。
这个过程是持续的,正如杨义先生在《中国叙事学》里所说:“阅读过程当然是一个不断地进行前后联系和比较的过程,而且随着阅读的展开,新的联系和比较在不断补充,修正,甚至推翻旧的联系和比较,反反复复地重构着阅读的图像。”(8)
按照这样的思路,我们可以把比较阅读在教学实践中的运用分为两个环节。 相对于本文本身而言,外缘比较是一种铺垫、一种准备,它要求阅读主体自身所掌握的历史文化知识与书中有关的叙述进行比较。如后文所录《芦花荡》与《扁豆》二文比较,时代背景基本一致,即是此种形式,这样的比较阅读有助于丰富受众的阅读视野,打通可比文本间的横向联系。 在性质的比较,如主题、形象、风格等范畴、当然,在教学中不需要学生深入理解,但作为教师,深入浅出,化难为易的本领必须要具备,内在比较是运用到教学实践中的重头戏,需要教师合理,生动科学的引导,需要学生积极主动的配合。只有双管齐下,学生才会有所得,如后文比较《归园田居》与《过故人庄》即是偏重于这种内在的比较。
上述两个环节,严格来说并无先后区别,在实践中教师可视作品
自身特点,灵活运用。
把比较阅读归为两个环节,在操作性上似乎还有些空泛,在此笔者根据自身体会,列出以下几点。
其一、找准本文的比较点。不论是外在的背景,还是内在诸特征,教师要尽可能多列出可比点。(在这个过程中学生也有可能提出新观点,只要言而成理,教师要善于吸收,这也说明学生的参与很积极)
其二,教师要启发学生思维向可比点靠扰,通过提问,课堂讨论,小组竞赛等多种形式,激发学生思考、回答。
其三、教师在适当时候要对学生回答加以总结,概括,或使之深化、或使之清晰、或使之完整。
最后,这样的比较要尽量注意其开放性,教师不要把结论下完,把话说死,要鼓励学生养成多思善问的习惯。
在参照上述四点的同时,笔者还要提出几点注意之处:
首先,并非任意几篇文章都能拿来作比较阅读,必须是有某种联系的作品。不具备可比性,也就不成其为比较阅读。
其次,对教师而言,自身的阅读面,阅读量、阅读能力也要有相当水准。很难想象坐井窥天的教师能上好学生的课,这就要求教师不能放松自身知识结构的完善,知识积累的增加。在这样一个信息时代,不具备良好的信息吸纳,消化能力的人,是做不好一个教师,尤其是语文教师的。
第三,在比较阅读过程,比较要有针对性,不要盲目比较,四处撒网,要根据大纲要求,结合本课实际,有针对,有侧重地进行比较。
以上,是笔者对比较阅读理论层面的探讨,这绝非语文教学的唯
一途径,它只是诸多行之有效的教学法中的一种。当然,在信息量激增的今天,能够扩大阅读面,加大阅读量,开阔学生视野的阅读教学法,正显示出越来越强的生命力,希望本文所作的初步的探讨,能够起到一点微弱的作用。
实 录 篇
本节内容录自笔者的教学实录,对当日的教学情景作了尽可能准确的记述,力图能体现学生在教师引导下主动参与比较阅读的过程。
一《归园田居》、《过故人庄》比较阅读
师:(导入新课):今天我们要学习两篇古代诗歌作品。同学们先在教
材上找到这两首诗,快速地读一遍,看能不能找出它们的共同点。 生:(初读):都是写农村生活的。
师:很好,那现在再请大家想一想,你们对农村生活知道多少?
生(讨论较热烈。大部分城镇学生描绘了从书本上,电视上看来的农
村生活,而少数来自农村的孩子则讲了自己干农活的经历)
师:刚才大家都说了很多,看来对农村都不太陌生,我们一起把刚才
的回答总结一下。有些同学说的农村的情况,自己并没有亲身体验,是看来的、听来的;有些同学则不同,他们有亲身体验,干了很多农活,那么,到底哪一种体会更深。
生:做过农活的。
师:好,也就是说我们的同学对农村的认识有看来的,也有干来的(板
书“看”“干”二字)。我们又回过头来,看一看这两首诗。结合
注释,大家仔细地读一遍,同时思考它们和我们刚才的讨论有没有什么关系?
生:(二读作品,偶有讨论、询问)
生:它们和我们讨论的一样,第一首《归园田居》,作者陶渊明亲自在
劳动;而《过故人庄》的作者孟浩然只是被他农村的朋友请到农村去作客,没有干活。
师:那用刚才我们总结的,该怎么来说?
生:陶渊明是在“干”,孟浩然是在“看”(有笑声)
师:很好,这位同学观察很仔细。下面老师再问详细一点,你们能不
能在诗中找出证据来证明作者怎样在“干”怎样在“看”的。
生:陶渊明的干农活体现在“种豆南山下”“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师:再具体一点,动作?
生:种,理,荷锄归
师:(板书上述内容)
生:孟浩然的看体现在“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把酒话桑麻”。
师:怎么表现的,再具体一点
生:邀我作客,另外,绿树、青山这些景物是作者看到的。
师:由此我们可以分别给两位作者一个“封号”
生:(活跃)
师:(板书):参与者 —— 旁观者
师(总结):我们中国古代的田园诗歌很多,几乎每一位诗人都写过这
方面的作品,但我们都可以分为这两类,同学们说说什么是参与
者。
生:亲自做农活的人,写的田园诗
师:对,所谓参与就是亲身实践,下地干活,不过这样的诗人寥寥无
几,作品不多,陶渊明便是最杰出的代表,不过,诗人的技术好像不大好,“草盛豆苗稀”,这样下去是要饿肚子的(生笑)更多的,还是像孟浩然一类的旁观者,站在旁边看,他们很欣赏田园的幽静、美丽、农民的纯朴,却不会去扶一下锄头,真的叫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农村他们是不干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懒虫。
生:(笑)
师:好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两首诗的描写重点有什么不同。
生:陶渊明的诗重在写自己劳动过程中的感受,很真实。希望自己的]
愿望得到满足。
师:什么愿望。
生:庄稼丰收
生:孟浩然的《过故人庄》重点是在写农村宁静,优美的景色,写朋
友的热情好客。
师:这两首诗都是名篇,从不同的角度描写了农村的生活,同学们要
在理解的基础上背诵,同时也希望我们在学习,生活中多作参与 者,少作旁观者。
二、《芦花荡》《扁豆》比较阅读
说明:《芦花荡》文是孙犁的小说,篇幅长,内容多,且学生对当时情况隔膜较大,故此次比较阅读是在上完新课后,将补充材料《扁
豆》布置成作业,下一次上课再来共同完成的。对《芦花荡》的讲读重点在人物刻画,景物渲染,群像式描写,场面描写及作者的饱含激情的语言上。
师:我们学习了《芦花荡》,现在一起来回忆一下。
生:(在师引导下回忆所学内容)
师:《扁豆》这篇文章相信大家都看完了,和我们的课文比较一下,看
有没有异同点。大家各抒已见,自由发言。
生:这两篇文章都是孙犁写的,都是以抗战为背景。只是一个篇幅长,一个篇幅短,一个是小说,一个是散文。
生:《扁豆》这篇文章很短,却很散,它写到了北方农村里有关扁豆的
一些情况,写到了作者自己对扁豆的态度,还写了一个和扁豆有 关的往事,内容很丰富。
师:他抓住了本文的特点之一篇幅短小,内容丰富,容量很大,从时
间上来说,跨度有几十年。还有没有,大家思路尽可能广一些, 比如语言特色,情节内容,人物描写,都可以,只要言之有理就 行。
生:(活跃、讨论)
生:从时代背景上看,都和抗日战争有关。
师:好,我们把相同的第一点记下来:时代背景相同(板书)
生:在写人物上,《芦花荡》和《扁豆》都是写了一个核心人物,都很有点„„
师:传奇色彩
生:对!传奇色彩,他一个人住在又高又陡的山顶上,作者对他也不
了解,很神秘,甚至连种的扁豆也“肥大得出奇”。而另一个老头子“老头子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短短的花白胡子却特别精神,那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明亮。很少见到这样尖利明亮的眼睛,除非是在白洋淀上。” “老头子每天夜里在水淀出入,他的工作范围广得很:里外交通,运输粮草,护送干部;而且不带一枝枪。他对苇塘里的负责同志说:你什么也靠给我,我什么也靠给水上的能耐,一切保险。”
师:像不像武侠小说里隐居避世的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
生:(活跃、笑)
师:《芦花荡》写了很详细的场面如穿越敌人封锁线等,可《扁》写了游击队员,什么事没有?
生:只写了一个大概的影子,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写,连外貌都没有,
只说他皮肤和岩石一般无二。
师:正是因为这样,才能给读者提供一个广阔的想象空间,大家可以
想一想,对一个人,或是一件事,只告诉你轮廓和告诉你所有细节,哪一个能让你想得更多更远。
生:(思考)前一种
师:对,《扁豆》追求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作者想让读者尽可能多的去
想象那个人,那个年代。
生:语言上也可以作比较,《芦花荡》语言很矫健有力,很有生机,很
乐观,而《扁豆》就显得很平静,像一个老爷爷在给自己的孙子讲故事一样,一点也不激动。
师:很好,这位同学抓住了一个重点,语言风格不同(板书)《芦花荡》
充满激情斗志昂扬,而《扁豆》就很淡,很静,而作者孙犁最擅长写的就是这一类清新,充满诗意很静的作品,这两种风格不同的作品是不是都很美。
生:是的。
师:我们课堂上的比较就到这里,但这样的比较不要轻易结束,可比
较的地方也还有很多,还想补充的可以写到日记本上,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下去。
注释:
(1) 钱理群:《语文教育的弊端及其背后的教育理念》
(2) 传播学有一条基本原则:在任何情境里,一种因素(当然包括一篇作品)的本质就其本身而言没有意义的,它的意义实际上由它和既定情境中的其他因素之间的关系所决定。在这个意义上,作品的本身也是没有意义的,作品意义的完成是靠作者和读者的互动合作才能完成,而使这个互动过程生效的就是人的理解能力,人在阅读活动中的理解能力。
(3) 可参考《中学生阅读技巧辞海》仓公瓒,周风主编,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0年10月第一版。
(4) 鲁迅《拿来主义》、《且介亭杂文》
(5) 刘小枫《接受美学的真实意图》、
(6) 季羡林《我和比较文学》
(7) 刘勰《文心雕龙》
(8) 杨义《中国叙事学》第377页
主要参考书目:
孔庆东、余杰等编《审视中学语文教育》,汕头大学出版社,1999
年
仓公瓒等编《中学生阅读技巧辞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0年
钱理群《钱理群文选》汕头大学出版社,1999年
刘小枫编《接受美学文选》,北京:三联书店,1988年
杨义《中国叙事学》人民出版社,1997年
沙莲香编《传播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
季羡林《民间文学与比较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
附录:
扁 豆
作者:孙犁
北方农村,中产以下人家,多以高粱秸秆,编为篱笆,围护宅院。篱笆下则种扁豆,到秋季开花结豆,罩在篱笆顶上,别有一番风情。
扁豆分白紫两种,花色亦然,相间种植,花分两色,豆各有形,引来蜂蝶,飞鸣其间,又添景色不少。
白扁豆细而长,紫扁豆宽而厚,收获以后者为多。
我自幼喜食扁豆,或炒或煎。煎时先把扁豆蒸一下,裹上面粉,谓之扁豆鱼。 吃饭是一种习性,年幼时好吃什么,到老年还是好吃什么。现在农贸市场,也有扁豆上市。
每逢吃扁豆,我就给家人讲下面一个故事:
1939年秋季,我在阜平县打游击,住在神仙山顶上。这座山很高很陡,全是黑色岩石,几乎没有人行路,只有牧羊人能上去。
山顶的背面,却有一户人家。他家依山盖成,门前有一小片土地,种了烟草和扁豆。
他种的扁豆,长得肥大出奇,我过去没有见过,后来也没有见过。
扁豆耐寒,越冷越长得多。扁豆有一种膻味,用羊油炒,加红辣椒,最是好吃。我在他家吃到的,正是这样做的扁豆。
他的家,其实就是他一个人。他已经四十开外,还是独身。身材高大,皮肤的颜色,和他身边的岩石,一般无二。
他也是一个游击队员。
每天天晚,我从山下归来,就坐在他的已经烧热的小炕上,吃他做的玉米面饼子,和炒扁豆。
灶上还烤好了一片绿色烟叶,他在手心里揉碎了,我们俩吸烟闲话,听着外面呼啸的山风。
1992年8月12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