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适从的奋斗与青春

　　青春阶段，无疑是激情昂扬、奋发有为的时期，也是人生的一段关键时期，爱情婚姻、事业发展、未来成就等，都在这一时期初具规模乃至定调定型。 　　厦门作家江俊涛的长篇小说《我们的青春无处安放》，就以主人公许成发的奋斗历程，反映了当代青年的理想追求、生存状态及生命困境。 　　在“北上广”成为中国青年寻梦之地的大潮席卷下，内地小镇青年许成发大学毕业后，来到沿海城市南都打拼。六年时间过去，梦想不仅没有实现，反而变得越来越遥远了。其实许成发的梦想具体而简单，就是买一套安身立命的可以结婚的房子。每一时代的青年，都有自己的梦想与追求，奔赴延安、上山下乡、开发海南的理想固然令人感佩，而许成发们的具体化到一个户口、一套房子的梦想，尽管显得那么自私自利、卑微狭隘，但我们大可不必过于苛求，只能说这是当下城市与时代的一种见证。 　　一番打拼，许成发连一平方米的房子都没有，恋人小周决绝而无情地离开了他。南都是呆不下去了，好在还有一条“后路”，那就是回到故乡青石桥镇。 　　而青石桥镇又是一番怎样的情形呢？ 　　故乡，是起点是摇篮是港湾，个体生命的主要特征如语言性格、生活习惯、处事方式等，大多在故乡形成，按说这是一块最熟悉最适宜的土壤。然而，故乡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在城市化、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下，青石桥镇已变得面目全非――不良的东西在侵袭，美好的东西在丢失，而惰性则一如既往地“疯长”着。 　　许成发在镇政府计生办谋得了一份临时工，征地拆迁、计划生育、报考公务员等，在小镇不可避免上演。青石桥镇虽小虽偏，也是社会发展、时代变迁的缩影，镇政府、村委会更是官场生态的写照。 　　在故乡，他会时常忆及南都，特别是受挫之时，而想到南都，就会想到初恋情人小周，想到她的美好。 　　在故乡，他又经历了两场爱情，在苏晓燕、胡淑琴之间“穿梭”。他真正爱着的是苏晓燕，可惜她“名花有主”，是高中同学刘玉林的恋人。由于他的介入，直接导致了苏晓燕的自杀。胡淑琴带给他的，更多的是肉欲，是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而真心爱着他的胡淑琴，在报考公务员的关键时刻却背叛了他，间接导致他的淘汰出局。 　　三场爱情，带给许成发的都是伤心、伤感与伤疤。 　　作为小说主人公，作者对许成发这个人物的刻画相当成功。他继承了父亲质朴仗义、爱憎分明、宁折不弯的个性，富有正义感与同情心，帮助因为超生而受到严厉罚款的弱者，在征地中敢于与强暴抗争，讨厌官场的虚假伪饰，坚守自己的良知、人格与底线，代表着当代青年的主流。而他的高中同学刘玉林，则圆滑逢迎、弄虚作假、玩弄女性、人格低下，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任何手段。 　　作者的感情显然是偏向许成发的，对刘玉林更多的是揭露、嘲讽乃至抨击。当然，许成发身上也有许多不足之处，作者并未回避此点，也就使得许成发这一形象更为丰满。比如许成发明知苏晓燕是刘玉林谈了多年而准备结婚的女友，在内在欲望的推动下，却插足其间，不管刘玉林人格多么可鄙，不说是他同学的恋人，即使别人，许成发这样做，也有失厚道，有悖传统道德。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许成发继续呆在南都，与苏晓燕、胡淑琴没有交集，她们两人的命运会怎样呢？他不回去，苏晓燕就不会发现巨变，遭受巨痛最终自杀。你也许说她是心甘情愿的，但也是一步步深陷其中的，是两个男人及社会合谋的结果：而对胡淑琴的影响则不大，在遭受副县长的诱奸欺骗之后，经过一番调整，她照样会考公务员，嫁个男人过日子。 　　小说中的次要人物――来自安县做茶叶生意的陈天朴这一角色设计得十分巧妙，许成发离开南都返乡时，他们在火车上相识，当经历诸多变异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要离开青石桥镇了。可见无论是外人，还是原乡人，都无法被青石桥镇所接纳，他们身上具有一种与传统惰性格格不入的时代青年特征。陈天朴这一人物的安排，还使许成发知道了那位虽然离开了他却依然留恋不已的小周的悲惨命运――在不经意的交谈中，陈天朴告诉许成发，他在南都做房地产生意的叔叔车祸身亡，原因在于给他做小三的小周得了神经病抢夺方向盘所致，而小周的精神错乱则缘于她生下的儿子被只生女儿的叔叔老婆给抢走了。 　　许成发与陈天朴的奋斗生活，可谓相互“指证”，许成发见证了陈天朴在他家乡县城，在青石桥镇开店的曲折坎坷：而陈天朴在见证许成发奋斗与爱情故事的同时，对其家乡更有着旁观者清的认识。 　　陈天朴拿南都与青石桥镇相比，这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凡事都要讲人情，要请客，否则寸步难行。他有三个不适应：一是请客，“隔三岔五就有人打电话让我请客，不是税务就是工商或者是公安城管，不去吧又怕得罪人，去了就得买单”：二是打麻将，“饭前饭后都要打，中午吃了饭下午接着打半天，晚上吃了饭接着打到半夜，连班都不去上，真是玩物丧志”；三是“这里的风气不好，到处都有吃拿卡要，不给好处不办事，给了好处乱办事，既没有原则也没有底线”，许成发的心中自然也有一番比较，他认为南都工作节奏快，压力大，交通堵，房价高，但人际关系没有家乡复杂，“‘拼爹’拼人脉并不十分明显，至少心没有这么累。”两人的意向十分明确，那就是离开小镇，重返南都。 　　那么，重返南都之后，许成发的命运又将是一番怎样的情形呢？ 　　小说至此，戛然而止，将想象留给读者，也许会咸鱼翻身拼出一番新天地，也许会继续受伤选择逃离……生活在远方，生活在别处，生活在彼岸，仿佛是个体生命的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其实，人生就在这不断缠绕着的悖论中走向终点。 　　青年是国家的希望与未来，我们的社会，应该多一些宽广的平台、宽松的环境、宽容的氛围，给他们提供一个身体与灵魂可以安放的处所，一个追求与梦想可以实现的空间。 　　作者江俊涛本人放弃了内地安稳、安逸的工作，来到沿海特区厦门打拼，对笔下所描写的生活，有着透入骨髓的独特体验，因而这部长篇小说也就显得十分真实、深刻而厚重。我以为最为成功之处，就是对南都市与青石桥镇的相互比较。小说主要写许成发回到小镇的工作、爱情与生活，但他心中，总是存在着一个参照系――南都市，在都市与小镇、城市与乡村的不断观照与比较中展开笔墨，小说的意蕴与品位也就获得了相应的提升。 　　最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情节上的不断推进中，大量引用了当下流行的短信段子。段子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也只有资讯发达的今天才会出现。这些段子，通过笑话、幽默、荒诞、错位、反讽等手法，描述社会现象，揭露阴暗，抨击时政，概括性强，既具体生动，又入木三分。作者恰如其分地加以引用，反映社会现象与时代特征，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与幽默感，在博人一笑的同时，往往促人深思。可以看出作者平日善于积累素材，还有一种令人不可忽视的聪明与智慧。 　　（长篇小说《我们的青春无处安放》，江俊涛著，花城出版社2013年8月第1版） 　　【责任编辑 苏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