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化教育改革的核心

作者：王本中

北京教育 1995年07期

　　编者按：如何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问题，仍是当今普教界乃至全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造成学生课业负担过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是课程设置、教材、教学大纲等方面的原因所致。而要真正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切实提高教育质量，只能走改革之路：改革旧的教育教学体制，改革旧的课程体系，改革升学考试制度，改革评价学校的制度，改革教学方法，改革人们仍抱有的、已不适应新形势需要的那种旧的传统的教育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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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形容课程是教学的“心脏”，课程体系改革是“做心脏手术”。实验中学正是抓住了课程设置改革这一重要而高难度的课题进行了八年的试验。他们坚持“以课内为基础，课内外相结合”的原则，将新课程体系确立为必修课、选修课、课外活动三大板块，把政治思想教育、社会实践活动、劳动技术教育纳入教学计划，促进了学生生动、活泼、主动地发展。八年的试验取得了一定成效。

　　现将王本中校长撰写的题为《深化教育改革的核心——课程体系改革》的文章刊登于下，供读者研究、参考。

　　作为一所重点中学，要实现学校的培养目标，应当有一个与这一目标相应的课程体系。我校从1984年开始进行课程体系改革的探索，实践使我们不断加强对课程改革的理论认识，同时也不断增强深化课程改革的决心。

　　一、课程体系改革是深化教育改革的核心

　　我国经济模式和社会结构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而教育却基本上还在统一、集中的旧模式中运行。我国现行的中小学课程体系是始于本世纪30年代的一种单一的必修课体制，它的基本特征是“以教师为中心，以课堂为中心，以课本为中心”的班级授课制。而必修课的学科内容和结构层次又是按照一套统一的计划和大纲编定的，以指令性要求在全国执行。这种单一的课程体系越来越暴露出其局限性，与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富有创造个性的一代新人发生了尖锐的矛盾。原有课程体系的弊端突出地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从培养目标看：原有的课程体系从指导思想上，偏于承接传统，总结历史，对面向未来考虑不多。在人和社会的关系上，偏重社会需要，忽视人的发展。在人的培养规格方面，重共性，轻个性，实行“划一主义”，培养“标准件”。在贯彻教育方针上，严重忽视了在课程体系整体设计中体现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致使劳动力素质提高严重受到限制。在处理五育关系上，重智育、轻德育。在智育中，又重知识，轻能力；重记忆，轻理解；重模仿，轻创造。不利于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不利于创造能力的形成。

　　2.从课程结构看：在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比例上，重理轻文，数、理、化等学科课时比重过大。在硬性课程和弹性课程的比例上，重必修课，没有课外活动、选修课的基本地位，而必修课并开课程门类又过多。

　　3.从学科内容看：各学科内容多是为升学考试服务，重理论，轻实践，学生动手操作能力差，学科知识安排片面追求深度和难度，忽视广度和趣味性，难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大大加重了学生负担。

　　4.从方法上看：原有课程体系因过分强调学科进度、程度的统一要求，因而往往导致采取灌输的教学方法，难以进行启发和比较，难以融合现代教育技术手段。旧的考试方法单纯以识记知识量为评价标准，引导学生盲目追求高分，造成严重的死记硬背和平均发展的弊病。

　　总之，“必修课一统天下”的课程体系单一、僵化、缺乏吸引力，造成学生的过重负担，不利于学生生动、活泼、主动地学习，更不利于学生个性的健康发展。

　　近30年来，许多发达国家和发展根据各国家中自国家经济改革和科技发展的实际需要，多次对中小学课程体系进行了大规模的实验研究和理论探讨，形成了许多具有生命力的教育理论体系及办学模式，给教育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也对我国的传统教育以巨大冲击。

　　因此我们认为，课程体系的改革是深化教育改革的核心内容，是势在必行的。

　　二、我校课程体系改革的实验

　　1.调整课程结构，打破必修课的一统天下。我们把每周学生学习与活动的时间分为三大块安排：第一，每周星期一至星期六上午安排5节课，每节课40分钟，用于国家教学计划中规定的必修课的学习；第二，每周星期一至星期五下午各安排两节课，每节课40分钟，用于选修课、劳动技术课、自习课以及思想品德教育活动等；第三，每周星期一至星期五下午3点半以后及星期六下午为学生自由活动时间，安排各种课外学科小组活动，各种比赛、讲座、文体活动等。学生根据自己的爱好自由选择参加。这样就把必修课、选修课、劳动技术课、课外活动、思想品德教育等五个方面的内容都纳入到课程体系之中，在时间上得以保证。

　　2.照顾学生年龄特点，贯彻三个区别对待的原则：①初中与高中区别对待。初中开设劳动技术课，高中开设选修课；②起始年级（初一及高一的第一学期）与其它年级区别对待。起始年级开展“立规成习”、“立规入轨”严格训练及适应性教育，不开设劳动技术课和选修课；③毕业年级与非毕业年级区别对待。初三和高三的第二学期的结束阶段，抓好综合提高工作。

　　3.科学地安排好各种弹性课程，充分发挥学生特长，发展个性。对于选修课、劳动技术课和课外活动均制订出明确的教学目的和要求，并进行必要的考查和考核。我们认为选修课和课外活动的教学目的和要求是：扩大学生的知识面，开阔视野，培养兴趣；引导学生理论联系实际，提高他们的动手操作能力；培养学生的高尚情操和提高学生的文化科学素养；发展学生的专长，为培养某一方面的尖子人才打下良好的基础。在上述思想指导下，我们在高中先后开设了三类共39门选修课。选修课每周两次，每次两课时，每个学生可以选一门或两门。计算机在高一为必修课。初中开设8门劳动技术课，劳技课每周3节，每学期开设两门，学生在初中阶段必须学完4门。课外活动以小组活动为主，兼有专题讲座、各类竞赛。全校有近20个课外小组，一个小组一般每周活动1-2次，由教师辅导，时间、地点固定。

　　所有以上弹性课程由课外活动办公室统一组织、管理、考核，并有专项经费予以保证。

　　4.适当压缩必修课的课时，减轻必修课过重的课业负担。第一，由原来每节课45分钟减为40分钟；第二，减少必修课周课时，初中控制在30节以内，高中控制在28节。

　　八年来的实践表明，这一新的课程体系因包容了必修课、选修课、课外活动等三个不同的系列，把政治思想教育、社会实践、劳动技术教育纳入了教学计划，具有系统完整、稳定灵活的特点，因而有利于教育方针的贯彻。

　　三、课程体系改革必须研究解决的几个关键性问题

　　八年来的改革实践，使我们看到了方向，但也深切地体会到基础教育改革的艰巨性。应当充分估计到传统观念的巨大历史惯性，它有着对社会、经济、文化的强大制约性。而现行的升学考试制度、招工和人事制度又起着强化某些传统人才观、质量观的作用。课程改革的艰难历程启示我们，要深化这一改革必须集中力量开展以下几方面的探讨与研究。

　　1.关于中学特别是普通高中性质和任务问题

　　普通教育既要考虑社会发展的需要，又要考虑人的发展需要。在基础教育阶段，更要充分重视人的发展，着眼于人的素质的提高，片面地过分强调教育为社会服务的提法是不利于人的全面和谐发展的。对“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片面理解，把阶级斗争作为学校的一门主课的做法，都曾使我们的基础教育受到严重损害。长期以来，我们所恪守的普通中学“要为高一级学校输送合格新生，为社会培养优秀的劳动后备力量”的所谓双重任务论，对于一所中学来说，二者得兼是十分困难的，实际情况是重心往往发生偏斜。课程体系的改革是教育内容深层次的改革，是教育改革的核心，它涉及到教育的体制和模式问题，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出路在于走管理体制和办学模式多样化的道路。我们认为，普通高中的性质和任务应当体现出统一性和多样性，要构建一个多侧面的目标体系。不同地区、不同类型学校，其性质和任务要有不同侧重点，否则哪一类、哪一所学校都不易办好。

　　2.关于科学确定课程总量以及合理界定必修、选修、课外活动三类课程各自的地位、作用及其三者关系，如何优化组合，建立合理结构的问题。

　　课程体系包括课程结构、课程标准、课程内容和课程评价四个方面。而课程体系改革的“攻坚战”则是课程结构的改革。在现行的教学计划中虽然确立了各类必修课的课时和标准，既有各类课程在中小学阶段的总课时，又有明确的周课时安排，各类课程也有各自的大纲和教材。但是，首先要解决的课程总量问题未解决，课时总量偏大，学生受学校支配时间过长，没有了自由发展的空间和时间，这也是造成学生负担过重的重要原因之一。必修课不能调整，选修课、课外活动的安排自然受到极大的限制，“因材施教”只是体现在学生升入高一级学校时的“分流”，而未在课程体系内解决。至于从定性和定量的结合上，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对必修课、选修课、课外活动三类课程系列的地位作用、目的任务与结构比例、学生层次特点等诸方面没有相当深入的探讨，课程体系的改革也只能是一句空话。

　　3.建立适应新课程体系的评估体系问题

　　旧的课程体系是旧人才观、质量观的产物，几百年来形成的一套完整而稳定的考试评价制度是为其服务的。这个评价制度的要害是“以分论人，以分量才”。用这种考试评价制度来检验新课程体系的实验成果，往往产生尖锐的矛盾。一些颇具才能的学生考试时却拿不到高分。我校最近几年接收的十几名外籍学生，他们在国外都曾是优秀学生，毕业回国后也很有作为，不少还顺利地考上了自己国家的名牌大学。但在我校学习期间，考试中却常常不及格。问题在哪儿？就在于旧的质量观和考试方法有严重缺陷，那些被我们用旧考核办法宣布为“差生”的学生很可能有着相当的潜能，显然他们的才能被埋没了，被扼杀了。这就告诉我们旧的考试制度成了实施新课程体系的强大阻力，如不改革现存考试评估制度，课程体系改革必然步履维艰。因此，变革质量观，改革考试评价制度的问题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课程体系的改革关系到教育的整体质量，应当采取既积极又十分慎重的科学态度，需要坚韧不拔的求实精神，也需要教育行政部门对进行课程改革的实验学校给以支持，并制定相应的政策，创造一个较好的外部环境。

　　四、进一步完善课程体系，创造新型学校模式的设想

　　考察数十年乃至几百年来的课程演变史，剖析旧课程体系的种种弊端，借鉴近年来国内外课程改革的宝贵经验，通过八年的课程体系改革的实践，我们看到了一种新型模式的雏型，它大致应当具备以下几个特点：

　　1.把集体化教育和个别化教育有机结合起来

　　学校教育发展史大体完成了由个别化教育向集体化教育的转变，班级授课制的学校就是一种比较成熟的集体化教育形式。其优点是效率高，有利于系统地学习最基础的知识。但个别化教育淡化了，统计资料表明，中学生在这种学校一年的学习时间里，接受教师个别教育的时间平均每人只有5分钟。这不能不严重影响因材施教原则的贯彻。少年儿童个性差异是客观存在，削弱个别化教育就是限制甚至扼杀个性的发展。当然，不可能回复到古代的纯粹的个别化教育。出路当然在于寻求两者有机结合的新模式。随着教育技术的现代化，电子计算机的出现，使个别化教育有了一种现实可能性。设想新型学校可以划分出集体教育与个别教育的时间和场地，充分开展小组讨论，自读自学，个别辅导。在方法上可以通过录像、电影、录音、计算机辅助教育软件等新颖的知识载体，学生在教师指导下，自选科目、自选内容、自选进度、自行评价，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而在课程体系的设计中除了科学地安排硬性课程与弹性课程的结构比例、内容搭配、分合形式外，还应使其具有稳中有变、静中有动的可调节性，使德、智、体、美、劳几个方面在课程设置中都得到保证。这样的课程体系使学校对学生既有必要的压力，又有强大的吸引力。

　　2.有效地运用现代化教育技术

　　历史表明，造纸术、印刷术的发明，书籍的出现，对文化的传播和教育的发展起了重大作用。同样，现代化的教育技术特别是电子计算机的出现，将会给信息的传递和处理开辟更为广阔的天地，它必将成为新型学校的有力支柱。不引进现代教育技术的教育将是一种不完善的教育。当然，要认真研究现代教育技术与基础教育结合的方式和有效途径。要改革目前固定教室的单一做法，使学习场地具有可调节功能，从而具有容纳多种教育技术的灵活性。

　　3.学校与社会密切联系，使教育成为一个开放系统，也将是新型学校的重要特征

　　封闭的教育是一种窒息的教育。新型学校应当设计开放型的课程，诸如参观、访问、调查、研修、旅游、学习或见习等，这些课程可以也应当列入学校教学计划，以开辟学校与社会联系的多种途径。与之配合，政府可以设置青少年生产劳动实习中心或基地，发动社会各行各业，支持学校，向社会学习，真正使教育与社会生产劳动相结合。

　　4.新型学校必须具备使师资队伍不断优化的机制

　　面临未来新型学校，教师的教育观念和知识的更新、素质的提高更显得重要和迫切。教师学术、思想、品德水平的提高是教学质量提高的根本保证，也是提高教师社会地位的重要措施。新型学校的教师业务品格应当是通才加专才，应能承担必修课、选修课、活动课的教学任务，能熟练运用现代教育技术。

　　5.必须改革教育测量、评估制度

　　考试制度无论内容、方式和方法都应当进行彻底的改革，纠正“以分论人，以分量才”的片面性。目前实行的学年制评测考核制度可以与学分制相结合。在方法上，要把闭卷与开卷、口试、实验操作等考核相结合。应充分利用计算机进行质量管理，其内涵是：①对试题的难度、效度、信度进行统计评测；②对分数进行标准化处理，以形成新的综合性科学评估系统。同时还要改革学校内部和外部管理体制，调整学校的管理机构，以适应新课程体系的需要。

作者介绍：王本中 北师大附属实验中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