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学说对中国古代建筑的影响

5云南社会科学61999年第3期

儒家学说对中国古代建筑的影响

李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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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学说在中国古代社会是占主导地位的正统的哲学、伦理思想,它渗透到中国古代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必然也深深地影响了具有物质和精神双重性的中国古代建筑活动的诸多方面。本文从建筑类型、建筑布局、建筑等级、建筑美学和建筑发展五个方面阐述了儒家学说对中国古代建筑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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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学说经孔子倡导和后世儒者发展、完善,形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思想体系,它的核心内容是/仁0、/礼0和/中庸0。这些核心思想在二千多年的古代社会中对中国人的思想、性格气质起着深刻的薰陶和浸濡作用,中华民族传统的爱祖国、重气节、尚忠信、讲孝义等优良的道德风尚,是和儒家思想的作用分不开的;另一方面,中国封建社会的长期延滞,对生产劳动和科学技术的卑视、轻视妇女,思想上的保守性等,也莫不与之有关。建筑,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物质生产部门、精神文明领域和人民日常生活要素,它的形成、发展以及在建筑技术和艺术上的特色,必然也要受到社会思想形态的影响。中国古代建筑之所以能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保持和发展它自己的独特风格,显然也是和作为中国古代社会占主导地位的正统的儒家思想有着密切关系。

下面将从建筑类型、建筑布局、建筑等级、美学观以及建筑发展五个方面来阐述儒家思想对中国古代建筑的影响。

一、儒家/礼制0思想对建筑类型的影响

儒家把/礼0作为治国根本之道来提倡,视/礼制0为维系天地人伦上下尊卑的宇宙秩序和社会秩序的准则。/夫礼、天之经、地之义也、民之行也0[1];/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0[2];/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0[3]。历代王朝都利用/礼0作为强化其统治和巩固宗法制度的手段。为了渲染君权天授,兴建了大规模的礼制性建筑,在建筑类型上形成了庞大的礼制性建筑系列,而且把这些礼制性建筑活动放到了首位。这些礼制建筑可分为五个类别。

(一)坛、庙、宗祠:这是据5周礼6、5仪礼6、5礼记6而下,沿袭汉史5礼志6制订的祭

祀建筑。

1.坛:是祭祀天之诸神、地祗的最高级别的礼制建筑,主要祭祀天、地、日、月、星辰、社稷、五岳、四渎等。这套祭祀把人间最高统治者称为/天子0,建立起天伦与人伦统一的秩序,使皇权统治成为天然的、神授的、天经地义的事情。从北京坛类建筑之多和天坛面积之大、形制之高,不难看出/坛0在礼制性建筑中的突出地位。

2.庙:这里的庙,指祭祀祖宗的庙、祭祀先圣先师的庙和祭祀山川神灵的庙。祭祀祖宗的庙,在5礼祀#王制6中有严格的制度规定:/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候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士一庙。庶人祭于寝。0这条记载表明,天子可以建七座宗庙,太祖庙居中,以下逐代分列左右,昭辈居左,穆辈居右。而诸侯、大夫、士则依次降等。庶民不许立庙,只能在自己家宅的/寝0中祭祖。祭祀圣贤的庙一般都奉祀先圣、先贤、名臣、义士、节烈。如奉祀李冰父子的/二王庙0,奉祀诸葛亮的/武侯祠0,奉祀岳飞的/岳王庙0等。这类建筑中以奉祀孔子的文庙建筑等级最高,形制最为特别,规模最大,建筑空间组合最成功,而且数量最多(清代全国府、州、县三级文庙总数约1876座),这也说明儒家学说影响之广。祭祀山川、神灵的庙也很多。它分为两类,一类是祭山川神的,如奉祀五岳、四渎的庙;另一类是源于民间习俗的神灵祭祀建筑,如城隍庙、土地庙、龙王庙、财神庙等。

3.宗祠:宗祠(祠堂)是祭祠和处理宗族事务、执行族规家法、设家说的地方,是家族礼制活动的多功能建筑。它一般按/左祖右社0原则,设于村落左方或村子中心。

(二)明堂:明堂可以说是最独特的礼制性建筑,它的渊源久远。早期的明堂既是天子召见诸侯的礼仪场所,也兼有祭祀祖宗的功能,后来衍生有诸多礼制功能的综合体。这类建筑的古制成为儒家聚讼千载的建筑之谜,历史上曾经多次由帝王亲自主持,组织儒生、儒官议论考证,是中国历史上围绕建筑形制研讨最认真、最热闹的课题。历史上曾有过多次的明堂方案制定和建造实践活动,可惜无实物保存下来,只有汉时的长安明堂遗址被发掘。它既是一个综合了儒、道、阴阳、五行、八卦、勘舆的大杂烩,又是一个集中了隋唐以来建筑技术与艺术最高成就的大建筑群。透过营建明堂的历史活动,不难体味到儒家礼制、礼教对这个独特礼制建筑的高度关注,不难看出/礼0的理想模式在明堂建筑中的充分展现。

(三)陵墓:陵墓是礼制性建筑的一大分支。在儒家/慎终追远0的孝道观支配下,丧葬成了恭行孝道的重要环节,丧葬之礼列为礼的极为重要的组成。帝王的陵墓建筑,与宫殿、坛庙、苑囿建筑一样,成为封建时代浩大规模的高规格的重大建筑活动。陵墓建筑在古人的心目中具以下四重意义:一是侍奉意义,古人认为人死后灵魂仍活在阴间,为此,把/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0列为礼的要求,地下设有地宫墓室和随葬品,地上设有寝殿、便殿。二是祭祀意义,东汉明帝开始确定上陵之礼,这是推崇皇权和巩固统治的一种重要手段。三是荫庇意义,最晚到汉代,葬地堪舆术已受重视,帝王陵墓是皇帝/亿年安宅之所0,被视为事关国运盛衰,帝运长短的大事。四是显赫意义,宏伟的陵墓建筑组群,在壮阔的自然景观烘托下,取得庄严、肃穆、神圣、永恒的艺术境界,很容易激发人们崇仰、敬畏的心情,有效地起到显赫帝王威势、强化皇权统治的作用。

(四)朝、堂:89

1.朝:礼制性建筑也渗透到了宫殿组群中,以/朝0为最突出。中国宫殿很早就形成/前朝后寝0的基本格局。/寝0是宫城中帝王生活区,/朝0是宫城中帝王进行政务活动和仪礼庆典的行政区。/朝0是指嘉礼中的朝礼和朝贺之礼,帝王历来都把它提高到维护皇权统治的高度。/朝0的建筑要起到以上两方面的作用必须:一是需要有足够的建筑空间,以进行一系列隆重的朝贺礼仪;二是要有极高的规制和壮丽的气势,以象征和显示帝王的至高无上。/朝0的布局在周代有所谓/三朝五门0之制。从北京紫禁城的布局和规制,我们可以充分感受到/朝0在宫城中的突出地位,它显示了帝王的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皇权一统天下、江山永固。

2.堂:堂是渗透在第宅中的礼制性空间,家庭中的敬神祭祖、宾客相见、婚丧大典、节庆宴饭都在此举行。这种礼制性空间的堂,一直是传统第宅空间布局的核心和重点。如浙江、福建等地的民居中均存在/堂0的空间处理规制。

(五)阙、华表、牌坊:它们均属礼制性建筑小品。

1.阙:据文献记载西周已有阙。阙的前身是/观0,是一种用于/以待暴卒0的军事防御建筑,它具有精神威慑作用,后被移建到宫门或城门前成为双/阙0,即将实用建筑转化成纯礼制性建筑。/阙0一方面起/标表0作用,表示建筑群的隆重和等级名分,另一方面起强化威仪作用,强调建筑群入口和神道的气势。

2.华表:两汉时称其为桓表,可能源自原始社会部落的图腾竿子,以后演变为立于亭隅、桥头、墓前起标志作用的物件;后来的华表是一种建筑化的仪仗,起到了表崇尊重,显示隆重和强化威仪的作用。

3.牌坊:它是由具有防范功能的实用性门坊演变成了标志性、表彰性的纯精神功能的牌坊。它主要用于离宫、苑囿、寺观、祠庙、陵墓等大型建筑组群的入口处,起显示尊贵身份、组织门面空间、丰实组群层次、强调隆重气氛等作用。牌坊上可设匾,使其成为宏扬礼教、歌功颂德、旌表功名、彰扬节孝的最隆重形式。曲阜孔庙入口和第一庭院用了五座牌坊,云南建水文庙共用了八座牌坊,组成了庄严、隆重的门庭气势,渲染了浓厚的景仰气氛,这类牌坊可以说是实施封建礼教最触目的标记。

以上列举了在儒家学说影响和历代封建帝王推崇下形成的礼制性建筑的五大类别。中国古代建筑,可以说是以礼制性建筑为主导,这是中国伦理理性精神给中国建筑带来的特殊现象,是儒家学说/礼0对中国建筑影响的最显著表现。

二、儒家/礼制0思想对中国建筑布局的影响

儒家所提倡的/礼0,规定了一套宗法社会的伦理规范和行为准则,要求每个成员按照礼制规定的秩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安其位,各守本分,形成一个等级分明,贵贱、上下、尊卑有序,而又是和睦相处的社会。用儒家的/礼制0标准来衡量,建筑和待卫、仪伏、囟溥、冠服的性质一样,是实行礼仪的特定工具之一。从5仪礼6所描述各种活动中可以看出,住宅前部的门屋、庭院、堂屋似乎只是一个容纳各种礼仪的外壳。建筑必然要反

映占有者和使用者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反映礼制的各种要求。例如陵墓的布局,5周礼6规定始祖居中,后世入葬序以昭穆,昭在东,穆在西,依次作左右对称布置[4]。宗庙序祀位,祠庙序祀位,也采用此原则。由于周人尚左[5],所以昭在东,居左;穆在西,居右(殷人尚右,恰好与之反)。在住宅中,长者居正屋,诸子居东西两厢,则是这种礼制思想在居住建筑布局中的表现,由此还可延用于其它建筑类型。中国建筑上的对称观念和轴线观念特别强,不能不说和这种传统的礼制有着一定的关联。又如住宅的形制和布局,必须符合宅主的身份和等级,庶人虽富也只能建造简素的余屋,而品官的府第也不能超越他的品位应享有的间数、进课、装饰、材料等级。建筑是表示社会地位的重要标志,它的尺度、体型、色彩、配置方式不只是由人的物质生活功能要求来决定,更主要的是由礼制的规定来决定。又如儒家学说一贯轻视妇女,礼制规定,男女受授不亲,妇女必须绝对服从/三纲五常0,使得妇女受到极其严酷的禁锢。这种禁锢反映到住宅布置上,就是内外分隔严密,平面封闭性强,内宅和外界之间虽有墙门,但妇女不能轻易逾越这个界限。

三、儒家学说对中国古代建筑等级的影响

儒家学说把建立尊卑贵贱的等级制,看成是天经地义的宇庙法则,是立国兴邦的人伦之本。历代帝王对此都很重视。在二千余年的中国封建等级制社会中,建筑也具有了严密的等级制。它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严密的等级系列:这套建筑等级制涵盖了从城市规划直至细部装饰的所有层面,涉及面广,限定细微。

1.城制等级:5考工记6记述了西周的城邑等级,把城分为三级,天子的王宫是一级城邑;诸侯的国都、诸侯城是二级城邑;宗室和卿大夫采邑,称为/都0,是三级城邑。5考工记6中有记载:/王宫门阿之制五雉,宫隅之制七雉,城隅之制九雉;经涂九轨,野涂五轨,环涂七轨,野涂五轨;门阿之制,以为都城之制;宫隅之制,以诸侯之成制0。这里清楚表明了三个等级城市的城墙高度,城中道路宽度,环城道路的宽度及城外道路的宽度等级规定。

2.建筑组群的规制等级:5礼记#王制6规定/天子七庙0、/诸侯五庙0、/大夫三庙0、/士一庙0,/庶人祭于寝0。这是对宗庙建筑的等级规定。它既限定了不同等级的人能否拥有宗庙,拥有多少宗庙,也限定了宗庙建筑的排列方式,这是建筑组成和建筑布局的等级要求。诸如/天子五门0,/前朝后寝0,/左祖右社0,/面朝后市0等等都是建筑组群规制的等级限定。这种建筑组群规制上的限制,在墓葬建筑中同样存在,对不同等级的人不仅在墓葬的大小,位置高低上有十分具体的规定,而且在墓碑及墓前神道旁的石雕群(石雕的人像、动物像、神兽像)也有严格的等级区别。

3.间架做法等级:在单体建筑中,等级制突出地表现在间架、屋顶、台基和构架做法上。5明会典6规定:/一品、二品、厅堂五间九架,,,门屋三间五架;六品至九品,厅堂三间七架,,,正门一间三架0。可以看出等级制对厅堂和门屋的间架控制很严。间的多少制约着建筑的/通面阔0,架的多少制约着建筑的/通进深0,这是对单体建筑平面和体量的限定。5礼记6记载:/天子之堂(台基)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大尽寸0,这说明台基的91

高度早就被列入等级限定。屋顶的形制从最高等的重檐庑殿式顶到最低级的卷硼硬山顶,形成了完整的等级系列。结构形式和构造做法也被纳入等级限定,这种限定可以在宋5营造法工6和清工部5工程做法6中清楚看到。

4.装修、装饰等级:等级制对内檐装修、外檐装修、屋顶瓦曾、梁枋采细、庭院摆充、室内陈设等都有严格限定,甚至对门环、门钉这样的细枝末节有明确限定,给人留下了等级制在中国建筑中无孔不入的强烈印象。

(二)理性的列等方式:古人用礼是很讲理性原则的。在5礼记6中对用礼方式的论述为:/礼也者,合于天时,设于地利,顺于鬼神,合于人心,理万物者也。,,0。这种理性用礼原则,在建筑等级制中,鲜明地体现在列等方式上,它集中体现在充分运用建筑自身的语言,根据建筑语言的特点来处理等级差别。其主要列等方式有四种:

1./数0的限定:/名位不同,礼亦异数0,因此数的限定是建筑列等的重要的,用得最广的方式。大到城市规模,组群规模,殿堂数量,门阙数量,庭院尺度,台基高度,面阔间数,进深架数,小至斗拱踩数,铺作层数,走兽个数,门钉路数,构件尺寸,都纳入礼的数量规制。而且,在数的运用上注重阴阳概念,把阳数之极/九0视为最贵数字,列为最高等。这种/数0的限定,为建筑建立了可以定量的,操作性很强的等级系列。

2./质0的限定:主要表现在材料质量的优劣贵贱和工艺做法的繁简精粗,把质优工精者列为高等级,质劣工粗者列为低等级。例如对琉璃瓦的限定就是如此。清代官式建筑的/大式做法0和/小式做法0,更是集中体现了对技术工艺的配套等级限制;同样,在技术性的细部构件(扶脊木、角背、飞椽等)做法上也做了等级限定。它们和门环的铜质、锡质、铁质等级限定一样,反映出建筑等级制度在质的限定上达到十分细密的程度。

3./文0的限定:它是指从屋顶、梁柱、墙体、台基、外檐装修、内檐装修等色彩构成,艺术配件、装饰主题、花格样式、雕饰品类和彩画形制上做等级文章。这种/文0的限定在彩画制度上表现得最充分。例如清代彩画共分/五类十八等0,可见/文0的限定之细密。

4./位0的限定:据5周礼6记载:/惟王建国,辨方正位0。因此,择/方位0成了礼的大事。位的限定也是建筑的重要列等方式,建筑具有突出的空间性,空间位置的确定有朝向上的尊与卑,座落上的正与偏、左与右,位序上的前与后,层次上的内与外等一系差别,这些差别都被赋予了等级的含义。

综上所述,基于礼的需要而形成的建筑等级制,是中国古代建筑的独特现象,它对中国古代建筑体系产生了一系列重大影响,最明显的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导致中国古代建筑类型形制化;二是导致中国古代建筑的高度程式化。

四、儒家学说对建筑美学的影响

建筑具有物质和精神双重性。各个时期人们都按自己的审美要求创造反映时代面貌的伟大建筑。中国古人那些具有高度艺术成就的建筑群和建筑物又是在什么美学思想指导下建造起来的呢?那些特色鲜明的建筑形象和手法例如方格网式的城市规划形式,严格对称、

高度早就被列入等级限定。屋顶的形制从最高等的重檐庑殿式顶到最低级的卷硼硬山顶,形成了完整的等级系列。结构形式和构造做法也被纳入等级限定,这种限定可以在宋5营造法工6和清工部5工程做法6中清楚看到。

4.装修、装饰等级:等级制对内檐装修、外檐装修、屋顶瓦曾、梁枋采细、庭院摆充、室内陈设等都有严格限定,甚至对门环、门钉这样的细枝末节有明确限定,给人留下了等级制在中国建筑中无孔不入的强烈印象。

(二)理性的列等方式:古人用礼是很讲理性原则的。在5礼记6中对用礼方式的论述为:/礼也者,合于天时,设于地利,顺于鬼神,合于人心,理万物者也。,,0。这种理性用礼原则,在建筑等级制中,鲜明地体现在列等方式上,它集中体现在充分运用建筑自身的语言,根据建筑语言的特点来处理等级差别。其主要列等方式有四种:

1./数0的限定:/名位不同,礼亦异数0,因此数的限定是建筑列等的重要的,用得最广的方式。大到城市规模,组群规模,殿堂数量,门阙数量,庭院尺度,台基高度,面阔间数,进深架数,小至斗拱踩数,铺作层数,走兽个数,门钉路数,构件尺寸,都纳入礼的数量规制。而且,在数的运用上注重阴阳概念,把阳数之极/九0视为最贵数字,列为最高等。这种/数0的限定,为建筑建立了可以定量的,操作性很强的等级系列。

2./质0的限定:主要表现在材料质量的优劣贵贱和工艺做法的繁简精粗,把质优工精者列为高等级,质劣工粗者列为低等级。例如对琉璃瓦的限定就是如此。清代官式建筑的/大式做法0和/小式做法0,更是集中体现了对技术工艺的配套等级限制;同样,在技术性的细部构件(扶脊木、角背、飞椽等)做法上也做了等级限定。它们和门环的铜质、锡质、铁质等级限定一样,反映出建筑等级制度在质的限定上达到十分细密的程度。

3./文0的限定:它是指从屋顶、梁柱、墙体、台基、外檐装修、内檐装修等色彩构成,艺术配件、装饰主题、花格样式、雕饰品类和彩画形制上做等级文章。这种/文0的限定在彩画制度上表现得最充分。例如清代彩画共分/五类十八等0,可见/文0的限定之细密。

4./位0的限定:据5周礼6记载:/惟王建国,辨方正位0。因此,择/方位0成了礼的大事。位的限定也是建筑的重要列等方式,建筑具有突出的空间性,空间位置的确定有朝向上的尊与卑,座落上的正与偏、左与右,位序上的前与后,层次上的内与外等一系差别,这些差别都被赋予了等级的含义。

综上所述,基于礼的需要而形成的建筑等级制,是中国古代建筑的独特现象,它对中国古代建筑体系产生了一系列重大影响,最明显的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导致中国古代建筑类型形制化;二是导致中国古代建筑的高度程式化。

四、儒家学说对建筑美学的影响

建筑具有物质和精神双重性。各个时期人们都按自己的审美要求创造反映时代面貌的伟大建筑。中国古人那些具有高度艺术成就的建筑群和建筑物又是在什么美学思想指导下建造起来的呢?那些特色鲜明的建筑形象和手法例如方格网式的城市规划形式,严格对称、

层层推进的院落建筑组群布置,延续几千年的木构架结构体系,轮廓丰富、色彩多样,对地形的巧妙利用和环境的和谐结合等等,又是如何形成的呢?不可否认,居正统地位的儒家思想起着巨大的作用。儒家哲学思想、伦理思想深深地影响着人们的审美标准,同时也影响着建筑美学观。

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序0的观念。儒家设想的社会模式是贵贱、上下、尊卑区划分明而又和睦相处的阶级社会,等级观念是极其突出的特点。用等级观念来塑造建筑美,自然要求一种稳定的秩序感,而这种秩序感的产生,有赖于空间环境的布置、体量的组合,装饰的处理、比例和尺度的分寸等方面恰当地运用对比、衬托手法,使整个建筑群由序幕经高潮到结束,形成一个主次分明、秩序井然的整体,使建筑群体的处理达到很高的艺术境界。在这方面,云南省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建水文庙就是一个非常突出的例子。

(二)/正0的观念。儒家强调/正心0、/正名0、/正位0、/正物0。提倡方正、正直、不阿、不曲,这是一种优良的道德品质。求/正0的思想和情绪反映在建筑总体布置上,表现为对方整、规则、对称、直线、轴线的追求,而摒弃歪斜不正、弯曲不直的图象和方位,从而形成一种极为庄严肃穆的布局形制,这一点在平面布置上表现得最为突出。曲阜孔庙、建水文庙及北京紫禁城所采用的严格对称和均齐方整的总平面图形,可以作为这种观念的实物例证。

(三)/和0的观念。/和0是儒家思想的一个重要特点,儒家在强调/礼0的同时,又强调/和0,其目的是要调和矛盾,使礼制所规定的等级之间不致发生尖锐冲突。达到/和0的手段是/乐0,所以,礼、乐并用是儒家的一贯主张。不论从政治上,还是从哲学、伦理观上,儒家都强调/和0,反映到美学观上,则追求和谐、协调、敦厚、温良、安定的美,而不是大起大落充满突变和激荡的美。这可以说是一种/中庸0之美,/无过无不及0之美,内蕴丰富,藏而不露,温和敦厚,含蓄耐看,余音绕梁,发人遐想,这是中国艺术风格的一个重要特点。中国古代的建筑理论(风水理论)也反映了儒家这种/和0的观念。

/和0的观念表现在建筑群布局上则是各部分之间的形象、比例、尺度、质感、细部、装饰都能相互协调,相互衬托,渐变多于突变,联系多于对立。曲阜的孔庙和建水的文庙建筑可以说是/和0的建筑美学观的杰出作品。

五、儒家学说的保守思想对建筑发展的影响

/礼也者,反本修古,不忘其者也。以旧礼为无用而去之者,必有乱患0(5礼记6),孔子也自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0。这就是说,儒家倡导对旧的文化典章、礼仪制度,应该阐述它、遵循它、效法它,而不应该自行创造,要信赖喜好,遵从古老传统。中国古代建筑的发展历史,深深烙上了这种/述而不作0的印记。对于建筑领域旧规制的遵从,极大地阻碍了建筑的创新意识,房屋的营造不是依据建筑主人的主观愿望和现实功能需要来规划设计,而是按既定的等级规制照章套用。房主的个性需要,技术的时代进步,匠师的创造才93

能都消融在/皆仿古制0、/悉如旧制0的枷锁之中。当然历史在前进,建筑形制一成不变是不可能的,但这种/变0大多采取/复古更化0的方式,就是在大体上承继旧有形制的基础上,作一些局部更新变化。这种做法使得中国建筑的革新进展不得不背着沉重的/旧制0包袱而缓慢地演进。中国建筑发展中这样的例子很多。例如历代帝王及儒家对/明堂0古制的考证、议论及其营建(明堂现象),斗拱的演变现象,仿木现象(石牌坊仿木制,砖塔仿木塔,砖石无梁殿仿木)。从这些现象中可看到新的建筑材料,新的结构形式,新的建筑技术完全被束缚在仿木形式之中。由此可见,因循守旧,述而不作的儒家思想对中国建筑的发展起了严重的束缚和惰性的阻碍作用。

儒家重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主张/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0[6],他们关心的是/仕0,是/为政0,至于生产劳动和工艺技术,那是/小人0之事,技术和工艺也被视为/末技0而不屑一顾。建筑这门工程技术学科当然也只能是匠人之事。由于掌握文化知识的士人和生产分离,使技术的流传局限在工匠的薪火相授,囿困于师徒的门户之见,而不能进行系统总结、提高与推广,这样就限制了技术发展。

当然,关心科学技术而为之作出贡献的士大夫是有的,但毕竟太少了。宋李诫所编的中国古代第一部建筑技术著作5营造法式6诚然是不朽之杰作,但也只是为了适应国家理财需要而由官方编修的建筑规范,其目的并不在于推进当时技术发展。明计成写的5园冶6一书,则是造园经验总结。清代雍正十二年颁布的工部5工程做法6,那是一部庞大而繁琐的材料单。总的说来中国古代的知识阶层参加建筑技术工作并进行研究和著述者太少,这对我国建筑的发展是一种重大损失。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儒家一贯轻视技术工作的思想不能不对此产生重要的影响。

综上所述,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到儒家思想对中国古建筑的影响之大、之深、之细,令人惊叹!它使中国古代建筑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保持和发展了它自己独立特行的风格;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了儒家思想对中国古代建筑技术的阻碍作用,它使得诸如很有创造性和生命力的拱券结构,终于被仿木窒息了生命力,无梁殿仅仅延续很短时间就消失,这在中国建筑发展史上也是令人十分惋惜的。

注 释:

[1]5左传#昭公二十五年6

[2]5礼记#曲礼6

[3]5荀子#议兵6

[4]5周礼#春官6冢人:/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0。

[5]5仪礼#士相见礼6注。

[6]5论语#子张6

(作者单位: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责任编辑:杨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