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吴 晗 一 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 地主阶级对于农民的残酷的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迫使农民多次举行起义， 以反抗地主阶级的统治。从秦朝的陈胜、吴广、项羽、刘邦起，中经汉朝的新市、 平林、赤眉、铜马和黄巾，隋朝的李密、窦建德，唐朝的王仙芝、黄巢，宋朝的宋 江、方腊，元朝的朱元璋，明朝的李自成，直至清朝的太平天国，总计大小数百次 的起义，都是农民的反抗运动，都是农民的革命战争。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和农 民战争的规模之大，是世界历史上所仅见的。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只有这种农民的 阶级斗争、农民的起义和农民的战争，才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因为每一次较大 的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的结果，都打击了当时的封建统治，因而也就多少推动了社① 会生产力的发展。 ”明初的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是元末农民起义的结果，它首先表现在农业生产的恢 复和发展方面。 经过二十年长期战争的破坏，人口减少、土地荒芜，是明朝初年的普遍现象。 例如唐宋以来的交通要道，繁华胜地的扬州，为青军 （ 又名一片瓦、长枪军，是 地主军队） 元帅张明鉴所据，军队搞不到粮食，每天杀城里的老百姓吃。龙凤三 年朱元璋部将缪大亨攻克扬州，张明鉴投降，城中居民仅余十八家。新任知府以旧② 如 桑麻谷粟税粮徭役，尽行蠲免三年，让老⑧ 集中力量，振兴农业，用移民屯田、开垦荒地 百姓喘一口气，把力量投入生产。的办法调剂人力的不足。兴修水利、种植桑棉，增加农业生产的收入。官给耕牛种 子，垦荒地减免三年租税，遇灾荒优免租粮等措施，解决农民的困难。此外，还设 立预备仓，养济院等救济机关。 他常说：“ 四民之中，莫劳于农，观其终岁勤劳，少得休息。时和岁丰，数口 之家犹可足食，不幸水旱，年谷不登，则举家饥困……百姓足而后国富，百姓逸而⑨ 又说： “ 后国安，未有民困穷而国独富安者。 ” 夫农勤四体，务五谷，身不离畎亩，手不释耒耜，终岁勤动，不 得 休 息。其 所 居 不 过 茅 茨 草 榻，所 服 不 过 练 裳 布 衣，所饮食不过菜羹粝饭，而国家经费皆其所出……凡一居处服用之间，必念农之 劳，取之有制，用之有节，使之不致于饥寒，方尽为上之道。若复加之横敛，则民瑠 政府收入主要来自农村，粮食布帛棉花、人力都靠农民供给，农 瑏 不胜其苦矣。 ”业生产如不恢复和发展，这个政权是支持不下去的。 移民的原则是把农民从窄乡移到宽乡，从人多田少的地方移到人少地广的地 方。洪武三年六月，徙苏州、松江、嘉兴、湖州、杭州无业农民四千多户到濠州种 田，给牛具种子，三年不征其税。又移江南民十四万户于凤阳。九年十月徙山西及 真定民无产者于凤阳屯田。十五年九月迁广东、番禺、东莞、增城降民二万四千四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瑠 瑏 顾炎武：《 日知录》 卷 １ ０《 开垦荒地》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９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７ ６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５ ３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４ ８ 、２ ５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９ ６ 、１ ９ ３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１ ２ 、１ ６ ４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８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５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２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７ ４百余人于泗州屯田。十六年迁广东清远徭民一千三百七十人于泗州屯田，以上皆为 繁荣起义根据地及其附近的措置。二十一年八月以山东山西人口日繁，迁山西泽、 潞二州民之无田者往彰德、真定、临清、归德、太康诸处闲矿之地，置屯耕种。二 十二年以两浙民众地狭，务本者少而事末者多，命杭、湖、温、台、苏、松诸郡民 无田者许令往淮河迤南滁、和等处起耕。山西贫民徙居大名、广平、东昌三府者， 凡给田二万六千七十二顷。二十五年徙山东登、莱二府贫民五千六百三十五户就耕 于东昌。二十七年迁苏州府崇明县无田民五百余户于昆山开种荒田。二十八年青、 兖、登、莱、济南五府民五丁以上及小民无田可耕者起东昌，编籍屯种，凡一千五 十一户，四千六百六十六口。到二十八年十一月东昌三府屯田迁民共五万八千一百 二十四户，政府收租三百二十二万五千九百八十余石，棉花二百四十八万斤。彰德 等四府屯田凡三百八十一处，屯田租二百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一十九石，棉花五百零① 凡移民垦田都由政府给予耕牛种子路费。洪武三年定制，北 二万五千五百余斤。方郡县荒芜田地，召乡民无田者垦辟，户给十五亩；又给地二亩种蔬菜，有余力的 不限顷亩，皆免三年租税。其马驿巡检查司急递铺应役者，各于本处开垦，无牛者② 又令凡开垦 官给之。若王国所在，近城存留五里以备练兵牧马，余处悉令开耕。荒田，各处人民先因兵燹遗下田土，他人开垦成熟者听为己业。业主已还，有司于 附近荒田拨补。复业人民现在丁少而原来田多者，不许依前占护，止许尽力耕垦为③ 洪武二十四年令公侯大 业。见今丁多而原来田少者，有司于附近荒田验丁拨付。官以及民人，不问何处，惟犁到熟田，方许为主。但是荒田，俱系在官之数。若有 余力，听其再开。又令山东 管农民，务见丁著役，限定田亩，著令耕种。敢有荒 芜田地流移者，全家迁发化外充军。二十八年令，二十七年以后新垦田地，不论多④ 寡，俱不起科 （ 收田租） ，若地方官增科扰害者治罪。鼓励人民大力开垦。也有从少数民族地区移民到内地屯垦的，如徐达平沙漠，徙北平山后民三万五 千八百余户散处诸府卫，充军的给衣粮，为民的给田土。又以沙漠遗民三万二千八 百多户屯田北平，置屯二百五十四，开地一千三百四十三顷。 此外，吴元年十月徙苏州富民到濠州居住，因为他们帮着张士诚抵抗，还不断⑤ 洪武十五年命犯笞杖罪的犯人都送到滁州种苜蓿。 ⑥ 二十二 说张王好话的缘故。 ⑦ 二十八年徙直隶浙江民 年命户部起山东流民居京师，人赐钞二十锭，俾营生业。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２ ３ 、２ ３ ６ 、２ ４ ３ 。《 明史》 卷 ７ ７《 食货志一》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５ ３ 。 《 大明会典》 卷 １ ７《 户部田土》 。 《 大明会典》 卷 １ ７《 户部田土》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４ ３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１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４ ３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９ ６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７ ５① 二万户于京师，充仓脚夫。江南苏、松、杭、嘉、湖一带十四万户富民被强迫迁住凤阳，离开了原来的乡 里田舍，还不许私自回去。这举动对于当时东南地主阶级是极大的打击。旧社会的 旧统治阶级离开了原来占有的土地，同时也就丧失了社会地位和政治上的作用。相 对的以朱元璋为首的新统治阶级却加强了对这一地区人民的控制。这十几万家富户 从此以后，虽然不敢公开回到原籍，却伪装成乞丐，以逃荒为名，成群结队，老幼 男妇，散入江南诸郡村落乞食，到家扫墓探亲，第二年二三月间又回到凤阳。年代 久了，也就成为习惯。五六百年来凤阳花鼓在东南一带是妇孺皆知的民间艺术。歌 词是： 家住庐州并凤阳，凤阳原是好地方，② 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朱元璋在克集庆后，便注意水利。到建国以后，越发重视，用全国的财力人力 进行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建设。洪武元年修江南和州、铜城堰闸，周回二百余里。四 年修治广西兴安县灵渠，可以溉田万顷。六年开上海胡家港，从海口到漕泾千二百 余丈，以通海船。八年开山 东 登 州 蓬 莱 阁 河，浚 陕 西 泾 阳 县 洪 渠 堰，溉 泾 阳、三 原、醴泉、高陵、临潼田二百余里。九年修四川彭州都江堰。十二年修陕西西安府 甜水渠，引龙首渠水入城，居民从此才有甜水可吃。十四年筑海盐海塘，浚扬州府 官河。十七年筑河南磁州漳河决堤。决荆州岳山坝以通水利，每年增官田租四千三 百余石。修江南江都县深港坝河道。十八年修筑黄河、沁河、漳河、卫河、沙河堤 岸。十九年筑福建长乐海堤。二十三年修江南崇明海门决堤二万三千九百余丈，役 夫二十五万人。疏四川永宁所辖水道。二十四年修浙江临海横山岭水闸、宁海奉化 海堤四千三百余丈，筑上虞海堤四千丈，改建石闸。浚定海鄞二县东钱湖，灌田数 万顷。二十五年凿江南溧阳银墅东坝河道四千三百余丈，役夫四十万人。二十七年 浚江南山阳支家河。凿通广西郁林州相隔二十多里的南北二江，设石陡诸闸。二十 九年修筑河南洛堤。三十一年修治洪渠堰，浚渠十万三千余丈。这些规模巨大用人 力到几十万人的工程，没有统一的安定的全国力量的支持，是不可能设想的。除此 以外，元璋还要全国各地地方官，凡是老百姓对水利的建议，必须即时报告。洪武 二十七年又特别嘱咐工部工员，凡是陂塘湖堰可以蓄水泄水防备旱灾涝灾的，都要 根据地势一一修治。并派国子生和人才到全国各地督修水利。二十八年综计全国郡① ②《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４ ３ 。《 明史》 卷 ７ ７《 食货志一》 。 赵翼：《 陔余丛考》 卷 ４ １《 凤阳丐者》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７ ６② 县开塘堰四万九百八十七处 ①，河四千一百六十二处，陂渠堤岸五千四十八处。移民屯田、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是增加谷物产量、增加国家租税的主要措施。 也就是经过革命斗争后，政府不得不稍为对农民让步的具体表现。此外，元璋还特 别着重经济作物的增产，主要的是桑麻木棉和枣柿栗胡桃等。龙凤十一年六月下令 凡农民有田五亩到十亩的，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的加倍，田多的照比例递 加。地方官亲自督视，不执行命令的处罚。不种桑的使出绢一匹，不种麻和木棉的③ 洪武元年把这制度推广到全国，并规定科征之额，麻每亩科 出麻布或棉布一匹。八两，木棉每亩四两，栽桑的四年以后再征租。二十四年于南京朝阳门钟山之麓，④ 二十五年令凤 种桐、棕、漆树 五 千 余 万 株，岁 收 桐 油 棕 漆，为 修 建 海 船 之 用。阳、滁州、庐州、和州每户种桑二百株、枣二百株、柿二百株。令天下卫所屯田军 士每人种桑百株，随地宜种柿栗胡桃等物，以备岁歉。二十七年令户部教天下百姓 务要多种桑枣和棉花，并教以种植之法。每一户初年种桑枣二百株，次年四百株， 三年六百株。栽种过数目造册回奏，违者全家发遣充军。执行的情况，如湖广布政 司二十八年的报告，所属郡县已种果木八千四百三十九万株。全国估计，在十亿株 以上。二十九年以湖广诸郡宜于种桑，而种之者少，命于淮安府及徐州取桑种二十 石，派人送到辰、沅、靖、全、道、永、宝 庆、衡 州 等 处 （ 今湖南及广西北部一⑤ 为了保证命 带） ，各给一石，使其民种之。发展这一地区蚕丝生产和丝织工业。令的贯彻执行，下诏指出农桑为衣食之本，全国地方官考课，一定要报告农桑的成⑥ 作为官吏考绩的 绩，并规定二十六年以后栽种桑枣果树，不论多少，都免征赋。主要内容，违者降罚。又设置老人击鼓劝农，每村置鼓一面，凡遇农种时月，五更 擂鼓，众人闻鼓下田，该管老人点闸 （ 名） 。若有懒惰不下田的，许老人责决，务 要严切督并，见丁著业 （ 每人都做活） ，毋容惰夫游食。若是老人不肯劝督，农民 穷窘，为非犯法到官，本乡老人有罪。平时老人每月六次手持木铎，游行宣讲勤农⑦ 颁发教民榜文说： 务本的道理。今天下太平，百姓除粮差之外，别无差遣，各宜用心生理，以足衣食，如 法栽种桑麻枣柿棉花，每岁养蚕，所得丝绵，可供衣服，枣柿丰年可以卖钞，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明太祖实录》 。《 明史》 卷 ８ ８《 河渠六·直省水利》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４ ３ 。顾炎武：《 日知录》 卷 １ ２《 水利》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５ 。《 明史》 卷 １ ３ ８《 杨思义传》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７ 、２ ０ ７ 。查继佐：《 罪惟录》 ，《 明太祖本纪一》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１ ５ 、２ ２ ２ 、２ ３ ２ 、２ ４ ３ 、２ ４ ６ 。《 明会典》 ，朱国桢：《 太政记》 、《 明通纪》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７ ７ 、２ ４ ３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５ ５ 。谷应泰：《 明文纪事本末》 卷 １ ４《 开国规模》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７ ７① 俭年可当粮食。里老尝督，违者治罪。② 四年、二十五年遣官往广东、湖广、江西买耕 洪武元年下诏田器不得征税。 ③ 二十八年命乡里小民或二十家或四五十家团为一社，每遇 牛以给中原屯种之民。农急之时有疾病，则一社助其耕耘，庶田不荒芜，民无饥窘。户部以此意广泛晓④ 各地报告修城垣、建营房、浚河道、造王宫等工程，都反复告以兴作不违农 谕。 ⑤ 对农业增产有成绩的地方官，加以擢升。如太平 时的道理，等秋收农隙时兴工。知府范常积极鼓励农民耕作，贷民种子数千石，到秋成大丰收，官民都庾廪充实。⑥ 陶安知饶州，田野开辟，百姓日 接着兴学校，延师儒，百姓很喜欢。召为侍仪。子过得好，离任时，百姓拿他初来时情况比较，歌颂他： “ 千里榛芜，侯来之初； 万姓耕辟，侯去之日。 ” 南丰百姓也歌唱典史冯坚： “ 山市睛，山鸟鸣，商 旅 行，⑦ 农村里呈现出一片繁荣欢乐的气 农夫耕，老瓦盆中洌酒盈，呼嚣隳突不闻声。 ”象。 对贪官污吏，用严刑惩治。洪武二年 二 月 元 璋 告 谕 群 臣 说： “ 尝思昔在民间 时，见州县官吏多不恤民，往往贪财好色，饮酒废事，凡民疾苦，视之漠然，心实⑧ 四年十一月立法凡 恨之。故今严法禁，但遇官吏贪污蠹害吾民者，罪之不恕。 ”官吏犯赃罪的不赦。下决心肃清贪污，说： “ 此弊不革，欲成善政，终不 可 得。 ”⑨ 官吏贪赃到钞六十两以上的枭首示众， 二十五年又编 《 醒贪简要录》 ，颁布中外。仍处以剥皮之刑。府州县衙门左首的土地庙，就是剥皮的刑场，也叫皮场庙。有的瑠 地方官上任 瑏 衙门公座旁摆人皮，里面是稻草，叫做官的触目惊心，不敢做坏事。赏给路费，家属赐衣料。来朝时又特别诰诫以： “ 天下新定，百姓财力俱困，如鸟瑡 违 法 的 按 法 惩 办。从 开 国 以 来，两 浙、 瑏 初飞，木初植，勿 拔 其 羽，勿 撼 其 根。 ” 瑢 瑏 江西、两广、福建的地方官，因贪赃被法办，很少人做到任满。 瑣 凡各地闹水旱灾荒歉收的，蠲 瑏 苏松嘉湖田租特别重，洪武十三年下诏减削。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瑠 瑏 瑡 瑏 瑢 瑏 瑣 瑏 《 古今图书集成》 农桑部。 《 明太祖实录》 卷 ３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１ 、２ ２ ３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３ ６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１ ２ 、１ １ ８ 、１ ５ ３ 、１ ５ ９ 、１ ６ ３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７ 。 朱彝尊：《 明诗综》 卷 １ ０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３ ８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９ 、２ ２ ０ ， 赵翼：《 二十二史 諸 记》 卷 ３ ３《 重惩贪吏》 。 《 明史》 卷 ２ ８ １《 循吏传序》 。 《 大诰续诰》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３ ０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７ ８免租税。丰年无灾荒，也择地瘠民贫的地方特别优免。灾重的免交二税之外，还由 官府贷米，或赈米和布、钞。各 地 设 预 备 仓，由 地 方 耆 老 经 管，存 贮 粮 食 以 备 救 灾。设惠民药局，凡军民之贫病者，给以医药。设养济院，贫民不能生活的许入院 赡养，月给米三斗，薪三十斤，冬夏布一匹，小口给三分之二。灾伤州县，如地方 官不报告的，特许耆民申诉，处地方官以死刑。二十六年又令户部，授权给地方官 在饥荒年头，得先发库存米粮赈济，事后呈报，立为永制。三十多年来，赏赐民间① 布、钞数百万，米百多万石，蠲免租税无数。几十年的安定生活，休养生息，积极鼓励生产的结果，社会生产力不但恢复， 而且大大发展了。 第一表现在垦田数目的增加，以洪武元年到十三年的逐年增加的垦田数目来作 例： 洪武元年 七百七十余顷 二年 八百九十八顷 三年 二千一百三十五顷 （ 山东、河南、江西的数字） 四年 十万六千六百六十二顷 六年 三十五万三千九百八十顷 七年 九十二万一千一百二十四顷 八年 六万二千三百八顷 九年 二万七千五百六十四顷 十年 一千五百十三顷 十二年 二十七万三千一百四顷 十三年 五万三千九百三十一顷 十三年中增加的垦田数字为一百八十万三千一百七十一顷。到洪武十四年全国 官民田总数为三百六十六万七千七百一十五顷。增垦面积的数字占十四年全国官民 田数字的二分之一。由 此 可 知 洪 武 元 年 的 全 国 已 垦 田 面 积 不 过 一 百 八 十 多 万 顷 （ 不包括东北、西北未定地方和夏的领土四川和云贵等地） 。再过十年，二十四年 的数字为三百八十七万四 千 七 百 四 十 六 顷 ②。经 过 多 年 的 垦 辟 和 大 规 模 全 面 的 丈③ 比十四年又增加了四百八 量，二十六年的数字为八百五十万七千六百二十三顷，十四万顷，比洪武元年增加了六百七十万顷。 第二表现在本色税粮收入的增加，洪武十八年全国收入麦米豆谷二千八十八万① ② ③《 明太祖实录》 卷 ５ ３ 、２ ０ ２ 、２ １ １ 、２ ３ １ 。朱健：《 古今治平略》 。《 明史》 卷 ７ ８《 食货志二》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４ ０ 、２ １ ４ 。 《 明史》 卷 ７ ７《 食货志一·田制》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７ ９九千六百一十七石 ①，二十三年为三千一百六十万七千六百石 ②，二十四年为三千 二百二十七万八千九百八十三石 ③，二十六年为三千二百七 十 八 万 九 千 八 百 石 ④。 二十六年比十八年增加了三分之一的收入。和元代全国岁入粮数一千二百十一万四⑤历史家记述这时期生产发展的情况说： “ 千七百余石相比，增加了差不多两倍。 是时宇内富庶，赋入盈羡，米粟自输京师数百万石外，府县仓廪蓄积甚丰，至红腐不⑥ 可食。岁歉，有司往往先发粟赈贷，然后以闻。 ”第三表现在人口数字的增加，洪武十四年统计，全国有户一千六十五万四千三 百六十二，口五千九百八十七万三千三百五十 ⑦，二十六年的数字为户一千六百五⑧ 比之元朝极盛时期，元世祖时 万二千八百六十，口六千五十四万五千八百十二。代的户口：户一千一百六十三万三千二百八十一，口五千三百六十五万四千三百三 十七 ⑨；户增加了三百四十万，口增加了七百万。 第四表现在府县的升格，明制以税粮多少定府县等级：县分上中下三等，标准 为田赋十万石、六万石、三万石以下。府也分三等，标准为田赋二十万石以上、二瑠 从洪武八年起，因为各地方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垦田 瑏 十万石以下、十万石以下。和户口的增加，田赋收入增加了，不断地把府县升格，例如开封原为下府，因为税 粮数超过三十八万石，八年正月升为上府。河南怀庆府税粮增加到十五万石，陕西 平凉府户口田赋都有增加，三月升为中府。十二月以太原凤阳河南西安岁收粮增 加，升为上府，扬州巩昌庆阳升为中府，明州之鄞县升为上县。山东莱州税粮不瑡 扬州残破最重，经过八年时间，已经恢复到收田赋二十万石下的 瑏 及，降为中府。中府了，从这个名城的恢复，可以推知全国各地社会生产力的恢复和发展的情况。 第五由于粮食的增产，特别 是 桑 麻 棉 花 和 果 木 的 普 遍 种 植，农 民 的 收 入 增 加 了，生活改善了，购买力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一方面为纺织工业提供 了原料，另一方面农民所增加的购买力又促进、刺激了商业市场的繁荣，出现了许① ② ③ ④《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７ ６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０ ６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１ ４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３ ０ 。《 明史食货志》 ：“ 赋役作夏秋二税，收麦四百七十余万石，米二千四百七十 《 元史》 卷 ９ ３《 食货志·税粮》 。 《 明史》 卷 ７ ８《 食货志》 二 《 赋役》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４ １ ：“ 山东济南府广储广丰二仓，粮七十五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４ ０ ；卷 ２ １ ４ ：“ 二十四年为户一千零六十八万四千四百三十五，口五千六百七十七 《 明史》 卷 ７ ７《 食货志》 一 《 户口》 。 《 元史》 卷 ９ ３《 食货志》 。 《 明史》 卷 ７ ８《 食货志》 二 《 赋役》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９ ６ 、９ ８ 、１ ０ ２ 。余万石。 ”⑤ ⑥万七千石，蓄积既多，岁久红腐。 ”⑦万四千五百六十一。 ” 口数比十四年少三百万，是不应该的，可能传写有错误，今不取。⑧ ⑨ 瑠 瑏 瑡 瑏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８ ０多新的以纺织工业为中心和批发绸缎棉布行号的城市。二 棉花的普遍种植和工商业① 国内西北 棉布传入中国很早，南北朝时从南洋诸国输入，称为吉贝、白叠。高昌 （ 今新疆吐鲁番） 产棉，唐灭高昌，置西州交河郡，土贡毡布。毡布就是白② 宋元间已有许多地区种棉，但是在全国规模内普遍种植和纺织技术的提高， 叠。 ③ 则是明朝初年的事情。 ④ 冬衣南方多用丝绵作 在明代以前，平 民 穿 布 衣，布 衣 指 的 是 麻 布 的 衣 服。袍，北方多用毛皮作裘。虽然也有用棉布做衣服卧具的，但因为 “ 不自本土所产，⑤。唐元稹诗： “ 木绵温软当棉衣” 。元太祖、世祖遗衣皆缣素木绵，动 不能足用” ⑥ 宋 谢 枋 得 诗： “ 加补缀。 洁 白 如 雪 积，丽 密 过 锦 纯，羔 缝 不 足 贵， 狐 腋 难 比 ⑦ 可见棉布到宋末还是很珍贵的物品。 伦……剪裁为大裘，穷冬胜三春。 ”宋代福建、广东种植棉花的日多 ⑧，琼州是纺织中心之一，妇女以吉贝织为衣⑨ 元代从西域输入种子，种于陕西，捻织毛丝， 衾，是当地黎族的主要副业生产。 瑠 元灭南宋后，浙东、江东、江西、湖广诸地区也推广棉 瑏 或棉装衣服，特为轻 眗 。 瑡 至元二十六年 （ 瑏 花的种植，生产量增 加，棉 布 成 为 商 品，服 用 的 人 日 多。 公元１ ２ ８ ９年） 四月置浙东、江东、江西、湖广福建木绵提举司，责令当地人民每年输①张勃：《 吴录地理志》 ；《 南史·呵罗单传、干陀利传、婆利传、中天竺传、渴盘沱传》 ；《 北史·真 《 南史·高昌传》 ，《 唐书·地理志》 。 （ 明） 丘 ? ：《 大学衍义补》 ：“ 至我国朝，其种乃遍布于天下，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腊传》 ；《 梁书·林邑传》 ；《 唐书·环王传》 。② ③其利视丝 粆 盖百倍焉。故表出之，使天下后世，知卉服之利，始盛于今代。 ” 小尔雅》 ：“ 麻 # 葛曰布。 ” 桓宽： 《 盐铁论》 ：“ 古者庶人耄老而后衣丝，其余则仅麻裳，故 ④ 孔鲋：《 曰布衣。 ”《 陈书·姚察传》 ：“ 门生送麻布一端，谓之曰：‘ 吾所衣者，止是麻布。 ’ ”⑤ ⑥ ⑦ ⑧（ 元） 王桢：《 木绵图谱序》 引 《 诸番杂志》 。 《 元史·英宗本纪》 。 《 古今图书集成》 木棉部。 周去非 ： 《 领外待答》 卷 ６ 。赵汝适： 《 诸蕃志》 下。方勺： 《 泊宅编》 ：“ 闽广多种木绵。 ” 彭乘：《 续墨客挥犀》 上： “ 闽岭以南多木棉，土人竞植之，有至数千株者，采其花为布，号吉贝布。 ”《 通鉴》 卷 １ ５ ９胡三省注 “ 木棉江南多有之。……织以为布，闽广来者尤为丽密” 。丘 ? ：《 大学衍义补》 ：“ 宋元之间始 传其种入中国，关 陕 闽 广 首 得 其 利，盖 此 物 出 外 夷，闽 广 通 海 舶，关 陕 壤 接 西 域 故 也。 ” 李时珍 《 本草纲 目》 ：“ 此种出南番，宋末始入江南。 ”⑨ 瑠 瑏 瑡 瑏 《 宋史·崔与之传》 。 《 农桑辑要》 。 王桢：《 木绵图谱序》 ：“ 木绵产自海南，诸种艺制作之法，北来。江淮川蜀，既获其利。至南北混一之后，商贩于此，被服渐广，名曰吉布，又曰棉布。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８ １① 成宗 纳木绵十万匹，以都提举司总之。二十八年五月罢江南六提举司岁输木棉。 ② ２ ９ ６年） 始定江南夏税输以木绵布绢丝绵等物。 元贞二年 （ 公元 １由于种棉面积的增加，种植和纺织的技术需要总结和交流，元世祖至元十年司③ 纺织的工具和技术由于 农司编印 《 农桑辑要》 ，以专门篇幅记棉花的种植方法。２世纪 ８ ０年代间的记载，雷化、廉 各地方劳动人民的创造和交流，日益进步。据 １ 州、南海、黎峒的少数民族，采集棉花后，“ 取其茸絮，以铁筋辗去其子，即以手④。稍后的记载提到去子后，“ ⑤。 握茸就纺” 徐以小弓，弹令纷起，然后纺织为布”３世纪中期，诗人描写长江流域纺织情形说： “ 车转轻雷秋纺雪，弓湾半月夜 到１⑥ 已经有纺车、弹弓和织机了。江南地区的织工，“ 弹云。 ” 以铁铤辗去其核，取如绵者，以竹为小弓，长尺 四 五 寸 许，牵 弦 以 弹 绵，令 其 匀 细，卷 为 小 ? ，就 车 纺⑦ 琼州黎族人民 之，自然抽绪如缫丝状” 。但是所织的布，不如闽广出产的丽密。 ⑧ 黄河流域主要陕西地区的纺织工具和 所织的巾，上出细字，杂花卉，尤为工巧。技术比较简陋，只有辗去棉子的铁杖和木板，棉花的用途只是 睰 织粗棉线和装制冬⑨ 一直到 １ 衣。 ３世纪末，松江乌泥泾的人民，因为当地土地硗瘠，粮食不够，搞副业生产，从闽广输入棉花种子，还没有蹈车椎弓这些工具，用手剖去棉子，用线瑠 瑏 弦竹弧弹制，工具和技术都很简陋，产品质量不高，人民生活还是很艰苦。元成宗元贞间 （ 公元 １ ２ ９ ５ —１ ２ ９ ６年） 乌泥泾人黄道婆从琼州附海舶回来，她 从小就在琼州旅居，带回来琼州黎族人民的先进纺织工具和技术，教会家乡妇女以 做造、捍、弹、纺、织之具，和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技术，织成被褥带， 其上折技、团凤、棋局、字样，粲然若写。一时乌泥泾所制之被成为畅销商品，名瑡 诗人歌咏她： “ 瑏 扬远近，当地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靠纺织生活的有一千多家。 ? 瑢 当地妇 瑏 州布被五色缫，组雾纟 川云粲花草，片帆鲸海得风回，千柚乌泾夺天造。 ”女参加纺织生产的情形，诗人描写：“ 乌泾妇女攻纺织，木绵布经三百尺，一身主瑣 到了明朝初年，不但江南地区的农村妇女普遍参 瑏 宰身窝低，十口勤劳指头直。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瑠 瑏 瑡 瑏 瑢 瑏 瑣 瑏 《 元史》 卷 １ 《 世祖本纪》 。 《 元史》 卷 ９ ３《 食货志·税粮》 。 《 农桑辑要》 卷 ２ 。 赵汝适：《 诸蕃志》 下。周去非：《 岭外代答》 卷 ６ 。 方勺：《 泊宅编》 中。 陆心源：《 宋诗纪事补》 卷 ７ ５ 。艾可叔：《 木棉诗》 。 《 资治通鉴》 卷 １ ５ ９胡三省注。 方勺：《 泊宅编》 中。 《 农桑辑要》 。 陶宗仪：《 辍耕录》 卷 ２ ４《 黄道婆》 。 王逢：《 梧溪集》 卷 ３ 《 黄道婆祠》 。 同上。 王逢：《 梧溪集》 卷 ７ 《 半古歌》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８ ２① 松江 加纺织劳动，连有些地主家庭的妇女，也纺纱织布，以给一岁衣资之用了。 ②， “ ③。松江 从此成为明代出产棉布的中心， “ 其布之丽密，他方莫并” 衣被天下”税粮宋绍兴时只有十八万石，到明朝增加到九十七万石，其他杂费又相当于正赋，④。 负担特别重，主要是依靠纺织工业的收入，“ 上供赋税，下给俯仰”黄道婆传入琼州制棉工具和技术之后的二十年，王祯所著 《 农书》 ，列举制棉 工具有搅车即蹈车，是去 棉 子 用 的。二 弹 弓，长 四 尺 许，弓 身 以 竹 为 之，弦 用 绳 子。三卷筵，用无节竹条扦 棉 花 成 筒。四 纺 车。五 拨 车，棉 纱 加 浆 后 稍 干 拨 于 车⑤ 玄。 上。六 车，用以分络棉线。七线架。到元末又有了檀木制的椎子，用以击纟生产工具更加完备和提高了，为明代纺织工业的发展准备了技术条件。 朱元璋起事的地区，正是元代的棉业中心之一。灭东吴后，又取得当时全国纺 织业中心的松江，原料和技术都有了基础，使他深信推广植棉是增加农民收入和财 政收入的有效措施。龙凤十一年下令每户农民必须种木棉半亩，田多的加倍。洪武 元年又把这一法令推广到全国。棉花的普遍种植和纺织技术的不断提高，明代中叶 以后，棉布成为全国流通的商品，成为人民普遍服用的服装原料，不论贵贱，不论 南北，都以棉布御寒，百人之中，只有一人用茧绵，其余都用棉布。过去时代人穿⑥ 就全国而论，北方 的袍，用旧絮装的冬衣，完全被用木棉装的胖袄所代替了。河南河北气候宜于植棉，地广人稀，种植棉花的面积最大，是原料的供给中心。南 方特别是长江三角洲一带，苏州、松江、杭州等地人民纺织技术高，是纺织工业的⑦ 从经 中心。这样又形成原料和成品的交流情况，原棉由北而南，棉布由南而北。济上把南方和北方更紧密地联系起来了。 明初松江之外，另一纺织工业中心是杭州，由于简单商品经济的发展，出现了 置备生产工具和原料的大作坊资本家，和除双手以外一无所有出卖劳动力的手工业 工人。资本家雇用工人，每天工作到夜二鼓，计日给工资。这种新的剥削制度的出 现，正表示着社会内部新的阶级的形成，除封建地主对农民的剥削以外，又产生了 大作坊资本家对手工业工人的剥削关系。明初曾经做过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所作的 《 织工对》 ，典型地记述了这种新现象：①郑涛：《 旌义编》 二：“ 诸妇每 岁公堂 （ 公共 所有） 于九 月 散 木 棉，使 成 布匹，限 以次 年 八月 交收，卖钱物，以给一岁衣资之用。 ” 郑涛是浙江浦江著名大族地主郑义门的族长，《 旌义编》 有洪武十一年宋 濂序。② ③ ④ ⑤《 群芳谱》 。 《 梧浔杂佩》 。 徐光启：《 农政全书》 卷 ３ ５《 木棉》 。 参看俞正燮 《 癸已类稿》 卷 １ ４《 木棉考》 。冯家升： 《 我国纺织家黄道婆对于棉织业的伟大贡献》 ， 宋应星：《 天工开物》 卷上 《 乃服》 。 王象晋：《 木棉谱序》 。徐光启：《 农政全书》 卷 ３ ５《 木棉》 。《 历史教学》 １ ９ ５ ４年第 ４期。⑥ ⑦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８ ３钱塘相安里有饶于财者，率居工以织，每夜至二鼓。老屋将压，杼机四五 具南北向，列工十数人，手提足蹴，皆苍然无神色。日佣为钱二百，衣食于主 人。以日之所入，养父母妻子，虽食无甘美而亦不甚饥寒。于凡织作，咸极精 致，为时所尚。故主之聚易以售，而佣之直亦易以入。 有同业者庸于他家，受直略相似。久之，乃曰：吾艺固过于人，而受直与 众工等，当求倍直者而为之佣。已而他家果倍其直。佣之主者阅其织果异 于 人，他工见其艺精，亦颇推之。主者退自喜曰：得一 工 胜 十 工，倍 其 直 不 吝① 也。由此可见明初大作坊的一般情况，值得注意的是：在同一里巷，有若干同一性 质的大作坊；大作坊主人同时也是棉布商人；从个体的生产到大作坊的集体生产， 有了单纯协作，出品精致畅销；经营这种大作坊有利可图，资本家很赚钱，作坊也 多了。资本家付给技术高的工人工资，虽为一般工人工资的两倍，但仍可得到五倍 的剩余价值。 棉花棉布的生产量大大增加，政府的税收也增加了，以税收形式缴给国库的棉 花棉布，成为供给军队的主要物资，和必要时交换其他军需物资的货币代用品。洪 武四年七月诏中书省：“ 自今凡赏赐军士，无妻子者给战袄一袭；有妻子者给棉布② 每年例赏，如洪武二年六月以木棉战袄十一万赐北征军士 ③，四年七月， 二匹。 ”赐长淮卫军士棉布人二匹，在京军士十九万四百余人棉布人二匹 ④。十二年给陕西 都指挥使司并护卫兵十九万六千七百余人棉布五十四万余匹，棉花十万三千三百余⑤ 北平都指挥使司卫所士卒十万五千六百余人布二十七万八千余匹，棉花五万 斤。 ⑥ 十三年赐辽东诸卫士卒士十万二千一百二十八人，棉布四十三万 四千六百余斤。四百余匹，棉花十七万斤。十六年给四川等都司所属士卒五十二万四千余人，棉布⑦ 十八年给辽东军士棉布二十万 九十六万一千四百余匹，棉花三十六万七千余斤。 ⑧ 匹，北平燕山等卫棉布四十四万三千匹，太原诸卫士卒棉布四十八万匹，等等。平均每年只赏赐军衣一项已在百万匹上下，用作交换物资的如洪武四年七月以北平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始丰稿》 卷 １ 。徐一夔天台人，《 明史》 卷 ２ ８ ５有传。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７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４ ２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７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２ ５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２ ８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５ ０ 、１ ５ ６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７ ２ 、１ ７ ４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８ ４山西运粮困难，以白金三十万两，棉布十万匹，就附近郡县易米，以给将士。又以① 十 三 年 十 月，以 四 川 白 渡 纳 溪 的 盐 换 棉 辽东军卫缺 马，发 山 东 棉 布 买 马 给 之。 ② 十七年七月诏户部以棉布往贵州换马，得马一千三百匹。 布，遣使入西羌买马。 ③ 皇族每年供给，洪武 三十年以棉布九万九千匹往 “ 西番” 换马一千五百六十匹。 ④ 在特殊需要的情况下，临 九年规定亲王冬夏布各一千匹，郡王冬夏布各一百匹。时命令以秋粮改折棉布，如六年九月诏直隶府州和浙江江西二行省，今年秋粮以棉⑤ 布代输，以给边戍。 和鼓励普遍植棉政策相反，朱元璋对矿冶国营采取消极的方针。往往听任人民 自由开采。磁州临水镇产铁，元时尝于此置铁冶，炉丁万五千户，每年收铁百余万 斤。洪武十五年有人建议重新开采，元璋以为利不在官则在民，民得其利则利源通 而有利于官，官专其利则利源塞而必损于民。而且各冶铁数尚多，军需不缺，若再⑥ 济南青州莱州三府每年役民二千六 开采，必然扰民。把他打了一顿，流放海外。 ⑦ 十八年以劳 百六十户，采铅三十二万三千多斤，以凿山深而得铅少，也命罢采。民罢各布政司煎炼铁冶。二十五年重设各处铁冶，到二十八年内库贮铁三千七百四 十三万斤，后备物资已经十分充足，又命罢各处铁冶。并允许人民自由采炼，岁输 课程，每三十分取其二。三十一年以内库所贮铁有限，而营造所费甚多，又命重开⑧ 综计洪武时代设置的铁冶所：江西进贤、新喻、分宜，湖广兴国、黄梅， 铁冶。山东莱芜，广东阳山，陕西巩昌，山西交城、吉州、太原、泽、潞各一所 共 十 三 所。此外还有河南均州、折安，四川蒲江，湖南茶陵等冶，每年输铁一千八百四十⑨ 余万斤。 宫廷和军队所需的一切物 品，都 由 匠 户 制 造。匠 户 是 元 明 两 代 的 一 种 特 殊 制 度，把有技艺的工匠征调编为匠户，子孙世袭。分为民匠军匠二种。明初匠户的户瑠 洪武二十六年定每三年或二年轮班到京役 瑏 籍，完全依据元代的旧籍，不许变动。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瑠 瑏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７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３ ４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６ ３ 、２ ５ ２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４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８ ５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４ ５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５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７ ６ 、２ ４ ２ 、２ ５ ６ 。 参见 《 明史》 卷 ８ １《 食货志》 铁冶所。《 大明会典》 。 《 大明会典》 卷 １ ９《 户口》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８ ５作的匠户名额为二十三万二千八十九名 ①，由工部管辖。固定做工的叫住坐匠户， 由内府内官监管辖。军匠大部分分属于各地卫所，一部分属于内府兵仗局、军器局② 属各地卫所的军匠总数二万六千户。 ③ 每户正匠做工，得免杂 和工部的盔甲厂。差，仍免家内一丁以帮贴应役。余丁每名每年出办缴纳工食银三钱，以备各衙门因④ 公务取役雇觅之用。正匠每月工作十天，月粮由官家支给。轮班匠户包括六十二行匠人。后来又细分为一百八十八种行业，从笺纸、表 背、刷印、刊字、铁匠、销金、木、瓦、油、漆、象牙、纺棉花，到神箭、火药， 等等，每种人数 由 一 人 到 八 百 七 十 五 人 不 等。内 廷 有 织 染 局、神 帛 房，和 后 湖 （ 今南京玄武湖） 织造局，四川山西诸行省和浙江绍兴织染局，规模都较大。留在 地方的匠户除执役于本地织染局的以外，如永平府就有银、铁、铸铁、锡、钉铰、⑤ 穿甲等二十二行。匠户人数多，分工细，凡是宫廷和军队所需用的手工业制造品，都由匠户执役 的官手工业工场的各局制造供给。这种封建制度的生产，使得宫廷和军队的需要， 不需倚靠市场，便可得到满足；同时它所生产的成品，亦不在市场流通，这样，就 直接对社会上的私人手工业作坊的扩大生产起了束缚和阻碍的作用。官手工业工场 的生产是不须计较成本的，因为劳力和原料都可以向人民无代价征发或由全国各地 贡品的方式供给，不受任何限制，官营手工业工场的产品即使有部分作为商品而流 入市场，私人手工业作坊的产品也不能和它竞争。在另一面，自元代以来就把技术 最好的工人签发为匠户，子孙世袭，连技术也被垄断了，私人手工业作坊所能雇佣 的只是一般工人，技术提高受了一定的限制。明初把匠户分作住坐、轮班两种，轮 班的除分班定期轮流应役以外，其余的时间归自己支配，制成的产品可以在市场出 售，对于技术的钻研及其改进发生一定的刺激作用，所以轮班制对于社会生产力的 发展是比较上为害略小的。但是总而言之，这种无偿的强制的劳役，不能不引起匠 户的反抗，逃亡之外，唯一可以采取的手段是怠工和故意把成品质量降低。因此， 匠户制度虽然曾经在个别情况下对生产技术的改进起了作用，推进了社会生产力的 发展，但就其全面而说，则是束缚和阻碍生产技术的不断提高；妨碍私人手工业工 场的发展；隔绝商品的流通；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原始资本积累都起着扼制、停 滞的消极作用。 ① ② ③ ④ ⑤《 大明会典》 卷 １ ８ ９ 。《 明史·严震直传》 。 《 大明会典》 卷 １ ８ ８ 。 《 明史》 卷 １ ５７《 张本传》 。 《 大明会典》 卷 １ ８ ９ 。 吴晗：《 元明两代之 “ 匠户” 》 ，《 云南大学学报》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８ ６朱元璋对商业采轻税政策，凡商税三十分取一，过此者以违令论。税收机构在 京为宣课司，府县为通课司。洪武元年诏中书省，命在京兵马指挥司并管市司，三 日一次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侩姓名，规定物价。在外府州谷城门兵马，一体① 十三年谕户部，自今军民娶嫁丧葬之物，舟车丝布之类都不征税。并 兼管市司。大量裁减税课司局三百六十四处。南京人口密集，军民住宅都是公家修建，连廊栉 比，没有空地。商人货物到京无处存放，有的停在船上，有的寄放城外，牙侩从中 把持价格，商人极以为苦。元璋了解这种情况以后，就叫人在三山门等门外盖几十② 为了繁荣市面，二十七 座房子，叫作场坊，专放商货，上了税后听其自相贸易。年命工部建十五座楼房于江东诸门之外，令民设酒肆其间，以接四方宾客，名为鹤 鸣、醉仙、讴歌、鼓腹、来宾、重译，等等。修好后还拿出一笔钱，让文武百官大③ 宴于醉仙楼，庆祝天下太平，与民同乐。棉花的普遍种植，棉布质量的提高，工资制手工业作坊的产生，新的蚕丝纺织 工业区的开辟，轮班匠的技术和产品的投入市场，等等，加上税收机构的减缩和轻 税政策的刺激，商业市场大大活跃了，不但联系了南方和北方，也联系了城市和乡 村以及全国的边远地区，繁荣了经济，改善、提高了人民生活，进一步地加强了国 家的统一。 商品的生产和吐纳的中心，手工业作坊和批发行号的所在地，集中着数量相当 巨大的后备工人和小商摊贩，城市人口剧烈地增加了。明初的工商业城市有南京、 北平、苏州、松江、镇江、淮安、常州、扬州、仪真、杭州、嘉兴、湖州、福州、 建宁、武昌、荆州、南昌、吉安、临江、清江、广州、开封、济南、济宁、德州、④ 临清、桂林、太原、平阳、蒲州、成都、重庆、泸州等地。 随着生产的恢复和发展，工商业的活跃，作为贸易媒介的全国统一货币的需要 是愈来愈迫切了。 在朱元璋称王以前，元代的不兑现纸币中统交钞发行过多；军储供给，赏赐犒 劳，每日印造，不可数计，舟车装运，轴轳相 接，京 师 用 钞 十 锭 （ 一锭为钞五十⑤ 至正十六年中统交钞已 贯，一贯钞的法定价格原为铜钱一千文） 换不到一斗米。 ⑥ 十七年铸至正之宝大 为民间所拒用，交易都不用钞，所在郡县都以物货相交易。① ② ③ ④ ⑤ ⑥《 明太祖实录》 卷 ３ ４。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１ １ 。《 明史》 卷 ８ １《 食货志·商税》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３ ４ 。 《 明宣宗实录》 卷 ５ ０ 。 《 元史》 卷 ９ ７《 食货志·钞法》 。 孔齐：《 至正直记》 卷 １ 。《 元史》 卷 ９ ７《 食货志·钞法》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８ ７钱五品称为权钞，以硬币代替纸币，结果纸币也罢，大钱代钞也罢，人民一概不 要。人民嘲笑权钞的歌谣中说：“ 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 ” 朱元璋占应天后，首先铸大中通宝钱，以四百文为一贯，四十文为一两，四文 为一钱。平陈友谅后，命江 西 行 省 置 货 泉 局。即 帝 位 后，发 行 洪 武 通 宝 钱，分 五 等：当十、当五、当三、当二、当一。当十钱重一两，当一钱重一钱。应天置宝源 局，各行省都设宝泉局专管铸钱，严禁私铸。洪武四年改铸大中洪武通宝大钱为小 钱。虽然有了统一的货币，但是铜钱分量重，价值低，不便于数量较大的交易，也 不便于远地转运，并且，商人用钞已经有了长期的历史，成为习惯了，用钱感觉不① 方便，很有意见。铜钱不便于贸易，决定发行纸币。七年设宝钞提举司，下设抄纸、印钞二局， 宝钞、行用二库。八年命中书省造 “ 大明宝钞” ，以桑穰为纸料，纸质青色，高一 尺，广六寸，外为龙文花栏，上横额题 “ 大明通行宝钞” ，其内上栏之两旁各篆文 四字：右旁篆 “ 大明宝钞” ，左旁篆 “ 天下通行” 。其中图绘钱贯形状，以十串为 贯，标明币值壹贯，下栏是：“ 中书省 （ 十三年后改为户部） 奏准印造大明宝钞， 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十五两。 （ 十三年后改为赏银二百五十 两） 仍给犯人财产。洪武年 月 日。 ” 背和面都加盖 印。边沿标记字号一贯的画 钱十串，五百文的画钱五串，以下是四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共六种。 规定每钞一贯准钱千文，银一两。四贯准黄金一两。二十一年加造从十文到五十文② 的小钞。为了保证宝钞的流通，在发行时就以法律禁止民间不得以金银物货交易，违者 治罪，告发者就以其物给赏。人民只准以金银向政府调换宝钞。并规定商税钱钞兼③ 在外卫所军 收，比例为收钱十分之三，收钞十分之七，一百文以下的止收铜钱。士每月食盐给钞，各盐场给工本钞。十八年命户部凡天下官禄米以钞代给，每米一④ 石支付钞二贯五百文。宝钞的发行是适合当时人民需要的，对商业的繁荣起了作用。但是朱元璋抄袭 元朝的钞法，只学了后期崩溃的办法，没有懂得元代前期钞法之所以通行，受到广 大人民喜爱的道理。原来元初行钞，第一，有金银和丝为钞本准备金，各路无钞本 的不发新钞；第二，印造有定额，计算全国商税收入的金银和烂钞兑换数量作为发 行额数；第三，政府有收有放，丁赋和商税都收钞；第四，可以兑换金银，人民持 钞可以向钞库换取金银。相反，元代钞法之所以崩溃，是因为把钞本动用光了；无《 明史》 卷 ８ １《 食货志·钞法》 。 《 大明会典》 卷 ３ １《 钞法》 。《 明史》 卷 ８ １《 食货志·钞法》 。 《 大明会典》 卷 ３ １《 钞法》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７ ６ 。① ② ③ ④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８ ８① 洪武 限制滥发造成恶性膨胀；只发行不收回；不能兑换金银；烂钞不能换新钞。钞法以元代后期钞法作依据，因之，虽然初行的几年，由于行用方便和习惯，还能 保持和物价的一定比例，但是，由于回收受限制，发行量没有限制，发行过多，收 回很少，不兑现纸币充斥于市场，币值便不能维持了。 宝钞发行的情况，以洪武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到十二月止为例，宝钞提举司钞② 明代以钞五贯为一锭， 匠五百八十名所造钞共九百九十四万六千五百九十九锭。这一年的发行额约为五千万贯，合银五千万两。明初每年国库银的收入，不过几万 两，一年的发行额竟相当于银的收入一千倍左右，加上以前历年所发，数量就更大 了。更由于印制的简陋，容易作假，伪钞大量投入市场 ③，币值就越发低落了。二 十三年两浙市民以钞一贯折钱二百五十文 ④，二十七年降到折钱一百六十文 ⑤。到⑥ 元璋很 三十年杭州诸郡商贾，不论货物贵贱，一以金银定价，索性不用宝钞了。着急，三番五次地申明：钞一贯应折钱一千文，旧钞可以换新钞，禁用铜钱，禁用 金银交易等办法，还是不济事，钞值还是日益低落，不被人民所欢迎。到成化时 （ 公元 １ ４ ６ ５ —１ ４ ８ ７年） 洪武钱民间全不通行，宝钞只是官府在用，一贯仅值银三⑦ 厘，或钱二文，跌到原定法价的千分之二。大约百年以后由于对外贸易的发展，银子流入国内的一天天增多了。这样，在 官府和市场就同时使用两种货币，官府支出用价值极低的纸币，收入却要银子，市 场出入都用银子。银子终于逐渐代替了宝钞成为全国通行的通货。三 人民的义务红军起义的目的，就民族解放战争而说，洪武元年解放大都，蒙古统治集团北 走，民族压迫的政权被推翻，这一历史任务是光辉地完成了。但是，另一个目的， 解除阶级压迫的任务，却不可能完成。一部分旧的地主参加了新政权，出身农民的 红军将领也由于取得政权而转化成新的地主阶级了，其中朱元璋和他的家族便是新①参看 《 中国社会科学集刊》 ７卷 ２期，吴晗：《 元史食货志钞法补》 ，《 人文科学学报》 ２卷 １期，吴 《 大诰续诰》 ，《 钞库作弊》 第 ３ ２ 。 《 大诰》 ，《 伪钞》 第 ４ ８ ：“ 宝钞通行天下，便民交易。其两浙江东西民有伪造者，句容县民杨馒头本晗：《 记大明通行宝钞》 二文。② ③人起意，县民合谋者数多，银匠密锡板，文理分明，印纸马之户同谋刷印，捕获到官。自京至于句容，所 枭之尸相望。 ”④ ⑤ ⑥ ⑦《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０ ５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３ ４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５ １ 。 陆容：《 菽园杂志·摘钞》 卷 ５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８ ９地主阶级的代表人物。 元末红军起义对旧地主阶级发生了淘汰的作用，一部分地主被战争所消灭了， 一部分地主却由于战争而巩固和上升了他们的地位。 元末的农民，大部分参加了革命战争。他们破坏了旧秩序和压迫人民的统治机 构。地主们正好相反，他们要保全自己的生命财产，就不能不维护旧秩序，就不能 不拥护旧政权，阶级利益决定了农民和地主分别站在敌对的阵营。在战争爆发之 后，地主们用全力组织武装力量，称为 “ 民” 军或 “ 义” 军，建立堡砦，抵抗农 民军的进攻。现任和退休的官吏，乡绅、儒生和军人是地主军的将领，他们受过教 育，有文化，有组织能力，在地方上有威望，有势力。虽然各地方的地主军人各自 为战，没有统一指挥和作战计划，军事力量也有大小强弱的不同，但因为数量多， 分布广，作战顽强，就成为反对红军的主要的敌人了。经过二十年的战争，长江南 北的钜族右姓，有的死于战争，有的流亡到外地 ①，参加扩廊帖木儿、孛罗帖木儿 两支地主军的湖湘关陕鲁豫等地的地主，也随着这两支军队的消灭而消灭了。一部 分地主为战争所消灭，另一部分地主如刘基、宋濂、叶琛、章溢等则积极参加了红 军，共同建立新政权，成为大明帝国新统治集团的组成部分，和由农民起义转化的 新地主们一起，继续对广大农民进行压迫和剥削。 朱元璋和他的将领都是农民出身的，过去曾亲身经受过地主的压迫和剥削。但 在革命战争过程中，本身的武装力量不够强大，为了壮大自己、孤立敌人，又非争 取地主们参加不可，浙东这几家大族的合作，是他所以取得胜利的基本条件之一。 到了他自己和将领们都转化成为大地主以后，和旧地主们的阶级利益一致了，但又 发生了新的矛盾，各地地主用隐瞒土地面积、荫庇漏籍人口等手段和皇家统治集团 争夺土地和人力，直接危害到帝国的财政税收，地主阶级内部矛盾的深化，促成了 帝国赋役制度的整顿和改革。 元璋于龙凤四年取金华后，选用宁越 （ 金华） 七县富民子弟充宿卫，名为御② 照当时的军事形势看来，这是很重要的军事措施，因为把地主们的子弟征 中军。发为禁卫军人，随军征战，等于作质，就不必担心这些地区地主的军事反抗了。洪 武十九年选取直隶、应天诸府州县富民子弟赴京补吏，凡一千四百六十人 ③，也是 一样作用。对地主本身，洪武三年作的调查，以田税多少比较，浙西的大地主数量 最多，以苏州一府为例，每年纳粮一百石以上到四百石的四百九十户，五百石到一 千石的五十六户，一千石到二千石的六户，二千石到三千八百石的二户，共五百五① ② ③贝琼：《 清江集》 卷 ８ 《 送王子渊序》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７ ９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９ ０① 三 十 年 又 作 了 一 次 调 查，除 云 南、两 十四户，每年 纳 粮 十 五 万 一 百 八 十 四 石。广、四川以外，浙江等九布政司，直隶应天十八府州，地主们田在七顷以上的共一 万四千三百四十一户。编了花名册，把名册藏于内府印绶监，按名册以次召来，量② 才选用。对地主的政策，双管齐下：一是任为官吏或粮长；一是迁到京师。在科举法未 定之前，选用地主做官，叫作税户人才，有做知县、知州、知府的，有做布政使以③ 又以地主为粮长，以为地方官都是外地人，不熟悉本地情况， 至朝廷的九卿的。吏胥土豪作弊，任意 鮨 削百姓。不如用有声望的地主来征收地方赋税，负责运到京④ 洪武四年九月命户部计算土旧租税，以纳粮一万石为一区， 师，可以减少弊病。 ⑤ 如浙江行省人口 选占有大量田地纳粮最多的地主为粮长，负责督收和运交税粮。一百四十八万七千一百四十六户，每年纳粮九十三万三千二百六十八石，设粮长一⑥ 粮长下设知数一人，斗级二十人，运粮夫千人。 ⑦ 并规定对粮长的 百三十四人。 ⑧ 三十年又命天下郡县每 优待办法，凡粮长犯杂犯死罪和徒流刑的可以纳钞赎罪。 ⑨ 凡粮长按时运粮到京师 区设正副 粮 长 三 名，编 定 次 序，输 流 应 役，周 而 复 始。 瑠 元璋把征粮和运粮的权力交给地主， 瑏 的，元璋亲自召见，合意的往往留下做官。 瑡。 “ 瑏 瑢。 瑏 免 有 司 科 扰 之 弊，于 民 甚 便” 以为 “ 此以良民治良民，必 无 侵 渔 之 患 矣”事实上恰好相反，地主做了粮长以后，在原来对农民剥削的基础上，更加上了国家 赋予的权力，如虎添翼，农民的痛苦更深更重了。如粮长邾阿乃起立名色，科扰民 户，收舡水脚米、斛面米、装粮饭米、车脚钱、脱夫米、造册钱、粮局知房钱、看 米样中米，等等，通计苛敛米三万二千石，钞一万一千一百贯。正米止该一万，邾 阿乃个人剥削部分竟达米二万二千石，钞一万一千一百贯。农民交纳不起，强迫以 房屋准 折， 揭 屋 瓦， 变 卖 牲 口 以 及 衣 服、 段 匹、 布 帛、 锅、 水 车、 农 具， 等瑣 又如嘉定县粮长金仲芳等三名巧立名色征粮附加到十八种。 瑏 瑤 农民吃够了苦 瑏 等。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瑠 瑏 瑡 瑏 瑢 瑏 瑣 瑏 瑤 瑏 《 明太祖实录》 卷 ４ ９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５ ２ 、２ ５ ４ 。 吴宽：《 匏翁家藏集》 卷 ７ ５《 施孝先墓表》 。 宋濂：《 朝京稿》 卷 ５ 《 上海夏君新圹铭》 。吴宽：《 匏翁家藏稿》 卷 ５ ２《 恭题粮长敕谕》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８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７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８ ５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０ ２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５ ４ 。 《 明史·食货志二·赋税》 。吴宽：《 匏翁家藏稿》 卷 ４ ３《 尚书严公流芳录序》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６ ８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０ ２ 。 《 大诰续诰》 卷 ４ ７ 。 《 大诰续诰》 卷 ２ １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９ １① 朱元璋也发觉粮长之弊，用严刑制裁，尽管杀了一些人，粮长的 头，无处控诉。 ② 作恶，农民的被额外剥削，依然如故。除任用地主做官收粮以外，同时还采用汉高祖徙天下豪富于关中的政策，洪武③ 三十年又徙富民一万四千三百余户于南 二十四年徙天下富户五千三百户于南京。京，称为富户。元璋告诉工部官员说： “ 昔汉高祖徙天下豪富于关中，朕初不取，④ 今思之，京师天下根本，乃知事有当然，不得不尔。 ”地主们对做官做粮长当然很高兴，感激和支持这个维护本阶级利益的政权。但 同时也不肯放弃增加占领田土和人力的机会，用尽一切手段逃避对国家的赋税和徭 役，两浙地主所用的方法，把自己田产诡托 （ 假写在） 亲邻佃仆名下，叫作铁脚⑤ 诡寄。普遍成为风气，乡里欺骗州县，州县欺骗府，奸弊百出，叫作通天诡寄。此外，还有洒派、包荒、移 穈 换 段 等 手 段。元 璋 在 处 罚 这 些 地 主 以 后，气 忿 地 指 出： 民间洒派、包荒、诡寄、移 穈 换段，这等都是奸顽豪富之家，将次没福受 用财赋田产，以自己科差洒派细民；境内本无积年荒田，此等豪猾买嘱贪官污 吏及造册书算人等，其贪官污吏受豪猾之财，当科粮之际，作包荒名色征纳小⑥ 户，书算手受财，将田洒派、移 穈 换段，作诡寄名色，以此靠损小民。⑦ 地主阶级侵占了皇家 地主把负担转嫁给贫民，结果是富的更富，穷的更穷。统治集团应得的租税和人力，农民加重了负担，一方面国家田赋和徭役的收入、供 应减少，另一方面农民更加穷困饥饿，动摇了侵蚀了统治集团的经济基础，阶级内 部发生矛盾，斗争展开了。 经过元末二十年的战争，土地簿籍多数丧失，保存下来的一部分，也因为户口 变换，实际的情况和簿籍不相符合。大部分土地没有簿籍可查，逃避了国家赋役； 有簿籍的土地，登记的面积和负担又轻重不一，极不公平。朱元璋抓住这中心问 题，向地主进行斗争。方法是普遍丈量土地和调查登记人口。⑧ 五年六月 洪武元年正月派周铸等一百六十四人往浙西核实田亩，定其赋税。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黄省曾：《 吴风录》 。 宋濂：《 朝京 $ 》 卷 ５ 《 上海夏君新圹铭》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０ 。 《 明太祖实录》 ，《 明史》 卷 ７ ７《 食货志一》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８ ０ 。 《 大诰续诰》 第 ４ ５《 靠损小民》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８ ０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２ ９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９ ２① 十四年命全国郡县编赋役黄册。二十年命国子生武淳等 派使臣到四川丈量田亩。 ② 前后一共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办好这两件事。 分行州县，编制鱼鳞图册。丈量土地所用的方法，是派使臣往各处，随其税粮多少，定为几区，每区设粮 长四人，会集里甲耆民，量度每块田亩的方圆，作成简图编次字号，登记田主姓名 和田地丈尺四至，编类各图成册，以所绘的田亩形状像鱼鳞，名为鱼鳞图册。 人口普查的结果，编定了赋役黄册。把户口编成里甲，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 推丁粮多的地主十户作里长，余百户为十甲。每甲十户，设一甲首。每年以里长一 人，甲首一人，管一里一甲之事。先后次序根据丁粮多少，每甲输值一年。十甲在 十年内先后轮流为国家服义务劳役，一甲服役一年，有九年的休息。在城中的里叫 坊，近城的叫厢，乡都的皆叫作里。每里编为一册，里中有鳏寡孤独不能应役的， 带管于一百一十户之外，名曰畸零。每隔十年，地方官以丁粮增减重新编定服役的 次序，因为册面用黄纸，所以叫作黄册。 鱼鳞图册是确定地权的所有权的根据，赋税黄册是征收赋役的根据，通过土地 和人户的普查，制定了这两种簿籍，颁布了租税和徭役制度。不但大量漏落的土田 人口被登记固定了，国家增加了物力和人力，稳定、巩固了统治的经济基础，同 时，也有力地打击了一部分地主阶级，从他们手中夺回对一部分土地和人口的控 制，从而大大增强了皇家统治集团的权力，更进一步走向高度的集中、专制。朱元 璋的政权，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加强大、集中、稳定、完备了。 对城乡人民，经过全国规模的土地丈量，定了租税，在册上详细记载土地的情 况，原坂坟衍下湿沃瘠沙卤的区别，并规定凡置买田地，必须到官府登记及过割税 粮，免掉贫民产去税存的弊端，同时也保证了政府的税收；十年一次的劳役，使人 民有轮流休息的机会，这些措施，确实减轻了人民的负担，鼓舞了农民的生产情 绪，对于社会生产力的推进，起了显著的作用。 对破坏农业生产的吏役，用法律加以制裁，例如 “ 松江一府坊厢中不务生理， 交结官府者一千三百五十名，苏州坊厢一千五百二十一名，皆是市井之徒，不知农 民艰苦，帮闲在官，自 名 曰 小 牢 子、野 牢 子、直 司、主 文、小 官、帮 虎，其 名 凡 六。不问农民急务之时，生事下乡，搅扰农业。芒种之时，栽种在手，农务无隙， 此等赍执批文，抵农所在，或就水车上锁人下车者有之，或就手内去其秧苗锁人出③ 元璋下令加以清理，除正牢子合应正 田者有之……纷然于城市乡村扰害人民。 ” ④ 一个地方 役以外，其他一概革除，如松江府就革除了小牢子野牢子等九百余名。① ② ③ ④《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７ ４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３ ５ 、１ ８ ０ 。 《 大诰续诰》 ，《 罪隙监役》 第 ７ ４ 。 《 大诰续诰》 ，《 松江逸民为害》 第 ２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９ ３减少了四分之三为害农民的吏役，这对于农民进行正常生产有很大好处。 朱元璋虽然对一部分地主进行了斗争，对广大农民作了让步，一部分地主力量 削弱了，农民生产增加了。但是，这个政权毕竟是地主阶级的政权，首先为地主阶 级服务，即使对农民采取了一些让步的措施，其目的也还是巩固和强化整个地主阶 级的统治权。还是查田定租，还是编户定役，执行丈量的是地主，负责征收粮米的 还是地主，当里长甲首的依然是地主，在地方和朝廷做官的更非地主不可，从下而 上、从上而下的重重地主统治：地主首先要照顾的是自己家族和亲友的利益，决不 会照顾到小自耕农和佃农。由于凭借职权的方便，剥削舞弊可以通过国家治权来进 行，披上合法的外衣，农民的痛苦越发无可申诉，而且，愈是大地主，愈有机会让 子弟受到教育，通过科举和税户人才等成为官僚绅士。官僚绅士享有合法的免役 权，洪武十年朱元璋告诉中书省官员：“ 食禄之家，与庶民贵贱有等，趋事执役以 奉上者，庶民之事也。若贤 人 君 子，既 贵 其 家，而 复 役 其 身，则 君 子 野 人 无 所 分 别，非劝士待贤之道。自今百司见任官员之家有田土者，输租税外，悉免其徭役，① 连乡 著为令。 ” 十二年又下令： “ 自今内外官致仕还乡者，复其家终身无所与。 ” ② 这样， 绅也享有免役权了，在学的学生，除本身免役外，户内还优免二丁差役。现任官、乡绅、生员都豁免差役，有办法逃避租税，完粮当差的义务，便完全落在 自耕农和贫农身上了。自耕农和贫农不但要出自己的一份，其实官僚绅士地主的一 份，亦何尝不由农民实际负担，官僚地主不交的那一份，他们也得一并承当下来。 官僚绅士越多的地方，人民的负担就越重。 人民的负担用朱元璋的话叫作 “ 分” ，即应尽的义务。洪武十五年他叫户部出 榜晓谕两浙江西之民说： “ 为吾民者当知其分，田赋力役出以供上者，乃其分也。 能安其分，则保父母妻子，家昌身裕，为忠孝仁义之民。 ” 不然呢？则 “ 不但国法 不容，天道亦不容矣！ ” 应该像 “ 中原之民……惟知应役输租，无负官府”。只有③ 如此，才能 “ 上下相安，风俗淳美，共享太平之福” 。朱元璋要求人民尽应役输税的义务，定下制度，要官吏奉公守法，严惩贪污， 手令面谕，告诫谆谆，期望上下相安，共享太平之福。但是官吏并不肯照他的话办 事，地主做官只是管百姓，并不想替百姓办事，结果许多制度命令都成为空文，官 僚政治的恶果当时便有人明确地指出： 今之守令，以户口钱粮狱讼为急务，至于农桑学校，王政之本，乃视为虚① ② ③《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１ １ 、１ ２ ６ 。 张居正：《 太岳集》 卷 ３ ９《 请申旧章节学政以振兴人才疏》 。 《 明太祖实录》 卷 １ ５ ０ 。 《 历史研究》 六十年论文选编 ４ ９ ４文而置之，将何以教养斯民哉！ 以农桑言之，方春，州县下一白帖，里甲回申文状而已，守令未尝亲视种 艺次第，旱涝戒备之道也。 官吏办的是公文，公文上办的事应有尽有，和实际情况全不相干。上官按临地 方检查的也是公文，上下都以公文办事， “ 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 。这是洪武① 十二年后，解缙奉诏上万言书，也说： 九年的情形。臣观地有盛衰，物有盈虚，而商税之征，率皆定额，是使其或盈也奸黠得 以侵欺，其歉也良善困于补纳。 夏税一也，而茶椒有粮， 丝有税，既税于所产之地，又税于所过之津， 何其夺民之利至于如此之密也。且多贫下之家，不免抛荒之咎。今日之土地无 前日之生植，而今日之征聚有前日之税粮，或卖产以供税，产去而税存；或赔 办以当役，役重而民困。土田之高下不均，起科之轻重无别，膏腴而税反轻，② 瘠卤而税反重。道理也清楚得很，正因为是 “ 贫下之家” ，才被迫抛荒，地主负担特别轻，不 但不曾抛荒，而且尽力兼并。膏腴之田是地主的，瘠卤之田是贫民的，地主阶级自 己定的税额，当然是膏腴轻而瘠卤重。 严惩贪污，贪污还是不能根绝，用朱元璋自己的话来证明吧，他说： 浙西所在有司，凡征收，害民之奸，甚如虎狼。且如折收秋粮，府州县官 发放，每米一石，官折钞二贯，巧立名色，取要水脚 钱 一 百 文，车 脚 钱 三 百 文，口食钱一百文。库子又要办验钱一百文，蒲篓钱一百文，竹篓钱一百文，③ 沿江神佛钱一百文。害民如比，罪可宥乎！折粮原来是便民的措施，浙西运粮一石到南京，要化四石运费，百姓困苦 不④ 堪。改折为钞，可以减轻浙西农民五分之四的负担。钞是用不着很大运费和蒲竹篓包装的，但地方官还是照运粮的办法苛敛，用种种名色加征至九百文，约合折价 的百分之五十。急得朱元璋只是跺脚，说： “ 我欲除贪赃官吏，奈何朝杀而暮犯！① ② ③ ④《 明史》 卷 １ ３ ９《 叶伯巨传》 。 《 明史》 卷 １ ４ ７《 解缙传》 。 《 大诰》 ，《 折粮科敛》 第 ４ １ 。 宋濂：《 芝园续集》 卷 ４ 《 故歧宁卫轻历熊府君墓铭》 。明初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４ ９ ５① 今后犯赃者，不分轻重皆诛之！ ” ②。是历史上封建政权对贪污 洪武一朝，“ 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进行斗争最激烈的时期，杀戮贪官污吏最多的时期。虽然随杀随犯，不可能根本消 除贪污，但是朱元璋下定决心，随犯随杀，甚至严厉到不分轻重都杀，对贪污的减 少是起了作用的，对人民有好处，人民是感谢他、支持他的。１ ９ ５ ５年 ４月 １ ４日９ ５ ５年第 ３期） （ 刊于 １① ②刘辰：《 国初事迹》 。 《 明史》 卷 １ ４ ７《 解缙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