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爱和自由的生命追寻_感悟三毛的人生及其_私_写作_叶云佳

DOI :10. 13934/j . cn ki . cn51-1729/g4. 2006. 06. 009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J O U R N A LO FK A N G D I N GN A T I O N A L I T Y T E A C H E R SC O L L E G E

第15卷第6期　2006年12月

V o l . 15N o . 6　De c . 2006

拥抱爱和自由的生命追寻

———感悟三毛的人生及其“私”写作

叶云佳

【摘　要】三毛是二十世纪一个独特的生命传奇, 她带有强烈自叙传色彩的“私”写作———以自我人生为书写对象的创作, 既是她艺术的追求, 也是她真实人生的寻找, 三毛的一生都在朝向爱和自由, 并把这种理想投注到个人生存和艺术灵魂之中, 与爱和自由相拥成就了三毛, 也最终带走三毛。

【关键词】三毛; 爱; 自由;“私”写作

【中图分类号】I206. 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5076(2006) 06-0037-04

　　走遍万水千山、穿越滚滚红尘已飘然远去的三毛, 毫无疑问是二十世纪一个独特的生命传奇, 她那浪漫激越、感动伤怀的人生轨迹和生命追寻, 透过文字的呈现不知曾激起过多少人心灵的震荡。四十八年匆匆而逝的一生, 三毛不仅以自己的创作将人生最美好、最绚烂的旅程作了诗意化的定格, 也让三毛的生命滑过时间的流淌成为读者心中永久的追思和记忆。

人都有自觉的生命意识, 对生命方式和意义的追寻贯穿人类的全过程, 选择怎样的生存是每个个体自觉或不自觉的自我追问和寻找。终其一生, 三毛都在为自己的生命寻找一种独特的生存方式, 并以文学为载体展示自己勾勒的人生境界和进行自我的生命探询, 从而使三毛的写作带上浓烈的自叙传色彩, 成为真实人生的写照。“在大多数情况下, 她泯灭了作者和作品的距离, 作品中描写的生活其实就是作者的真实生活, 从而也泯灭了生活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的界限, 形成了既是生活又是艺术的观感。”[1]三毛的作品无一不在谈“我”,篇篇以第一人称叙述, 作者三毛、叙述者三毛、作品主人公三毛往往合三为

一, 形成三位一体, 共同演绎真实的三毛传奇。书写非虚构的作者自我真实即为“私”, 介乎散文与游记, 小说与自传之间的三毛的作品, 即是一种“私”写作, 这颇类似于源自日本的私小说文体。三毛的“私”写作与她的人生紧密相连, 是她漂泊世界各地的心灵自语, 关注三毛的作品就是在关注她的生存梦想, 她的人生思考, 她的命运轨迹, 即整个三毛的人生。通观三毛留下的十四部作品集, 内容包罗万象, 辐射到大至社会民族问题, 小至个人吃饭穿衣, 却始终有一个不散之神———爱和自由, 统摄着这一系列或浪漫诗意或平凡琐屑的人生万态, 彰显三毛作品的艺术个性和内在生命力。对真挚纯善的爱和生命本真的自由的不懈追求和固守, 并极力把这由爱和自由建构的心灵世界培植到现实的土壤中, 这是三毛的人生及其写作的灵魂所在。

人类美好天性的建立是以爱为起始的, 由爱而生发出人类的真、善、美等高尚的精神境界和人格情操。三毛天性纯朴, 加上自小受到的良好教育, 包括所处环境中各方面人群给予她的美好情感的影响, 以及对中西方文化中爱的底蕴的吸

作者简介:叶云佳(1981—) , 女, 西南民族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04级研究生。(四川成都, 邮编:610041)

第15卷第6期　　　　　　　　　　　　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6年12月取, 形成了三毛心中坚定不移的爱的信仰, 三毛的作品中时时流露的就是一种至情至性的宽大的“爱”。“只是为了爱, 我们会放弃、会沉迷、会不顾一切飞入火去燃烧, 让灵魂的眼睛在一旁冷静地静视我变成灰烬,

褪去颜色,

散去人间

有多长。”[6]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仍是因为拥有爱, 三毛曾说, 流浪从来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流浪是很苦的, 可是, 撒哈拉, 加纳利……每一个三毛和荷西牵手走过的地方都成了读者心向往之的去处, 是真挚的爱将这些地方化为了人间乐土, 使三毛物质贫乏的沙漠生活过得充实而智慧。她开起沙漠“饭店”,当起渔夫, 把毫不起眼的小屋建成“美丽的罗马”,

《撒哈拉的故事》

……”三毛极力挖掘着天性灵魂和文化修养中的“爱”,投注到自我生命之中, 以爱的执着实现人生的价值, 完成生命的净化。

她衷心地热爱着神奇的生生不息的大自然, 在三毛的眼里, 自然中的一切都涌动着不可抑制的生命气息, 自然与作家的心灵有着与生俱来的相通。她对自然的眷念是如此强烈, 几成乡愁”,

[2]

充满了幽默、乐趣和神奇, 无怪三毛和荷西的爱情被视为楷模, 其实正如三毛认为的, 她和荷西不过是最平凡的一对, 只是有“同一条手帕, 擦你的血, 拭我的泪, 就这样与你血泪交融”的真情, 他们便能把人间当作了天堂。

如果说对父母、对荷西的爱还局限在私人层面的话, 对一切生命个体的尊重和爱护则更显出三毛的人性美和善。“三毛像一个光源, 她希望普照到每一个角落; 又像一个热源, 她想把温暖分给每一个需要的人。”[7]于是, 原始、粗糙、落后、愚昧的沙哈拉威人在三毛的眼里是可爱的:对贪得无厌瓜分她东西的一群“芳邻”, 三毛可以“宽容”和“忍耐”;对迷信得要死不肯上医院的沙漠妇女她又积极地当起了医生; 对失去自由沦为奴隶的哑奴一家更是竭尽所能给予了物质和精神的慰藉……在广阔的撒哈拉沙漠, 三毛赢得了各阶层人们的友谊,

“三教九流都是我们的

“想念大海

广袤无垠的撒哈拉大沙漠“属于

(她) 前世回忆似的乡愁”,是她“多少年来梦

[3]

中的情人”;热爱生命的三毛无法割舍对大自然

和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形式的深情, 山川树木、阳光雨露, 天地之间的自然万物是一个充满灵性的大磁场, 深深吸引着作家坠入其中, 她的笔下, 自然是活的、有情的、灵动的。所以, 对远离大自然不再欣赏自然赐予的下一代, 三毛感到的是无法理解, 调侃的笔调仍掩藏不住她深切的失望、无奈和心酸。[4]

向自然作回归姿态的三毛, 带着出世的超凡, 而回到红尘的三毛人生同样真实精彩。有爱即有生, 是爱的人生哲学支撑起了三毛的生命大厦。“因为上帝恒久不变的大爱, 我就能学习着去爱每一个, 每一个世上的一草一木一沙。”[5]三毛爱的光环从个人的亲情、爱情、友情、恩情到整个人类大群体, 也启发着世人感受发现人性的“真”和“善”。

亲情尤其是父母的呵护是三毛爱的启蒙, 也是三毛心底最浓烈最沉重的爱的对象。小时候的三毛极端孤僻、忧郁和自闭, 是父母的拳拳爱心让她不至于真的沉沦, 在苦涩的少年时代, 不知如何承受和回报这份爱, 这个自觉是累赘、超级自卑的家中老二对父母充满了深深的内疚和自责, 但那种被爱和爱人的情怀从此植根在了心底。年少时, 她只能以更加封闭和古怪异常来宣泄无法表达的爱, 走出雨季的灰暗浪迹天涯后, 她将这份爱化作对父母的牵挂和责任。“因为我明白了爱, 而我的爱有多深, 我的牵挂和不舍便

沙黑毕(朋友) ”。她自称“三毛虽是一个小人物, 却有着一颗宽阔的心, 在她的心里, 安得下世界上每一个她所爱的人”,

[5]

对于伸出的求助之

手三毛从来不予拒绝, 甚至不惜无限度地透支着自己的生命。从自身高尚人格出发, 三毛建立了充满爱、平等和尊严的理想, 不能不震撼着在红尘俗事中转悠的人们, 启迪着读者心中对那份幻想的重新认识和向往。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哪里是远方的故乡? 台湾不是, 美丽的西班牙不是, 甚至广袤的撒哈拉也不是。三毛的故乡在她的心中, 与生命完美和谐相称的自由生存是她渴求的永恒故乡。她魂牵梦萦每一个完善自我, 自由遨游过的地方,

“我的乡愁, 经过万水千山之后, 却觉得

它们来自四面八方。”[8]

2006年　第6期　　　　　　　　　　　　叶云佳:拥抱爱和自由的生命追寻———感悟三毛的人生及其“私”写作

对大自然的无限眷念在某一方面来说恰是三毛追寻自由的表现, 只有无比宽广和最具包容性的自然母亲的胸怀才能安放得下三毛那颗渴望自由飞翔的心。三毛作品中的“我”常是一个远离大工业文明的喧嚣,

回归自然的形象。她

生, 穿梭在万水千山中的三毛是一个自在的“游侠”,慷慨、旷达、洒脱, 热忱地享受着生活的赐予, 发掘着平凡琐碎中的情调。从而有了她那草草了事又神圣庄严的婚礼, 有了她以后玩笑般的家庭婚姻生活, 看《这样的家庭生活》、《亲爱的婆婆大人》、《大胡子和我》等文中, 三毛是怎样以超然的姿态、自我调侃式的笔调绘下了“大胡子”和“我”的日常趣事, 处理好了E c h o 与美丽的玛利亚婆婆间的婆媳之争。

基于这样的人生观, 三毛不可能选择“严肃的”写作, 她以“游戏”的心态对待生活, 也以“游戏”的态度对待写作。孔子说“游于艺”,三毛的创作就是这样, 写文章在她是挥毫泼墨的自由自在, 是把她的人生经历、她的体验以一种达观的姿态表现出来, 一切束缚和限制都会破坏掉这份自由创作的心态。她自谓“文章千古事, 不是我这草芥一般的小人物所能挑得起来的, 庸不庸俗, 突不突破, 说起来都太严肃。”[10]“至于写作, 我个人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使命感, 我在主观上往往认为, 写作只要背上一种使命感, 那我就完了, 就写不出来了。写作这回事, 一定要自由自在的写。”[11]三毛的作品就是在强调兴之所至即成文章下做出的, 三毛的魅力正在于她的率性而为, 在于她作品的清朗、勇敢和真诚。萨特说:“写作, 这是某种要求自由的方式。”[12], 认为任何文学作品都是一种对自由的召唤, 同时指向作者的自由和读者的自由, 作家只有以不抱丝毫奴役影响读者的自由心态创作, 才能召唤出读者的自由, 从而在彼此协同之下, 产生真正的完整的作品。三毛不读萨特, 却以她对文学艺术的直感实践了此种自由写作的思想。纯文学家那种严重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是三毛从不曾妄想的, 她如赤子般纯然地写作, 从不以创造某个实体, 教化他人为目的, 却在不自觉中给予了读者自由以充分的信任, 更好地建立起了与读者的沟通, 引导着读者共同筑造起自由的世界。读三毛的作品是带着无穷想象的, 能充分体悟到自由生存的快乐。由此, 三毛不仅以自由的创作解脱着自己, 也解脱着和三毛一样渴望自由生存的人们。

海德格尔说“诗意地栖居”,三毛一生所追

“一定要去看海”,因为海是“无边无涯的苍穹”[2]; 至爱撒哈拉, 因为那里“天, 是高的, 地, 是沉重雄壮而安静的”[3], 这正是她想要的还原生命自在本性的精神圣地。自然的万物在三毛诗化的视野中, 赤裸裸没有任何雕饰的痕迹, 是最为天然的存在, 自由的乐土。掩面埋首在自然的怀抱中, 三毛找到了生命的真正的平和, 体会到的是超越生死界限的坦然。

生活中的三毛持有一种自由的人生观, 她说:“我是游戏人生……我的人生观是任何事情都是玩……人生就是一个游戏, 但要把它当真的来玩, 是很有趣的。”[9]三毛的游戏人生不是一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散漫, 更不是无知无识地游走人间的懵懂, 而是扫除牵绊以自由的心态玩味人生, 把生活的点滴当作艺术欣赏来体会, 是一种追逐“诗化”的人生境界, 她的“游戏人生”不仅不等同于寻常意义的“玩”,而且正体现了三毛对待人生的认真执着和坚持生命不是苟且庸俗而是诗意崇高的信念。当心受到束缚不能“飞”的时候, 伴随而来的就是三毛的痛苦和压抑。儿时解不开内心层层束缚的枷锁, 三毛就成了那个极端走向内在封闭的孤僻的“二毛”。《蝴蝶的颜色》中在教育的重重压迫之下,

“三

毛”过着极其悲哀的日子, 心中只有一个凄楚的梦想就是快快长大, 长到能穿丝袜的年纪, 那份执着向往自由与解脱的心理迫切地令人心酸; 《雨季不再来》集是她找不到开启自由之门的钥匙走向了自我封闭的“雨季”的心路历程, 当时生命对她来说是一个狭窄的暗角, 找到文学这一排解之路以后心灵慢慢解冻, 毛毛虫终于破茧成蝶, 找回了飞的方向和力量。流浪和漂泊之旅让她追求自由自在的心有所寄托, 于是成就了三毛的传奇———她的精彩人生和一系列唤起读者沉寂心灵的作品都是在自由得到充分张扬, 不断挥洒自我中造就的。从自己生命体验的过程中慢慢累积起来的自由心态, 让她从偏执人生到游戏人

第15卷第6期　　　　　　　　　　　　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6年12月求的就是以爱和自由包围的诗意生存空间, 这种信仰流淌在她整个的生命历程和她的创作生涯中。爱和自由不仅是个体的意识, 还是人类共存的普遍情感和价值, 三毛的作品因此很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使其在三毛的艺术世界里走出日常生活的郁结, 得到一时的放松。但对于三毛自己来说, “私”写作的立场早已决定了她的现实生活和文学活动的一致性, 文学构建的真善美自由世界, 是她内心执着的向往和对现实难以承受之重之轻的远离, 理想的三毛产生了, 并越陷越深, 而现实的矛盾、困惑和不自在又时时袭击着她的梦。荷西走后“彻心的苦, 切肤的疼痛”是爱的太多、太真最终留下的结果; 父母之爱的厚重, 已是压得喘不过气来, 甚至几成负担; 一份博爱待世人, 是以透支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 还得承受思想和心灵的无限孤独。“人生不要那么多情反倒没有牵绊, 没有苦痛。”[13]爱和自由甚至都是常常矛盾的,

“在爱的前提下……令人丧

参考文献

[1]陆士清. 透明的黄玫瑰———论三毛的散文创作. 台湾文学新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年, P 343-353

[2]三毛. 一定去海边. 倾城[M ]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

1996年10月

1993

有的神秘与极美已在蜕变中张显了全部的答案”,

[15]

三毛向死而生的一生像极了蝴蝶, 流星

一般冲破茫茫夜空, 短暂而神奇迷人。“生如夏花之绚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泰戈尔的这句诗最当属于三毛。

[3]三毛. 白手起家. 选自撒哈拉的故事[M ]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

1996年10月

[4]三毛. 塑料儿童. 稻草人手记[M]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

1996年10月

[5]三毛. 三毛全集[M ]桂林:漓江出版社, 1997年

[6]三毛. 不死鸟. 梦里花落知多少[M ]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 1996-10

[7]痖弦. 百合的传说[J ]:四海———台港澳海外华文文学,

1994年第3期, P 126-131

失了一个自由心灵的信心和坚持。”“爱和信任, 爱与尊重,

爱过多时, 便是负担和干扰。”[14]。

而自由呢, 她一再强调最看重心灵的自由, 称自己“生性喜欢在异乡”,又曾说流浪是被迫的, “不愿意流浪, 希望有一天能够在另外的一种形式的生活中安定下来”, 从中可见三毛的复杂心理, 她不停地走, 只想寻找一方能安放自由放纵心灵的空间, 却似乎一直未曾找到她想要的生存。后期的三毛夹杂在一大堆约稿、访问、演讲之中, 她心中那份自由的天空更是早以蒙尘, 应邀的中南美洲之旅已不能再让她找到自在行走的灵感,

《万水千山走遍》也多成了应景之作。现

社,

[8]三毛. 我的宝贝[M ]广州:广东旅游出版1996年10月

[9]三毛. 我的写作生活. 梦里花落知多少[M ]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公司, 1984年

[10]三毛. 尘缘. 哭泣的骆驼序[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

1987年

[11]热带的港夜———三毛对话录. 三毛昨日、今日、明日[M ]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公司,

1988年

实难以超越, 理想只能遥遥相望, 在她将自己的经历、感受与情绪投注在文学世界时, 她是把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揉和在了一起, 最终必然发现这中间有着多大的不和谐, 情感深重、心思敏感的三毛在这不和谐面前尤其倍受心灵的煎熬, 离开也就成了对完美生命的最后一次坚守。

正如薇薇夫人所说:“三毛是曾经真正生活过的人”,二十世纪的1991年消失的仅是肉体生命的三毛。小时候她看到蝴蝶时想到“世上的生命大多朝生暮死, 而蝴蝶也是朝生暮死的东西, 可是依然为它的色彩目眩神迷, 觉得生命所

[12]萨特. 什么是文学. 萨特文学论文集[M]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8年4月, P 116

[13]三毛. 回娘家. 送你一匹马[M]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

1996年10月

[14]三毛. 爱和信任. 倾城[M]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

1996年10月

[15]三毛. 蝴蝶的颜色. 倾城[M ]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

1996年10月

[责任编辑:苏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