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的婚戒
为了放松一下室内紧绷的空气,我给西施讲了一个笑话:一只老鼠喝了两盅酒对一只猫说,我现在正和蝙蝠妹妹恋爱,往后我的孩子生活在了空中,就不怕你们这些鸟猫了。猫朝肚里灌了一盅酒,冷笑了一声,指着树上的猫头鹰道,看见了没有,这位姐姐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 笑话还没讲完,我都笑了,可西施没笑。西施瞪着一双杏眼对我说,咱们的一贯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给我老实交待,你把我的结婚戒指送给谁了? 我要声明一下,此西施非汉西施也,此西施乃我的新婚妻子郗一诗女士。我之所以称我新婚妻子郗一诗为西施,是因为我为取悦她,行使丈夫职权贪污掉了她名字中的“一”字。郗诗――西施,殷勤地叫着叫着,意识里就没了“郗诗”,独有“西施”了。我和西施是在一个星期前的国庆节结婚的。在跟西施结婚之前,我曾平平仄仄地结识过好几个女孩子,但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最后我同她们都“沙扬娜拉”了。母亲急着抱孙子,一个秋雨绵绵的黄昏,在我跟其中一个名叫伊湄的女孩子“沙扬娜拉”后,市电视台播报消息说市里举办万人相亲大会,我就报名参加了。我的目的很明确――大海捞针。我知道大海捞针不易,但我深信只要用心去捞,还是有希望捞到的。苏格拉底先生说得好,最有希望的成功者,并不是才干出众的人,而是那些善于利用每一时机去发掘开拓的人。我不是一个才干出众的人,我要善于利用每一时机去发掘开拓。我如期参加了市里举办的万人相亲大会。你别说,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我还真捞到了一根针――婀娜多姿的西施。西施在一家房产公司当业务员,租住在市区一个叫燕庄的村庄。西施是个现实主义者,跟我交往了两天后,在一家临街的酒吧,她问我有没有房子。我说有,二居室的。她说咱们结婚吧!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相信跟西施一见钟情的爱情繁花似锦,加上一想到西施婀娜多姿的神态,就同意了。为了我的理想主义能同西施的现实主义结合好,我特意请人用上等的和田玉给西施雕琢了一枚结婚戒指。雕琢好的戒指上恰到好处地分布着一抹洒金皮,我拿到手上后都舍不得送她了。我身边的朋友结婚,一般送给对方的都是用黄金做的戒指,而我之所以给西施送一枚用玉做的婚戒,是因为我想跟西施将爱情进行到底,共同打造一桩像玉一样高贵无比的婚姻。西施接受了我送给她的玉婚戒。但就在今天早上,我送给西施的这枚玉婚戒不见了。西施怀疑我把它拿走送给了别的女人。 我说,你再好好想想,昨天晚上你到底放哪儿了? 西施说,我就放在了床头柜上。你说,这儿除了你,谁还会拿? 我说,我没拿,我拿你的戒指干什么? 西施说,这房子就住咱们两个人,你说这戒指不是你拿的,难道是我把它藏起来了吗? 我说,我真没拿,我对天发誓。 西施说,对天发誓,还对地发誓呢!你说不说,不说,我报案了。 我说,我真没拿。 西施说,你要是把它送给了别的女人,现在就给我说清楚,我成全你的黄粱美梦。 西施自打跟我结婚那天起,就一直怀疑我跟伊湄是棒打的鸳鸯不散。我跟伊湄就像海鸥之于波涛,有缘相识,无缘结合。我喜欢伊湄,伊湄也喜欢我,在我们即将由接吻阶段发展到上床阶段时,伊湄的母亲一棒把我们打开了。伊湄的母亲理由很简单――你没有房子。我说我可以按揭,伊湄的母亲说按揭也不中,她不能眼看着女儿嫁给一个房奴。我理解伊湄的母亲――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让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有奴隶身份的人。我很知趣地走开了,伊湄嫁给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商。这个房地产开发商我见过,五十来岁,穿个西装老忘把衬衣下摆塞到裤腰里。我大学毕业几年了,婚姻问题一直悬在空中,母亲为此头上添了不少白发。为了让母亲青丝如墨,也为了让我的婚姻早日开花结果,我命令自己: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两年内解决房子问题。说实在的,像我这样一个既不是身居要位的政府官员,又不是背景深厚的公司老板,整天在一家小排量的广告公司打工的人,想要顺利完成这项任务,不啻是瘸子攀登喜马拉雅山。――是地狱也要下!否则,我只有望“女”兴叹了。于是,我白天蹲在公司给人搞设计,晚上到街头摆地摊卖袜子,中间抽空买买彩票。我曾想过跑跑股市,但考虑股市牛跟熊角逐太残酷,就敬而远之了。彩票不同,投资小,即使支上几个月的竿钓不上鱼,也不会伤筋动骨。因为我的原则是一天只买一张.多了不买。买多了也没用,玩彩票不是玩原子弹,需要这技术那技术,玩彩票玩的是运气。我隔壁的老张。一个收废品的,根本不知道啥叫彩票,一天喝了二两酒高兴,从衣兜里摸出两块钱学着人家买了一张,一下中了十几万。再说了,彩票这东西也不能玩过火了。玩过火了,也很容易引火烧身。例子我就不举了,网上常披露这方面的消息,譬如某某因玩彩票倾家荡产了,某某因玩彩票锒铛入狱了,若有兴趣的话,可以上网看看。你还别说,我一天一张,一年多下来还中了几次奖,其中一次还很大呢!就这样经过两年奋斗,加上父母攒了半辈子的养老钱,我总算在市区买了一套房子。房子看上去虽说不大,才七十来平米,像搭在树上的鸟窝,但用于两个人结婚够了。由于伊湄跟我在接吻阶段培养起了良好的感情,加上她对我还有点儿藕断丝连的意思,我同西施结婚那天,伊湄喝喜酒来了。西施清楚我和伊湄过去的关系,伊湄的到来让西施平静的心风起云涌。在向伊湄敬酒时,西施跟伊湄碰了一下酒杯,把伊湄扑朔迷离的眼睛非常郑重地放在了心上。 西施又对我说,你说,这巴掌大的屋就住了咱们两个人,你没拿的话,它能长翅膀飞了? 我说,飞它是飞不了。 西施说,它飞不了,你说它能跑到哪儿? 我说,是不是夜里有人趁咱们睡死给偷走了?这是有可能的。对门有一天夜里忘了关窗户,让人伸手把手机给拿走了。 西施说,你看看咱们家的窗户密封得连蚊子都进不来,谁有本事能进来偷走? 我说,是不是老鼠给衔走了?我们家住在一楼,老鼠能轻而易举地趁机进来做客。 西施说,老鼠? 我说,老鼠。 西施相信了我的判断。因为她看见过我们家门前的小竹林里,时不时有老鼠在吹吹打打娶亲。为此,她还几次督促我上街买两包老鼠药送过去表示祝贺。为了抓住这只不务正业的老鼠,确切地说为了还我一个清白,我不等西施下达命令,抄起身边的扫把开始勘察老鼠的踪迹。西施也没闲着,从厨房拿了把菜刀,跟在我的屁股后面翻箱倒柜。但忙活了半天,累得我跟西施直不起腰,也没发现家里有什么老鼠。这时,我的手机嘀嗒响起了短信铃声。西施问,谁给你发短信了? 我说,移动公司。 西施说,干什么? 我说,天气预报。 西施说,给我看看。 我说,没啥看,预报说夜里有强降雨。说着我就要删短信。 西施说,给我看看。 短信是伊湄发来的。伊湄在短信中告诉我说东西已收到,谢谢!我跟伊湄之间没有说不清的关系,我想让西施看看也引不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把手机递给了西施。西施拿过我的手机一看短信内容,说,东西人家都收到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说,那不是戒指。 西施说,你还嘴犟,不是戒指是什么? 伊湄结婚后的第二年,就跟那个房地产开发商分居了。具体原因伊湄没说,我也没问,我只是安慰她多跟那个房地产开发商沟通沟通。昨天,她生病住院了,我听说后由于忙没时间去看她,就托人给她送了一束鲜花。我对西施说,是一束鲜花。 西施说。一束鲜花?不年不节的,你给人家送鲜花干什么? 我说,伊湄生病住院了,我表示一下慰问。我接着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西施说,我给她打电话问问?你说你给一个偷了你东西的人打电话,人家能告诉你说他偷你东西了? 我说,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西施打断我的话说,你爱我?你是嘴上爱我,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爱我。结婚那天,我父母回乡下的老家,你连到车站送都不送一下。你说,你要是爱我的话,你能不送送他们吗?他们一大早从乡下跑到城里,一二百里地,容易吗? 西施说的确有其事。那天,西施的父母参加完我们的婚礼要走时,我正在跟酒店的人说事,等说完事我赶到车站时,西施的父母已经坐上车走了。说老实话,我对西施的父母是尊敬的,按照我原先的计划,是要留西施的父母在城里住几天的,但西施的父母一个劲儿说家里的庄稼再不收就沤到地里了,我就取消了这个计划。不过,我承认那天没有到车站送西施的父母回家,是我的失误。但是,西施就此说我不爱她,是有失公允的,而且在理论上也站不住脚。我是一个对感情负责任的人,我很珍惜跟西施的感情。而对于伊湄,我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朋友,一个在友谊界定的范围内有限交往的朋友。 我对西施说,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再次向你表示歉意。但你不能就此妄下结论说我不爱你。 西施说,好,这事是我冤枉你了。昨天早上呢?昨天早上,我想吃包子,让你到门口去买,你理都不理。你满嘴说爱我,这是爱我吗? 我说,我不正在刮胡子吗?你要这样说,那前天晚上我回来晚了,你光顾自己睡觉,闭着眼看都不看我一眼,这又作何解释?难道这是你爱我的具体表现吗? 西施说,我跑了一天不是累吗? 我说,这就对了。我们要冷静,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把生活弄得支离破碎。 西施说,我非常冷静。你说我那戒指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它不明不白地跑了? 我说.这样吧,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帮你抓到这个贼。 西施说,那好,我上班去了。说完,西施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推开门上班去了。 据说诺亚建造方舟时,天还没有下雨。西施刚才上班走时尽管没有说更多的话,但我已从中捕捉到了非和平的信息。我必须在她非和平的信息公布前,抓到那个贼。我走到窗前,像个有多年破案经验的警察,一面抽烟,一面分析案情。我分析第一种可能是,昨天夜里有人确实跑进了我们家,趁我和西施缠绵后大睡时把西施的戒指据为己有。但是,这门窗关得严严的,不可能有人进来,除非这个人有劳山道士的穿墙功夫。难道有人趁着闹洞房偷配了我们家的钥匙?这很有可能。现在的人,只要是能弄来钱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前不久,市人民广场有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给人磕头,说是躺在地上的母亲得了癌症要开刀没钱,求行人可怜可怜给捐上一些钱。当时,西施正好跟我一起路过,看那中年男人头都磕出血了,西施心一软就捐了一百块钱。谁知那中年男人是个大骗子,他母亲在家里好好的,躺在地上的“母亲”是他花二十块钱雇来的。为此事。西施埋怨了自己好半天,怪自己太相信人了,还说我当时为什么不提醒她。我说我提醒你?我还嫌你给人家一百块钱少呢!闲话不说了,要是有人偷配了我家的钥匙,会是谁呢?――键盘?键盘三天两头往市里的阳光洗浴城跑,说不定把钱给洗光了,就盯上了西施的戒指。可键盘这个人跟我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会因为一枚戒指伤了我吧?不是键盘,那就是眼镜。这小子进城不好好给人家当保安,老爱找人搬砖垒长城,手头上比较吃紧,说不定见了西施的戒指眼开了。可眼镜跟我和键盘的关系一样,都不是一般的关系啊,他不会见利忘义吧?不是眼镜,那就是大博士。大博士最近谈了个漂亮对象,有可能为了讨好人家在我家打了个埋伏。可大博士不缺钱啊――他帮人家写篇论文顶我一个月的工资。不是大博士,那是……我把那天来闹洞房的一帮朋友,用筛子筛了一遍又一遍。我分析第二种可能是,家里来了老鼠,老鼠在洞里书读多了,而且又不定时做眼保健操,把眼睛读成了近视,看到西施的戒指,就欢天喜地地当成香肠给衔走了。可刚才我跟西施满屋子翻箱倒柜没找到老鼠啊?莫非……我想到了西施,难道是西施她自己……我不敢想下去。这是我分析的第三种可能。有没有第四种可能呢?我想了想没有想出眉目。其实从内心上讲,我是倾向于第二种可能的。当然,我这种倾向带有很浓的主观色彩。因为我不愿意把西施和键盘、眼镜、大博士等人推向审判台。但现实逻辑告诉我,在案情没有大白于天下之前,每一种可能都有可能存在。我决定逐一排查。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晚上,我背靠床头想着西施那不知去向的戒指.西施走过来向我问道,贼抓到了吗? 我说,没有。 西施说,没有? 我说,没有。我不能跟西施说谎话。三天来,我一刻也不敢耽搁,先是花了几百块钱把键盘、眼镜和大博士等人叫到一起,一个个都灌醉了,真真假假审了一夜也没问出结果。接着,我把家里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儿.蹲守了一天.也没见有老鼠出没。后来,我把注意力放在了西施身上,但我像个福尔摩斯似的查了西施半天,也没在西施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西施说,没有抓住贼怎么办?那可是你送给我的结婚戒指啊!结婚戒指,你知道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枚结婚戒指? 我说,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抓到这个贼。 西施说,那好,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是再抓不到这个贼,咱们就离婚。 我说,你要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再说了,你不要老拿离婚威胁我,好像我怕离婚似的。 西施说,你不怕离婚,有人在等着你,你巴不得现在就离婚。西施始终怀疑我跟伊湄有关系。 我说,好了,咱别意气用事了。你等着。我一定要把这个贼抓住,用事实证明我的清白。说完,我伸手想把西施搂在怀里。这几天,因为一枚戒指,闹得我跟西施都没亲热了。 西施推开我的手说,别碰我,我今天不舒服。 我说,那好,睡觉吧,我不碰你。我不知道西施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但她不让我挨近她,我也不能过于强求,我要尊重她。 这一夜,我和西施都没睡好。我当中起来到阳台抽了两根烟,西施当中翻了四五次身(她睡觉一般是不爱翻身的)。到了天快亮时,我们才自觉不自觉地搂在一起睡了一会儿。早上起床后,我煎了两个鸡蛋饼,一个给西施作早餐用,一个留给我自己吃。西施从冰箱里拿了两袋牛奶热了热,一袋给我喝,一袋她自己用。吃完早餐,我骑车上班去了。我说是去上班,其实心里一直考虑西施戒指的事。我必须尽快找到偷西施戒指的贼,以证明我的清白。我想到了键盘。如果是有人偷配了我家钥匙的话,键盘是最大的嫌疑犯。这几天.
键盘一见到我就好像要跟我说什么话一样,可张半天嘴他什么话也不说。他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又敢说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偷了西施的戒指,恐怕我找到他头上想坦白.可又说不出口。我决定到阳光洗浴城走一趟,从侧面证实一下我的判断。因为我知道键盘爱上了阳光洗浴城一个名字叫蕾的姑娘。这个蕾姑娘我见过一次面,那是一次我跟键盘去洗澡,键盘介绍给我的。我感叹键盘有眼光,蕾姑娘长得很漂亮,看你一眼能把你牵上走二里地。说不定,键盘这家伙为了讨好人家蕾姑娘,伺机把西施的戒指据为己有,然后送了出去。我是中午到阳光洗浴城的,我在浴室里简单冲洗了一下,就直接找到蕾姑娘为我按摩。我过去来阳光洗浴城的目的也就是洗澡,很少找这里的女孩子按摩。 蕾姑娘认真接待了我。一面为我按摩,一面问我。大哥,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你来啊? 我说,家里安了热水器。 蕾姑娘说,现在谁还在家里洗澡啊?到我们这儿洗洗澡,然后再按按摩,多舒服啊! 我说,我来也就洗洗澡,不按摩。 蕾姑娘说,你真好。 我说,我好吗? 蕾姑娘说,你好。你看到我们这里来的男人,有几个是来洗澡的?还不都是为了来找我们这些女孩子。昨天来了一个,我在电视上见过,一张嘴满口的大道理,可到了我们这儿,跟隔壁的桃姐温柔了一夜。 我说过,我来阳光洗浴城是为了寻找西施的戒指,不是来跟蕾姑娘探讨有关男人洗澡问题的。就把话岔开道,知道和田吗?我要引蛇出洞。 蕾姑娘说,和田?在地图上看到过。 我说,和田玉听说过吗?我直奔主题。 蕾姑娘说。听说过。你懂和田玉? 我说,略知一二。和田玉有白玉、青玉、墨玉和黄玉之说,其中白玉最好。白玉又分为羊脂玉和青白玉,羊脂玉又最好。一枚用真正的和田羊脂玉做的戒指,比一般的金戒指贵多了.而且年代越长越值钱。前些日子,有人拍卖了一枚乾隆皇帝戴过的戒指,上等的和田羊脂玉做的,然后在中南海附近一下买了好几套房。我滔滔不绝,把戒指当成蚯蚓挂在鱼钩上,用力向蕾姑娘的河里甩去。 蕾姑娘说,真的吗? 我说,我骗你干什么? 蕾姑娘说,前天键盘送给我一枚戒指,说是和田玉做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说,键盘送给你一枚戒指?和田玉做的? 蕾姑娘说,嗯!他亲口告诉我的。 我一阵狂喜。说,在哪儿?我帮你鉴定鉴定。说这话的时候,我从心里把键盘揪出来训了一顿:你小子,胆子大的很,敢偷我送给你嫂子的结婚戒指。 蕾姑娘说,在我包里,我一直没戴。 我说.市面上的和田玉好多都是假的,你去拿来,我帮你鉴定鉴定,别让键盘把你给哄了。 蕾姑娘说,等会吧,等会我拿来给你看看。 我说,按摩到此结束,咱们去看戒指吧。 蕾姑娘说,大哥,你不扶贫? 我说,扶贫?给谁扶贫? 蕾姑娘说,给我啊!你看我穷得连化妆品都买不起,女人一天到晚没化妆品护着,有谁理啊!还有,我们每天都是有任务的,要是每天完不成任务,饭都别想吃。你不给我扶贫,我今天就得饿肚子。 我明白了蕾姑娘所说的扶贫是什么意思。但我急着要看她的戒指(就是不看她的戒指,我也不能扶这个贫),就对她说,我今天还有事,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扶你这个贫。 蕾姑娘说,就二百块钱,二百块钱你都舍不得啊?你对自己要求也太严格了。 我说,下次吧!我有个朋友在扶贫办,下次我找他多给你些扶贫款。 蕾姑娘说,这样吧,一百五。 我急着要看她的戒指,就从身上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她说.我不扶你的贫了,给你赞助一百块钱,走,咱们去看戒指。 蕾姑娘说,你真不扶贫? 我说,我真不扶贫。你们女孩子最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给迷住,要当心,别让键盘用两块钱的假戒指把你给骗了。 蕾姑娘说,那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拿。 阳光洗浴城坐落在市动物园旁的一条胡同里,从地理位置上看虽说有点儿偏,但生意兴隆得很,门前一天到晚摞满了奔驰、奥迪和宝马等高档轿车。有一天晚上,我骑车路过旁边的大街,整整被堵了两个小时。也许,这就是人们眼中一个城市繁荣昌盛的象征。 蕾姑娘把戒指拿来了。我接过来一看,原本热乎乎的心一下冷到了冰点。我送给西施的戒指上有一抹美艳的洒金皮,而蕾姑娘给我看的却没有,而且成色跟我送给西施的戒指没法比。 我失望地离开了阳光洗浴城。伊湄跟她那个房地产开发商丈夫分居半年后,离婚了。离婚后,在市里租了一间门面房,想经营花卉。下午,我准备抽空去找一位当警察的朋友,让他帮我分析分析西施戒指的去向,伊湄给我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跟我说,她晚上准备坐车到外地进一批货,但身上的钱不够,看我能不能借给她点儿钱。我刚结过婚,加上前期又买了房子,经济上早危机了。想拒绝伊湄,又考虑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生活不容易,还是骑着车来到她家,把手上仅有的两千块钱借给了她。伊湄比过去瘦多了,我劝她多注意身体,就骑上车回家了。等我回到家,天已黑透了。我到厨房把饭做好,西施下班回来了。吃完饭,西施问我,那个贼抓到了吗? 我说,没有。 西施说,坦白吧!坦白了,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生,咱们继续过日子。 我说,我没拿你的戒指。 西施说,你没拿?那是我拿了? 我说,我可没说是你拿的。 西施说,你这不等于说是我拿了吗?既然你这样认为,这戒指也别找了,是我拿的,我拿戒指送人了,一个我喜欢的男人.比如说范蠡。范蠡是西施的偶像,西施常拿范蠡跟我过招。 我说,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西施说,你明天有时间吗? 我说,干什么? 西施说,离婚。 我说,你真打算离婚? 西施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说,你中午去干什么了?我给你打半天电话你也不接。 我说,我去阳光洗浴城了。 西施说,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说,洗澡。 西施说,洗澡?家里不能洗吗? 我说,我想借洗澡查查戒指的下落? 西施说,借洗澡查戒指的下落?是借洗澡找人浪漫了吧?结婚前,我看你人长得挺让人放心的,没想到你不但跟别的女人有关系,还还…… 我说,你别联想那么丰富。 西施说,恐怕你做的比我联想的更丰富。你说,你下午去人家伊湄家里干啥了? 我不想向西施隐瞒给伊湄借钱的事。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给伊湄借钱的事将来一旦让西施知道了,正常的就变不正常了。我向西施讲明了给伊湄借钱的原因,然后说,我这正准备向你汇报这事,你就问起来了。 西施说,向我汇报?我不问的话,你能跟我说吗?你的心变了,你不光给人家送东西,还开始给人家送钱了。 我说,伊湄确实有困难,你说她找到了我,我能不帮一把吗? 西施说,你不会说咱家没钱吗?平时,我花个钱都是一分一分地计算,你可倒好,几千块钱说借给别人就借给别人了。干脆,你把这个家也送给别人算了。 我正要接过西施的话作进一步说明,突然看到有条黑影儿在墙角一晃跑进了厨房。我忙对西施说,老鼠!
西施吓了一跳。她说,在哪儿? 我说,厨房。 厨房的案板上有我和西施今天吃剩的肉,老鼠可能是闻到肉味儿想美餐一顿。我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厨房。西施随后也拿着门后的扫把跟了进来,可我跟西施一前一后把厨房搜索了一遍,连老鼠的毛也没有找到。西施把扫把往地上一扔说,哪儿有老鼠?你别转移目标了,咱们明天到民政局把婚离了吧,我成全你们。 我说,别说气话。 西施说,谁跟你说气话了?你要不同意,咱们就上法院。 我说,你定的期限没到,还有两天。 西施说,我再等你两天。 这一夜,我和西施背对着背睡到天亮,谁也没有理谁。期间,我借翻身的机会试着搂了一下西施,可看西施躺在我身边像一条冰冻的河流,就没再让动作深人进行下去。西旌真生我的气了!我不该借钱给伊湄,更不该不跟西施商量就把钱借给了伊湄。可伊湄确实有困难,作为一名朋友,而且还曾跟她相爱过的朋友,我能袖手旁观吗?不能。我希望伊湄的生活过得跟蜜蜂采蜜一样。 离西施给我的期限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时,西施的母亲病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一喜一忧。忧的是西施的母亲病了,一把年纪的人要受罪;喜的是西施的母亲一病,西施给我的期限可能就要拖延了。这对我顺利找到戒指,非常有利。我不想失去西施,我要实现我的理想――跟西施将爱情进行到底,共同打造一桩像玉一样高贵无比的婚姻。我向公司请了假,同西施一起赶到西施的家,把西施的母亲送到了当地的一家医院。西施的母亲在收庄稼时。不小心把一只胳膊摔断了。为了西施的母亲早日康复,每天中午吃饭时,我都要到街上的饭馆端来排骨汤,一勺一勺喂西施的母亲。由于我和西施都还要上班,就轮流在医院照顾。键盘跟眼镜、大博士等人听说西施的母亲病了,委托键盘由市里赶过来看望西施的母亲。 在医院的走廊里,键盘问我道,你结婚时送给嫂子的戒指是在啥地方买的? 我说,问这干啥? 键盘说,我想送给蕾姑娘一枚用真正的和田玉做的戒指。键盘送给蕾姑娘的那枚戒指不是和田玉做的。他感觉欺骗了蕾姑娘,想把一枚真正的和田玉做的戒指戴到蕾姑娘的手上。 我说,我和田有个朋友,是玉匠,等你嫂子的母亲病好了,我让他给你用真正的和田玉雕一枚。 键盘说,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傻? 我说,谁说你傻了? 键盘说,我自己。 我知道键盘说这话的意思。键盘爱上了在阳光洗浴城当按摩小姐的蕾姑娘,总感觉在朋友们的面前抬不起头。我说,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这谁也剥夺不了。 键盘说,你知道蕾姑娘是身不由己的,她既要给她父亲看病.又要供她弟弟上学。 我说,鸟的世界是天空,可世上有很多鸟不得不生活在笼子里。但生活在笼子里,不是鸟的错。 键盘说,也许是我的错。 我说,你的错? 键盘是天快黑的时候离开医院的。送走键盘,我给西施的母亲喂完饭,到街上转了一圈,然后给西施的母亲买了些水果,回到医院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西施的母亲还没睡,我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去说,麦秀从小就爱耍小孩子脾气,你要多让着她。麦秀是西施的小名,西施因为戒指的事吵着要跟我离婚,西施的母亲可能已有所耳闻。 我说,妈,我会的。 西施的母亲说,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她来了,我要好好说说她。两口子过日子,不能啥事都要弄得清清楚楚。有些事啊,是要糊涂一辈子带到棺材里的。 我说,有些事是我没做好。 西施的母亲说,你比麦秀大几岁,家里遇到啥事要多拿主意,不能她说是啥就是啥。 我说,妈,我们让你操心了。 西施的母亲说,这孩子…… 第二天,西施由市里赶过来替我。西施是中午赶到医院的,她在医院看到了伊湄。伊湄的花卉生意做得很成功,她来西施的家乡是拓展花卉销售渠道的,她听说西施的母亲病了,就顺便买了几样礼品过来看看。伊湄看了西施的母亲要走,西施就来了。当时,我正和伊湄在医院的门口说话。我想把伊湄送到车站,伊湄不同意,说西施的母亲还要换药,让我赶快回去。西施跟伊湄打了一个招呼,同我-二起送伊湄走出了医院。看着伊湄远去的背影,西施对我说,看来我是真该让位置了。 我说,你说什么呢? 西施说,你说我说什么呢? 我说,你不要误解。 西施说,人家都追到这里来了,我还不该让位置吗? 我说,我跟伊湄之间真没有什么,人家伊湄也一直很尊重你,把你当成朋友。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或者说社会名流,我只是一个成天撅着屁股干活的平头老百姓,人家伊湄能像你想得那么看重我吗? 西施说,这不一定。董永穷得连父亲死了都没钱埋,七仙女不是照样爱上他了吗? 我说.那是神话。 西施说,神话中有现实。 我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把我和伊湄的事联想得太丰富了。 西施说,我也不想联想,可现实容不得我不联想。那么多的色彩,换任何一个人,都要联想。 我说,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西施说,时间早已过了吧? 我知道西施这句话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在她规定的时间内,我没有找到结婚时我送给她的戒指。我想她已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她还记着。看来,那枚戒指已镶嵌在她的心上。我说,你不要着急,我回去再找找。我一定要找到那枚戒指。 西施说。别找了,离婚吧! 我说,离婚? 西施说,嗯!这样都好。 我说,婚姻不是一双鞋,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 西施说,婚姻也不是一张床,一睡百年。 我说,这么说,你真要离? 西施说,你说呢? 西施的母亲出院了。由医院把西施的母亲送回家,我跟西施简单吃了些饭,就坐车回到了市里。回到市里的第二天,我跟西施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我没想到我跟西施的婚姻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在去民政局的路上,我想跟西施就离婚的事再心平气和地谈谈,看能不能推迟推迟离婚的时间(我想以时间换取婚姻),但一看西施跟易水上的荆轲一样,我就焊上了嘴。我跟西施是下午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原本我想到了那儿三下五除二就把婚离了,没想到人多,排了半天队才轮上。 跟西施离婚后,我把家里的房子暂时留给了西施住。早年上学的时候,我养成了爱读书的习惯。所以,我一有时间就到书店买书,三买两不买,几年下来买了几麻袋的书。由于原先家里的房子小,加上一直没有置办书柜,我把书都堆在了阳台上的一个墙角。我搬离家后,书暂时没有陪我来到租住的小屋。最近,公司要我为客户设计一幅平面广告,我想找有关的资料书作参考,就打电话让西施在阳台墙角的书堆里帮我找上两本。这天,在天快要黑的时候,西施给我打来了电话。 西施说,你要的书找到了。 我说,谢谢! 西施说,戒指也找到了。原来,西施在帮我找资料书时,从一堆书埋着的墙角发现了一个老鼠窝。我送给她的那枚结婚戒指,就安静地躺在老鼠窝里。她接着又说,你过来吧! 我说,我过去吗?窗外,万家灯火次第绽开。 责任编辑 苏炳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