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今天的200块,看看晚明的市民生活.
白银的形制有多种,其中有的铸为固定重量的银锭,大的有五十两一锭的,此外也有二十五两、十两一锭的,更小的称银锞子。
银锞子
元代曾铸过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称为“元宝”,意思大概是“元朝的宝货”吧。后来这个名称沿用下来。在小说中,西门庆包占妓女李桂姐,就取了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到院中使用(第十二回)。后来李瓶儿转移家财,也是将“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搬到西门庆家——元宝的形状是两头翘起,中间稍凹,便于缠在腰上。有个“腰缠万贯”的成语,就是这么来的。
除了铸成固定重量的银锭外,一般散碎银子,用于小额货款的支付。银子比较软,要用特殊的工具剪凿,再用专门的秤(等子)来称量。小说中多次出现凿取、称量银子的情景,如小说第五十回就有妓院老鸨“在灯下拿黄杆大等子称银子”的描述。
银子的成色也有不同,最好的银子称“纹银”,因为表面铸有皱纹。成色差的银子叫“低银”或“成色银子”,里面掺杂了铅等别的金属。
在小说第十二回中,就曾提到常时节在妓院中向西门庆借了一钱“成色银子”(后面又说“八成银子”),指的就是这类成色不足的银子。明朝后期大量使用白银,连小孩子也能辨别银子成色的高低。
银子的价格又该怎么计算?明代一两白银,合今天人民币多少?这里有两种算法。一是根据当前的国际市场白银价格计算,一是根据白银的实际购买力来计算。
国际市场的白银价格很不稳定。2004年,1盎司(克)白银的价格是5至6美元,到2006年,已飙升到14至15美元。如按国际市场价换算,1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130多元(这是按明代的度量衡计算,那时1两相当于克)。不过今天的白银实行大工业开采,成本较低;若按实际购买力计算,价值至少还要增加三成。
以米价为例,明朝万历年间,1石米的价格浮动在7钱至1两银子之间。1石米重120斤,而明代的“斤”比今天的“市斤”要重(今天1市斤500克,明代1斤为590克),所以明代1石米相当于今天市斤。今日米价若按1斤元计算,明代1两白银的购买力,相当于今天人民币210块钱左右,为了计算方便,就算200元吧。古代的度量衡制度,1两为10钱,1钱为10分。那么1钱银子相当于20元钱,1分银子相当于2元钱。
请记住这个比价:明代万历年间1两银子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今天人民币200元,1钱银子合20元,1分银子合2元钱。下面,我们就来看看《金瓶梅》时代山东运河一带的物价水平,以及西门庆一家的“幸福生活”。
以下以西门庆的家庭生活为中心,看看明代万历年间山东运河两岸的物价水平和庶民生活。
“民以食为天。”洞悉读者心理的小说家对此深有领会,《金瓶梅》中吃喝饮宴的场面也就格外多。各种酒席丰俭不一,花费也各不相同。除前举潘金莲主持的家庭便宴外,第二十一回,西门庆众妾约定每人出银五钱,共凑了三两一钱银子,请西门庆、吴月娘吃酒。这个价格,约合今天人民币六百多元。
另一回,李瓶儿下棋输了五钱银子,潘金莲张罗用三钱银子买了一坛金华酒(合六十元),二钱银子买了猪头及蹄子(合四十元),让来旺媳妇宋惠莲烧好,潘金莲、李瓶儿、孟玉楼等同吃,还给吴月娘留出一份(第二十三回),总共约合一百元。
蟹肥时节,吴月娘买了三钱银子螃蟹,请众人吃了一日(第五十八回),约合六十元。当时物价之低廉,由此可见一斑。
《金瓶梅》中最丰盛的一席家宴,是第十六回西门庆出钱替结拜兄弟应伯爵过生日,在应家摆下酒席,十兄弟畅饮一日,还叫了两个“小优儿”(小演员)弹唱助兴。连同赏小优儿的钱,总共五两四钱银子,相当于一千一百元。
不过同西门庆招待、奉迎上司相比,这样的酒席,又显得“寒酸”了。第四十九回,西门庆设宴招待新任巡盐御史蔡状元及东平府巡按宋御史。酒席上“说不尽肴列珍馐,汤陈桃浪,酒泛金波”,“当日西门庆这席酒,也费够千两金银”。临去时,西门庆又让手下把两桌酒席送给蔡、宋两御史,其中包括“两坛酒、两牵羊……一副金台盘、两把银执壶、十个银酒杯、两个银折盂、一双牙箸……”统统装入食盒,“共有二十抬”——这个“饮食”账里,还包括金银酒器,价值实在无法算清。
官绅财主的饮食状况如此,底层百姓也应有口腹之欲。不过填饱肚皮,是他们更迫切的愿望。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由饫鲜餍肥的财主子弟沦落为乞丐,包工头侯林儿请他到“食荤小酒店”吃酒,是“四盘四碟,两大坐壶时兴橄榄酒……两三碗湿面”,连酒带菜,共花了一钱三分半银子(第九十六回),合今天二十七元。底层社会的饮食消费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以上谈的,主要是饮食的价格。其实对饮食的内容,小说家抱有更为浓厚的兴趣。随便举第三十四回为例。先是应伯爵陪着韩道国到西门庆家说事,西门庆唤画童取茶,“不一时,银匙雕漆茶钟,蜜饯金橙泡茶,吃了”。韩道国走后,西门庆又留应伯爵吃酒,应伯爵趁便提道:
我还没谢的哥,昨日蒙哥送了那两尾好鲥鱼与我。送了一尾与家兄去,剩下一尾,对房下(即妻子)说,拿刀儿劈开,送了一段与小女;余者打成窄窄的块儿,拿它原旧红糟儿培着,再搅些香油,安放在一个磁罐内,留着我一早一晚吃饭儿,或遇有个人客儿来,蒸恁一碟儿上去,也不枉辜负了哥的盛情。
虽是一派阿谀之词,却也透出应伯爵的“美食家”素养,背后则显露出小说家的饮食文化趣味。接着酒菜上来,“先放了四碟菜果,然后又放了四碟案鲜:红邓邓的泰州鸭蛋,曲弯弯王瓜拌辽东金虾,香喷喷油炸的烧骨,秃肥肥干蒸的劈晒鸡。第二道,又是四碗嗄饭(即佐餐菜肴):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瓯儿水晶膀蹄,一瓯儿白炸猪肉,一瓯儿炮炒的腰子。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磁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西门庆将小金菊花杯斟荷花酒,陪伯爵吃”。
书童求李瓶儿在西门庆面前替他说人情、赚外快,拿一两五钱银子,“买了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鲜鱼,一肘蹄子,二钱顶皮酥果馅饼儿,一钱银子的搽穰卷儿”,整顿一桌酒席孝敬李瓶儿。
这一席酒,西门庆也吃了些,众人也都跟着沾光,只有看门的小厮平安没吃到。于是平安向潘金莲诉苦,由此加深了潘金莲与李瓶儿的矛盾。这一切,全都是以饮食为诱因。
单是一回书,就有如此多的内容与饮食相关联,全书饮馔内容丰富多彩,由此可以概见。有些时候,很普通的饭食,也被小说家的妙笔描摹得令人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