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灵魂放三天假
夏天跟着我
叫醒鸟声,邀上花朵,抹一把天边的彩霞……我要去那儿。
那儿是一处古寨,在深处。在传说的深处。在联想的深处。在你半生不熟的口语深处……
我要去那儿。继续,一路呼朋引伴:清风、流水,拐弯、颠簸。
夏天是个流浪的词,跟着我。
一路上
一路上,我们逢山开道,遇水搭桥。
一路上,我搂着幸福的腰。幸福爬坡,哇哇叫。
一路上,时而云开,时而雾罩:时而叙述,时而抒情。
一路上,群峰波澜不惊,心中起伏跌宕……
时光静止
静止在一个古寨片断上的时光,我喜欢那模样。
不用打量。不用触摸。只轻轻一呼吸,那味道就扑通扑通拍打着胸壁。
时光静止,小小的片断却拉不住古寨的走动:你听,村庄的脚步,在一张老皇历上,发出尘埃落地的声响。
印象
古寨是一幅老照片,黑白的,压在山里一角。翻动的人,必先洗去内心的浮华,露出质地柔软的双手。
我来了,捧着五百年前与它擦肩而过的那声心跳。
从此,我学会了弯腰再弯腰——让嘴唇吻上嘴唇。让胸怀接纳宽广。
古寨的老屋
那老屋,讳莫如深,谁能启开她的双唇?
那老屋的老字,斜刻在微微扭曲的风中,和一段时光驳落的拐杖末端。
那老屋,一动不动的样子,半睡半醒的样子,均被一个梦轻描淡写。
那老屋,太老了,眼有些花;眼一花,渐渐转身的背影,离真实越来越遥远……
七棵风水树
一棵紫荆。一棵皂角。五棵楠木。
紫荆盆粗。皂角锅大。五棵楠木伸出手臂,环抱住古寨。
紫荆开花,紫红紫红,扎在春天的头上。
皂角结果,沙啦沙啦,摇响在秋天的耳边。
楠木四季葱郁,宠辱不惊,偶有一两片凋零,挽歌也替代不了抒情。
紫荆逍遥。皂角沉稳。楠木内敛。
我遇上紫荆的那天,皂角竖着只只耳朵,听楠木在小雨中轻轻倾诉。
小院深深深几许
小院是石头砌的,从院坝到围墙。那么多的石头从四方走来,聚积成一个家族曾经的兴旺。
如今,旗杆倒了,热闹散了。石头们回不了家了,个个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朝门仍然开着,但不是向南。向南的朝门开在时光的沿途,左右把守着一对受伤的狮子。
我搬来几声由远及近的叹息,垫在脚下,攀上一处石墙,想跳进小院。
但风吹墙头草,我犹豫了。我明知道小院深深,但不知深几许?
痕迹
空中有声音擦过的痕迹,谁的?我抓住一个词的尾部,对面坡上的玉米林,一阵晃动。
眼中有旧时光擦过的痕迹,很久。我揉了揉含泪的双眼,不疼,也揉不出沙子。
而手心和脚板,同时有一只蚂蚁爬动的痕迹,我不想跺脚,也不愿握紧,任凭那感受蛛丝一样扩散。
最后是心上,昨天一道闪电划过,留下的痕迹,日久,弥新。看不见,却摸得着……
那块牌匾
若隐若现的旧时光,借助历史的显微镜,放大。
昨天依然模糊,脸庞入木三分。
有一行墨迹,横读能听见马蹄,竖读能接近涛声。
风,从深处吹来,看不见的冷。我,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传说
我摸着石头,想接近真实。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那么多的人,拉长脖子,也看不到山那边。
那么多的路,哪一条可以回到从前?
如果,我摸着的石头,不是河中的石头,那又怎样?
如果,路只有一条,纵然奔跑,鞋子也有破损的那天……
遇上一头牛
在古寨左侧,我们遇上一头牛,老黄牛,牵在主人手中。
路虽窄,但我们不是冤家。可主人还是提示:牛怯生,慎防后蹄!
我就纳闷,通常意义上的老黄牛,都是俯首良善的。
然谁又敢掉以轻心?
其实,牛并没有奋蹄。只是我们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它用目光撞了我们一下。
——肯定有人受伤!
坟前,那棵桂花树
一座装修豪奢的老坟,坟里的主人是谁?
我反复揣度那块坟前的石碑,答案也早已被风雨带走——
不是带往远方,就是带进了石头。
唯坟前那棵桂花树,比主人当年的风光还枝繁叶茂,但又比不上路人的目光葱郁稠密。
我不知道这棵桂花树在过去年代所经历的沧桑,但我明了它在现实面前的轻重:
轻,可以压弯人的脊梁。
重,如一缕飘逝的过眼云烟。
老井
说是老井,是因为谁也说不清年月。
老井是古寨人的命。
命悬一线的时候,老井就默默站了出来。
但有一个关于女人的故事,与老井有关。
井水不犯河水,老井没想那么多……
一百年过去,老井无声。又几个百年了,老井仍然止渴,仍然冬暖夏凉,知冷知热。
堰龙山
堰塘很浅,卧不下一条龙,这条龙就匍匐成山状,叫堰龙山。
堰龙山,堰龙山,多年前就想飞,但苦于没长翅膀。
如今也没有翅膀,但良好的人工林让它飞了起来——
小小的堰塘点在它的前额上。堰龙山腾飞的姿势,就格外动人。
给灵魂放三天假
匆匆的日子请侧一侧身,给灵魂让出一条道路。
崎岖的道路。进山的道路。
赤足上路。在那里呆上三天——
第一天听溪水弹琴。
第二天在白云上写诗。
第三天想一想心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