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方言的疑问句

2005年5月 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May, 2005第28卷 第3期 Journal of Shanxi University (Philosophy &Social Science) Vol. 28 No. 3

山西方言的疑问句

李改样

(山西大学文学院, 山西太原030006)

摘 要:文章以太原、汾阳、大同、长治、运城方言为代表点, 讨论山西方言的疑问句 。山西方言疑问句的特点, 一是特指问句的疑问代词和北京话不全相同; 二是是非问句中的疑问语气词比较丰富; 三是选择问句、反复问句句型和北京话有距离。文章按特指问句、是非问句、选择问句、反复问句的分类, 逐一进行分析。

关键词:山西方言; 疑问句; 特点

中图分类号:H172. 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935(2005) 03-0116-04

一 特指问句

山西方言的特指问句用 谁、谁们、啥、啥呢、甚、咋地、咋呢、哪个、怎呢 等疑问代词表示疑问点, 除 谁、多少、多久 和北京话大致相同外, 其余的几个

北京话一般都不用。如:

太原(中区) :

(1) 你看谁嘞? (5) 买下甚咧? (2) 你家来的是甚人嘞? (6) 咋(地) 就开开咧? (3) 放到甚地方呀? (7) 这话可咋说呀? (4) 他甚会儿来的口来? (8) 你跟从阿嘞哪儿来咧? 例句中的 甚 相当于北京话的 什么 , 咋、咋地 相当于北京话的 怎么、怎样、怎么办 等。

汾阳(西区) :(1) 今儿吃甚咧? (2) 这槐个人是谁咧?

(3) 谁们去咧?

(4) 你去他行家做甚[tsu ]的来咧?

(1) 这事[t a ]你打算咋闹呀? (2) 你到他那儿做啥去口兰[ l ]? (3) 你这会儿要啥呀呢[ i ]?

(4) 这是谁哩红薯? 咋这么[t ou]多呢? (5) 这本书多少钱?

晋北地区的方言问 什么 除紧靠晋中的忻州等

地方言用 甚 外, 其他县市的方言一般用 啥 , 如朔州方言: 你姓啥? 代县方言: 这是啥啦? 问人用 谁 , 问数量用 多少 , 这和北京话相同。问 怎么、怎样 等用 咋、咋地 , 这一点和太原等地方言相同。

长治(东南区) :(1) 谁来呀? 你是谁?

(2) 你家坐的甚的什么人?

(3) 你这个东西在哪儿买口来? (4) 你多会来口来?

(5) 这句话, 长治话怎样[t ia ]说? (6) 干甚口来? 学习口来。

长治话问 怎么、怎样 等用 怎、怎呢、怎样

[t ia ] , 问 人、数量、处所 等和以太原话为代表的中区方言大体相同。

运城(南区) :(1) 这是谁的红薯?

(2) 你走他屋作什么[c suo]去啦? (3) 你是哪达人?

c

c

(5) 口宰事你打理怎哩吧?

(6) 你是何地地咧? (7) 他得的是甚的病咧?

(8) 那谁来啦没啦咧?

句中 甚 和太原话相同, 怎哩 相当于北京话的 怎么办 , 何地 相当于北京话的 什么地方 。

大同(北区) :

收稿日期:2004-09-10

作者简介:李改样(1953-) , 女, 山西永济人, 山西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主要研究方向为方言学。

本文山西方言疑问句的例子均经作者调查所获。

(4) 夜个昨天你作地不来?

(5) 他地他们明道明天多会儿走?

(6) 你今儿个今天到会上买地什么?

南区的运城方言, 问人用 谁 , 问事物用 什么

[c suo], 问结果、方式用 怎么 [c tsuo m ], 问行为用 作什么 [c suo ], 问处所用 哪搭、什么[c suo]地方、 啥达 , 问时间用 哪会儿、多会儿、什么时候 , 问数 量用 多少 , 问原因用 作、作地 。

南区靠晋中的临汾方言, 啥哩 相当于北京话的 什么 , 咋 相当于北京话的 怎么、怎样 。 谁 和 哪儿、多少 等和北京话大体相同。

(1) 你要啥哩喏?

(2) 这一句话用临汾话咋说喏[n ]? (3) 这事咋办呀喏?

(4) 你去哪儿去喏?

1994年9月10月间 太原晚报 连载的 小院春秋 上的一些特指问句[1]和现在太原方言是一致的。疑问代词 谁 问人, 甚 问事物, 咋(地) 问行为方式、性质、状态等。如:

(1) 看大姑家谁来了?

(2) 女儿家念甚的书? (3) 王巡警凭甚抓你?

(4) 别人对咱有好处, 咋能忘记? (5) 是我的意思又咋了?

近代汉语中也有类似的例子, 宋人话本 碾玉观音 中有如下例句:

(1) 那人是谁? [2](P499)

(2) 虞侯道: 小娘子有甚本事? (P493) (3) 崔宁道: 却是怎地好? [2](P501)

(4) 他又不是王府中人, 去管这闲事怎地? [2]

(P501)

二 是非问句

是非问句是把一件事情都说出来, 要求对方作肯定或否定答复的句子。北京话句尾可以有语气助词 吗、啊、吧 , 山西方言除入声区的南区外, 一般不用 吗 , 常用的语气助词各地也不尽相同。中区的太原方言常用的语气词是 哇、呀哇、嘞哇、咧哇和嘞 。如:

(1) 这是你拿张带上来的哇?

(2) 明天栽树呀哇? (3) 壶还没满嘞哇? (4) 她养下娃娃咧哇? (5) 外头冷的厉害嘞?

[2]

(6) 娃娃还睡的着嘞?

西区的汾阳方言此类句子一般用语气词 吧、啦、呀 表示疑问, 不用语气助词的句子靠句尾升调表示疑问。如:

(1) 大家都同意啦吧? (4) 就咱俩啊去?

(2) 你吃了饭啦? (5) 你是坐火车来的? (3) 路太远, 你跑动了呀?(6) 你到过北京? 北区的大同方言常用的疑问语气词是 啊、啦、哇、吧、呢呀 。如:

(1) 就咱俩去啊? (4) 吃了饭再去行吧?

(2) 你起儿啦?

(5) 他还没说完呢呀[ nia]?

(3) 你是小红的妈哇?

呢呀 北区其他市县的方言一般不用, 啦 有

的方言用 口两 , 有的方言用口兰 l 。 啊、哇、吧 的用法各点大致是相同的。

东南区的长治方言用 吧、呀、口来、哩 等疑问语气词表示疑问。如:

(1) 吃了饭再去行吧?

(2) 你累的养的几个孩儿呀? (3) 这话是你说口来?

(4) 他还没呐说完哩?

口来 和 哩 , 有的人习惯用 口来 , 有的人习惯用 哩 。 吧 表示未实现的事情, 你去长治吧? 是问去不去长治。 口来 是问已实现的事情, 你去长治口来? 是问你是不是已经去过长治。

南区的运城方言常用的疑问语气词是 么 m 、啦、呀、吧 。

(1) 你去过北京么?

(2) 你起来啦?

(3) 你地你们是搭火车来的吧(么m ) ?

南区的临汾片方言用 吗 表示疑问。如 你吃喽饭口两吗? 你去过北京吗? 。运城方言用 呀 和 么 表示。如:

(1) 你走那达哪里呀? (3) 这条狗是你家里么? (2) 你就是小英他娘呀?(4) 明儿你走太原去么? 三 选择问句

选择问句是并列几个项目, 让回答人选择一种。山西方言的此种问句是由语气词互相呼应来体现的, 一般不像北京话那样用 是 还是 来连接。

由于受北京话的影响, 中区的太原方言多少年来较常用 是 还是 的格式, 如 是焖呀还是炒呀? 随后, 太原方言还出现过 还是 还是 还是 等说法。如:

(1) 你说还是他说?

(2) 还是你写呀, 还是我写呀? (3) 还是转一转嘞, 还是回嘞?

太原方言选择问句的固有格式和山西其他县市的方言相同, 都是用语气词互相呼应来体现的。

(1) 喝稀的嘞吃干的嘞? (3) 多些呀少些呀? (2) 分开嘞合住嘞? (4) 全吃了呀留上些呀? 太原东南的榆社方言语气词 呀 和 哇 有分工, 人称代词的包括式 咱们 用 哇 , 排除式 我们 用 呀 。

(1) 咱们吃羊肉哇吃猪肉哇?

(2) 我们住东房呀(住) 西房呀?

例(1) 为包括式用 哇 , 例(2) 为排除式用 呀 。西区汾阳以 咧 为互相关联的语气词。如:(1) 你们吃米饭咧吃馍馍咧? (2) 简单些说咧详细说咧?

北区的大同以 呢[ni ]、啊、呀 为互相关联的语气词。如:

(1) 你吃米饭呢吃镘头呢? (2) 你看电影呀看电视呀?

北区方言除用 呢 的语气词各地方言不太相同外, 用 呀 的句型各地方言是相同的, 如忻州方言 看电影呀看戏呀 。

东南区的长治方言和上述各区的特点基本相同, 也不用 是 还是 互相呼应, 而用 哩(口来) 哩(口来) 表示两项的选择关系。如:

(1) 你吃面哩吃大米哩?

(2) 你们坐车

走的

?

(3) 你要上学哩你要工作哩? (4) 你要喝汾酒哩要喝啤酒哩?

此句型还可以在动宾短语前加 要 构成 要VP 哩, 要VP 哩 的格式, 如(3) 、(4) 两个例句。长治的屯留方言用 哩啊 咧 表示选择关系。如 你看电影哩啊看电视咧?

南区运城方言的选择问句比较灵活, 在知识分子的口语中 是 还是 , 是 是 的使用是很普遍的, 方言中的固有句型是 呀 呀 提供选择的内容。如:

(1) 咱粗粗扯扯呀细细理论呀(2) 咱坐汽车呀坐火车呀? 新绛:

(1) 你卖花籽哩焉榨油卖哩啷? (2) 你墙上上灰哩焉上泥哩啷?

四 反复问句

山西方言的反复问句有下列三种主要类型:V P 呀(呢、嘞) 不、V P 咧(呢、呀) 没、V 不V P 。

(一) 太原(中区) 方言的反复问句

该市方言的反复问句为V P 呀不(嘞不、嘞不嘞、呀不嘞) 、V P 类型。如:

1. VP 呀不(嘞) 、VP 嘞不(嘞)

(1) 外那人高呀不? (3) 外东西重嘞不? (2) 这书你看呀不嘞? (4) 你想他嘞不嘞?

2. VP 口来没(咧没、嘞没) (1) 割打家具口来没? (3) 闹清楚咧没啦? (2) 你跟他说口来没啦? 意功能相同。

3. VP 不V

(1) 这是你家的嘞不是? (2) 是咱们的呀不是嘞?

(二) 汾阳(西区) 方言的反复问句

该反复问句和太原方言一样也分三种类型, 只是语气词不太相同。

1. VP 咧不咧(1) 明儿你来咧不咧? (2) 这根绳子耐咧不咧? 2. VP 咧没啦咧(1) 还有事咧没啦咧? (2) 你有工夫咧没啦咧? 3. VP 不V

(1) 这是你的不是咧?

(2) 这钱是你丢的不是咧?

西区的临县方言 嘞 和 呀 是有区别语意功能的。 你吃肉嘞不? 是问你能不能吃肉, 忌不忌肉。 你吃肉呀不? 是问你愿意不愿意吃肉, 准备不准备吃肉。前者问已然的事实, 后者问将然的事实。

(三) 大同(北区) 方言的反复问句

该反复问句为VP 呢不, VP 呢(了) 没, V 不VP 三种类型。

1. VP 呢不

(1) 你去学校呢不? (2) 你看这本书呢不? 北区的朔州、忻州方言此类句型为VP 呀不。如朔州方言 你看戏呀不? 你认得他呀不? 忻州方言 你看这本书呀不? 真今天开会呀不? 代县方言为VP 不, 如 你去学校不? 你认得他不?

(4) 灯还着的嘞没啦?

否定副词 没 后面的 啦 可以省略, 省略后表

口来

没(咧没、嘞不) 和VP 不V 三种

2. VP 呢(了) 没

(1) 你有录音机呢没? (2) 你有了房子了没? 朔州方言此类句型为VP 呀没, 如 你有工夫呀没? 忻州方言为VP 呀没(口两) , 如 还有事呀没口两? 你去过北京呀没? 代县方言的特点是否定词前没有语气词, 如 你有空儿没? 你去过北京没?

3. V 不VP

(1) 你是不是他哥哥? (2) 你是不是大同人? 此类句型, 忻州方言则是VP 呀(哩) 不V, 如 你是他哥哥呀不是? 你是忻州哩不是?

(四) 长治(东南区) 方言的反复问句

该反复问句为VP 啊不, VP 啦(口来) 没呐。如:1. VP 啊不

(1) 这个事儿你知道啊不?

(2) 明天你在家啊不?

东南区的壶关方言, 此类句型为VP 不V, 如 你平常瞧报不瞧? 你今日回来不回来?

2. VP 啦(口来) 没呐

(1) 这话你说口来没呐? (2) 早起吃饭口来没呐? (五) 运城(南区) 方言的反复问句该反复问句为VP 呀不, VP 啦没有。如:1. VP 呀不

(1) 饭熟啦, 你吃呀不? (2) 这本书你看呀不? 2. VP 啦没有

(1) 你吃饭啦没有? (2) 伢叫你去你去啦没有? 太原晚报 连载的 小院春秋 上的反复问句[1]也是VP 不和VP 没, 和现在太原口语不同的是没有否定词前的 呀 和 嘞 。如:

(1) 路上好走不? (2) 咋, 还认得不? (3) 我妈依你不?

(4) 满脸堆笑寡不溜地搭讪一句 吃了没? 喻世明言 也有类似的句子。如:

(1) 宋四公道: 二哥, 几时有道路也没? [3]

(P407)

(2) 侯兴道: 客长吃点心也未? [3](P411)

(3) 侯兴叫道: 嫂子, 会钱也未? [3](P411) 近代汉语中的特指问句和太原方言大致是相同的。疑问代词 谁 问人, 甚 问事物, 怎地 问行为方式、性质、状态等。宋人话本 碾玉观音 的疑问代词的使用情况就是这样, 例见前文。

反复问句 VP 呀不? 是唐五代时期就有的格式。记录那个时期口语的 祖堂集 和 敦煌变文集 就有类似的句子。如:

(1) 师云: 那个人还吃不? ( 祖堂集 ) [4]

(P103)

(2) 和尚见树木童子不? ( 祖堂集 ) [4](P103)

(3) 又问曰: 行者还曾到五台山也无? ( 祖堂集 ) [4](P103)

(4) 未委娘子赐许以不? ( 敦煌变文集 )

(5) 直待修行有次第, 为汝宣扬得也无? ( 敦煌变文集 ) [4]

这就是现代山西方言 VP 也不 一类反复问句的来源。

(致谢:文章得到方言学家田希诚先生的亲自指导, 在这里深表感谢! )

参考文献:

[1]小院春秋[N]. 太原晚报, 1994. 9月-10月.

[2]王泽军, 常思春. 古代短篇小说选注[Z ].北京:北京出版社, 1983.

[3]冯梦龙. 喻世明言[Z]. 北京:中国戏曲出版社, 1997. [4]朱德熙. 汉语方言里的两种反复问句[M ].语法丛稿.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1990.

[4]

Questions in Shanxi Dialects

LI Gai-yang

(School o f Chinese L anguage and Literature, Shanx i University , Taiyuan 030006,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discusses characteristics of the questions in Shanxi dialects, taking the dialects of T aiyuan, Fenyang, Datong, Changzhi, Yuncheng as ex amples. In Shanx i dialects, questions have three characteristics. Firstly, interrogative pronouns of special indicative question are not the same as those in M andarin. Secondly, yes-no questions and modal particles have their ow n features. T hirdly, sentence patterns of alternative ques tions and the VP-neg-VP sentences are distinct from M andarin. Step by step, the author analyzes questions in Shanx i dialects by the category of special indicative question, yes-no question, alternative question and the VP-neg-VP sentence.

Key words:Shanxi dialects; question; characteristics

(责任编辑 郭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