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沁园春·雪]中的"原驰蜡象"
小时候读毛泽东主席的《沁园春·雪》时,除了感到大气磅礴之外,却也有些不解之处。
比如“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中的“原驰蜡象”,竟不知该如何理解。查了几个诠释毛主席诗词的版本,大致解作“在白雪覆盖之下,群山蜿蜒,恰如银色的长蛇在舞动;秦晋高原丘陵起伏,正似白蜡色的象群在奔驰。”看似解得详尽,然仔细一琢磨,疑团又起:若是按这样解释,当初词人为什么不直接写“丘驰蜡象”,为何单用这“原”字呢?若是这“原”字解作秦晋高原,那么那“山舞银蛇”之“山”难道就不在秦晋高原之上吗?如果在,意思岂不是显得重复了?
通观这词的上阕,只除一句“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是词人的想象外,余皆是写实手法,如“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实在是词人登高远望,目之所及,如实描绘。且措辞平白,耳闻能详其意,大有白居易诗词之风。行文至此,应当不会引用什么典故,如前之“山舞银蛇”,也明白易解;后之“欲与天公试比高”,在雪花纷飞之时,积雪的山看起来确实与天相连,不辨高低了。所以我想,词人绝不会在“原驰蜡象”这四个字里弄甚玄虚,应该是与“山舞银蛇”相对才是。若如此,则“山如银色的长蛇在舞动”,而“原似蜡做的群象在奔驰”,才符合词人本意。
然本人生长于南方,从小对“原”字的理解是“一望无际”,怎么也联想不及这一马平川之地如何作奔驰着的蜡象状,更何谈“欲与天公试比高”乎?从此存疑。
那次出差坐飞机到西安,飞到陕西境内,往下看去,忽然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地形,从飞机上看下面似乎是好几十亩的一片平地,但等飞机飞过去一点再看,这块地的旁边,下面竟是近百米深的沟壑!这平地的边缘就如悬崖一般。放眼周围,却有许多这样的地形,象一群黄土台子。旁边的人看我惊奇,便告诉我,这是西北黄土高原长期被流水冲刷形成的独特的地形,叫做“塬”,人们便在塬上耕种、生息。有趣的是,有时在这个塬上能看见对面塬上的人,还能相互喊上几句话,可是要从这个塬走到那个塬上去,也许要花上大半天时间呢。
听了此话,若有所悟,再看那塬,果然象个梯形,四边陡顶上平。出差回来便查字典,果然“原”字可以同“塬”。此时再读“原驰蜡象”便有了形象:被积雪覆盖的群塬乍看似一群蜡做的大象,在漫天的雪花中仿佛奔驰而来。
疑团既解,不觉哂然,这“原驰蜡象”若于陕西人也许就如常识一般地明白,而于我这江南生长的人却根本无感性认识基础,便奇怪了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