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的生存困境
怎一个“困”字了得
摘 要:詹姆斯·乔伊斯是举世公认的意识流大师,现实主义与
象征主义相结合是他文学成就的最大特征。《阿拉比》是乔伊斯短
篇小说集《都柏林人》中较为著名的一篇。这篇小说充满了各种令
人费解的意象和隐喻。 本文通过分析文本中出现的一些意象和隐
喻,从物质生存的困境、精神状态的困境、主人公梦想的破灭和精
神的顿悟四个方面揭示文本隐含的主题即现代人的生存困境。
关键词:《阿拉比》;隐喻;幻灭;困境
一、引言
《阿拉比》是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
中的第三篇。《都柏林人》是乔伊斯著名的短篇小说集,共有十五
个短篇小说故事,都以作者的故乡都伯林为背景,按照童年、少年
和成年的顺序展开,每一篇小说都是以一种顿悟为核心,揭示出都
柏林人的生活状态,整部小说集从结构到内容上都蕴含着高度的寓
意。《阿拉比》描述了一位男孩初恋的故事。故事中的男孩喜欢上
了 “同伴曼根的姐姐”,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能在星期六晚
上专程到阿拉比集市去为心爱的女孩买礼物以表心意。但当他费尽
周折最终达到梦想中的阿拉比时,大多数商店已经关门,灯火阑珊
而且毫无趣味,结果他什么也没买到,他感到痛苦和愤怒,男孩的
梦想在冷漠而残酷的现实面前幻灭了。整篇故事的情节非常简单,
但是考虑到有人称乔伊斯是“最不容易被人理解,最容易被人误解
的作家”,那么乔伊斯写这样一部小说仅仅是要告诉我们一位男孩
朦胧的初恋故事吗?
二、文本中生存环境的困境
《阿拉比》是以20世纪20年代的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为故事背景
的,故事发生在居住在都柏林北里奇大街的一个小男孩身上,乔伊
斯是这样描述的:“北里奇大街是一条死胡同。因此,在每天基督
教兄弟学校放学以前,总是静悄悄的。死胡同的尽头有一所无人居
住的两层楼楼房”。在英语中,“死胡同”(blind )这个单词同时又
有“盲”、“瞎”、“盲目的”和“徒劳的”这些含义,所以作为整篇
小说的头三句话,无形之中给整部小说渲染了一种荒漠凄凉之感。
紧随其后,作者写道:“街上别的房子,仿佛自知住着体面的人家,
都沉这棕色的脸,相互对持着。”在英语中,“棕色的”这个单词同
时兼有“黑暗”、“阴郁”和“沉闷”的含义,寂静的街道和相互对
持的楼房也预示着居住在这里的人同样是冷漠的,死气沉沉。男孩
和他的同伴们经常沿着“泥泞的街道”到那“粗俗的人们”居住的
地方,“路旁的垃圾堆里”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语言大师乔伊斯
不动声色地交代了故事中男孩所处的生活环境,寂静、阴沉、冷漠
和压抑。随着小说的展开,作者所描述的背景就像一副画面一样展
现在我们眼前:肃静的房子、寂寥的街道、阴森森的房屋、黑暗泥
泞的胡同、黑乎乎湿漉漉的园子,刺鼻的气味,臭哄哄的马厩。这
幅画面从一开始就给小说定小了基调,为下文埋下了伏笔。这样的
生活状态,营造了一种衰败的氛围,虽然描写的是物质生活环境氛
围,但让读者感受到的却是压抑和衰败的精神氛围,可以预见人们
理想的容身之地和实现梦想的艰难。这为小说结尾男孩的顿悟做了
极好的铺垫,也增加了小说主题的分量。
三、文本中精神状态的困境
小说中多次提到如“教士”和“圣杯”等与宗教有关的术语。文
本的第二段就写道:“我们家从前的客房,一个教士,死在这屋子
的后客厅里。”接下来描写教士房间里有几本书,书名分别是:《修
道院长》、《虔诚的圣餐者》和《维道克回忆录》。这几本书的名字
隐喻了过去人们怀有虔诚的宗教信仰。因为作者写道:“我最喜欢
最后一本,因为那些书页是黄的。”泛黄表示时代的久远,而久远
的正是最喜欢的,不难看出,这一段描写隐喻了作者对过去的那种
有精神寄托纯净世界的怀念。男孩在教士居住的午后发现了一个荒
芜的花园,还原中间有一颗苹果树。“花园”和“苹果树”再次让
人联想到《圣经》中的“伊甸园”和“智慧树”,这在西方文学中
是一种经常被用到的意象,《圣经》中的伊甸园是人类堕落之前居
住的地方,是虔诚的基督教心中的天堂,然而“花园”处于荒芜的
状态,因为“教士”死了。这些描写仿佛在暗示作者对理想精神圣
地的怀念和对丧失精神家园的现实的绝望。同时,通过男孩的视角,
作者描述了都柏林人最细节的生活,“街头卖唱的是用鼻音哼唱着,
唱的是关于奥多诺万·罗萨的一首《大家都来吧》的曲子,或是一
首关于我们祖国如何多灾多难的歌谣。”而应和这样的爱国歌谣的
确实一些“诅咒声”和“吆喝声”,颇具有讽刺意味。在当时的爱
尔兰社会,天主教占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以上,可是,经济的主导权
掌握在殖民者和宗教组织的手上,而人民的生活水平相对底下,整
个社会处于严重的精神瘫痪中,可见,教士的死去和花园的荒芜隐
喻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没有纯净的宗教信仰,人们找不到精神归宿而
变得麻木不仁,这也与上文所描述的生活环境相契合。
四、文本中主人公的梦想
在这种冷漠的生存困境和颓废的精神困境中,作为《阿拉比》的
叙述者“我”,却怀有自己美妙的梦想。这种梦想是通过一个初恋
故事展开的,作者描写的是初恋的青涩情怀,实则是借爱情来隐喻
梦想,正是因为我们每个人曾有过青春期对爱情的渴望和懵懂,所
以我们能进入小说主人公梦幻中的阿拉比集市般的理想殿堂。作者
描述男孩的梦中情人并没有名字,她是一个玩伴的姐姐,并没有具
体容貌的描述,仅仅是“白暂的皮肤、柔软的秀发和那穿着棕色长
裙的身躯”,“她动身子的时候裙子会摆来摆去,柔软的发梢甩到这
边又甩到那边”等。但是细读文本,我们会发现,女孩每次出现都
是出现在光线里:“灯光通过半掩的门射到她身后,勾勒出她的形
影”;“门半开这,透出灯光,勾勒出她的身材”;“我跟在她后面始
终看着她那棕色的背影”;“门对面那盏路灯的亮光打在她洁白颈项
的曲线上,照亮了顺她脖子披垂下来的头发,照亮了她搭在栅栏上
的那只手„„”“她”时时刻刻出现在光线里, 而“我”则在暗处
欣赏“她”,在男孩心中,少女已经被神圣化了,所以看着她,他
的眼里时常会浸着泪水,在他凝视他喜欢的女孩时,他“庆幸自己
并不能看清她的全部”。同时,“光”在西方文学中也隐喻着“智慧
和理想”。所以就不能把这种迷恋仅仅理解为对少女的暗恋了,也
应是对智慧和理想的追求。当他和婶娘在集市时,他幻想那美丽的
女孩就在身旁,在无奈的现实中,在“小贩子的叫骂中”,“在摇摇
晃晃的醉汉和讨价还价的家庭妇女的推搡中”,他幻想着自己手里
拿着的不是包裹,而是在女孩的陪伴下“捧着圣杯与一群敌人搏
斗”,这种爱恋就隐喻了一种梦想,这种梦想神圣、高贵、渴望而
不可及。于是,女孩的名字“像一声传唤,会调动我全身血液喷发
愚蠢的激情”,这召唤既是实写男孩情感上的迷恋,也是虚写人们
对实际生活中寻找精神家园的执着追求。
五、文本中精神顿悟的困惑
最终女孩和他有一次对话,女孩问他是否去“阿拉比”,位于城市
另一头的一个集市,这时,集市的名字“阿拉比”一下子令男孩充
满幻想,“阿拉比”的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东方的魅力”,女孩因
为要参加晚祈祷而不能前往,因此,他感到自己仿佛受到了“去参
加神圣圣战的召唤”,他要去那在他心理充满魅力的地方,给自己
心爱的姑娘买一件称心的礼物。他因此而陶醉,在这里,“阿拉比”
成了孩子的精神家园,是一个与他生活的现实世界不同的地方,是
一个能够找到他所追求的梦想的地方,是能填补他内心世界空白的
地方。而叔叔和婶娘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心中强烈的渴望,因为他
们只会循规蹈矩的生活,除了呆板的遵循教规,并不关注自己和别
人的精神追求。经过一番漫长的等待,男孩最终拿到了叔叔给他的
能买礼物的金币,但是他仍然是独自一人前往那梦幻之地。在去集
市的专列上,作者描绘:“我依旧一人独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这
里也暗示男孩孤独的精神之旅。等到了阿拉比集市,本在孩子心目
中是充满理想和希望的地方,却是一片漆黑,呈现在他面前的是黑
沉沉的大厅,打烊的店铺,到处充斥着一种静默,这里的寂寥和文
章开头所描述的寂静首尾呼应,暗示了“阿拉比”集市仍然是残酷
冷漠的现实存在,并不是男孩心中希冀的理想而神圣的梦想之地。
巨大的反差使得男孩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为了给女
孩买礼物,他靠近货摊,结果却听到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在打情骂
俏,眼前的景象与梦想中的神圣和浪漫千差万别,他发现心中的殿
堂居然充满着世俗的暧昧之情,他窥见了爱情的本质可能也是世俗
的,心中的信仰轰然坍塌,卖东西的年轻女士的不殷勤的态度和门
前犹如东方卫士一样的罐子,让他感到被疏远和被鄙视。当集市里
的灯全部熄灭时,象征着男孩心里的殿堂也是一片黑暗,他什么也
看不见,但他却突然对现实有所顿悟:“我抬头凝视着黑暗,发觉
自己是受虚荣驱动又受愚弄的可怜虫;我的双眼燃烧着痛苦和愤
怒。”小说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极大的想象空间。
初读小说,这种突然的洞察总让人感觉突兀,仔细品味,这种突
然的洞察是对看似简单而又平凡的事物之真义的顿悟。这种猛然一
击的手法对应了瞬间感悟所需要的精神历程。随着对浪漫爱情的向
往、追求和幻灭,男孩实际上已经经历了一次探索自我、发现自我
和认识自我的精神旅程。所以,文本中的精神顿悟并无是突兀而来,
而是由人物本身有意和无意中逐渐经历,逐渐发生的。前文所分析
的生存困境、精神困境和对梦想的渴望,正是产生最后精神困惑的
伏笔。正是因为乔伊斯运用了象征的手法暗示了男孩心理的一系列
的变化,成功地揭示了作品的主题,给我们留下广阔的反思空间。
文中的男孩在发现了现实世界的本来面目后将会怎样继续生活?
他将落入世俗的窠臼,还是会继续追寻心中的理想?乔伊斯并没有
给出答案,我们和文中的男孩一样困惑。
六、结语
想象中的“阿拉比”本是是男孩精神向往的圣地,而现实中的“阿
拉比”则让他倍加失望。正是因为男孩意识到以前他对他所生活的
世界的一切认识都可能是错误的,所以他才会感到“痛苦和愤怒”。
小男孩所感受到的困惑对于成年人来说也是一个永恒反复的问题。
我们不禁掩卷而问:在经历了强烈的期待、沉重的压抑、浮躁和失
望之后,哪里才有灵魂的甘露以解精神的饥渴?既然理想在苍白的
现实面前最终显得是那样的软弱无力,人们是否应当抛弃它?没有
理想以后的精神出路又在那里?男孩最后的愤怒和自嘲是否暗藏
着作者对现代社会精神困境的讽刺?这样一个开放性的结尾也是
一个开放性的新起点,让者一起卷入对人类未来精神出路的思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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