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医学1

整合医学

21 世纪，医学进入了从生物医学模式向现代医学模式转变、从科学医学时代向整合医学时代发展的历史时期。整合医学还器官为病人、还症状为疾病，让医生从检查回到临床，让医疗服务实现心身并举、中西医并重、防治并行、医养并进、人病同治；整合医学是全方位、全周期保障人类健康的新思维、新模式、新的医学观，是实现健康中国战略的重大理论创新与技术支撑；整合医学实践是全力推进医疗供给侧改革、全方位改善医疗服务质量的重要措施，是实现生物医学模式向现代医学模式转变的必由之路。整合医学必将引领医学走向新的时代、新的未来！

人类的发展史，是与疾病的斗争史。中国的生命科学主要是中医学，中医学一度达到世界医学的巅峰，但近400年落后了，与西方医学形成了剪刀差

大约38亿年前，地球上出现了一种物质，就是磷。组成人体生命的基本物质，需要磷。有了磷，生命由此开始了。在人类历史上，病毒一来，得病的人死了，不得病的人繁衍开来，成了新的人类。人类之所以存在和发展，就是与疾病斗争的历史，大致分来，有以下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人类开启生命科学研究（公元前1000年到3世纪的1300年）

这1300年，国外主要以希腊为主，西方世界开始了对生命科学的广泛研究。我们要记住三个团队：第一个团队是泰勒斯以及他的徒弟阿那克西曼德和阿那克西曼德的徒弟阿那克西美尼，将宇宙的组成、地球的组成与生命的起源相联系。第二个团队是由亚里士多德、他的师傅柏拉图、他的徒弟等4个人组成，把地球的变化与人类的一些基本现象相联系。第三个团队是以盖伦为首的团队，把人类对自然的认识与人的疾病相联系。

中国的生命科学主要是中医学。在这漫长的1300年中间，大家要记住三本书、三个人。基础医学首推《黄帝内经》，临床医学《伤寒杂病论》，药学《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提倡整体医学，整体考虑一个人，提倡阴阳平衡；《伤寒杂病论》强调望闻问切，提倡辨证论治，不同的病用不同的药，同一种病有不同的治法；《神农本草经》记载了365味药，分为上药120种，中药120种，下药125种，讲究用药配伍。这1300年中，我们还要记住三个人：张仲景，写成了《伤寒杂病论》；扁鹊，写成了《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华佗，发明了五禽戏和麻沸散。

第二个阶段，西方生命科学全面退步（公元300年到13世纪的1000年）

这1000年，西方生命科学全面退步，主要是因为政治腐败、社会动荡、宗教崛起、神学流行，科学发展受到严重破坏。这个时候中 国的中医学发展到了世界的顶峰，东西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时期，我们要记住三本书、三个人。第一个人叫王叔和，他把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传下来了，自己还写了本书叫《脉经》，当时把脉搏分成几十种且有不同组合，《脉经》经过阿拉伯传到了欧洲，也传到了朝鲜半岛。第二个人物是孙思邈，写了《千金方》，提倡“大医精诚”，就是说你要当医生就要医术高明，不能以挣钱为目的。第三个人叫苏敬，是唐朝的药学家，写出了《新修本草》，这是中国第一部药典，也是世界第一部，比西方早了800年。三个人三本书，医学得到了极大的尊重。

第三个阶段，中国医学逐渐走下坡路（13世纪到16世纪的300年）

这300年，是西方崛起的300年。因为文艺复兴发生了，于是，西方医学出现了复兴，出现大量医学科学家。解剖学家首推达·芬奇，桑图雷顿则开启了代谢学。西方医学在此前1000年落后了，在这300年一下赶了上来。

这个时期的中国，从宋朝以后，我们的医学逐渐走下坡路。但是因为积淀很厚，还是有几个人几件大事值得提及，其中李时珍就是一位。他广走群山，遍尝百草，写成了《本草纲目》。又比如，中医用自己三世纪发明的“人痘接种法”预防天花，拯救了世界，成为世界医学免疫学的先驱。13世纪时，天花流行，如果没有中国的“种痘法”，也许人类就不在了。现在的免疫学还说不清楚“种痘术”是怎么回事。

第四阶段，中外医学形成了剪刀差（16世纪至今的400年）

在16、17世纪中外医学形成了剪刀差，后来发展的400年，两者拉开了更大的差距。就在这一时期，国外出现了大量的生命科学家和医学家。比如列文·虎克，他是把医学世界从宏观引到微观的重要人物，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意义的显微镜，一生发明了400多台显微镜。他用显微镜首先进入到了微观世界。

近代中国医学明显落后，这时，外国人开始派传教士进入中国。有一位牧师说，他用手术刀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各种西医的学说、西药开始进入中国，办医院、办杂志、教学生，西医迅速发展起来。看看现在的西医理论大都是西方的理论，我们吃的药大多是仿制外国的。 三千年医学的发展可以用两个“N ”来代表，第一个N 代表走势的起伏，第二个N 代表态势的整合与细分。专科过度细化，专业过度细划，导致医学知识碎片等问题

医学发展总是遵循一种规律，就是一分为二或合二为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螺旋上升，波浪前行。为什么要讲整合医学？医学发源于原始社会并在探索中前行，在整合中发展，到东汉末年，逐渐的整合整理，写成了《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这三本书是我们中医的经典。

在医学整合的过程中，不断成就了一些大医学家，比如扁鹊、华

佗、张仲景……这些的确是真正的大医学家。怎样成为“大家”？第一，聪明，智商很高。第二，整合，向别人学习，把前后左右的东西整合到自己身上。

西医也是这样发展的，以整合方式发展，后来分成了基础医学、临床医学、预防医学、药学、护理学……到16世纪出现了两个伟大的科学家，一个是伽利略向宏观发展。一个是列文虎克发明显微镜，把物体放大260多倍，医学开始向微观发展。基础医学又按系统、器官、组织、细胞、亚细胞、分子……依次分下去。为什么要这么分呢？人们想知道生命的真谛，想知道疾病的本质。临床医学也在分，先是二级学科内科、外科、专科等，然后三级学科即消化、血液、心脏、骨科、普外、泌外等。如果在30多年前，我当住院医生时，你说你是内科医生，还可以。现在你要说自己是内科医生，可能有点吹牛。你应该是消化内科医生，或者是血液科医生，因为其它科你不会。

从列文·虎克把科学从宏观引向微观，人类的研究越来越细。从组织到细胞，再到亚细胞、分子、原子再到夸克，似乎谁做得越细谁就是最高水平。实际上西方世界的研究方式已经走到死胡同。事情研究得太细后，反而什么都说不清楚，出现了很多问题。

现在临床医生诊疗疾病存在很大的局限性，把器官当成患者，将症状视为疾病，把检验当成临床，视药师为医师，心理与躯体分离，医疗和护理分离，重治疗轻预防……

把器官当成患者。我们很多医生注重人的病忽略了他是一个病的人。一个癌症病人来到医院，外科医生是切（除），内科医生是化（疗），放疗科医生是放（疗），都是以消灭癌细胞，杀死癌细胞为目的的，杀到最后把病人“杀”死了，但他肚子里的癌细胞还活着。所以，外国医生上班是To see patient，看病人，我们的医生上班是看病，把“人”给丢了，看来看去，病（灶）看好了，手术做成了，做得简直像艺术，但结果一看人死了。这样的医生缺乏整体观念，只注重“自管”器官和病变，一边做好事，一边做坏事。

将症状视为疾病。症状对于诊治疾病很重要，但有的医生成了症状医生，跟着症状走，头痛治头脚痛医脚。殊不知一个病人可能有八个症状，高水平的医生抓住症状四，一治就好，因为这是主要症状，其它不要管，这个病人就好了。水平低的医生，从症状一开药，一直开到症状八，八个症状都给治，所有症状都治消失了，一看病人死了。我参加会诊的次数很多，病人往病床上一躺，这个科的医生来说主要不是他们的病，那个科的医生来说不是他们的病，最后所有的医生看完都走了，病人还躺在那里。我说你该起来了，他说为啥？我说所有医生都说你没有病。他说不是的，我的病重得很了。现在综合医院的急诊科，重症中有些是这样误死的，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医生。病人也没办法，谁叫你得那么复杂的病，复杂得让医生都看不出来，因为我们现在的医生是简单型的。

把检验当成临床。现在很多医生看病离不开检验单，跟着检查报告走。来了一个病人不是看病，而是先开化验单，化验查完后，也不是看病人，而是把化验结果合到一起就诊断疾病，就开始治疗了。特别是有些农村妇女，给丈夫看病，病人没来，带了一堆化验单，还有照片，结果把公公的、婆婆的、老公的包括她自己的都拿来了。那上头还有英文字，医生也不注意看姓名、年龄、性别，把这些检查单合成一个病人，就开始开药。

视药师为医师。很多医生临床水平不高，就知道开个药方，背个处方。现在药品多得很。心血管科有200多种，消化科有100多种，肿瘤科加起来大大小小有近1000种药。药品太多会出事的，有个医生告诉我，他们那个医院来了一个脑卒中病人，医生给他开脑血管扩张药，叫长春西汀。结果开了长春新碱，长春新碱是抗癌药，这个病人最后死了，要医院赔，医院赔100万，家属说不行，官司还在继续打。

心理与躯体分离。现在好多医生只知治躯体的疾病，一定要找到一个病灶，殊不知很多病是没有病灶的。像消化科，30%的病人找不出来病灶，是功能性的或者心理性的。任何一种疾病的群体中，总有

一些病人是心理问题，通过心理干预可以治愈的。将来我们的医学发展一定是心身结合。“当医生，只会做手术，不懂心理，他就是一个兽医；当医生，不会做手术，只会用心理来忽悠人，那就是巫医”。一个20多岁的女孩，从5楼跳下来，骨折了，骨科医生把她骨头接好了，说你出院吧，治好了。她说没治好，你只治了标，回家我还要跳，因为我还有本，本是什么？失恋了。正确的治法是接好骨头，找到对象。

医疗和护理分离。现在对护理专业和护士不够重视，古代医护是不分家的。民间认为初中毕业后，再上三年的护校，就可以当护士，其实只会打针发药不是合格的护士。同样一个手术做完，交给两个水平不一样的护士来护理，最后的结果是不一样的。现在不仅护士质量有问题，数量也少，我国现有300万到400万的医生，但真正的护士不到300万。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考大学护士的考分要比医生高，拿工资护士的钱比医生要多。

西医中医互相抵触。中医西医都有自己的特点，都可以治病，而且还可以互补，但现在存在相互抵触现象。西医说“孩子，要相信科学，他们中医不科学”。中医说，“孩子，中医有几千年的实践基础，我们是从人身上得到的经验，科学！不像他们西医，在老鼠身上见的阳光未必都给人带来温暖”。其实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讲的整合医学有人说就是中医的整体医学，其实不是，中医讲整体，是宏观的整体概念，没有微观的物质基础或机理来加以证实。而西医只在微观中游刃有余，通常与宏观的整体脱节。所以，中医相当于是一个画家，画一栋非常漂亮的房子，但不能住人。西医注重一块一块精美的砖头，但忽视要筑成漂亮的房子。两个加在一起就叫中西医的整合。

重治疗轻预防。现在对预防工作很不重视，县以下的预防工作是大问题。一个预防工作者做的事是我们千百万个临床医生做不了的。比如说，13世纪出现天花流行，是我们3世纪发现的“种痘术”解决了。预防工作相当于守门员，球门守得严严的很重要。由于对人类健康缺乏完善的预防体系，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我们既不能把传

染病当成一般疾病来处理，也不能把一般的疾病当成传染病来预防。 城乡医疗水平差距拉大。我发明了一个名词叫“医运”，医运比春运更难解决。为什么？农村医生看不好病，城市医生看不了病。城市医生不要认为自己行，其实你只会看一类病，甚至只会看一个病。农村的病人不断到城市来，一次只能看一个医生，看了回去不好，又再来看另一个医生，次数多、花钱多。

整合医学HIM 是新的医学体系，是未来医学发展的必然方向和必由之路。全科医学解决的是看得了的问题，而整合医学是解决看得好的问题

我有一句话，叫I Love HIM ，HIM 是整合医学Holistic Integrative Medicine的缩写，是新的医学体系，是未来医学发展的必然方向和必由之路。当今分块碎片化的医学教育，如果不进行改革，很可能将医学引入歧途。

加强整合医学的理论研究。整合医学是要把各种专业，也包括环境的、心理的，只要对病人有用的，把先进知识收集起来，根据疾病发展转归的需要有所取舍，形成新的医学体系。整合医学不是全科医学，全科医学是A+B+C=和，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很会，叫万金油。而整合医学是A ×B ×C=积，叫百万金油，是把数据、证据还原成事实，把认识、共识提升为经验，把技术、艺术凝练成医术，然后在事实、经验、医术层面反复实践。全科医学解决的是看得了的问题，整合医学是解决看得好的问题。医学经历了经验医学时代、科学医学（或称生物医学）时代，现在到整合医学时代了。整合医学是把全科医学、转化医学、循证医学、互补医学，还有其它医学的精髓加以整理整合，使之适合、符合病人的全身整体治疗。

加强整合医学实践的推进。举办整合医学的学术会议，邀请不同专业的学者一起来开会，共同解决疑难问题，联合攻关。成立整合医学的学术组织，广纳天下奇才，广结天下朋友；编纂整合医学的专业杂志，编写出版整合医学丛书、教科书或专著。编写整合医学的专

著是很困难的，写这种书没地方抄；成立整合医学研究所，研究共性问题，做到用药合理，将现今相关的所有先进知识整合起来，为病人所用；成立整合医学的专门病房，就是把相应的学科组合到一起，成立院中院以解决以病人为中心的问题；开设整合医学的教程，整合以后让年轻人学的就是新东西，而不是让年轻人学支离破碎的老知识，这就是整合医学的使命。

应该说，搞整合医学，有的年轻医生最反对，他们说“我一个医生治一种病，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的事”，但病人绝不会一个人专门得一种病，即便是一种病也是千变万化的。看病看得越长，发现自己本事不大。怎么办？就靠整合医学，要向基础求教，向别人求教，有些事合到一起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