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作者在特定时空场域中对"绿"的情感变化
摘 要:我们知道“所有的事物从其存在的所有瞬间起均具有它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在时间与空间上均互相联系着,可以说时间与空间是一切事物存在的基点。”时间的长短与空间的大小影响着人们对事物的喜怒哀乐的情感变化。作家陆蠡便是在巧合的时间和空间中对“绿”产生了情感,且随着时空的推移,情感也发生了变化。
关键词:《囚绿记》;时间;空间;情感变化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33-0003-02
《囚绿记》是作家陆蠡散文集《囚绿记》中的一篇同名散文,入选人教版高中语文课本。虽然此文只是一篇选读文章,但因其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和文学特色,历来是许多学者和教师的研究对象。文章最吸引读者的是主旨的多义性。有一部分教师认为《囚绿记》是作者立场鲜明的民族话语权的展示。而徐江教授在《“知人论世”:语文教学的哲学错位――是颂扬民族性格还是认识生命尊严》一文中认为不能简单将文章歌颂的“绿”理解为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而应该看到作者在“囚绿”过程中内心的自省。在倡导多元解读的时代,《囚绿记》为读者提供了很好的范本。基于多元解读及提高学生鉴赏能力的倡导,笔者以为此文还可从时空角度去分析作者对“绿”的情感变化。我们知道“所有的事物从其存在的所有瞬间起均具有它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在时间与空间上均互相联系着,可以说时间与空间是一切事物存在的基点。”①时间的长短与空间的大小影响着人们对事物的喜怒哀乐的情感变化。作家陆蠡便是在巧合的时间和空间中对“绿”产生了情感,且随着时空的推移,情感发生了变化。
一、作者在时间中对“绿”的情感流动
我们知道“每件作品都是作家在特定时空、特定语境、特定情绪下产生的,与彼时彼地人们的精神状态、生活习俗、价值观念、审美理想紧密联系。”②作者在离开北平一年后回忆当时与“绿”相处的短短几月里对“绿”的感情变化,写下此文。可以说《囚绿记》记录的是作者“心灵起伏的痕迹”。
文章开头“这是去年夏间的事情”,说明作者初次遇“绿”的时间。作者当时住进北平的一家公寓,“这公寓里还有几间空房子……但我终于选定了这朝东房间,我怀着喜悦而满足的心情占有它,那是有一个小小的理由。”那么,这个小小的理由是什么呢?原来作者选定的房间靠南的墙上“有个小圆窗……园窗外面长着常春藤。当太阳照过它繁密的枝叶,透过我的房里来的时候,便有一片绿影。我便喜欢这片绿影才选定这房间的。”当时作者独自旅居北京,偶遇常春藤,自然便对这一片绿影萌生了爱意。就这样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里,作者因偶遇“绿影”,对“绿”欢喜、感动,而选择有常春藤的房间,有了这段与“绿”的“感情故事”。
“绿”的出现使作者忘记了孤独困倦的旅程。作者对“绿”极其喜爱,为“绿”的生命歌赞,为“绿”的出现感恩,与“绿”相亲相爱、平等对语,“绿”已成为作者的知己。大约过了两个月,“忽然有一种自私的念头触动了我”。作者把两枝浆液丰富的柔条牵进屋子里来。作者“囚”绿,想让绿色与自己更接近、更亲密。作者此时占有欲膨胀,想和“绿”日夜相伴,由与“绿”相亲相知者异化为“占有者”。而那被幽囚的“绿友”却十分顽强地抗争着,每天早晨“绿友”尖端总朝外声张,对囚禁行为进行反抗,这激发了作者从占有到报复的行动。“我为了这永远向着阳光生长的植物不快,因为它损害了我的自尊心。可是我囚系住它,仍旧让柔弱的枝叶垂在我的案前。”作者的理智与自己极端爱“绿”、恋“绿”的情感发生错位,由十分喜欢“绿”的情感异化为占有报复“绿”的行动。
当作者看着常春藤渐渐变得枯萎,好像病了的孩子似的,又产生了同情和懊悔的心情,“渐渐不能原谅我自己的过失”,但“我仍旧不放走它。魔念在我心中生长了。”此时的作者变成一个占有与谴责两种矛盾情感的交织体。在离开北平前的一个早晨,作者看到这“永不屈服于黑暗的囚人”时,从“征服者”变成了“被征服者”。作者看到了常春藤的生命,并终于改正了自己的错误.“开释”了被囚禁的“绿友”,祝福“绿友”常青常好。一年后作者回忆自己的北平生活,写下此文。此时的作者已经摆脱了当时的不理智,成为一个自我反思、自我批判并向“被囚者”致敬致歉的可爱的作家。作者认识到“绿友”是一个有尊严的的生命个体,为“绿友”独立的生命意识和顽强的生命力所折服,并颂扬“不屈服黑暗的囚人”。同时作者还抱着一个疑虑,生怕曾经伤害的“绿友”和自己面生。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知,随着时间的推移,作者对“绿”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喜欢“绿”―占有“绿”―报复“绿”―对“绿”产生魔念―开释“绿”―祝福“绿”;离开北平一年之后,则怀念“绿”,害怕“绿”会和自己面生。时间的变化见证了作者情感变化。散文集《囚绿记》序言中陆蠡曾说:“这集子就是我的一些吞吐的内心的呼声……写这序的,是自白的意思,也是告罪的意思。”可见此文是作者回忆以往岁月的自白,是作者剖析自己内心情感的记录。文中的事情是一年前发生的,作者以当下的心情去回想,除了回忆当时对绿的情感波折之外,更重要的是以一种反思的心态去分析自己曾经的行为。因此《囚绿记》正是作者对过往岁月只知爱“绿”,却不懂如何爱“绿”的经验总结,“是对那一段因爱而生害的心路历程的自责和忏悔。”③
二、作者与“绿”情感交流的空间媒介
“在任何作品中,时间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与空间结合在一起生成意义的。”④时间与空间的结合是读者窥视人物内心世界的重要角度,它再现了作者在当时的时空场域中对人事的情感生成情状及意义。空间,是作家情感生成寄托的关键场域。那么《囚绿记》中,是否有作者情感发生的特殊空间呢?
我们看文章的最后一段:“离开北平一年了。我怀念着我的圆窗和绿友。有一天,得和它们见面的时候,会和我面生吗?”作者不仅怀念“绿友”,还怀念“圆窗”。我们仔细阅读文本,可知“圆窗”是作者选定的公寓的墙上凿开的一个空间,那么“圆窗”和“绿友”有什么样的关系呢?作者在选定公寓时,虽一开始是在一个相对较大的空间(即房间)中“瞥见绿影”,但要和“绿影”朝夕相伴,近距离观察“绿”则必须拉进自己和“绿”的距离。此时和“绿”距离最近关系最好的自然是“圆窗”,当“我在小房中安顿下来,我迁徙小台子到圆窗下……我快活地坐在我的窗前。”由此可知,作者选择了“圆窗”,“圆窗”已经成为作者观察“绿”、欣赏“绿”的最佳视角。作者从此即可通过“圆窗”,与绿叶对话。 我们知道“窗”蕴涵了中国文人一种特殊的观物方式,在许多诗词中,“诗人们凭借“窗”这个审美支点,诗意地、哲理地观照自然万物。”⑤据笔者统计全文“圆窗”共出现过12次,王一川在《修辞论美学》一书中曾言:“重复或称反复、复叠等是文化常常采用的一种修辞术。透过本文的重复,我们能够捕捉文化的隐曲幽微的气息。为什么某些东西会一再地被重复?为什么恰巧是这些而不是那些被重复?这后面一定有着值得追寻的文化上的缘由。”那么作者在文中不断重复“圆窗”又有何寓意呢?宗白华曾说:“有了窗子,内外就发生了交流。”笔者以为,“圆窗”就是作者与“绿”发生交流的平台。我们看这些句子:“我在小房中安顿下来,我迁徙小台子到圆窗下……但我并不觉得孤独。我忘记了困倦的旅程和以往的许多不快的记忆”、“我快活地坐在我的窗前”、“我天天望着窗口常春藤的生长……我以揠苗助长的心情,巴不得它长得快,长得茂绿。”从这三句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通过“圆窗”看“绿”时,是一种欢喜的心情。此时的“圆窗”为“绿”做媒,使作者免去了孤独寂寞,使作者欢喜开心。作者天天看着似乎定在圆窗上的常春藤,恰如欣赏一幅生机盎然的绿意图,而这“绿”是充满了生命力,勃发向上的个体,使作者觉得充满了力量。
接下来作者的情感发生了变化。“忽然有一种自私的念头触动了我。我从破碎的窗口伸出手去,把两枝浆液丰富的柔条牵进我的屋子里来,叫它伸张在我的书案上,让绿色和我更接近、更亲密。”作者不满足于天天看着窗外常春藤的生长,希望常春藤能近距离的陪伴他、守候他,帮助自己排除抑郁的心情。此时的“圆窗”似乎成了作者的帮凶,帮助作者改变常青藤的生长方向。而这被幽囚的“绿友”,它的尖端总朝着窗外的方向。“甚至于一枚细叶,一茎卷须,都朝原来的方向。”看着一天天枯萎的“绿”渐渐失去了青苍的颜色,变成娇弱,好像病了的孩子,作者产生了怜惜之情。作者在离开北平前的某天清晨,终于“开释”了“绿”,使它得以按照自己选定的方向生长,“绿”最终得到了“生命的尊严”。
通过“圆窗”和作者及“绿”的关系,我们看到作者一方面极端爱“绿”,为“绿”导致情感与理智错位之下产生魔念,依旧不放“绿”;另一方面又为“绿”不解自己的风情而苦恼,为“绿”被强行拉进屋内而感到抱歉。由此可知“有小圆孔的窗”为作者的情感变化提供了一种情感纠结变化的可能。这一小小的空间,既见证了常春藤的两种生长境遇,又预示了这绿色的生命背负着的却是作者理智与情感的两端的挣扎和纠缠。可以说“圆窗”是作者内心情感与理智艰难交锋的见证。
透过作者在特殊的时空场域中对“绿”的情感变化,梳理整篇文章的脉络,文章向我们清晰的展示了作者情感变化的线索。既有刚发现绿时的欣喜,有与绿对语时的自得,又有囚绿后的恼怒、报复,更有释绿后的怀念。作者爱“绿”之情袒露得跌宕起伏,摇曳多姿。这一切不仅让我们体味到了作者那敏感质朴的率真心性,让我们触摸到作者那璞石一般的心灵,而且也表达了作者对“绿”不屈服于黑暗的钦佩之情,是对“绿”的生命尊严的一种尊敬和爱护。
注释:
①李珠鲁.试论鲁迅《狂人日记》的文学时空.韩国仁济大学校.苏州大学学报) ,2001年4月,第2期.
②王泉根.论人类文学大系统的分类结构.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1年11月,第37卷,第6期.
③徐江,刘承英,戚笑微.“知人论世”:语文教学的哲学错位――是颂扬民族性格还是认识生命尊严.
④李珠鲁.试论鲁迅《狂人日记》的文学时空.韩国仁济大学校.苏州大学学报) ,2001年4月,第2期.
⑤王书艳.唐人“开窗”行为的诗学阐释.文史天地.理论月刊,2012年第8期.
参考文献:
[1]李珠鲁.试论鲁迅《狂人日记》的文学时空[J].苏州大学学报 ) ,2001年4月,第2期.
[2]王泉根.论人类文学大系统的分类结构[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11月,第37卷,第6期.
[3]徐江,刘承英,戚笑微.“知人论世”:语文教学的哲学错位――是颂扬民族性格还是认识生命尊严[J].人民教育,2009年10期.
[4]王书艳.唐人“开窗”行为的诗学阐释[J].文史天地.理论月刊,2012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