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翼第一章东林的青少年时代
第一章 东林的青少年时代
有一次,那还是东林的爷爷在世的时候,黄村来了一位收税人,他很不公平地对待村里的一家人。东林的爷爷是个直性子人,他敲响了一面锣招呼同族人出来以便对付收税人及其同伙。如果不是税吏马上道歉的话,就会发生一场流血的争斗。从此,黄村便获得了一个头衔,被称之为“蛮村”。
金鸡山高耸而苍翠,蛮村就位于山麓的低坡上。村落的下方是为高山哺育的谷地。数以百计的村人居住在这里,他们主要的生计就是耕种这和缓的斜坡和山谷里的肥田沃地。那苍茫的林木一直延伸到上方陡峭的山腰。每当天空清澈无云之时,如果一位好眼力的人向金山低坡上的一抹翠绿中望去,那就不难发现其中掩映着的农舍屋脊,屋脊上依次叠压的片片灰瓦,宛如鱼儿身上覆盖的鳞。
林子下方刚好是一条通商大道,这条大道向西两英里便是湖口镇码头,从那里沿江船只顺流而下直抵滨海城市福州;从黄村向东二十五英里则可通向地方城镇古田,由于这条大道从古田镇一直向西伸延,所以人们通称西路。在这条大道拓宽通车之前,在湖口和古田之间的交通令人作难,以往人们只能步行往来,靠肩挑手提运送货物,于是他们经常在黄村的茶馆里歇息,每一趟都歇上好久,谈论着地方上发生的琐事。
黄东林的爷爷,那位赶走收税人的倔强的老者是个农人,他勤于耕作发了点小财,颇有了点名气。他有三个儿子,东林的父亲是老大,不料小东林四岁那年,他的父亲突然早逝,时年仅二十八岁。小男孩的母亲没有再嫁、抚养两男两女,同他们的祖父一同过活。老人尤其钟爱幼孙东林,他常说这孩子的长相注定日旨会发达。东林方面大眼、目光有神,两耳长且厚,后来,变成了一副商人的脸相,精明、机敏又有些严厉。
东林十四岁时,老人过世了,这是小男孩第一次感受悲伤。祖父的死对他震动很大。生前,老人时常领着他访亲会友,带他穿行田地,给他讲神话和民间故事听。两人之间感情颇深,这男孩从老人那儿学到不少处世之道,也听了很多古老的传说。老人把男孩当作一个可以服侍他的永久的伙伴,好像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东林的生活模式被全盘打乱,所以他的哀伤是不足为奇的。毕竟,我们的生活可以冷静客观地用图表来说明。我们日常交往的圈子就像是一个由用有弹性的橡皮带紧紧连在一起的竹杆构成的网,这个网精心保持着平衡。拚命拉断一根橡皮带、整个网就散了。每一根紧紧连在一起的竹杆就是我们生活中所交往的一个人,如抽出一根竹杆,我们也会痛苦地跌倒,整个网便立刻松弛。
小东林的情形便是如此。祖父的死使他哀伤一年有余。但他同母亲、兄长一起过活久而久之又便他恢复了常态。他兄长叫黄东明,现在已是一家之长。他勤奋、认真、能干,尽心于祖上留下来的贫瘠的土地。尽管弟弟东林太懒散,不肯同他一起干,他还是整日在田里辛勤劳作。
父亲和祖父去世使这个家族衰败了。祖父置下的田产被一分为三,东林的两位叔叔——他父亲的弟弟拿走了自己的一份。现在家里有兄弟二人和他们的母亲。虽说两个女儿已出嫁离家,但东明自己娶妻后生了三个孩子。尽管剩下的人拚命苦干,瘠田薄地上的收益还是难以维持七口之家的生活。
由于家道中落,他们推迟了花费甚大的祖父的葬礼,把棺木停在田庄上的一间小屋里。同样,他们也不得不把东林的婚事延迟,他不能在家中贫困之时娶妻,虽然他已值适婚年龄。 在这种命运的压力之下,黄家若不另寻谋生之道,便注定败落下去,沦为赤贫。让我们来看看后来的新的转机吧,其动力得自于黄东林。
母亲和兄长的监督令东林烦躁不安,他们不断地用工作来打扰他,而对他的需要却充耳不闻。东明甚至公开说他的弟弟又懒又笨,这辈子也别想娶到老婆。这种刺激使东林开始同
那些在商道上开茶馆和歇脚的人混在一起。
在商道上的茶馆里,东林注意到过往行人歇息时需要吃些茶点。他向茶馆老板建议,他是否在这里卖些花生给客人。然而没有人资助他。直到有一天东林在同当地人赌钱赢了几块钱时,这个计划才得以实现。他用钱向附近的农民购来花生,此后两三年间他一直做花生买卖。他常常彻夜不归,就睡在茶馆里。茶馆老板、过往商人和村里的闲汉都成了他的朋友。 走出家庭、迈进茶馆,使东林同外界的联系多了,使他稍微能避开家里极严的监督,终于在茶馆老板与常客中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有一天,东林正坐在花生摊旁,看到一个人向他走来。这人正是他的姐夫张芬洲。他出生在一个名叫陈洋的村子里,时常在村里行医。这村庄座落在西路边的山上,位于县城古田同乡镇湖口之间。
张芬洲走过来,东林连忙起立,两个人互致问候。谈了谈生意之后,东林把姐夫请到家里,他们在一起呆了一天一夜,商量开一爿店铺以便赚点钱。芬洲告诉他湖口镇上近来人口大增,人们聚在那里交换商品,有利可图的买卖越来越多。听了这些新闻,东林高兴极了,于是请姐夫为开店制订一个明确的计划,他愿意拿出卖花生所得的全部积蓄。其实,张芬洲只对开一间药铺感兴趣,这样他便能行医卖药。而黄东林则坚持出售诸如酒,花生一类货色,他们终于达成了默契。
然而,直到半年之后,姐夫和内弟制订的计划才得以实现。其间,东林和芬洲往来频繁,他们不仅筹划如何使用资金,还反复商量经营商店的细微末节。
他们一同到湖口察看了一番,像上面说过的,这个镇子是个沿江码头,由于处在环山谷地,从江面上无法看到。在湖口山陡峭的左侧山坡下,有一条与以县城为起点的西路平行的小河同主流汇合。这样,港口的码头便设在右面的山脚下。石阶从码头向上通往主要街道开端处的山峡。这条街缓缓地顺石阶而下,一段距离之后,便可伸延至镇中心,直到镇庙前一个三角形场地为止。从庙向东,西路逶迤延伸。向东南跨过小溪上的一座桥,有一条路沿着远方的闽江通向山下。这个省的历史、本地的商业贸易和人生的活力就像这江一般奔流不息。 在镇上转了一遭之后,东林和芬洲在大道上租了一家铺面房,年租金是五十块钱。这包括一间泥土地面的厅堂,有一土楼梯通向上面的贮藏室和后面的厨房。在厅堂左面放着装药的柜子、盒子、大酒罐,一袋袋花生,右面放着其他器物。
铺子开张时总共有四人,虽说没有很严格的分工,但每人的任务各不相同。较年长的合伙人芬洲自然是掌柜,同时,他主要负责抓药,还时常外出行医。东林虽是芬洲的合股人,干的活却更像是个伙计。他身强力壮,甘愿承担铺子里的一切力气活。芬洲的长子张茂魁虽然才十二岁,就会给店里记账,此外再干点杂活。一个名叫姚云生的是店里的学徒兼厨师。 铺子的营业很快地就绪了,四个人能诚心合作。通常一位顾客走进门来总要问酒怎么卖,东林回答后他可能买也可能嫌贵。但他们经常会求见掌柜张芬洲,要他压点价钱。在不厌其烦地讨价还价之后,常常会达成协议。这时芬洲就让东林按顾客要的斤两倒酒。东林在秤量时总是大声地报数,账房茂魁便随声记录下来。顾客在柜台前问价付账后,酒便倒在顾客带来的酒壶或酒瓶里。东林递给顾客酒器,二人互道再见,顾客便走出店门。
这是做买卖的常规,但却不完全如此。有时芬洲不在,东林便是拍板定价的人。有时东林卖别的货,芬洲或茂魁便来称酒。如果忙不开,甚至那学徒也能量酒。但他一般只负责打水做饭、洗洗涮涮或扫地、跑跑腿。
新开张的酒店使东林离开黄村来到湖口镇,割断了他同茶馆里那些人的联系,这也使他几乎完全脱离了他的家庭。他的长兄东明偶尔到镇上来看望他,并为母亲和全家买些东西,但东林本人则根本不怎么回家。这时,已不是家庭而是店铺,成了他生活的中心。卖酒售货,接待顾客,使他终日忙忙碌碌,这是自祖父死后东林第一次感到难得有空闲。
在店里东林无时无刻地操劳,但他不能不注意到店门外镇上生活的迅速发展。人们从四
面八方,从本乡和外乡涌进湖口镇。新开张的店铺有如雨后春笋。在湖口镇同福州城之间,闽江的航运日益繁忙。在这一时期,互通贸易往返西路比一度繁荣的南路更加便利。南路衔接江港水口同县城古田,由于山路崎岖,常有劫掠过客的土匪出没。
买卖的兴盛与市镇的日益繁荣使芬洲与东林开始盘算扩大商店的规模,那时,从沿海城市福州运到内地市镇的最重要的商品是盐和咸鱼。食盐买卖一向由政府垄断,但镇上的商人可以在福州城的市场上买到咸鱼,运进来卖给镇上的居民和村民。而村镇为福州城提供稻米,这是中国南方人必不可少的主要食粮。西路两旁村庄的农人惯常把米运到湖口,卖给米店,商人再用船成批运到福州。
湖口的很多店铺做咸鱼和稻米生意。从农民那里买进稻米,再卖给他们咸鱼。因此,芬洲和东林决定扩大买卖,增加这类货色。这样,他们的商店经营的品种更多了。为了买卖能顺手些,他们必须同福州方面建立联系。
第一趟去福州城时,东林二十二岁。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他乘船顺流而下,同行的是两位朋友:郑卢国和王一阳。一阳以前是个往来于西路的鸭贩子,东林在黄村茶馆卖花生时就与他相识。但在东林到湖口开铺子之前,王一阳就已从一个小贩一跃为卖咸鱼、稻米的商人了。他同兄弟们开了一家店铺,去过福州好几趟了。在那儿已有不少熟人。另一位同行者郑卢国是道地的城里人,他在湖口开了一间卖海味,布匹和洋蜡等货物的店铺。他的铺子同东林、芬洲的店铺隔街相望。
船行三天,他们抵达离湖口八十英里的福州。福州城座落在一个方圆三百英里的平原或盆地的中心。周围是如屏障般陡峭的群山。由西向东穿过盆地的闽江被南台岛分为两条支流。北边那条支流穿过洪三桥、长寿桥,在罗星塔再与南边那条支流汇合。长达一千四百米的长寿桥很是有名,它兴建于十一世纪,全部由石头砌成,一九三一年又用水泥重新修建。它把城市的主要部分和南台岛连在一起,岛上有很多外国人开的商店、银行,教会学校、领事馆,还布邮局和海关。
在福州,一阳与卢国把东林引见给中亭街上的一些鱼店老板,中亭街的南端延伸到通往南台岛的长寿桥。这条街上满是专营咸鱼的店铺,因为它靠近码头。从那儿能将咸鱼由海岸经罗星塔逆流而上运进来。东林在中亭街的店里买到了各种各样的鱼,他把鱼暂时存放在一家货栈,等船来运到湖口。他住在货栈里,每天外出逛遍全城,察看城里的买卖,注意鱼价的变动,拜访朋友和买卖上的熟人。每天晚上他写信向合伙人芬洲汇报市场的行情,鱼价的涨落,而芬洲则写信告诉他湖口需要何种鱼,以及售价如何。
在福州住了大约一年,东林已习惯于那里的买卖人生活,做生意的技巧也更加熟悉了。由于他在收到湖口镇店里的款项方面常常遇到困难,有一天便对一阳谈起要同当地的钱庄建立联系。王一阳过去同两三家钱庄有往来,因此他陪东林去找一家叫做天济钱庄的办交涉。见到老板,王向他介绍了东林,并建议为东林代表的湖口店立个户头。老板打量着东林,年纪轻轻的,但看上去很有魄力。王同老板有多年交往,彼此非常信任。钱庄老板便痛快地答应了。同城市钱庄初次建立联系对于店铺未来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对地方钱庄稍加解释也许是必要的。这些钱庄未必有雄厚的资金。现代银行制度建立之前这类钱庄很多。他们发行自己的银票,面值一元、二元、五元,有时十元不等。在银票正面印着发行钱庄的名称,但票面金额空着留待发行钱庄的官员填写,以避免伪造。钱庄也为不同的商贾立户头,虽明明知道这些客户会透支存款。但这些贷款或借款在一定期限要归还,通常不超过两个星期。
由于同天济钱庄建立了联系,黄东林发现生意好做多了。从此他不再需要用现金向中亭
街的鱼店订购鱼。他可以短期赊购,叫伙计把鱼运到货栈,无需再多费力气,鱼店在每个月同钱庄结两次账。
在这期间东林也必须对从货栈把鱼运到湖口做出安排。共有约二十条帆船定期往返于湖口镇和福州城。每条帆船属于一户人家,他们世代以此为生计。帆船每每运送稻米沿闽河而下,船主与湖口的店家是买卖上的合伙人。他们做生意要互为依赖。帆船每次航行要为商店运载货物,店主要做好下一次的安排,以便船主与他在福州城里的商店代表联系。
黄东林同另一阶层的人也开始了接触。这些人是搬运夫,他开始了解他们。在码头上,常有成百上千的搬运夫等候着,或者在福州的大街上不时走来走去,找寻临时工作。正是这些头戴竹笠,衣衫褴褛的苦力们把咸鱼从中亭街运到货栈,也是他们又把鱼从货栈运到预期沿江而上抵达湖口的帆船上。但这里是两伙苦力,他们各尽其责,决不互相竞争或干扰。每个团伙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从鱼店将鱼运到货栈的苦力不能将鱼从货栈运到帆船上。一个团伙的成员对另一团伙的势力范围的任何侵犯都会引起殴斗。但这些苦力同诸如黄东林这样的商人之间的关系却与个人无涉,仅限于工作,这种关系在每天苦力的工钱付清之后便结束了。因此东林只知道他们是普通的劳工,从无更深入的了解。
多变的都市生活为东林的生活带来了进一步的变化。他几乎完全割断了同家庭、家乡的联系,虽然他还是姐夫张芬洲店里的合伙人和代理人,他变得越来越习惯于福州鱼商的生活,这种新的生活使他日益频繁出入于中亭街的鱼店、像天济字号这类钱庄,更多地同王一阳的熟人、船主、船老大、与吵吵嚷嚷的搬运夫打交道。怀乡病偶尔也转移一下他的思绪,使他想起翠绿的金鸡山下的农田和村庄,想起他童年时在祖父身旁走过的小路。但他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做生意和都市生活。贩鱼生意中的买进卖出、搬进运出、讨价还价和彼此协商对于他已是一种有条不紊的日常生活,他对此感到兴致勃勃,心满意足。每月两次当所有的鱼店同他结账时,东林便到天济钱庄去提款。他走到货栈把钱付给鱼店派来的伙计,了结账目。他坐在那里为自己还清了借款,为自己的生意日益兴盛而沾沾自喜。他感到,在顺流而下和逆流而上的源源不绝的咸鱼与稻米组成的溪流中,在他为偿清欠款,安排新的贷款,在买进卖出中获利以使商业正常运转并付出无穷的努力时,他获得了一种当一个人与他必须居住的世界相适应时所感受到的宽慰。
空闲时,东林常常同郑卢国一起出门,郑在城市里如鱼得水,非常活跃。一次他们到附近一处温泉洗澡。在若干因火山喷发而形成的温泉旁修建了浴室。这些浴室也是一种俱乐部,实际上是一种重要的社会组织。因为各色人等都到那里去洗温泉、谈生意。东林和卢国洗完澡,躺在长椅上休息,他们便开始懒洋洋地闲聊。卢国看准机会对东林说他该成亲了。
“你该结婚了,”他说。“朝天村有我一个本家。他家有两位二十上下的姑娘正待守闺中。”
“我听说过她们,但是在我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之前,要对她们的家庭情况多了解一些”,东林回答道。
看到东林对郑家颇感兴趣,卢国便去打听消息,几天之后再次找到东林。
郑家姑娘的父亲是个农民,但读过点四书五经。除两个女儿之外,他还有三个儿子。那是个清白人家,既不富也不穷。大女儿最如意,聪明能干,老实孝顺。
东林说,“这正是我想娶的妻子。”
东林回到湖口之后,对郑家做了进一步了解。议婚之事快成定局时,东林回家去征求家里人意见。他必须征得他的叔父黄玉衡的同意,他现在是这一房长辈中仅存的男性。他还要征求母亲和兄长的同意。他们均没有不满,于是两家订亲了。这几年东林时常往返于湖口和福州。有一次他乘渡船过江时,船停在位于闽江岸边,距湖口十英里的朝天村外。他同一位坐在旁边同船老者闲聊,待船靠岸时他发现这位老人正是他未来的岳父。他不敢自我介绍,但老人偏偏问到东林的老家。得知后又进一步打听黄东林,使东林左右为难。照规矩一个年轻人成婚前不应同他未婚妻的家庭有什么往来,因此他不得不说黄东林是自己的兄弟。老人一听便立刻请东林到他家坐坐。进退维谷的东林还是拒绝了邀请。如果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接受邀请便是大大的不敬:如果他同意了,哪怕是隐瞒了真实身份,他也是无礼侵入了他未来妻子的家。
东林成亲时二十四岁,但他已证明自己是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他的新娘由自己挑选,婚事通过他同龄同辈的朋友安排,这一事实本身就使他的婚姻在村里与众不同。一般来说,都是一家之长主动提亲,订亲与成婚均由长辈安排。但自从他家的正式家长,兄长东明公开奚落他娶不到妻子,东林就决定自己来操持自己的婚事。他在买卖上的成功使长辈们认为他是个前程远大的人。
成亲之后,东林回到湖口原来的店里。鱼商和福州城店铺代表的职位由芬洲的长子茂魁接替。在店里东林主要负责卖鱼买米,而芬洲将绝大部分时间用于卖药、治病。他们不再卖酒和花生,而专营三宗货:鱼、米和药。当然,商业雇佣的人多了,有一个账房先生和一些伙计、学徒。
回到店里,东林常常给茂魁写信,告诉他自己在福州城几年间学到的经商之术。他喜欢抽空过街到卢国的店里品茶。逢年过节,乡亲们四处走亲访友。东林仅仅提着两包过年礼物走出商店回家去。他又能同家人、母亲、兄长、嫂子、妻子和侄儿侄女们一起进餐,他从一个有钱人的外部世界回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