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山水田园诗盛唐风采一探
辽宁师范大学
硕士学位论文
王维山水田园诗盛唐风采一探
姓名:吕荣莉
申请学位级别:硕士
专业:中国古代文学
指导教师:颜邦逸
20030601
三墨生查堕堕望壁堕垦墨二堡
王维山水田园诗盛唐风采一探
研究生:吕荣莉
指导教师:
专颜邦逸业:中国古典文学
f内容摘要1:本文将王维前后期山水诗置于盛唐人文的大背景中,重新考察、审视。提出王维对自由、崇高、优美的人生追求体现了一种艺术化的人生态度,禅使王维取得了超越的视角,从而对王维山水田园诗的艺术境界产生了积极影响的观点,论证了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并不像长期以来学术界颇有影响的诸多研究者所论定的那样表现出对世俗妥协、对现实社会逃避的消极情绪.而是体现了盛唐时代一种健康向上、积极乐观的时代精神风貌。[关键词】:盛唐气象田园山水诗禅艺术化人生
}l言
唐代是一个恢弘的时代,恢弘的时代孕育了浩然搏大的文化,而诗歌正是这个时代文化留予后人最为光辉灿烂的遗产。在这个创作出了无数精品、佳品、妙品诗歌的时代里.闪耀着众多熠熠生辉的诗人.他们以各具特色的诗歌,开辟了一个气象万千的诗歌的黄金时代。而在这众多缔造这个黄金时代的“明星”之中,王维无疑是十分杰出的一位。在盛唐诗坛中,王维的创作丰富多彩,包括山水田园、边塞金戈、送别赠答、述怀咏史、奉和应制等等,而在这些题材中,最为后人赞叹不己的是其山水田园诗。其山水田吲诗意境优美。笔触细腻,情感丰富,意韵深长,独具一格,开拓了北方山水林泉的新视野,在题材上丰富多样,并具有隽永深广韵内涵,融合了山水诗注重写景和田园诗注重写意的传统,最重要的是在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发展历程中,它体现了对自然描绘方式由模山范水向心灵感应的转折.而且以其形神兼备的艺术风格、清空优美的艺术境界成为中国山水田园诗这一诗派发展到“完美阶段”的标志性人物…。
近二十年来,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己成热点,然而,言此者多不及盛唐气象、盛唐人文,多着眼于“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艺术形式美,岢定其艺术成就,以及佛教禅理在其山水田园诗中的体现和影响。因其后世多负盛名的山水田园诗多创作于后期隐逸时期,在学术界有一种观点认为王维后期的隐逸生活是对现实社会的逃避,是一种消极避世的表现,而在此期间创作的山水田园诗又多具有一种冷寂清空的格调因而认为是其消极遁世、转入佛门寻求慰藉的思想体现。如游国恩等人编著的《中国文学史》中认为:“如果l
£维山水Ⅲ吲j寺盛唐风呆一探
把‘空山不见人’、‘深林人不知’、‘涧户寂无人’等句联系起来,就不能不惊讶诗人感情的幽冷和孤独了。……至于《孟城坳》一首,……更表现了他这个庄园主人空虚没落的心情。……山水田园的名篇如《田园乐七首》、《过香积寺》、《鸟鸣涧》《积雨辋J|I庄作》等,都是归隐以后的作品,都在闲静孤寂的景物中流露了对现实非常冷漠的心情。至于《夏日青龙寺谒操禅师》、《谒埔上人》等充满佛家空无寂灭的唯心哲理的诗篇,就更不必说了。”由此还认为“有人甚至推崇他为‘诗佛’,把他捧到和李白、杜甫同样高的地位,这显然是极端错误的。”[2】王运熙也在《王维和他的诗》中谈到王维的山水田园诗“非常静谧,甚至幽冷阒寂,深深感染上了作者消极出世甚至禅学寂灭的思想情绪。”[3】笔者认为王维的山水田园诗虽然不像其边塞诗一样以慷慨雄浑之笔壹接放射出盛唐昂扬风发的时代之气,但从他的山水田园诗里也以其浑厚隽永之气、宁静和谐之氛、安恬适足之象、明朗秀丽之韵、闲雅淡定之心折射出盛唐时代积极乐观、健康向上、优美崇高的时代风采。
谈到盛唐诗人、盛唐诗歌,我们最先在脑海中浮现的词即为“盛唐气象”、“盛唐之音”等等。唐诗研究中的盛唐气象概念可说是建国以来古典文学研究的热点之一.近十余年来也有不少知名学者对此撰文发表了各自的看法。意见分歧颇多。
学术界一般认为宋代严羽的《沧浪诗话》较旱论及盛唐气象,严羽的《沧浪诗话》中提到:
诗之法有五:日体制,日格力,曰气象,日兴趣,日音节。
一一Ⅸ诗辨》[4】
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
一一《诗评》f5】
“迎旦东风骑蹇驴”绝句,绝非盛唐人气象,只是白乐天言语。
一一《考证》【6j
又谓:盛唐之诗,雄深雅健。仆谓此四字,但可评文,于诗则用健宇
不得。不若《诗辨》“雄浑悲壮”之语,为得诗之体也。毫厘之差,不可不
辨。坡谷诸公之诗,如米元章之字,虽笔力劲健,终有子路事夫子时气象。盛唐诸公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叉气象潭犀,莫不同如此。
一一《答吴景仙书》[71
由此可知,严羽只是以“气象”论诗,认为气象只是与体制、格力、兴趣、音节并列的五种诗法之一,是作为一个美学概念加以使用的。他认为盛唐诗的气象特点是“雄浑悲壮”、“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与宋诗气象不同,而像自居易那种简单易懂、近乎俚语的语风就更非盛唐气象之风了。(与此相似的看法则有当代的王运熙先生,他在《说盛唐气象》一文中认为“盛唐气象是宋代以来诗论中的一个术语,指盛唐诗歌的风貌特征”,这种特征“一是浑厚,二是雄壮”,“它表现在盛唐大多数作家作品中间.而与初唐、中晚唐诗显示出区别来a”[8])基于此点认识.严羽在《沧浪诗话》中于全部盛唐诗中特别推崇李杜,以雄壮之美作为自己的诗美理想。严羽所提出的“浑厚”、“雄壮”的审美标准,2
T二维山水…同诗盛厝风采一探
对后来的诗歌批评产生了重大影响。如明代的胡应麟推崇汉人诗为“浑然天成,,绝无痕迹,所以冠绝古今”,而“盛唐句法浑涵,如两汉之诗,不可以一字求”[9】。明人谢榛则认为“七言绝句……当以盛唐为法。盛唐人突然而起,以韵为主,意到辞工,不假雕饰:或命意得句,以韵发端,浑成无迹,此所以为盛唐也。”[10]
但是严羽又在此书中对盛唐诗的分析研究提出了兴趣说、妙悟说:
盛唐诸公,透彻之悟也。
一一Ⅸ诗辨》fll】
盛唐诸人,惟在兴趣。
一一《诗辨》[12]
妙悟说、兴趣说强调的都是审美感兴,这一点在当时盛唐影响甚大的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派表现要尤为明显一些。可是因为当时严羽为了改变南宋末年的诗歌弊风,独尊李杜,倡“雄浑悲壮”诗风.便少提王盂。他的妙悟说、兴趣说推崇的是盛唐诸公,这其中自然包括王、盂,这样一来,又与前面独尊李杜、忽视王孟的论诗倾向有自相矛盾之处,难免会使人产生一种印象,认为严羽指出的盛唐气象主要是李杜诗歌的代表风格,而王盂一派是被排除在外的。这样基础上概括的理论是不全面的,因为把盛唐诗歌很大一部分作品摒弃了,因而盛唐诗歌的整体风貌出现了一种人为的刻意的割裂。后代的诗歌评论家虽同意严羽的“浑厚悲壮”之说.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其理论的缺陷。如明代胡应麟即提出了“盛唐一味秀丽雄浑”[13】,就在严羽的提法上有所丰富。
在当代唐诗研究中关于“盛唐气象”的理解产生了广泛而又深远影响的是林庚先生的盛唐气象理论。林庚先生在1958年发表的《盛唐气象》一文,较全面系统地阐述了盛唐气象的特质,他认为:
盛唐气象所指的是诗歌中蓬勃的气象,这蓬勃不只由于它发展的盛况,
更重要的乃是一种蓬勃的思想感情所形成的时代性格。这时代性格是不能
离开了那个时代而存在的。盛唐气象因此是盛唐时代精神面貌的反应。[14】
蓬勃的朝气,青春的旋律,这就是“盛唐气象”与“盛唐之音”的本
质。[15】
盛唐气象作为盛唐诗歌的表现特质,是一个客观存在,我们要对它进行理解和界定就必须要以客观事实为依据。我们认为“盛唐气象”应该是从盛唐诗歌给人的总体印象着眼・它应是盛唐积极进取、生气勃勃的时代精神与时代风采在诗歌中的审美体现。它呈现的不仅仅只是一种风格,而是如百花齐放的多种风格的汇合。
我们知道,盛唐三位诗人李白、杜甫、王维各自有各自的诗歌艺术特色,李白浪漫豪迈,杜甫沉郁顿挫,王维清新优美,都是盛唐之音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作为几乎生活于整个盛唐时期的王维,虽然他没有像李白那样激情澎湃地去讴歌自由和理想,也不像杜甫一样忧心忡忡地悲国忧民,可是他仍以一名盛唐时代中上层知识分子所特有的心理去感受表现出了盛唐之音的博大雄浑,他的笔下同样也记录了那一时代人们共有的希冀和追求,3
王维山水…尉诗盛唐风采一探
还有对盛世功业的自信与满足,对各种思想的宽容和吸收,对文化艺术开拓的热忱与追求・对美好平静生活的渴望与享受。煌煌盛世给诗人留一F的不仅仅只是“天下文宗”的美名,更多的是给诗人留下一种健康平和的处世为人之道,是一种面对坎坷挫折的坚强应对,是一种对人生更高更美更纯的生存理想和生存状态的不懈追求。所以,笔者认为王维全身心地走向山林根本上并不是颓废消极,而是盛唐时代人们爱好山水清音之审美情趣的突出延伸,更是诗人对崇高优美的追求与向往.它与盛唐时代那种积极向上、意趣盎然的时代精神息息相关。所以我们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中,不仅可以感受到煌煌时代人们浩然博大的慷慨气概,也一样能感受到那个时代因自信、乐观而衍生出的浑厚隽永、宁静和谐的平和气氛。
壬维在其早年实际上与开天时代任何一位怀抱功业愿望的诗人一样,充满着追求不朽功业的理想与抱负。一般认为,盛唐时代那种昂扬的精神风貌与壮阔的襟怀抱负在边塞诗里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在他的笔下,我们可以感受到“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老将行》)!16]的壮怀激烈,“新车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少年行》之一)[17]的任侠豪爽,还有“忘身辞风阙,报国取龙庭”(《送赵都督赵代州得青字》)[18]的雄心壮志,“尽系名王颈,归来报天子”(《从军行》)[19]的自信豪迈,“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少年行》之二)120j的豪气干云。这种昂扬向上、奋发有为、积极进取的时代精神风貌在边塞诗里得以直接体现,而我们也能在王维早期的山水田园诗里感受到盛唐时代人们自信乐观的气概、浩然开阔的胸怀,这种气概与胸怀投射到诗人笔下的风景物貌,掩抑不住一股强烈的壮逸之气。
其一《渡河到清河作》[2lj:
泛舟大河里,积水穷天涯。天波忽开拆,郡邑千万家。
行复见城市,宛然有桑麻。回瞻旧乡国,淼漫连云霞。
其二《华岳》[22::
西岳出浮云,积翠在太清。连天凝碧色,百里遥青冥。
白日为之寒,森沉华阴城。昔闻乾坤闭,造化生巨灵。
右足踏方止,左手推削成。天地忽开拆,大河注东溟。
遂为西峙岳,雄雄镇秦京。……
在这两首诗里,诗人看山,是黛色葱郁,气势宏大,仿若一个绿色巨人屹立于天地之间,崔嵬峥蝾;看水,是波光连天,浩洁瀚瀚,一望无际,又或像~条劈开山峡的巨龙.一泻千里,如此廓大气势,令人心胸开阔。再如《燕子龛禅师》中的景物描写:
山中燕子龛,路剧羊肠恶.裂地竞盘曲,插天多峭娉。
瀑泉吼而奔,怪石看欲落。伯禹访未知,五丁愁不凿。
岩腹乍旁穿,涧唇时外拓。桥因倒树架,栅值垂藤缚。
乌道悉已平,龙宫为之涸。跳波谁揭厉,绝壁免扪摸。
……【2314
在这里,诗人写奇境险处.虽是小径盘曲险恶。山峰峥嵘,怪石、奇树当道,古藤、E泉.兰丝些查型堕生壁壁垦蒌二堡——时时可见,但给人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唐人遇险境更显强烈自信,要开山为路的气魄,雄奇劫健,超拔挺迈。
我们再看《终南山》一诗,读之可以发现在诗人笔下,用雄浑阔大的景象来体现唐人坦荡轩昂的气概,生活在自信、自豪的时代氛围中的盛唐诗人眼中看到的是祖国山河的壮丽秀美,惟有颂其壮美方能一吐胸中豪迈之气: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八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24】
宋代的郭熙在《林泉高致》一书中曾说:“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高远之势突兀,深远之意重叠,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宋代的郭纯全也在其《山水纯全集》中强调画山应“以近次远,至于广极”,方有旷阔郁盘之气韵。王维写终南山,起势轩昂,挥洒自如,使终南山高远之势凸现无疑。再读颔联“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深远之意悠然而出。读这两句,会让人脑中浮现一幅妙景,白云飘飘,山峰若隐若现,云雾笼罩着山中的~切,待到半山回首一看,白云聚合,汇成茫茫云海,何等壮美!再近前一看,身边白云又己消散,岚霭弥漫,若有若无,可望而又不可及,妙不可言.我们看首联高远山势毕现,再从颔联看山峦间自云袅袅,青霭迷蒙.缥缈不定,生动多变,幽远美妙之境顿生。接着颈联“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含蕴着诗人登上中峰,极目四望的惬意情状。诗人居高临下,看见晴光万丈,云霭四散.山高壑深,千岩万谷有阴有晴,两句之间,终南山层峦迭嶂、峰高壑深的深幽旷远之象层层而现。三联下来,此山之雄浑高远之势已是尽现。诗人畅游其中,意犹未尽,欲宿山中,山深林密,人烟稀少,欲问无人,忽闻砍樵之声。循声望去.方见樵夫,隔水而问,意趣无穷。由此登山观览胜景,最后宿于山中,层层展叙,浑然~体,不仅令我们一览巍峨山势,又令我们有“荡胸生层云”之感。此诗状终南山之幅员广大,远近高低,雄浑雅健,辽廓荒远说尽,其大观气象既出,笔透鸿蒙之气,兴象超远,雄浑境界皆出。晚唐的贾岛曾有~诗《晚晴见终南诸峰》也写终南山,其首联“秦分积多峰,连巴势不穷”十分平弱,与王维此诗比较,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终南山》让我们一观山之巍峨高远,而《汉江临泛》又令我们感受到了水之空旷浩荡: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C2j]
诗人一起笔即气势不凡,站在高处登高望远,眼前是~江洪流接三湘通九派,接着“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写山水壮观宏大,意象超远,纸上江声浩荡,胸中云烟绵邋,气象万千。此联是此诗中最为精彩之句,自来得至Ⅱ后世诗人的追慕和读者的赞赏。宋代诗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说:“权德舆《晚渡扬子江》诗云‘远岫有无中,片帆烟水上’,已是用雅语,欧阳公长短句云云,诗人至是已三用。”所谓三用,就是除了中唐涛人权德舆化用之外,宋代欧阳修《朝中措・送刘原父出守维扬》一词中有“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之语,完全袭用王维成旬,而苏轼的长短句《水凋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偃俭》中也有“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用。此联令诗人壮阔胸襟显现。接着“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一“浮”一“动”,描摹动态,想象奇妙,如袅袅余音,引人联想。宋末元S
丑准山水…圃许盛唐风采一探
初的诗论家方同在其作《瀛奎律髓》中评说此诗:“右丞此诗,中两联皆言景,而前联尤壮,足敌孟杜岳阳之作。”126]他认为王维这首诗可以和盖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与杜甫《登岳阳楼》相媲美。司空圈的《诗品》首列“雄浑”一篇:“大用外腓,真体内充。返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27:,借元好问《杜诗学引》的解释,称得起风格雄浑的诗应该是“如元气淋漓.随物赋形:如三江五湖,合而为海,浩浩瀚瀚,无有涯涣”,即表现的是一种混涵汪茫、博大精深之美。《汉江临眺》中显示了一种海纳百川的阔大,包举宇内的神奇,山色若隐若现的变幻,浦口郡邑倒影的缥缈,波澜气冲霄汉的威严,它们构成的极为壮观的画面,与《诗品・雄浑》中认为的“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般风起云涌气象不谋而合,读之。胸中豪气充涨,浑然而生。
如果说我们在王维的这些山水诗中感受到了盛唐诗歌那种阔大雄浑、格局壮美之气外,那么他的一些田园诗则又表现出盛唐诗歌另外~种浑厚隽永之味。我们看其有名的《渭川I田家》[28]: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锥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诗人描绘了一幅人与田园、社会与自然相依相容的人生图画,夕阳斜照村落,夕照中牧童驱使着牛羊归来,老人倚门等候,雉雏在麦茁中呜叫跳跃,蚕儿在桑叶中已吃饱安眠,完成了一天劳作的农夫拄着锄头相互问询,依依道别。这种种情景都只是农家生活中极常见之景,然而诗人娓娓道来,简单的场景组合中绘出一幅安恬富足的生活图象,和平安定的氛围漫于纸上。诗人怅语“即此羡闲逸”,对这种牧歌式的生活流露出赞赏与向往。再读《新晴晚望》[29]:
新晴原野旷,板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
诗人观田园・因为没有世事纷繁的打扰,诗人的心境平和恬静,因此诗人服中的田园美景也变得毫无“氛垢”,田园无氛垢,乃心无氛垢,心中之境映出服前之景.澄澈旷远。而末联两句描绘出的农忙景象又可让我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想象与希冀。再读《春中田园作》[30]:
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
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临殇忽不御,惆怅远行客。
诗中写新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面对这美丽的生气盎然的春日景象,人们充满了对生活的激情,积极地劳作。充满生机的春天给人们带来的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人们敞开胸怀,积极追求是为了未来生活得更圆满、更理想、更无缺憾。而诗中“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两句,丝毫没有对逝去旧年的感伤与叹息,只有面对自然规律依旧前进时的绵长情思,在感叹远行的朋友不能一起迎接新的生活、憧憬美好明天的时候,诗中流露出的仍是一种愉快欣悦的气象。
这一类田园诗正如《竹庄诗话》引《蔡百纳诗评》所云:“王摩诸诗,浑厚一段,覆6
王维山水uj商诗盛唐风采一摄
盖古今。”[:jl:这种浑厚是出于诗人对于生活的感受抱有一种饱满充沛的感情,他用温厚快乐的心发现了自然给予人们的许多美感,诗人眼中的农家生活不是充满艰辛困苦的,而是充满希望与激情的。诗人在这些诗里展现出了生活的美好,而这种美好是人们可以在生活中发现的、感受到的。唐代诗人王湾的名句“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次北同山下》),就让我们有一种面对浩瀚无边的自然景色,而油然生起的愉快与喜悦,春日和黎明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只是希望,还有某种跨入新的时代春天的消息。而王维的这些诗也有着同样的春的气息,这种气息是饱满而健康的,令我们感受到了大唐盛世那种安乐和平、充满蓬勃朝气的时代风貌。
正因为唐代是一个若旺发达的社会,加上生活本来就很容易激起人们的诗情,生活在这样一个繁华荣盛的时代里,人们往往诗情高涨,在这一时期里的诗人就更是以一种带着诗意的眼光看生活,因而即使是在平常的生活中也能发现丰富多彩的美。在盛唐诗人的笔下,田园生活也是浪漫而舒展的,不是象秋水般沉静,而是带有一股深情的期待和展望。我们看魏晋时期人们对于田园生活是对于现实生活的逃避而对桃源盛世寄予的美好理想,背后隐藏的是一种无奈和悲哀。可在王维的笔下,即使是偶尔带有诗人一点惆怅和迷惘,田园生活仍是那个时代生活的美的折光,是一种健康、和乐、安恬的气象映射。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除了能带给我们田园生活的美好展望,还在清丽秀美的境界中,表现出蓬勃的生机和清新的生活气息,具有健康明朗的感情基调,体现出了盛唐风貌清新活泼、充满生气的另一面。他在十九岁时写的《桃源行》一诗就有“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去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32]的诗句,描写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红的树,绿的溪,一叶随波逐浪的小舟,还有舟上尽情饱赏自然山水的诗人,这一切都透出一股勃然生机,春山、桃花、红树、青溪,这些无不渲染出一派热烈的情绪,一份生气,一种热情。
王维笔下如此秀丽明朗的基调是通过其精妙妥帖的语言来实现的。我们知道,王维是一个精通诗书、绘画、音乐的大家,在他的诗里,我们可以看到他是用一个诗人的敏感心灵去发现自然的美,用一个画家的眼睛去观赏自然的五光十色、千姿百态,用一个音乐家的耳朵去聆听自然的美妙音响。我们读《积雨辋川庄作》[33]: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蒈。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曼相疑。
这诗写辋川雨后清新幽荧景象,构图设色别具匠心,水田、白鹭、绿树、黄鹂,色彩明丽,景色如画a更为后人称道的是“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一联,我们可从“飞”之象听到白鹭翅膀扑展之声,又可由“啭”之音去想象黄鹂辗转啼鸣之景,仿佛一幅生趣盎然的有声之画赫然现于眼前,清灵灵,活泼泼,诗情画意,融合一体,整个画面透出一股浓浓生机。此联成为古诗中叠字描状写景的著名例子。
我们再看《山居秋暝》[34j: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首联一下就让我们感到了一股清新凉爽的秋意,接着颔联让我们在如水的月光中看到泉水7
正维山水…矧诗盛唐风采一探
从石上滑落的视觉形象,清凉透明,曲曲折折,还折射出明明暗暗的月亮光斑和深浅不一的色彩变幻。“流”让我们感觉到了一种轻快灵动的空间动态感,整个时空因此显得生气十足.而同时其绵绵不绝的流动又让我们体会到了一种生命力的无穷无尽。透过这些t我们还能听到潺潺汩汩的水声.归家浣女们谈笑喧闹的嬉笑声;看到茂密丛生的竹影,浣女们隐隐现现的身影,甚至能闻到山泉水的清凉、竹的清香。在这里,听觉、视觉、嗅觉形成了相互承接、交相辉映的通感效果。而这里的明月清泉仿佛己不再是无意识的自然物,明月这一“照”,好像空山之间来了客人,而清泉自“流”.也宛若有了生命一般,循着自己的轨迹匆匆而去:月自松间而照,仿若一种宁静的等待,水从石上自流,也如同怀着轻逸从容的神情。在这里,“月”和“泉”有了个性,有了生气,有了生命主体所共有的内在的动感。写的虽然是秋天,可我们却能感受到春的生机。
《归嵩山作》的“荒城临古渡”.其“临”好象是荒城主动与古城相亲,使原来岿然不动的客观陈列之物也带上了一种渴望与它物和谐共处、相近相亲的天然心情,从而具有了生息。《田园乐之六》中“桃红复含宿雨”的“含”则把桃花带雨的被动之状转化成了主动行为.使它在我们的脑海中能与人面含笑的神情相重叠,成为富有表情的活生生的画面。
赵殿成序《王右丞集笺注》就云:“唐之诗家称正宗者,必推王右丞。同时比肩接武如孟襄阳、韦苏州、柳柳州,未能成之先也。孟格清而薄,韦体澹而平,柳致幽而激,唯右丞通于禅理,故语无背触,甜彻中边,空外之音也,水中之影也,香之于沉实也,果之于木瓜也,酒之于建康也。使人索之于离即之间,骤欲去之而不可得,盖空诸所有,而独契其宗。”[3j]广信吕夔《王右丞集序》中也说:“论近体者,必称盛唐。若蓝田王右丞维,亦其~也。其为律绝句,无问五七言,皆庄重闲雅,浑然天成。”可见王维的山水田园诗还体现出了盛唐诗歌艺术的突出特点,即是戒浮泛,去雕饰,自然浑成。《诗人玉屑》里评王维诗“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36]。王维的诗就被诗论家誉之为“天然去雕饰”的佳制,可谓既清丽又自然,既高洁又亲切。现存王维四百多首诗中大都能达到天籁成趣的艺术境界,这在我国古代诗人中是不多见的。总其大要,王维诗天籁自然的表现在用事用典极少,清新活泼,无晦涩之语;诗中字句虽经锤炼琢磨而不露锤炼琢磨之痕迹:用极平常之语写不平常之境。表深邃之意.抒丰富之情,使人于淡语中得深味;语虽含蓄,事却真切,情致真切,寓无限之境。王维还以画理入诗,使诗中富于画的神韵。如“城外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昌逸人不遇》)的构图层次;“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辋川别业》)的色彩映衬;“瀑布杉松常带雨,夕阳彩翠忽成岚”(《送方尊师归嵩山》)的色彩变幻;“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酌酒与裴遭》)的神韵风致,都点染出了清新明丽的画境。
在生活意志旺盛、思想解放的盛唐,人们往往只注意到知识分子通过穷经——科举一一仕宦——逐步升迁的传统人生模式,或是通过投身于金戈铁马的战斗,以建立永垂青史的功业的抱负。这些在盛唐边塞诗中有突出而强烈的体现。可我们也不能忽略当时一个很8
王维山水山斟诗盛唐风采一探
明显的社会现象,就是隐逸之风的盛行。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中就指出“这一时期的诗人,都有或长或短的隐居经历:即便身在仕途,也向往归隐山林和泛舟江湖的闲适逍遥,有一种挥之难去的隐逸情结。”乇维的隐逸心态“比前人单纯心系归隐的山林歌咏要高一个层次,它有一种脱情志于俗谛桎梏的意蕴,这使他所向往的隐逸,超出了一般意义上苟全性命的避世隐居,具有更为丰富和新鲜的思想文化蕴含”。
国家的强大,社会的安定。物质生活的富足使得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们对未来有着一种更高的要求.更有着~种急于打破现状,寻求更加美好的人生境界的激情与勇气。朝气蓬勃的时代氛围给了这些知识分子渴望自由的心灵。他们有的厌恶狭小的书斋,不愿意坐在书案前从一堆堆经书中找到实现自我价值的道路。虽然这条道路是被前代先贤们推崇的。他们企盼的是能到沙场上一拼高下。用血汗建筑永垂青史的功业,而不是委身于劳碌逢迎的官场。耗尽自身的才华和青春。有的人则走进山水林泉,拥抱自然,在这里呼吸自由与和谐的空气,寻求更为完美非凡的人生境界。这两种对人生的规划与选择都是盛唐时代的积极产物,因为他们都体现了唐人勇于求变创新的思想意识。对于传统模式的突破和推进。因此它们都有时代的普遍性。王维的边塞诗与山水诗可以说是这两种人生追求的艺术体现。
学术界常将王维的一生分为前后两期,认为前期的王维热襄政治,奋发有为,像初盛唐以来众多诗人一样,有着巨大的政治抱负和建立不朽功业的强烈愿望;后期的王维壮志顿失,消极避世,变成了全无理想的向世俗妥协之人。如果这样认识王维的后期生活,未免失之偏颇,失之片面。林庚在《盛唐气象》一文中这样说:
一般的情况,时代的精神面貌经常是通过它所赋予作者的世界观与它所孕
育的作者的性格而出现的。这就必然发生一种现象:诗歌中所反映的时代精神面貌,不免会稍迟于那个时代现实的发展。【37】
王维的一生有前后两期之分,但他的心灵一直对理想中的“桃源”自始至终保有一种追求与向往。诗人创作后期山水诗时,已经经历了人生中的数次风浪,有年轻时的因伶人舞黄狮子被贬。也有后来自己追随的正直贤相张九龄的下野.再有安史之乱带给诗人的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以往学术界认为王维诗中正是缺乏了对这些现实社会层面的反映,而过多地表现一个也许只是诗人创造出的清静空寂的自然世界,由此认定王维代表的是体现上层阶级庶族地主文人式的享乐主义和嗜好。可是,正如林庚先生认为的那样,时代的精神面貌和赋予作者的世界观与性格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作为几乎生活了整个盛唐时代的诗人,这个强大、豪迈的时代在王维的身上已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如果说早期诗人年轻时对“桃源”的向往更多的只是体现一个少年对美好精神世界的向往的话,后期王维笔下的这些山水诗则是这种理想的建构,追求的实践。诗人笔下的这个世界越是美好.实际上也正是体现了诗人对于现实生活中黑暗政治的否定。所以王维不是对世俗的妥协.而是为了寻求另一片自由自在的人生天地,是~种艺术化的人生,他把人生当作一个美的过程来实现、欣赏、品味:它执著于宁静和谐的美,执著于自由、尊严、崇高:这种人生追求含有很强的个人兴味;它超脱于功利、世俗、传统,它决然地向社会自然挑战.将生活与审美融合为一的生命方式。
王维以其生活环境中常见的自云、溪涧、红莲、水乌、青松、明月为载体,在他的诗歌里向我们展示了他从热爱自然到师法自然,从对自然的关注、尊重到欣赏自然美、体悟9
于维山水田崩诗盛唐风采一探
天地宁宙的自然之道的人生追求,这是他超脱于现实世俗生活的倾轧,超脱于政治舞台上的虚伪,令人窒息的压制、束缚,对人生的另一种尝试,另一种理想的实践。他在作品中咏唱的不仅仅只是自然.而是自由、无拘无束的人生境界。诗人远离于那表面的繁华热闹的尘世,远离争宠夺誉的官场,热爱滞留于自然的幽静一隅,在置身自然的生活中,把自己融入这一片明月青松为伴,高山竹林为侣的世界里,尽情品尝消除了烦扰,无缚无解,任缘放旷的乐趣。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采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一一《终南别业》[38]
在这里,我们看到诗人行动上的自由带来了心灵的自由,没有压抑,没有禁锢,是快乐且欢笑的。无需对他人或他物做到意志上的迁就与屈服。诗人兴至而来,兴至而去,在云起水穷之处悠然自得,一派欣然愉悦。
我们通过史料可以知道对王维有过提携之恩的贤相张九龄被贬之后,李林甫执掌朝纲,他对持有相反政见的仁人名士的打击与倾轧让开元末年至天宝期间的唐室朝廷矛盾渐趋尖锐,在这样的一个充满斗争、刀光血影的政坛上,王维无法扮演一个游刃有余的官僚形象,他天性中的正直与淳厚是令他无法与李林甫之辈同流合污。于是,诗人通过与自然的融合,体悟出另外一种生命价值,并且为了努力实现这种价值而去歌颂另一个充满友爱、仁慈、善良、自由、平静的“理想之国”。在那里,诗人与自然合~,万物与人合一,都处于一种和谐依恋,融合交游的美好状态。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一一《竹里馆*[39】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采。
一一《书事》[40】
青苔石上净,细草松下软。窗外鸟声闲,阶前虎。善。
八鸟不相乱,见兽皆相亲。云霞成伴侣,虚白侍衣巾。
一一《戏赠张五蘸三首》[4i】
明月有情,如久别老友,诗人吟歌弹琴,长啸抒怀.与清风竹林唱和。而就在寂静无人的小院,独处的诗人也不会感到寂寞,因为阶边的青苔像可爱乖巧、伶俐活泼的孩子一样欲扑入诗人的怀抱。在这里,诗人不是想着去占据自然、利用自然,而是把活动在这片理想之国的物当作朋友爱侣去尊重爱护,原本凶猛可怕的兽物也变得良善可亲。因为诗人渴望一种优美、善良的回归。
当然,像这样美好的“虎”、“兽”、“鸟”,在王维的诗里是不多见的。他的笔下大部分都是与现实生活多保持固有真实形态的人和物,就是在这样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人和物中.诗人的妙笔一组合,我们就能体会到了诗人心中那股豪华落尽见真淳的纯朴的真我。这里有“野老念牧童,依仗候荆扉”的亲切可掬,“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的简朴真纯,“偶然值林叟,谈笑还无期”的任意闲适。人与物,物与人,无间无隙,友爱之心溢于纸间。
日日采莲去,洲长多暮归.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10
,E维山水嘣『耐诗盛庸风采一探
一一Ⅸ莲花坞》[42】
轻舟迎上客,悠悠湖土来。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
一一《临湖亭》【431
采莲人小心翼翼,轻轻弄篙,担心溅湿红莲之“农”,芙蓉花适时而开,为诗人、上客助兴,彼此之间似乎都存在着感情上的默契和交流。
对于人类,大自然尝试以两种面目出现:一是狂暴肆虐,无理无序,或雷霆暴起,或雨雪骤洒:一是轻风朗月,鸟语花香。在王维笔下很少出现暴戾的意象,但仍不乏阳刚之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汉江临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
眺》,都是令人顿生崇高感的物境。他对险恶蜀道的观感,摒弃了李白的“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擘”(《蜀遒难》)的凶险姿态,代之以“山间一夜雨,树秒百重泉”(《送梓州李使君》)的秀雅丰润。他撷取得是自然界无人态的律动:“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萍池》):说大自然的怡然清新:“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中》),如此等等,怡此自得,幽然神会,超然的审美取向标示了他出离啸尘,出离功利,更为纯净更为优美的人生追求.宁静、和谐、友爱、良善,自成境界。
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里.那些花鸟草虫、山果林竹承载的是他对自由和谐、宁静安详的人生的期待与幻想,他是用他服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自然景物与声响绘制了心中的乐士,这是一种闲雅的浪漫。
在王维的诗中,我们也同样可以看到这样以幻想形式表现理想世界的作品: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去津。
坐看缸衬不知远,行尽清溪不见人。
遥看一处攒云树,进入千家散花行。
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居人共住武陵潦,还从物外起田固。
月明松下方栊静,日出云申鸡犬喧。
当时只记八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
春来遍识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一《桃源行*[44】
文寡和兮思深.道难知兮行独。
悦石上兮流泉,与松阃兮草屋。
入云中兮养鸡,上山头兮抱犊。
神与枣兮如瓜,虎卖杏兮收谷。
一一《送友人归山歌》f45]
这些作品显然都展嚣出了一幅幅万物众生真诚相待、和平友爱的美妙世界,远远抛离Il
了与政治舞台的距离,远离了那些争斗、虚伪、倾轧、机诈。.!竺生查里型望壁堕墨墨二堡——
四可见.王维主要表现于山水田园诗中的隐逸趣尚,与唐代之前的隐士文化传统内涵实有重要区别,是明显带有体现开天时代精神的阉大胸怀与通达观念。
佛教自传入中国以来,就与中国文化、中国文人发生了密切关系,这其中,禅宗便是与中国士大夫关系最密切的一支了。作为中国士大夫文人的代表人物,王维与佛教的关系可谓源远流长。在他的诗文里谈佛经、谈撙理,可谓是屡见不鲜。禅对王维魄生活、思想、诗歌创作都产生了很深的影响。以往学术界一直认为王维的山水诗里弥漫了太多禅宗宣扬的空虚寂灭的道理。而使得诗歌的思想意味趋向消极,即使有益于山水田园的创作,也绝非积极的生命意识。诸家所说,可以张海沙《王维诗风的转变论佛教禅学对诗歌创作的消极影响》为见。他说:“王维越到晚年的诗歌,其情感越是冷寂。”[46]其实,这只是~种脱离实际的推论。王维晚年的确有冷寂的一面,但决不能说他越到晚年越是冷寂。像“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农冠拜冕旒”(《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这样气象宏伟、洋溢盛唐昂扬向上精神的杰作,显然要比早年的大多数作品更热情更豪迈。在这一点上,倍受历代评家推许,如顾磷所赞“右丞此篇,直与老杜颉颃,后惟岑参及之,他皆不及。盖气概阔大,音律雄浑,句法典重用字清新,无所不备故也。f47]”王维晚年在另一首名作《冬夜对雪忆胡处士》中,吟出了“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这样生机盎然的秀旬威为干古咏雪的楷模。语皆平淡,妙在哪里?就在意兴悠然,充满艺术化的生命意识,是典型的盛唐气象,是非盛唐人莫能追步的。不仅如此,晚年的王维还曾高吟过“自怜黄发暮,一倍惜年华。”(《晚春严少君与诸公见过》这样热爱生命、抓紧时机享受生活的诗句,自然这也是不曾为消极论者注目过的。要知道,今天可以确考为晚年所作的诗仅有三十一首(见《王维集校注・前言》)。如此典型的不“冷寂”诗竟然如此之多,如此之杰出,由此反观“越到晚年越冷寂”之论,可以不攻白破矣。我们在仔细研读这些诗作之后,可以发现禅对王维诗歌的影响并不完全是消极的.可以说,王维从禅中吸取的大多是积极的一面,使之成为一个拥有了超越的视野、非凡的气度,俯视的眼光的诗人大家。
我们在读王维的山水诗时,看到的不是一个热衷于政治功名的士大夫形象,看到的是一个用诗歌建构清新美好世界,使诗歌远离了空洞无味的说教,用心灵去接近自然,观察自然,在接近和观察中思考,参悟人生、自我、宇宙的永恒和无穷的文人形象。在这里,王维的角色意识发生了转换,他不再是一个为世俗所烦扰缠身的功名中人,而是一个心灵上获得了自由与满足的高人,因为他从禅中获得了超越的视角,以沉静的心灵思考体悟。
禅宗一直都强调以静观心洇为只有在静坐思考中才能得悟。禅宗六袒慧能禅宗禅师将其发展到极致,他在《坛经》中说:“迷人口说,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为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为邪见故。”【48】慧能认为用语言来传授禅法是迷惑人的,只有用心去体悟才是正确的方法。再有即使不用语言,只是傻傻地静坐,虽然符合禅宗佛教静坐求法的道理,这种对修习禅法的理解是完全错误的。可见慧能强调的是心有所思.是要在静观中反思彻悟。佛家一直都是以静坐思悟作为学习佛法的主要手段。在流传下来的佛教传说中,佛教创始人菩提达摩祖师就是面壁静坐,多年后方才得悟的。到了慧麓这一代就更注重“思”的作用了。王维不仅接受了慧能的这一思想,而且还有发展,他的静坐是面对大12
自然的静坐,因而又加入了静观自然的审美眼光,进入无人之际,对自然界的律动,无人态与物我关系多所发现,颇为自得。
其实在王维.q2,对佛家禅宗的理解和接受是源远流长的,又是多方面的。王维生长在一个笃信佛教的家庭。从他写的《请施庄为寺表》中我们可以得知王维的母亲是当时北宗大照禅师普寂的弟子,普寂是“两京法主,三帝门师”的佛学大师。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年岁,褐衣蔬食,持戒安禅。”可见,王维自小便深浸在佛学的氛围之中。受其母影响,王维和其弟妹都是佛教徒。北宗禅提倡“渐修”禅学,其禅学中已体现出了一种超越有无、色空的意识,如大道禅师所说:“尽不离空,空非灭觉。”[49]南宗禅则更为明显地提倡这一点。:E维在南阳与南宗禅师神会相识之后,对南宗提倡的“顿悟”一说大奇,并受神会之邀为其师慧能写了《能禅师碑》,其碑文开首即说:“无有可舍,是达有源。无空可住,是知空本。离寂非动,乘化用常。”[50]可见王维对慧能超越有无意识的熟悉与领悟。他对慧能强调的“无念、无相、无住”已有彻悟,已抓住了其核心,就是吸取禅宗的一种超越意识,就像苏轼《百步洪》一诗中提到的“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一样,王维也做到了在思想上对于一切事物和现象都保有一种不执著的通达态度。即不执著于有.也不执著于无,因为有无色空都是处于相生相依的条件之下。王维正是重点吸取了禅的辨证方面的思想,所以其晚年的生活也有着积极的生活意念。除上之所论之外,他可以在山中“悠然策藜杖,归向桃花源”(《口号叉示袭迪》)。还可以“一悟寂为乐,此身闲有余”(《饭覆釜山僧》)这种对人生的体会还体现在其一首小诗《崔兴宗写真》之中:
画君年少时,如今君已老。今时新识人,知君旧时好。[5l】
诗人对老朋友年轻时的美好外貌怀有深深依恋,这种依恋是诗人在旧人与新人的对比中发现的,这个发现让诗人感慨朋友的美好外表已随过去消失了,不免有些感伤,可欣慰的是世间美好之物还能以另外一种形式留存,就像这幅为朋友年少时所作的画像,它可以让诗人永远保留朋友最为美好的一面。由此我们可以得到一种启示,这个世界上有无相存,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存在与不存在是相依相生的。当你认为失去了一些东西之后,实际上它也许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这也就联系到了禅家提倡的“心无所住”的随缘任运的人生态度。
正是有了这份闲适自如,王维在古代士大夫知识分子斡旋于穷达中的模式便有了一种独特的宁静平和。王维不像屈原呼天抢地的悲愤,不像陶渊明抱朴还真的洒脱,不像李白不可一世的桀傲,不像杜甫疾首痛心的忧郁.也不像柳宗元不能自止的哀伤,他是淡淡地友善地凝看,看劫难,看人生,看世界,与流霭相近,与鸟兽相亲。诚如林语堂所说:“在佛教形而上学的影响下,儒家把注意力从政治的规矩形式和社会撤离.转而沉潜到心和宇宙方面去。”[j2]在这里带有强烈功利性的儒家学说躲入了诗人人生舞台的幕布背后,佛家禅学走上了前台。他抛离了艰难的修炼过程,提倡“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给人们展示了通过日常生活也能达到人生彼岸的神妙,这种回归与超越的享受使诗人脱离了世俗忧乐、祸福、荣达、进退的困扰,转而寻求心灵的自由和满足。
《坛经》四十二节提到:“外迷著相,内迷著空,于相离相,于空离空,即是内外不迷”【53],王维正是接受了这“内外不迷”之说,才会有了超越现实,超越表象,不拘泥于一事一物,也不拘泥于传统定势的思想。所以在他的诗中才有了出世而入世,无情而有情的微妙的情感表现。如《辛夷坞》中吟唱的便是别样的生命风采的光华展现。13
木末辛夷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54】
辛夷花美艳绝伦,而在穷山空谷喷芳吐艳,无人赏爱;凋谢陨落.无人知晓,不可谓不冷,亦不可谓不暖。表面看,诗人既超越了冷中寂灭,也超越了暖中美艳。但细细品位,应该说是外冷内暖。尤其是将两联颠倒而读,更易洞见诗人那深切的怜爱.炽热的憧憬跳跃在鲜活的意象上:赏爱其开,惋叹其落;歌咏其开而又落,落而复开,美丽地再现了鲜红的生命之火的跳跃与燃烧。这虽然是在禅宗超越意识的启示下,达到的一个新的艺术人生的境界。
诗人的这种超越意识还表现在对功名利禄的看淡,看开,超越了世俗功利,所以诗人后期半官半隐不应被视为一种被迫的选择,而是在功利之外发现了新的天地,新的世界。我们读《酬张少府》: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a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f551
学术界很多论者都喜欢引用此诗前两句证明王维因事佛好静而步入虚无寂灭的消极人生,其实是大有禅障的。他们没有看到,所谓“万事”只是王维生活的~个方面,即俗世功利追求的一面,他在“不关心”之外,还有所“好”,即是他生活的另一方面“静”,而且王维对此颇为自得、自豪,自以为妙趣无穷。因而他才会在此诗的结尾高唱:“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清深。”不无自矜,表现了自己高昂的人生意气,无见于此,显然是见木不见林。
王维投身于静,这种“静”,不是空心静坐之静.而是“离寂非动”之静,它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隧缘任运。这种静还是“山中习静观朝槿”(《积雨辋川庄作》)之静;是“山寂冷无人”(《送友人归山歌》)的静。关于“静”。著名学者陆侃如、冯沅君先生在《中国诗史》中评论说:“我们读王维的诗,读到这几句:‘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登河北城楼》),‘我心素已闲,清川淡如此’(《青溪》)便好似找到开发王维的钥匙了。这钥匙是一个‘静’字。我们细翻全集,知道我们的诗人最爱用‘静’字。唯其他能静,故他能领略到一切的自然的美。”[56】在静中,他观察自然.体悟自然,与自然对话,习养心性,息虑凝思,澄怀忘机,虚己忘我以忘物,以期生成一种明心见性、映照万物的感觉,实现了对山水自然的深观远照。闻~多认为:“王维独创的风格是《辋川集》,最富于个性,不是心境极静是写不出来的,后人所谓诗中有画的作品,当是这一类。这类诗境界到了极静无思的程度,与别家的多牢骚语不同,在静中,诗人便觉得一切东西都有了生命。”[57]这种生命的气息不是消极避世、沮丧失落的心境能写出来的。我们在面对这种“静”时,感觉到不是冷冰冰的,也不是枯寂阴森、荒凉可怕的,而是洋溢着一种如春夜般温馨、安恬的气息,赏心悦目,使人怡然陶醉。这种静不是绝对意义上的静,诗中也有人语鸟呜,有花落花开,这些声响动静又映衬出一种恬淡的宁静,是心灵上的安详与和谐。可见,在王维的笔下,他没有渲泄对生命的悲观情绪,而是吸取了宗教智慧的超越者,利用禅宗内心的静去观照飞跃的生命。静成为他的一种生命风采,成为一种宇宙情怀,一种诗性精神。14
E维山水}lJ罔诗盛唐风采一探
超越意识还令王维的山水诗出现了一种全新的状态,例如无人态、人物相得态等。无人态是体现了一种“无我之境”,像《栾家濑》“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榴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58]还有《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59]这里无论是秋雨、水波,还是白鹭、谷鸟,都是在无人打扰之下生活在自得自乐之境下,不受世俗打扰,生气勃勃。另外还有一种人物相得态,就是人与景、人与物之间存在一种相互呼应交融的状态。如《积雨辋川庄作》“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苜。漠溪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中人的恬淡与景物的清幽达到微妙的和谐。而且禅还使诗人出现了一种审美妙趣,在《蓝田山石门精台》中诗人写到“落日山水好,漾舟信归风。玩奇不觉远,因以缘源穷。遥爱云木秀,初疑路不同。安知清流转,偶与前山通。舍舟理轻策,果然惬所适。老僧四五人,逍遥荫松柏。”[60]诗人不停留于眼前之景,信步寻源.当遇到遮挡之后,正怀疑道路有误之时,发现一直流淌在身边的清流竞与前山相通,大有“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村”的理趣。正因如此,所以诗人才有“玩奇不觉远”的兴致和“舍舟理轻策”的惬意。
超越意识还令诗人对生活对人生有了新的发现,这种发现体现在两个方露,一种是超越感观的发现,一种是对事物之间关系的发现。这两种发现都建立在对禅宗超越有无、色空观念上。
超越感官的发现是一种新的发现,代表了新的价值观的建立,不仅仅是原来追求世俗功名的人生价值观,而是追求一种新的兴味的艺术化人生观。《汉江临眺》中有一句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实际上我们的感官不可能感受到天地之外的物体。我们常说天地之间存在是以三维空间为基础的,即所谓的高、低、宽。可是在此诗中,江水好像顺着天地的联结之际流到了天地之外,有一种超越时空之感。另外世界上常说除了“有”便是“无”,可此博却说山色是在“有无”之中,切合了一种“非有非无”的禅意表达。就像韩愈的一首小诗中说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一样,草色、山色都存在于那里,可当你换个角度去看时,它又没有了。这种既有“有”,又有“无”,在“有无”之中隐现调和,产生了一种艺术感染和思想意味的张力,令人回味无穷。
超越感观的发现还体现在“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中》),如此浓厚,如此流动的绿,用通感的手法让我们领略到了生命的浓烈:而“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辋川别业》)也同样体现了这种手法,绿意浓郁到像染过一般,红色像要燃烧起来一样.这种以动感衬托起视觉强烈感受的手法是来自于禅的超感觉,对万事万物一种细微的观察上升到一种超越一般感观的感觉,作为中介沟通了不同的感觉。
禅使诗人还对事物之间的关系有了新的发现。如前文提到的《蓝田山石门精舍》“遥爱云木秀,初疑路不同。安知清流转,偶与前山通”,本来山、云、木之间就存在着互相贯通的联结之处,只不过诗人开始没有发现,以为是纠结在一起的,后来忽然间豁然开朗,原来他们是贯通的,让诗人有一种忽得天机之感。这就像南宗禅里讲求的“顿悟”一样,诗人在对事物关系有了新发现之后,对其的认识又深了一层。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
关于王维诗中消极方面与积极方面的体现,钱穆先生在《中国文学论丛》中有这么一段论述:林黛玉讲到陆放翁的两句诗:“丛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有
至堡生查堕堕壁壁堕璺!墨二鉴一一一——
个丫环很喜欢这一联,去问林黛玉。黛玉说:“这种诗千万不能学,学做这
样的诗你就不会作诗了。”下面她告诉那、r环学诗的方法。她说:“你应当读
王摩诘、杜甫、李白跟陶渊明的诗……”…一我们可选摩诘一联句采作例。
这一联是大家都喜欢的“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这时顿时
感到此生命,而同时感到此凄凉。生命表现在山果草虫身上,凄凉则是在夜
静的雨声中。[61】
在这里,钱穆先生借林黛玉之口肯定了王维的诗,否定了陆游的诗。他认为陆诗此联背后无人,没有诗人情感的注入,若要说有人的话.这个人谁都可以,就像舞台上放置的布景,没有独特的性格,没有主体融入的意识,只有让人感觉诗句对仗的工整。古砚似乎看来是一件极为高雅之物。却不涉及任何有意义的概念,没有可以让人咀嚼良久、回味无穷的余韵。而王维一诗却不同,虽然“落”有着寂灭表现的一面,可“鸣”又让人领略生机的跳跃,凄凉与温暖并存,诗人独特的审美个性营造了独特的意境,这样一种带有忧郁意味体味生命飞跃的个性色彩弥漫了王维后期山水田园诗的许多地方,可正是这样一种独特的外冷内暖,寓无限深情于无情之后的表达方式才让我们更为深刻地领悟严羽《沧浪诗话》的一段评语:“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Z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王维的山水诗在禅风的轻拂下,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徜徉于优美山水、高远天地之间飘然洒脱的文人雅士,丰神秀雅,而其内心雍容丰满,超脱笃定。可见,禅给“诗佛”带来的不是逃避,而是精神上更高的满足。所以,这些看似~切皆空的诗后流露出的仍是健康优美的情调,折射出盛唐安定平和的气象,也让世人在赞叹其娴熟高超的艺术表现力之外,为其幽远醇厚的盛唐芬芳所痴迷。
结语
以”诗佛”著称后世的王维一生中创作了四百多首诗歌,而在为他赢得了千百年的巨大声誉的山水田园诗里,不仅仅是因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更主要的是他的诗作中虽然常常以无人状态出现,可是诗人生动的情趣,面对生活打击与挫折坦然的人生态度,对生命真谛和宇宙无穷的体悟,对自然景物体察入微的细腻感受.都融入了这一片清空优美的世界中,让人触摸到了诗人那崇高而优美的灵魂。这种远离了佛家“顽空…死寂”的吟唱中.体现的诗人超凡的气度,充实满足的内心。于是我们除了感受到诗人有些时候流露出的索漠清冷之外,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空灵柔和、平静自得、恰然满足、浑厚隽永、明彻达悟的美好,这种美好透露出的是盛唐的芬芳气息,因此清人符载评为“唐音之盛”,当代的李泽厚也评价说:“忠实、客观、简洁,如此天衣无缝而有哲理深意,如此幽静之极却又生趣盎然,写自然如此之美,在古今中外所有诗作中,恐怕也数一数=。她优美、明朗、健康,同样是典型的盛唐之音。”(《美的历程・盛唐之音》f6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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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istextcombinationtothecomprehensionofthe“prosperous1hg“,thelaadscapeidyllworkthatanalyzedwangwei’Sinaspecificway,combinetopursuetothefreedom,lofryandbeautifullifefromwangwei’SbutnowofakindofartturnstheI谂attitude,and棹toidyliicartinlandscapeinwangweiinkingstateofpositiveinfluencetodiscuss,thelandscapeidyllthatthinkwangweiiSnotalikeofmostpeopletothinkofexpresst0compromisetocustoms,tonegmivemotionthatrealisticsocietyevade.butsamenowprosperousTang'sagesakindofheatthheadingsup,positiveandoptimistictimespiritappearance.
Keyword:theprosperoustangidyllthegestaltthinkingalifeofartandaesthetics注释:
【1】葛晓音:《山水田园诗派研究》,辽宁大学出版仕,1993年1月第1版,第252页。
[21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费振刚主编:《中国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杜,1963年7月第1版,47~48页。
【3】3王运熙:《汉魏六朝唐代文学论从》增补本,复旦大学出版社,112页。
14】【5】【6117】flllll2]严弱著郭绍虞枚释:《沧浪诗话校释》.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5月第1版,7页,144页,229页,252页,15页,22页。
【8】-f运熙:《说盛唐气象》,《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1986年第3期。
【9】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132页。
【101谢榛:《四溟诗话》(卷一)。人民文学出舨社。i961年t月第1舨,13页。
[131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叫),上海吉藉出版社,1979年,70页。
【14】林庚:《唐诗综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26页。
[151林庚:《唐诗综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35页。
【261方虚各编纪晓岚批点:《瀛奎律髓》(卷一).中国书店,1990年3月第1版.235页。
[27】司窀图著郭绍虞集解:《诗品集解・续诗品注》,人民文学出版杜,1981年
【311何汶:《竹庄诗话》(卷一),中华书局,1984年5月第l版,II页。
【36]魏庆之编王仲闻校勘:《诗人玉屑》。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3月第1版,18页。
[371林庚:《唐诗综论》,人民文学出版杜,1987年,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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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魏道儒:《白话坛经》,三秦出版牡,1992年版,46页。郭朋:《坛经校释》二十五节,文字有出入。[491转引自杜继文魏道播:《中国禅宗通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8月第1版.108页。
【521林语堂:《人生的盛宴》.湖南文艺出版社,i988年版1月第1版。248页。
[531郭朋:《坛经校释》,中华书局.i983年9月第l版,1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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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郑临川;《闻一多论古典文学・诗的唐朝》,重庆出版社,1984年li月第1版,138页。
[61]钱穆:《中国文学论丛》.三联书店,2002年8月第1版,11I页。
{621李泽厚:《荚学三书》,安讴文艺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133页。
[161[17][181[1911201[21][221123][2411251[2811291130][3211331[34]1351[3811391401141][42][431144][451150J[51]'7
二E维山水田吲诗盛唐风采一探
[541155][58][5911601E.维撰赵殿成笺注:《乇右丞集蔓注》,中华书局,1961年8月第l版,93页,258贞,142页,lI页,258页,68页,28页,8I页,124页,150页,37页,62页,38页,98页,187页,122页,565页,35页.249页,274页,25页,240页,245页。98页,5页,446页,255页,249页.120页,247页,128页,33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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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陈铁民:《王维新论》,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0年9月第l版。
【14】葛晓音:《汉唐文学的嬗变》,北京大学出版社.t990年11月第1版。
(15】魏道儒:《宋代禅宗文化》,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9月第l版。
【16】孙昌武:《佛教与中国文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8月第1版。8
王维山水田园诗盛唐风采一探
作者:
学位授予单位:吕荣莉辽宁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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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载时间:2010年5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