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午餐_的话语权力阐释
《午餐》的话语权力阐释
杨石乔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广东深圳518055
)
摘 要:语言结构是一种普遍化的支配力量, 话语即权力的产物。文章运用福柯的话语理论论述了话语与权力的逻辑
关系, 对英国著名小说家毛姆的短篇小说《午餐》中“我”与女士之间的话语权力关系进行了阐释, 并且揭示了他们之间的话语权力游戏及话语权力的消长。关键词:话语; 权力; 游戏; 《午餐》
中图分类号:H 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4703() 00242Abstract :L anguage structu re is a p revalen t dom inating pow . of . T h is thesis app lies Foucau lt’sdiscou rse theo ry to analyze the i er . It sheds som e ligh t on
the natu re of discou rse and ’sL and demon strates the gam e of discou rse pow er and its Key words :discou er ; e ; T he L uncheon
1. 引言
英国著名现代小说家和剧作家威廉・萨姆塞特・毛姆(W illiam Som erset M augham , 1874-1965) 在长达65年的文学生涯中, 创作了20多部长篇小说, 32部戏剧, 100多篇具有异国风光的奇特的艺术魅力的短篇小说。英国著名文学评论家伯吉斯说:“他在长篇小说领域的成就虽然不可与狄更斯或是詹姆斯的相比拟, ……而在短篇小说这一较小形式的方面, 则几乎没有一个作家(不管是活着的还是已故的) , 能与他媲
(1993) 。他的短篇小说涉及英国人在国内和海外的各种生美”
活, 题材新颖, 情节曲折多变, 人物栩栩如生, 具有冷峻、客观的特色。使他赢得了“英国莫泊桑”和“短篇小说大师”的崇高声誉。他的作品的语言不仅丰富、通俗易懂, 而且诙谐、幽默, 富于表现力, 并以简洁、明晰为其特色。
毛姆的小说《午餐》以第一人称倒叙了发生在“我”——一位作家和一位高雅华贵的女士之间充满戏剧性的往事。当年小说主人公“我”是一个靠写作勉强为生的年轻作家, 一天, 突然接到一位女读者的来信。信中大大称颂了“我”的作品, 这位女士还表示想见见“我”, 并希望“我”能在巴黎一家高级餐馆请她吃一顿便饭。“我”当时身上只剩下全月生活费80法郎, 但出于年轻人的虚荣心, 经不住女士的阿谀奉承, 便应允了。谁料共进午餐时, 那女士以她那如簧之舌优雅体面地点尽珍馐, 尝遍美味, 致使青年作家倾囊而尽, 险些落入丢尽脸面的境地。饶有意味的是, 这位青年作家在宴席上已明明知道该女士的诡计, 但却只能步步就范。这其中原因并不只是由于作家年少不谙事, 更重要的是, 隐含了该女士与青年作家之间的话语权力关系, 作家逃脱不了该女士编织的话语权力网络。
2. 话语与权力
权力之间具有复杂的互动关系(1989:98) 。这正是权力总是不遗余力地争夺话语、控制话语的原因所在。同样, 话语本身也总是不停顿地追逐着权力。因此, 话语与权力必须结成牢固的“同谋关系”, 二者才会相互强化, 相互增殖, 相得益彰。这正如“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的道理一样, 历来对社会中既定的权力部署的颠覆, 总是首先表现为对权力话语的颠覆。由话语产生的新的异质的权力的出现, 引起原有的权力部署的重新调整。而权力对话语的控制, 也正是对其生产异质权力功能的控制。
然而, 话语从本质上来说, 是一个开放的系统。话语之权力的释放, 只能在话语的流畅中实现。话语之权力的再生产, 也只能表现为话语自身的再生产。通过话语自身不间断的增殖繁衍, 其内在的权力才得以持续地维护、强化、增殖和释放。正如福柯指出的一样“如果没有话语的生产、积累、流通和发挥功能的话, 这些权力关系自身就不能建立起来和得到巩
(1997:228) 固。”这里的权力概念并非人们通常说的政治、经济等宏观权力。根据福柯的新定义, 权力还包括微观的人际关系, 尤其是“一个人企图控制他人行为”的关系(1996:441) 。福柯说, “在男人和女人之间, 在家庭的成员之间, 在老师和学生之间, 在
(1997:有知识和无知识的人之间, 存在着各种权力关系”
176) 。男女之间显然存在着这种微观的权力关系:一方要么接受、要么拒绝另一方的控制或影响。这种影响他人的行为并非都是否定的、压抑性的, 也可以是肯定的、建设性的, 在很多情况下是有利于被控制一方的。揭示出权力的生产性正是福柯对权力话语的重大贡献。福柯的理论是对强调团体(阶级) 之间的支配关系的传统权力观念的超越, 因为它还包括个人之间的控制与被控制关系。权力可以是生产性、并非总是压抑性的这一理论可以帮助我们分析一些敏感的人际关系, 如男女关系、师生关系中的权力问题。福柯的理论适用于分析毛姆小说《午餐》中人物之间的权力关系是因为毛姆关注的焦点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3
. 权力的游戏
米歇尔・福柯(M ichel Foucau lt ) 的话语理论向人们揭示, 话语是权力的产物, 在话语的实践中潜隐着权力的运作。因此, 话语蕴涵着权力, 话语显现、释放并行使着权力, 话语即权力。话语的争夺实质上即权力的争夺, 话语的拥有意味着权力的实现。但话语又不仅仅是权力的附庸。话语一旦由权力产生出来, 话语本身又具有能动地生产权力的功能。因此话语与
人文主义学者试图逃避权力的影响, 因为他们害怕权力
(1995:会“限制个人的自由活动和自我表达, 应该反对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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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然而, 福柯在《性史》中告诫道:“权力无法逃脱, 它无所
不在, 无时不有, 塑造着人们想用来与之抗衡的那个东西。”他
还说, “人们始终处于权力‘之内’, ‘逃避’它是不可能的”(1989) 。毛姆的《午餐》表明, 即使在陌生人之间, 任何人也无法逃脱权力之网。比如“我”与女士之间复杂的权力关系就是明证。
(gaze ) (丹纳权力的游戏始于权力的眼睛对“我”的“注视”
赫、斯奇拉托、韦伯, 2002:63) 。在“午餐”开始前, 权力的眼睛对“我”注视过两次。第一次注视是“她读过我的一本书, 并曾经跟我写信谈论该书……”。第二次注视是“随即我又收到她的一封信, 说她路过巴黎, 想跟我谈谈。”这两次注视都是对“我”的关注, 且带有一个性别的维度, 即女性对男性的关注。在这两次女性注视(fem ale gaze ) 之下, “我”的反应分别是:“我回信向她致谢”和“我回信说, 伊约餐厅会见我的朋友”。, 以, (1997:158) 。的代价”“受宠若惊, 况且年纪太轻, 还没有学会对一位女士说‘不’”。更严重的后果是“没有几个男人学会这一招”, 以至于青年作家虽然从来想都没有想过去法国参议员吃饭的福伊约餐厅, 却不顾自己窘迫的处境, 答应去那里宴请他的读者“她”。因此, 王岳川认为, 注视是一种权力话语, 一种意识形态压抑, 一种权力摄控的象征。(1998)
从话语权力角度看, 午餐进行中的对话实际上是一种权力, 是一种限制人、控制人、操纵人的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 这篇小说的主角不是人, 而是话语本身(周莉, 2000) , 这也正是毛姆在小说中大量使用对话的用意所在。以下从五种策略来论述话语的权力游戏。
3. 1降低权力的威胁
话语能够有一种权力支配的作用, 这首先在于话语所使用的语言本身就有一种给事物标定秩序的作用。人们在交往中双方很可能在动机、立场、态度、需求、意向等方面存在着冲突和矛盾, 发话者为了使交谈继续进行下去, 或为了进一步控制对方, 避免对方躲闪逃遁, 往往要采取降低权力威胁的权力策略, 《午餐》里的那位女士便成功地使用了这一策略。例如:
(我午饭从不吃任“I never eat anyth ing fo r luncheon . ”“
) 何东西。”
(我吃东西从不超过“I never eat mo re than one th ing . ”“
) 一样。”
(一条小鱼”“a little fish ”, “a little caviare ”“, “一点点鱼
) 子酱”
“I never drink anyth ing fo r luncheon excep t w h ite w ine . ”(除了白葡萄酒, 我午餐从不喝别的饮料。) “”
“You see , you’vefilled you r stom ach w ith a lo t of m eat ,
(你瞧, “bu t I’veju st had a snack and I shall en j oy a peach . ”
你吃了一肚子肉, 而我只是吃了一点小吃, 我会很乐意再吃个
) 桃子。”
(只要一个冰淇淋和一杯“Ju st a n ice 2cream and coffee . ”“
) 咖啡。”
该女士通过“never ”, “little ”, “ju st ”, “snack ”等否定词或表示微量的不定代词的巧妙使用, 把权力的威胁降至最低限度, 表明她将要吃的东西只是一点点, 不会花很多钱, 从而使她的要求对听话者不构成任何大的威胁, 并在听话者的心里
造成一种印象, 即听话者若按照她的话去做, 也不会危及听话者的自身利益, 因此使听话者乐意主动与之配合, 满足而非拒绝她的请求。权力在这种降低威胁的情况下正是如水银泻地般得到实施。
3. 2权力的陌生化
在交谈中, 发话者有时要批评、纠正或改变对方的观点, 但又要顾及对方的面子, 便有意识地把特指人称改成泛指人称, 表面上是在说一种普遍的、一般的、公认的原则、规范、规律或境况, 而实际上却在暗示对方应如何如何, 这种先建立某种公认的规则, 然后让对方就范的权力话语, 我们称之为话语。:
I peop le eat m now adays . ”(。) ”“You know , there’sone th ing I tho rough ly believe in . O ne shou ld al w ays get up from a m eal feeling one cou ld eat a
(你知道我深信一件事, 即一个人在吃完饭站起“little mo re . ”
) 来时应该总是感到自己还可以再吃一点。”该女士通过使用“peop le ”, “这些泛指称谓, 使她的批one ”
评并非针对“我”而发, 而是一种大家共有的普遍存在的缺点和毛病, 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规劝“我”, 要比直接纠正“我”效果好得多, 这不仅使“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良习惯, 同时又保全了“我”的面子。
3. 3权力的注视福柯提出的“圆形监狱”理论认为, 管理犯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使他们每天每时每刻都作为潜在对象处于权威性注视之下。这种注视并不局限于监狱, 而是可以渗透到社会上各个机构的空间中去(2002:62) 。为了控制操纵对方, 权力话语以将心比心的方式向对方表示关注。这种关注也是一种注视, 一种操控性注视(mon ito ring gaze ) , 具有规训力量, 关注听话者的需求, 使听话者在一片温馨的感觉中不自觉地接受了对方的摆布。《午餐》中不乏这样的例子。
“I th ink you are unw ise to eat m eat . I don’tknow how
. I you can
expect to w o rk after eating heavy th ings like chop s
(我认为吃肉是不“don’tbelieve in overloading m y stom ach . ”
明智的。我想象不出你吃完像排骨这样油腻的东西之后, 如何
) 能坐下来工作。我是绝不会吃这么多让我的胃受苦的。”“I know there are peop le w ho don’tlike them . T he fact
(我知道有人“is you ru in you r taste by all the m eat you eat . ”
) 不喜欢吃它们[芦笋]。而事实上只吃肉是会败了你胃口的”。该女士站在“我”的角度, 指出“我”不能只吃肉, 那样会败
了胃口, 而应吃些易消化的蔬菜, 使营养搭配合理、全面。这一席话表明说话者洞悉听话者的内在需求, 虽是一番责备的话, 但听话者听完后, 毫无怨气, 相反感到真诚而又细致入微的关心和爱护。说话者顾及听话者的积极面子, 即体察听话者的需求从而使双方建立起一种友好真诚的交际关系, 这为下一步:她向听话者提出其他要求时不被拒绝, 营造了一种友好亲热的气氛。
3. 4权力的悲观
在进行文学创作时, 创作者对语言符号的借用更无所谓“客观”而言, 他凭自己的主观意愿取用语言符号, 宣泄或表现自己的欲望, 大多是不顾“客观”和“他者”的。这种在文字符号的取用上的任意性, 在表现目的上的“操纵”性, 使语言符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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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9月第13卷 第3期
J
ou rna l of X i ’an In terna tiona l S tud ies U n iversity
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
Sep t . 2005V o l . 13N o. 3
再是语言符号本身, 而成为其使用者表现主观意志的工具。说
话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并不一味地采用强硬的手段, 权力话语有时也表现出“悲观”。也就是说话者把物质需求转换成某种精神需求, 以一种感伤、抒情、喟叹的审美方式引发对方的同情感, 使其作出反应, 从而达到自己功利的目的。例如:
“I shou ld
be so rry to leave Paris w ithou t having som e of
(如果不尝一点它们[芦笋]而离开巴黎我会感到十分“them . ”) 遗憾。”该女士通过使用权力话语中的感伤表达法, 道出了她为之遗憾的事, 无形地给听话者施加一定的压力。而作为听话者, 在交谈中因已与对方建立了良好的交际关系, 怎会漠然视之无动于衷呢? 因此, 说话者一句委婉的慨叹远远胜过了直接的请求, 为了不使说话者心存任何遗憾, 听话者甘愿赴汤蹈火满足对方心愿。故小说中的“我”, 那位女士点了这道菜。
3. 5权力的顺从
:制严重侵蚀, , 以至于早在你使用的语言之中, 你就不得不表明你的不妥协态度; 因此, 他千方百计在你使用的句法、语法与词汇中表达这种不
(1988:63) 。但是在谈话中, 发话者往往采取顺从方式, 妥协”
它表面上充分顾及了对方的尊严和意志, 实际上却掩盖了自身的私心, 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权力策略, 如:
“I’m no t in the least hungry , bu t if you in sist , I don’t
(我一点不饿, 但如果你一定. ”“m ind having som e asparagu s ) 坚持的话, 我不介意来点芦笋。”“M y docto r w on’tlet m e drink anyth ing bu t cham 2
(我的医生只让我喝香槟。) “”pagne . ”
该女士首先声明自己一点不饿, 如果你执意要点那道菜,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这就保全了听话者的消极脸面, 避免双方产生意见分歧, 维护说话者与听话者之间和谐的关系, 最终在维护听话者面子的幌子之下, 说话者非常体面地达到了自己一饱口福的愿望。医生的话语对其客户来说可以算是绝对的权力话语, 既然是医生的旨意, 那就必须顺从, 这样出于对医生权力话语的顺从就不得不喝点香槟了, 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两处, 该女士通过顺从“我”和医生的话语权力, 为自己谋取了私利——“来点芦笋”和“喝香槟”。
4. 结语:权力的消长
罗兰・巴特作了阐述, 他指出:语言按其结构本身包含着一种
不可避免的异化关系。言语, 或更严格些说发出话语, 这并非像人们经常强调的那样去交流, 而是使人屈服:全部语言结构是一种普遍化的支配力量(1988) 。文章中女士的权力话语一直延续到“你是个十足的幽默家”。在尝遍美味佳肴之后, 再次对“我”恭维。女士的权力话语到这里已经挥洒到极致了。而“我”在这种权力话语的控制之下, 结果却“面临着整整一个月的开销要支付, 而口袋里却分文俱无”。到最后众神为我复仇, “现今她的体重已达294磅”。在这时, 女性权力话语才得到消解。这种女性权力话语缘于注视——“女士”对“我”的注视, 也止于注视——男性对一位重磅的女士的“集体匿名注, 因为她将被置, 又成为男性权力话语, 又预示着男性。小说以女性对男性的“注视”开端, 又以男性对女性的“注视”结尾, 人物之间的话语权力的游戏也是此消彼长, 这无不体现了毛姆作为“短篇小说大师”的高超的艺术造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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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权力支配作用问题, 更主要的还是在于话语是一
种陈述, 它包括话语的发话者、听话者及双方相关的语境。在话语的讲述中, 发说者本来就是要使话语起到一种祈使、评价、指认等方面的作用, 而这些都会无形地对听话者施予一定压力, 在特殊的情形下, 发说者还可能是对听话者发出指令, 或者是为自己的某一可能被指责的方面提出辩护。对此问题,
作者简介:杨石乔,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讲师, 硕士, 主要
研究方向为语篇分析、语用学和英语教学。
收稿日期 2004204202
责任编校 采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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