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传统民居的自然环境观及其文化渊源

第2卷第1期文章编号:1672-4348(2004) 01-0110-04

福建工程学院学报

V ol. 2N o. 1

中国传统民居的自然环境观及其文化渊源

李华珍

(福建工程学院建筑与规划系, 福建　福州　350007)

3

摘要:主要讨论了中国传统民居以实用观、审美观和环境保护观为内涵的自然环境观, 还进一步探讨传统民居这一自然环境观形成的文化渊源“: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风水理论和“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意识。

关键词:传统民居; 自然环境; 天人合一; 风水中图分类号:TU -023

文献标识码:A

N ature and environment outlook of traditional architecture in China and (, of T echn ology , Fuzh ou 350007, China )

Abstract :T his discusses the outlook on nature and environment of the traditional residential archi 2tecture with the conn otative views of utility , aesthetic perception and environment protection. T he culture origins of the nature environment outlook were unity of people and nature , the theory of Feng -shui and na 2ture w orship.

K eyw ords :traditional residential architecture ; outlook on nature and environment ; unity of people and na 2ture ; the theory of Feng -shui ; nature w orship

1　中国传统民居独特的自然环境观

中国境域辽阔, 东西南北气候殊异, 地形参差,

孕育出民居的风格与型制不一而同。但无论怎样变化, 民居建筑在选址、格局、外观、型式和风格等方面无不体现出对自然的认识和态度。这种认识与态度经过长期的实践积累, 逐渐形成了中国传统民居独特的自然环境观。1. 1　实用观

我国的地理环境从南到北跨5个温度带; 从东南到西北依次出现湿润、半湿润、半干旱、干旱等区。尤其是极其典型的季风气候, 把我国大部分人口置于降水变率大、气温年较差大、水旱灾害频率高的东部地区。我国山地丘陵在总面积中占绝对

优势, 真正的平原只占11%[1]。这使人们在建造房子时, 除了考虑住房的采光、通风、遮雨等一般功能外, 还不得不特别考虑其防暑、避寒及防灾等功能。而且, 当时社会较低的生产力水平, 使人们建房时只能尽可能利用自然条件, 因地制宜, 就近取材来实现上述实用功能。1. 1. 1　因地制宜主要指人们在建房时, 最大限度地发挥自然条件的作用选择建筑物的形式, 以期更好地实现民居的实用功能。我国大部分地区的民居建筑是以围合的院落式为基础, 为了适应各地不同的气候状况, 各地民居的格局和型式都有相应的变化, 创造出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的民居建筑。

我国东北和华北地区冬季长而冷, 保温防寒是

3该文为第五届海峡两岸传统民居理论(青年) 学术会议交流论文。收稿日期:2003-12-22

作者简介:李华珍(1978-) , 女(汉) , 福建古田人, 历史学硕士, 助教.

第1期李华珍　中国传统民居的自然环境观及其文化渊源

1. 1. 3　抗灾防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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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居首要解决的问题, 所以该地区的房屋进深较

小, 高度不高, 多开南窗, 室内普遍设火炕, 建材中用泥较多, 外形显得厚重。同时为了争取更多的太阳光, 充分利用太阳光热, 避免建筑物相互阻挡, 单体建筑之间保持了较大间距, 形成了建筑物间距较大的“东北大院”和北京四合院式的建筑格局。处于亚热带的华中和华东地区以及热带的华南地区, 夏季多雨, 空气湿度大, 热量不易蒸发, 酷热难当, 民居建筑最重要的任务是降温、通风、避雨、防潮, 因此, 房屋高度较大, 出檐较深远, 屋面坡度较大, 结构开敞, 外观显得轻盈; 同时, 为了遮阳, 院落中建筑物缩小了间距, 以期获得较大的阴影。单体建筑间距小, 形成聚落中的窄巷, 有利于加大风速[2]。

黄土高原区居民则利用当地富含钙质的厚层黄土坡开凿窑洞。窑洞外部的门面用砖、石或土坯砌成拱券式门, 与自然环境浑然一体, 粗犷而质朴。而俗称“天无三日晴, 地无三尺平”区, 地多陡坡, 撑起来, 形成“当地地形条件, 和上下之间的明暗对比。

此外, 中原平地的民居狭巷夹天, 庭院深深; 江南水乡则小桥流水, 粉墙黛瓦……但无论哪一种民居形式, 都与自然环境有机结合而富有特色, 使我国传统民居建筑丰富多彩。1. 1. 2　就近取材

我国大部分地区降水变率很大, 水旱灾害经常

发生, 限于当时的社会发展水平, 人们只能立足于受灾后的减少损失。因此, 在水旱灾害频发地区, 往往筑建相当简陋的民居。如苏北里下河地区, 传统民居多为土墙草顶房, 即便是号称淮东富邑的盐城, 至清末, 草房还占五分之四。不过, 从另一方面看, 这类土墙草顶房相对于现代化的钢筋混凝土建筑, 由于隔热性较好, 倒还有冬暖夏凉的效果。我国西南和东北地区地震相对较多, 这些地区利用当地盛产竹、木的优势, 普遍采用竹或木构架。竹木构架节点刚柔相济, 遭到小地震由于节点可以稍稍错动而消耗能量, 可以收到“墙倒屋不塌”之效[4]。1. 2　审美观

思想的影响, 中, 虽未经统一规划, 但从整体同大自然仍然是统一和谐的。由于各地地理情况、风俗民情的差异, 各地民居灵活多变、富有生机并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1. 2. 1　和谐美

从总体来看, 由于传统思想影响, 围合的院落式住宅为大部分地区所接受, 使中国传统民居在平面布局上处于一种基本统一的状态。此外, 中国传统建筑多为土木建筑, 建筑材料自身的物理性质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建筑向高处发展, 转而谋求同大地的契合。院落式的基本布局型式和高度不大的外观使传统民居很容易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又由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 人们无法大规模地改造自然环境, 他们只得尽可能地利用有利的环境条件, 选择一块合适的房基地, 努力使住宅建筑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这样, 为适应一个地区气候和地形而诞生的建筑, 风格总体上是统一的。如东南丘陵的民居建筑依地形而随高就低, 曲折蜿蜒, 与自然环境巧妙结合。

此外, 同一地域的民居, 由于都大量使用本地的天然建筑材料, 建房的结构方法也基本相同。这不仅使建筑物的形式、色彩和质感保持统一的风格, 也使民居建筑物与自然环境十分和谐。1. 2. 2　变化美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是中国传统民居文化的基调, 但这种统一和谐又不乏变化, 这才使传统民居在景观上富有勃勃生机, 有的甚至具有诗情画意。

由于当时社会交通运输不便, 大多数老百姓财力、物力和人力有限, 就近取材成了传统民居建筑的一条原则。不少自然材料只须在建筑现场临时作简单加工即可作为建筑材料:一个地区的石料开采方便, 石料就是该地最重要的建筑用材, 如福建泉州、惠安一带盛产石材, 民居中不仅梁柱用石材, 连楼梯、门、窗框也用石材; 土质有一定粘性, 就可用于打土坯或烧制砖瓦; 土质带有粉沙性, 则可夯土筑墙; 某地盛产竹木, 竹木就成了最主要的建材, 如中国西南和东北地区民居。还有的地区甚至变废为宝, 如福建沿海一带民居建筑多用蚌壳、蚝壳烧制壳灰代替石灰, 并可防止海风的酸性侵蚀。再如, 泉州民居利用地震留下的碎石残砖, 独创了一种“出砖入石”墙体[3]。由于这些地方性建筑材料自身各不相同的物理性质, 它们的应用直接影响到民居内部空间的划分和外部型式, 使传统民居带上浓郁的乡土特色。

112福建工程学院学报第2卷

民居在建筑时间上总是有先有后, 民居主人的喜好和财力也不尽一致, 因此总体风格基本一致的民居建筑总还有高低大小的变化。在山丘地区, 民居建筑顺应地势, 利用坡、沟、坎、台等微地貌构成灵活多变的外观形式, 勾划出层次丰富、参差变化的轮廓线。比如, 江南丘陵区盛产木材, 传统民居建筑用木材较多, 不仅用木构架承重, 连门窗栏杆隔墙和围护墙也喜用木材, 砖墙多用空斗砌法, 加上该区建筑密度较大, 防火成了至关重要的大事。为了防止或延缓火势蔓延, 传统民居广泛采用封火墙。封火墙必须高出屋面许多, 它一般呈跌落的台阶形式, 也有的地区采用不同的曲线形式。从建筑景观角度讲, 方向不同、形式各异、装饰多样的马头墙与当地地理环境的组合, 使建筑群体充满了生动和韵律感, 富于变化[5]。

总之, 以与自然环境有机结合而富有特色的建筑形式为审美对象的审美观, 内涵极其丰富, 1. 3　环境保护观

利用自然创造实用美观的民居建筑时, 也形成了朴素的生态环境保护观。1. 3. 1　崇尚自然、引入自然

中国民居的生态精神中, 充分表现了崇尚自然、引入自然的生态精神。把自然看作是人化的自然, 把人看作是自然的人化, 强调生活就是宇宙, 宇宙就是生活, 领略大自然的妙处, 也就领略了生命的意义。民居常在青山翠绿、秀水常流境地中相地建宅。唐代孟浩然《过故人居》中写道:“绿树村边合, 青山郭外斜”; 更有陶潜“:方案十余亩, 茅屋八九间, 榆柳荫台檐, 桃李罗前堂”。

院落是居住的生活中心, 中国民居将内院看作是人与天地、自然协同共生的最佳场所, 常在院落内引入大自然风光:大户人家高墙深院, 叠石理水, 植树栽花, 曲径通幽, 将院落建成私家园林; 小户人家院落面积小, 也要植几株翠竹、几棵芭蕉或满架苍藤, 体现人与自然的交融。

与此同时, 中国民居还在室内运用各种盆栽、盆景、瓶插、山石, 巧妙地将人工与自然融合在适度范围内, 使它们源于自然高于自然, 将大自然的风景加以提炼, 小中见大, 假中又真, 近中透远, 达到了多方胜景、

咫尺山林的自然效果。精心布置的盆景、盆栽, 展现了中国民居以绿色陈设为主的室内自然景观。1. 3. 2　保护环境由于生产力水平限制, 古人不可能对自然环境进行大规模改造, 只能根据实际情况积极地创造一定的条件营造适合的人居环境。经长期实践, 人们逐渐总结出适应自然、协调发展的经验, 并指导人们选取良好的地理环境营宅立邑。如山坡上建房, 常常筑台立基或建吊脚楼, 极少大规模开挖平整地基。这种建筑行为客观上使得人们向自然界索取较少, 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未能像现在这样超出自然环境的调控能力, 招致报复较小, 为大自然所容忍, 有利于当时自然界的生态平衡, 客观上也保留了一个和谐的生态环境。

, 注意了资“斧斤以时入山林, 林

①

。并经长期实践, 根据生态、观赏和实用功能, 在民居建筑周围绿化。如梅树树干不大, 不挡阳光, 造型优美, 宜植于稍高又避雨的宅北; 榆树速生, 枝叶繁茂, 还能吸附烟尘, 种于宅周能净化空气保护环境[6], 人们常以竹喻高风亮节, 生产工具也多以竹加工制作, 且竹生长快, 耐阴, 因而宅后常植竹。南方民居为了减少墙壁吸收太阳辐射, 常在向阳面选用有吸附能力的垂直绿化植物等。此外, 樟树、柏树、榕树等大树, 往往影响民居的建筑布局, 有些地方就环绕大树造房子, 甚至于发展成一个村落, 有些地方则环绕大树开辟公共活动场所, 以保护、充分利用这些大树。

总之, 无论是主观上的自然崇拜, 抑或是客观上的环境保护, 都反映了一种朴素的生态环境观, 一些经验甚至在今天都值得借鉴。

2　中国传统民居深刻的文化渊源

中国民居在与自然长期的磨合中之所以形成上述自然环境观, 除了受中国特有的地理条件的影响外, 还有深刻的文化渊源。2. 1　“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天人合一”这一几乎贯穿中国哲学乃至整个中国文化发展始终的思想, 对中国传统民居文化的格局和体系的形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史实表明, 遵法自然, 追求天地人三者和谐为一, 实

①见《孟子・梁惠王》

第1期李华珍　中国传统民居的自然环境观及其文化渊源113

际上成了古代中国人营构建筑的一种自觉意识和侵害或潮湿, 亦不能离水源过近; ③洞口要避风,

理想境界。这里“, 天”是无所不包的自然, 是客以保证冬季保暖; ④离狩猎场所要近, 但又要防止体“; 人”与天地共生, 是主体。“天人合一”是主体野兽的侵害。从这几条居住思考中我们不难发融入客体, 二者形成根本的统一。“人法地, 地法现, 人类在选择自己的居住地时, 着重考虑的是水天, 天法道, 道法自然”, ①是指天地人均有其内在源、保暖和取食, 这就是人类最初关于“风”和“水”机理, 但最终均要服从运动不息的自然规律。中思想的萌芽。可见, 最初的“风水”完全是人们在国古代哲学强调人与自然的有机联系。天人同与自然融和过程中经验的总结, 以当时的社会状构, 把自然界看作是一个大天地, 而人是一个小天况而言, 无疑是科学的, 只是后来被人们披上了神地, 大自然的天象变化与人体的气化活动有直接秘的外衣才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如果剔除荒唐的相互感应的共同规律, 人的生命是在不断和自然封建巫术糟粕, 从积极方面看, 风水有尊重自然的界进行能量、信息交换中维持其运动的。天、地、成分, 讲究选择既实用又优美的宅基和聚落环境。人之间是一个有机循环和新陈代谢的整体系统。按风水要求, 吉地一般背山面水, 以主山为依托, 既然人与自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建筑又由两侧呈环抱状, 合抱平旷的地坪, 地坪前要有水人所创造, 追求建筑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也就顺理流, 较远处需有朝山作屏障, 由外部进入这一盆地成章。难怪李约瑟在考察中国建筑后感慨“:中国“水口”[7]

建筑总是与自然调和, 而不反大自然”。宅, 也表现了

同时“, 天人合一”思想又强调人在, 。然”前提下的主体作用。《易传・“:, 天地之道、影响了中国建筑几千年, 它的存在对传统民居自说“:然环境观的形成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过, 。通俗地讲, 就是人在融于2. 3　“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观自然的前提下要调整自然的变化, 协助万物达到原始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 人们把一些完满的境地。也正是这种强调发挥人的主动性的无法解释、无力对抗的自然现象归结为自然神灵观点, 使得古代中国人在民居建筑时, 充分发挥主的旨意, 因而产生了自然崇拜。这种自然崇拜的观能动性, 积极主动地适应自然, 利用自然, 创造直接后果就是产生了“万物有灵”的思想, 认为“山

②

出灵活多样的民居形式。林川谷丘陵……皆曰神”。传统民居建筑也因其2. 2　风水理论“取材于地, 取法于天”, 融进了崇拜有关神的内

风水理论是中国特有的一种建筑学说, 精髓是容。这种自然崇拜在人们长期地适应自然、协调“天人合一”观, 是远古人们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的一发展的过程中, 成为一种深刻的文化积淀, 逐渐也种思考, 与我们现在提倡的环境生态学有相似之处。成为许多人的心灵寄托。自然崇拜既反映了人们

原始人类, 由于社会生产力落后, 只能利用自视自然界为生活的物质来源地, 也反映了人们把自然条件解决居住问题, 山洞和大树是他们的自然然看得高于一切, 这就使人们自发地将建筑行为纳选择。在选择居住山洞时, 当时的人们有几条基入自然法则中, 并直接导致民居建筑对自然环境的本原则:①离水源较近, 便于汲水; ②为避免洪水积极适应态度和客观上对生态环境的保护。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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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老子》第22页。②《礼记・祭法》第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