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_透明的红萝卜_看莫言与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

作家作品新论

从 透明的红萝卜 看莫言与拉美的班幻现鑫主义

. 同济大学人文学院 王 莹

内容摘要: 自1 7 年拉 美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的译介工作在 9 9 中国大陆积极开展 以来, 众多中国新时期的小说家们通过翻译者的

与拉美文学结缘,并初次产生了借鉴拉美文学的兴趣 #!阎 同年 ,加西 亚∃ 马尔克斯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从而在当时的中国掀起了 ∀ 马尔

翻译接受 学习并借鉴着拉美的魔幻现实 主义, 同时 投身实践,创作 了 一系列带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作品 !莫言是其 中 的一位代表 ,

也是较早接触拉 美文学并深受影响的作家!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作

品主要受马尔克斯和福克纳影响, 尤其是对 ∀感觉#这种描写手法的

克斯热 #,莫言在这一时期的一系列作品,如 透明的红萝 卜 闪电 枯河 金发婴儿

球状

爆炸 等等,明显地带有马尔克斯的痕

迹 !1到了 2 世纪 8 年代中期至 % 年代, ∀莫言一方面继续感觉魔 1 4 0 0

幻的实验, 另一方面又不时地从马尔克斯 的作品中获得素材和灵

运用上 !本文以莫言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中的 透明的红萝 卜 一篇为

例 ,从它的感觉魔幻,所营构的奇异的情境和塑造的黑孩 透明的红 萝卜 这些魔幻意象等三个方面来看莫言所受到的影响 !

关键词:透明的红萝 卜 莫言 魔幻现实主义 感觉

黑孩

感 ,来强化魔幻的效果 !%,协 在这一阶段,莫言对马尔克斯的模仿主要 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形象设置上 !莫言模仿 百年孤独 中喜欢吃 湿土和石灰块的女孩,在其作品 铁孩 中塑造了两个喜欢吃铁并能

辨别不同铁的口味的男孩 ! 二是鬼神问题上 !同样还是在马尔克斯

意象

的 百年孤独 一书中, 已经死去的梅尔加德斯和普罗登肖∃ 阿基拉 魔幻现实主义是 2 世纪拉丁美洲文学史上的一个重要部分 ! 0

对于这个概念的界定, 拉美作家 西方各文学家以及中国的文学研 究者们都尝试着给 ∀魔幻现实主义 #一个相对稳定且能为广大读者

尔等人因为受不了死人国的寂寞 ,又回到活人的世界 !莫言在他的

作品 奇遇 里也讲到类似的情节 , 已经死了两天的三大爷在村冈遇 到了回乡探亲的∀我#!当然,鬼神问题上 ,墨西哥作家胡安 ∃ 鲁尔福

接受的定义,但都各有偏颇 !西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曾利君老师在 归纳借鉴了众家之说后 ,认为 ∀魔幻现实主义是在 2 世纪二三十年 0

代之交萌芽诞生于拉丁美洲的一个文学流派;魔幻现实主义文学通

也给了他诸多灵感 !网 下面仅以莫言的 一部小说 透明的 红萝 卜 为

例来看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在莫言作品中的显现 ! 二 透明的红萝 卜 透明的红萝 卜 讲述的是一个顶着大脑袋的黑孩 ,从小受继母 虐待, 因为沉默寡言,经常对着

事物发呆 ,并对大 自然有着超强的触

觉 听觉等奇异功能 !他和小石匠被派到滞洪闸工地干活挣工分 , 受

常具有将客观现实和以某种信仰或观念意识为基点的主观真实相 交融的特点 ,并常常运用夸张 怪诞 象征 打破时空界限等手法进 行非理性描写(但并非采用夸张 怪诞 象征等手法的作品都是魔幻

现实主义文学 )! #1 1

到了小石匠以及美丽善良的菊子姑娘的保护 !但因为继母虐待的阴 影以及他对菊子姑娘一种隐隐的情慷 ,他甚至咬了菊子姑娘 ,在小 石匠和小铁匠打架时, 意外地帮欺负他的小铁匠去打小石匠!小铁

匠动不动就让黑孩去偷地瓜和红萝 卜 因为黑孩视觉上的幻觉, 他 , 把红萝 卜 看成了有着金色外壳包着银色液体的透明的红萝 卜, 从此

一 莫言接受魔幻现实主义影响 莫言是当代文学时期较早接触拉美文学并深受影响的作家之

一 ! 9 2 年 , 外国文学 第 3 期上刊载了 !8 1 2 阿根廷当代著名作家科塔 萨尔的短篇小说才 南方高速公路 ,小说写了人们及车辆从星期天下

午因塞车而被滞留在开往 巴黎的南方高速公路上的经过,在四五天 的堵车历程中,滞留的人们经历了饥饿 寒冷 雷雨 ,以及各种关于 塞车原因的流言侵袭 !莫言在阅读了这篇小说后写出了 售棉大 路 ,在这部短篇小说里,卖棉花的农家姑娘杜秋妹被滞留在了通向

棉花加工厂的路上达一天两夜之久, 被滞留的卖棉花的人们同样也

对红萝 卜 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最后当小铁匠把他的萝 卜 扔进了水 里再也找不到时,黑孩钻进了萝 卜 把所有正在成长的红萝 卜 地, 都 拔了出来 !在这部小说里 ,莫言主要通过以下几方面来体现他所受 到的魔幻现实主义影响:感觉魔幻 奇异的情境和魔幻的意象 !

1 感觉魔幻

在这一天两夜里经历了饥饿 寒冷 雷雨 ,以及相互关心的感情 !对 这两部小说进行比较, 不难看出整体框架上它们是极为相似的, 可

马尔克斯在 百年孤独 的开篇中说 :∀任何东西都有生命,一切 在于如何唤起它们的灵性 ! %,门 莫言也有唤起他们灵性的方法,就是 他的∀神奇的想象和超常的感觉#l ! ] 8 莫言这种功能的来源有两处! 一 作家许辉努力为现代社会重新寻找伦理法则的一种体现!他对乡土

人性世界的书写以及美好秩序的勾画, 出自诗学理想的建构 ! 如果

说鲁迅的背负与寻找是绝望的反抗 , 那么, 许辉的抒情性乡土小说

见莫言对 南方高 速公路 这篇小说模仿的浓重 !也由 ,莫言 ∀开始 此

作者在文中提到的季候到了, 即是人主宰世界的季候到了 !这个世 界将会因为人类的出现而发生重大的改变, 大地间万物发生的任何 反应都是人类之母对∀地之子 #的偏爱 ! 大地给予人类的太多 , 而人 类

回报大地的却少之甚少!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不平衡的感情诉求 就带出了幻灭的味道! 那种看不见的大地之优伤便如一股暗流, 在 苍凉的底片上撕裂所有温暖的假象, 心碎无声却一样的惊心动魄, 那一叶理想之舟也最终搁理置在悲剧的岸边 !许辉想表白的不是人 类的伟大, 而是天 地 人 我(你)和谐关系的伟大! ∀人种 #是进化成

∀人类#的发端, 在进化的过程中那种淡然的平凡的过程才是赋予人

对伦理所怀有的乡愁, 仍不失为一种独特的理性表白 , 这一理性追 问也许比金刚怒目的反抗更为久远 , 更具有穿越时空的力量 !

参考文献:

] l [ 林语堂.中国人囚 1 上海:学林出版社, 19 4. . 9 J 2 [ 杨匡汉, 孟繁华. 共和国文学 5 0 年田.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

出版 社 , 1 9 . 9

的真正价值之所在 ! 总体而言, 许辉的抒情性 乡土小说构筑的乡土乌托邦不是传统 意义上的现代社会的理想摹本 , 而是一种文人的诗学理想 , 其文化 价值在于诗学层面, 或者说伦理层面!对乡土理性的回望与表白, 是

] 0 [ 李继凯. 民间原型的再造 & 对沈从文 边城 的原型批评 尝试田.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19 S 4 9 , ) (

[ 4][ 7]许辉 . 种[ j 肥 :安徽 文艺 出版社 ,2 010 3]1 5][ 人 M 合

作家 作 品新 论

是他 自身就感觉细腻 比较特别 ,他在 文学应该给人光明 一文中

说 :∀我的长处就是对大 自然和动植物的敏感 , 对生命的丰富的感 受, 比如我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味, 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 发现

对水域的追求 ,对风的追求 ,都源 自于他所感受到的大自然给他的 美好的情境, 而这些温柔和美好 ,也正是饱受苦难的黑孩在内心深 处想要追寻的自由和满足 !红萝 卜 的意象在这部小说中也是神秘而 富有灵性的 !它在作者的笔下是这样呈现的:∀红萝 卜 的形状和大小

都像一个大个太阳梨, 还拖着一条长尾 巴, 尾巴上的根根须须像金

比人家更丰富的色彩 !%阴 , 当莫言把他的这种感觉特长运用到自己的 创作中时,他的作品中的个体就被赋予了生命 感情 灵性和活力 ! 二是外国作家们对他的启示,尤其是马尔克斯和福克纳 !在福克纳 的 喧哗与骚动 中, 白痴班吉可以闻到铁门那 ∀寒冷的气味#, 也能 闻到死亡的气味 !在马尔克斯的 百年孤独 中,雷梅苔丝那致死的 气味也同样被外乡人们闻到了!10 1睬受两位作家影响的莫言为了让 自己的小说更 ∀具有生命的气息 # ∀打动人心的力量 #, 他认为他也 和 要像福克纳和马尔克斯等作家那样 ∀调动起 自己的全部感觉 #,并 ∀努力的写出感觉#, ∀营造出有生命感觉的世界#! 1 1 在接下来的举例

中我们会看到他的实践 ! 在小说开头不久, 这样写道:∀刘副主任用

色的羊毛 !红萝 卜

晶莹透明,玲珑剔透 !透明的 金色的外壳里苞孕 着活泼的银色液体 !红萝 卜 的线条流畅优美 ,从美丽的弧线上泛出

一圈金色的光芒 !光芒有长有短, 长的如麦芒, 短的如睫毛, 全是金 色 ((%l 嘶 有的形容都带着美好的词汇, 而正是这个透明的红萝 卜 l [

的出现, 开始正式碰撞黑孩内心对于美好事物的欲望 ,而当红萝 卜

被小铁匠扔人水中时, 黑孩追了出去, 它便在人水 的霎那引导黑孩 去找寻他想要的自由和满足, 最后黑孩拔出所有还在成长的红萝 卜

的疯狂怪异的举动,其实也是他对欲望的焦灼的渴望 ! 曾利君老师在她的著作中这样说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 : ∀ 同样是借鉴学习魔幻现实主义的一些技巧, 莫言的小说却 ∋ 魔幻 % 得别具一格,他们既不像扎西达娃的小说那样在神秘的宗教事像中 营构魔幻 , 也不像贾平凹那样在种种神秘现实的描写中获得魔幻 , 而是借助奇异的感觉描写来取得魔幻的效果 ,他的带魔幻色彩的小 说可是说是一种源 自丛生的感觉的 ∋ 感觉魔幻小说 #,,后面又说莫 言通过对这种感觉的捕捉和处理将拉美的魔幻 中国化 ,对于后面这

手 指着闸上的 黑孩 !黑孩背对着人群,他脊梁上有两块大疤痢 ,被阳

光照得忽啦忽啦打闪电 !#俩 道本无生命可言的丑陋的伤疤在莫言

的笔下, 变成了闪电, 并且是在运作中的闪电, 而同时这两道闪电又

和阳光进行了碰撞, 那些刺眼的闪人人心的东西开始在字面上跳跃 出来 !两道大疤痢是继母虐待的一个标志, 而这个标志就通过 ∀忽啦

忽啦 #打人村人的心里 , 也打人后来工地上的人们的心里, 菊子姑娘 的心里 , 以及最后看萝 卜 地的老爷爷的心里! 这个苦难的象征由此

变得深人,并为他带来众人的同情和爱意, 如刘副主任看似凶巴巴 其实照顾他的工作分配,菊子姑娘的眼泪和母爱, 老爷爷的同情 !然 而, 正如阳光就像他们的爱意和怜悯, 闪电是黑孩因受苦而畸形的 内心,两者冲撞,没有得到融洽的结果 !另外还如 ∋ 听到了河上传 他 来一种奇异的声音,很像鱼群在跌喋,声音细微 ,忽远忽近,他用力 地捕捉着, 眼睛与耳朵并用,他看到了河上有发亮的气体起伏上升, 声音就藏在气体里 !只要他看着那神奇的气体,美妙的声音就逃跑 不了!%, 堆 这里, 因为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有声音 动作 ,一切都脱离 l

句话,笔者不敢认同 !我们从莫言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框架和例句

中,可以看到他和拉美魔幻现实小说家的极大的相似之处 ,尤其是

曾老师在这里一直最为强调的 ∀感觉#, 我们也可以看到多模仿了马

尔克斯和福克纳,如 ∀香附草贪婪地嗅着他满身的煤烟味儿 #和班吉 所闻到的那铁门的 ∀寒冷的气味 #,其实是如出一辙的!

那么, 在这 里 ,我们就不必苛求去特意追寻出莫言老师的中国化出来 !

注释 :

了 笨拙而显得灵动起来 !

2 奇异的情境

在黑孩去寻找被小铁匠扔进河里的金色的红萝 卜 有这样一 时,

] ] s % ] l 2 [ ] s [ [ l ][ l 曾利君.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的影响与接受 ) ]. M 中 国社 会科 学 出版社 .2007. 12.p12 pz6o pz6o一 p16z pz6z 261

P 16 1

段描写 :∀那只公鸭子跟它身边那只母鸭子交换了一下眼神, 意思是 说:记得吧? 那次就是他,水桶撞翻柳树滚下河,人在堤上做狗趴,最

后也下了河拖着桶残水 ,那只水桶差点没把麻鸭那个躁包砸死( ( 母鸭子连忙回应 :是呀是呀是呀, 麻鸭那个讨厌家伙, 天天追着我说

] 0 [ 曾利君.魔幻现 实主义在 中国的影响与接受) ∗ M .中国社会 科学出版社.2007. 12.P161一 163

阴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 英锦炎版 P .见:曾利君.魔幻现实主义 l 在中国的影响与接受)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1 .pl 1 M . 0 7 2 6

] s [ 曾利君.魔幻现 实主义在 中国的影响与接受)M ∗ .中国社会 科学出版社.2007. 12.p157 ] 0 l 大江健三郎.莫言.文学应该个人光明.南方周末.2 0 .2. . 0 3 8 2 见:曾利君.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的影响与接受+ ]. 中国社会科学 M

出版社. 2007 . , p 157 12

下流话,砸死它倒利索 ∃( #呷鸟 ∃ 子的对话,超出了现实的世界 ,有着

童话的形式, 然而言语间的粗俗, 又远远地逃离了童话的纯净美好, 变成了成人间的带点野性的对话!又是一次碰撞 , 现实与超现实, 纯 净与粗俗 ,是一种奇异的夸张的情境, 带着想象的翅膀 !与上述的粗 俗有所不同, ∀那些四个棱的狗蛋子草好奇地望着他, 开着紫色花朵 的水芡和擎着咖啡色头颅的香附草贪婪地嗅着他满身的煤烟味 儿! %, 哒 里的植物们在生命的运作下就显得可爱很多 , 灵性的每一 l 个眼神 动作, 都如同孩童般 , 这里便有 了童话的感觉 , 虽然这个童 话也带着点乡土的气息! 3 魔幻的意象 小说主人公黑孩是这部小说的主题型魔幻意象!如上面我们所 介绍到的 , 这个可怜 的瘦小的孩子没有得到过母爱, 反倒因继母的 虐待而养成了沉郁呆滞的性格, 正如小石匠形容的, ∀动不动就像尊 小石像一样发呆 , 谁也不知道他寻思着什么 ! %, 然而, 他就像一个 ] 6 l ∀神秘奇特的小精灵%j 刀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超强的感觉, 但这种敏锐 l , 他只赋予 了大 自然 , 他听到空气的歌唱, 动物的鸣叫, 看到各种动 物 植物以及环境中其他物体的形形色色的神态, 然后无论是声音

还是画面 , 都是美好的 , 动听的, 纯净 的, 就如他在水中都能感受到 鱼群对他的温柔 , 他看到红萝 卜 那奇异的美丽, 他对红萝 卜 的追求,

1 0 曾利君.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的影响与接受) ∗ ] M .中国社会

科学出版社.2007. 12.P158一 159

l [ ]莫言.小说的气味. 见:曾利君.魔幻现实主义在 中国的影响 与接受) 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 .P 58 + M . 0 7 1 1 2 12)莫言.透明的红 萝卜 .莫言精选集 ) ∗ M .北京燕山出版社.20 6. 5 3 0 1.P

[ r3]1141[25][26][25]莫言.透明的红萝 卜.莫言精选集[M ].北京

燕 山出版社 .2006. ps6 p 72一 p74 p 57 p7 1一 2 l 73 7

v l [ }陈黎明.魔幻现实主义与新时期小说 )M ].河北大学出版社.

2 0 0 8 .1 . P 1 2 8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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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0 8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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