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林的性格特征及其意义

２００７年第３期（总第１３９期）

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ＭｕｄａｎｊｉａｎｇＮｏｒｍａｌ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Ｎｏ．３．２００７ＴｏｔａｌＮｏ．１３９

浅谈《人生》中高加林形象的性格特征及其意义

曲

静华

（牡丹江市商业干部学校，黑龙江牡丹江１５７０００）

［摘

要］本文通过多角度、多侧面分析‘人生中＞高加林这一。立体形象”的复杂性格特征．指示其社会

的、自身的性格成因，挖掘出入生的深刻内涵．［关键词］高加林，城乡交叉地带；岔口处境［中图分类法］ｉ２０６．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３１００３－－６１２１（２００７）０３—０１１８一０３

高加林是一个从城乡交叉地带成长起来的农村知识青年的典型．他有才华、有理想，然而站在人生的交叉路口上，要面对道德与人性两难的选择．作品成功地展示了他的一段曲折而又颇带些苦涩味道的人生历程．高加林这一形象的塑造，已摆脱了传统人物形象一元的模式，而转向多元化，所以我们看待这个人物，就要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分析，揭示其复杂性与矛盾性。

借助这一形象，小说触及了城乡交叉地带的社会的、道德的、心理的各种矛盾，实现了作者“力求真实和本质反映作品所涉及的那部分生活内容”的目的．同时，高加林这一形象颇具新意与深度．他企图向传统势力主动挑战。而又陷入不能自拔的困境．像这样的青年形象，在当代文学史上还未曾出现过。作家所揭示的在城乡交叉地带农村青年知识分子的人生命运颇具思想价值，值得当代人仔细研读．

潇洒。眼界也宽阔。”他爱好文学，也打得一手好篮球。对于音乐、绘画甚至国际问题也小有研究．凡此种种，就连出身于城市家庭的张克南也只有佩服和尊重的份．在城市的学习生活使他不满于父辈们的那种“为生活而生活”的生活方式．他抛弃了农民固有的那种传统狭隘的观念，开始了对自身和社会的重新认识．在眼花缭乱的社会生活面前开始了自己无数玫瑰色的梦想．他积极进取，不断探索与付出，当施展的机会到来时。他“热血沸腾”，虽然那也许是一次不平凡的冒险．但“他的性格中有一种冒险精神——也可以说是英雄主义品格．“脚不知什么时候碰破了，连骨头都感到生疼．但所有这一切反而增加了他的愉快心情——这决不是夸大的说法！“他深刻理解这个行业的光荣就在于它所要求的献身精神！”他以他骨子里农民的坚韧、执着以及过人的才华出色地完成了工作，而他的潇洒、才气和眉宇之间的英气更为他赢得了城里人的瞩目和青睐．他的自尊心和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满足．

２、在困境中求索，为理想而奋斗

人生的轨迹总是有曲有直，有起有落．高加林虽然与命运做着顽强的斗争．然而生活的道路并没有因为他个人的努力而改变方向．他在人生的旅程中自以为是生活的强者，然而高中毕业却没有考上大学．当了民办教师又被人顶掉，一连串的打击使原本对未来抱有美好幻想的他一度陷入低谷。“身体沉重得像受了伤一般，眼睛茫然地望着窗外”．他痛苦．他颓废。他自抱自弃。痛斥命运的不公．控诉社会的黑暗．然而他是一个青年．还是一个有知识、有理想的青年，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不久便又在他的脑海中回旋．他没有听天由命，而是主动地给叔父写信。告诉一下他日前的处境，看叔父能不能在新疆给他找个工作．”他渴望远走高飞”，虽然也有一些顾忌，但一颗渴望更加广阔的心驱使他不断克服心理上沉重的压力，为实现理想而奋斗．在做农民的月子里，他以自己的行动向村里的所有庄稼人证明，

一、高加林形象的性格特征（一）与命运抗争，执着地追求理想

ｌ、广阔的世界是他永恒的追求

高加林是一个地道的农民的儿子，他从来没有鄙视过任何农民，但他也从来没有当农民的精神准备．他渴望离开贫瘠落后的土地，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生活，去发展．他要从土地走出去，走迸城市，从简单的劳作走向层次更高的精神价值的创造．这实际上体现了一种平等、民主的生存观念．任何人不管其家庭出身、社会地位和人生起点如何，都应该同等地具有人生追求和实现自身价值的权利．高加林就像有着大山灵魂的鸟想冲破封建落后的牢笼，去见识牢笼外的世界．在他身上有一股强烈的力量，那就是富于理想，勇于进取，向往现代文明的城市生活．当高加林从黄土高原那闭塞的村子里考入县城高中后，新的现实、新的知识、新的生活使他的生活变得充实．在学校时，他是学习干事，学习成绩也是班上最好的．虽然他出身于农民家庭，也没有去过大城市，但平时读书涉猎的范围很广：又由于山区闭塞的环境刺激了他爱幻想的天性。因而。显得比一般同学

［收穑日期］２００６一０８一０６

［作者简介］曲静华．女，牡丹江市商业干部学校教师．

他也具备“一个优秀庄稼人最重要的品质——吃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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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劳动之余．“看到雪白的的确良衬衫被风吹得飘飘忽忽的惬意身影时，他的心又猛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一股苦涩的味道翻上心头．顿时就像吞了一口难咽的中药”．他总是茫然地望着远方．望着山外的世界，幻想着自己在山外生活与工作的情景，幻想有一天梦想会实现。

从一名知识分子到一个整日与黄土为伴的农民，这是一种质的变化．对于一个农村知识青年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们也看到在高加林身上呈现出面对失败的颓唐与懦弱，然而在情绪低落之后，那种执著进取的品性．不安于现状的力量却在高加林的潜意识里不断壮大。高加林并没有被社会的黑暗势力吞没，也没有放弃自己崇高的理想，在逆境中努力地寻找一条能让自己获得新生的绳索。这份坚韧与执着。勇敢与上进难能可贵。

‘（二）对爱情大胆追求，向传统挑战

１、对爱情的大胆追求

高加林的生活与爱情到处都有对农村落后惰性的冲击．他和巧珍的爱情一开始就以挑战的姿态向古老农村依然存留的陈旧的传统习俗和传统道德进行了坚决的反击。一个是大马河川一带“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一个是“满窑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的穷户，这么两家结亲，在陕北农村

一般是不可能的．这不只引起了巧珍父亲的恼怒．也引起

了高加林父亲的惶恐。但他们相爱了．两个青年并没有禁

锢于传统的道德与礼教当中，而是互相敞开了纯洁的心扉，

渴望一份真挚的爱情．每天夜里，村外谷地的幽会，那掺杂着痛苦后的幸福与甜蜜仿佛将巧珍与加林变成了两只快乐的小鸟，极力挣脱绳索，飞向广阔的蓝天。

在愚昧的甚至是恶毒的舆论压力下，二人并没有被击倒。反而更加勇敢地公开了彼此的爱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骑着一辆自行车去逛县城。这对于巧珍来说无疑是一次大胆的挑战。支持她的就是她对高加林痴迷的爱情。而对于高加林而言，这是他“对他所憎恨的农村旧道德观念和庸俗舆论的挑战，也是对傲气十足的。二能人”的报复和打击．两个青年人此时都在为对方感到骄傲．原本风平浪静、墨守陈规的村庄也被高加林的。元礼”与“放肆”扰乱了．在怀疑与鄙弃中渐渐接受了这对青年“错位的爱情”．

如果我们说高加林是一股对落后、愚昧的冲击力量，那他的勇敢、坚定与不为人所理解的“放肆”一定是这股力量的核心．他不甘于当农民，其本质是不愿意接受，更不愿自己也被濡染的愚昧气息．那种向传统势力挑战的果敢，那种不畏舆论压力的信念注定了他的追求不在农村．不在贫瘠而又束缚人的大山里．

２、对传统势力的反抗与挑战

虽然高加林所有的向往与追求都在更广阔的城市．然而残酷的现实生活又不得不让他接受做一个农民的事实．他一旦准备扎根农村，就带着身上那股鲜活与朝气。着手对农村落后现状进行改革．他毅然决定在脏水中撤漂白粉，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卫生革命”。起初的烦躁和压抑似乎被这一。创举”的喜悦冲淡。然而随之而来的不解和埋怨，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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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数据使他陷入“沉重和痛苦”的沼泽。面对无知的村民，他在心中苦苦呐喊：“现代文明的风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吹到这落后闭塞的地方？”同时．他也鼓励巧珍刷牙，希望自已心爱的人能同自己一样，尽量缩短在他与巧珍身上所体现出的城乡差异．而这一行为也引起了亲友邻里的惊讶与非议。他就是这样狂热地搅动着古老而又平静的农村，应该说他身上的这些闪光点凝聚着时代色彩的因素，这样一种饱含着青春气息的活力，这样一种力求改变守旧状况的渴望，是闪烁着光彩和富于魅力的。正因为高加林身上有这种慑人的“威力”。才使霸道的高明楼也不得不感到一种“威慑”，不能不感到，“将来村里真正的能人是他。”

突出的个性气质和才华使高加林在观念上超越了传统，企图冲破落后环境的束缚，但时代的文明之风还只是刚刚微弱地波及到交叉地带，这就导致其个性发展和历史进程的不协调，造成他内心世界的焦灼，使他感到命运的不公。这也是他无法排遣的精神悲剧。

（三）两难的选择

高加林对民办教师的工作一直是胜任的。这份工作对他而言不仅是区别知识分子和农民的标志，也是他迈向更高理想的阶梯。他曾满足于目前的生活，也曾憧憬过未来美好的蓝图．然而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却被大队党支部书记

的儿子顶掉了．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使他愤怒。他扬言：饿

豁出这条命，也要和他高明楼小子拼到底！”但是后来，他在“大官”间接作用下，昂首挺胸走进了县委大院。他突然有了更牢的靠山，打开了更大的后门，得到了更好的位置。他一下成为强者，先前的侮辱、恼怒荡然无存。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恐慌，反而还有些荣耀与兴奋。高加林以行动背叛

了他的誓言，他曾极力反对．也极其鄙视不正之风，可一旦

他从不正之风得到好处就缄默，甚至心安理得．坦然接受。他希望奋斗拼搏一番，但环境稍微好些时．他又能随遇而安，可见他的奋斗缺乏宏大气概。

在对爱情的追求上，高加林较少考虑未来和长远，缺乏从坚定信念而来的自觉性。他对爱情是相当严肃的，对巧珍也有真实的感情。由于刘巧珍在高加林处于极度苦闷烦恼时倾心爱慕他：。加林哥，你如果不嫌弃我，咱俩一搭过，你在家里呆着，我上山劳动，不会口ｑ你吃苦的”。这患难之时的爱情曾经使他陶醉、满足和惬意。但在变动的现实中，他对城乡生活的差异有了强烈的感受后，他被实现个人愿望的可能而引起的骚动所折磨。一方面他留恋乡村的淳朴，更留恋与巧珍的感情．一场。卫生革命”固然引起轩然大波．但却倾注着他对刘巧珍深沉的爱：希望她懂科学。讲卫生，具备文化人的素质｝另一方面。他又厌倦农村传统落后的生活方式，向往城市文明。希望能在那里实现自己新的、更高的人生价值．对他来说这一开始就是一对甜蜜而痛苦的矛盾．由于偶然的机会，他的命运出现了转机，他对自己作了重新的评估。最后，他与巧珍的爱情被黄亚萍的世俗爱情所取代。他与巧珍分手标志着与土地和它象征的传统乡村生活决裂．在他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上迈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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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步．这一步合法却不合情理，特别是他对巧珍的伤害令人遗憾，就是他自己也难免内疚和不安，并在心里谴责自己，“你是一个混蛋，你已经不要良心了，还想良心干什么？”自我谴责的背后是一种痛苦搏斗后的自我肯定，最终，他把来自内心的良心发现和来自外部的责难全部否定：。为了远大的前程，必须作出牺牲！有时对自己也要残酷一点！”，这是个人主义的排他性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表现。在这两难的选择中，人生的舍义终于被他误解，社会变成一座动物化的竞技场．

在黄亚萍眼里，这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青年有点像保尔・柯察金．又有点像《红与黑》中的于连・索黑尔，姑娘是把高加林当作英雄来崇拜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这二者问的质的区别，但是她的联想无意中道出了高加林的思想性格的某些本质方面。从性格的某些外在表现，诸如倔强、坚韧、强悍等方面来看，他有点像保尔，然而从精神和气质上，不顾一切地追求个人发展来看，他更像１９世纪资产阶级个人奋斗的英雄于连・索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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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林这个形象是耐人寻味的，很难用简单的好与坏，而使人们在作品淋漓尽致的描绘中更深刻地认识生活的内高加林是处在一个能呼吸到城市的文明之风，却又保留着古老落后习俗的城乡交叉地带的农村知识青年．作为＝、高加林悲剧命运的成因

当现代文明的滚滚洪流到来之时，青年农民也会走上・－－——１２０・－－——

万　

方数据很难用没有文化、没有情趣之类的词加以遮掩的．他的悲剧有其自身原因．在他身上有新人的某些本质，也有他致命的精神弱点．他盲目地把人生价值的体现等同于社会地位、经济、生活环境等方面的递增。这本来就带有人生定位的偏差．

三、人物形象的典型意义

（一）高加林是一代农村知识青年的典型

塑造高加林这一形象，可以在高家村这样一个比较狭窄的具体环境中进行，但那样高加林形象的价值和意义可能就小得多．因此，作者将他置身于高家村与县城之中，即城乡“交叉”的位置上．这样一来，环境开阔了，矛盾也更加突出。高加林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的茫然、矛盾、痛苦挣扎跃然纸上．鲜活的形象引起了当时相当一批青年人的共鸣．高加林的处境他们也曾有过，他所有的痛苦与挣扎也是有同样的经历的青年所共有的．高加林不仅阚释了像他一样一群人的处境，也阐释了８０年代初整个中国社会的青年处境，具有典型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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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引起人们关注的农民问题

农民虽曾是中国革命的主力军，新中国重要的建设者和改革的先行者，但革命胜利后，农民在政治、经济上却退居次要地位。而城市居民在政治经济上的重要性日益上升。二者的行为能力，对权力对社会资源的控制也发生了此消彼长的变化．农民正被边缘化，壁垒森严的。农业户口”身份，发展机遇不平等的一系列问题都压在农民身上，使农民苦不堪言．小说《人生＞中的高加林正是在这重重压力下，艰难地追求理想的奋斗者，也是在这种压力下的失败者。在他身上闪耀着农民勤奋、质朴的光辉，是新一代农民的典型．他使我们看到城乡的差距，看到了农民地位的不公，也再次使党和国家领导人重视起。农民的生存和发展问题”．高加林是一个平凡人，他的人生历程不过是乎凡小事，而他代表中国广大农民的处境．反映农民现实生存状况及发展问题，又显示出农民闯题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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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乔淑兰

美与丑来评价．作者力图从社会的广度和深度加以把握．艺术地再现出这种复杂的真相，力图在这种真相中揭示出特定的时代与社会中人物性格和感情变化的种种根由．从在规律，更深切地领悟人生的真谛。

一个世代拘于土地圈子的农民血统的后代，他因袭历史的、道德的沉重负荷。在他身上既有时代变革召唤起来的向往进步的情绪，又有生活环境和历史进程对他的种种制约。这种矛盾事实上也是我国历史发展阶段必然会有的现象．

人生的十字路口．如果说高加林在改革思潮中的悲剧命运在所难免，那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难免的命运呢？８０年代的中国经济迅速增长，城市居民生活日益优越，这对于农民家庭出身的高加林来说，自然是一种冲击和诱惑．他渴望走出那座束缚他的思想，抑制他生命力的大山，想去见识祖国的变化与发展，更想以自己的知识与奋斗加人到建设祖国的队伍中去．他对大城市生活的渴望，对实现个人发展的追求，他骨子里不甘平庸，执著向上的信念，始终是他内心深处最关注的东西。这东西有时似乎在推动他作出好成绩，但是在生活的岔道口上，正是这日夜困扰他内心的幽灵指使着他走错了一步再走错一步。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社会矛盾也是复杂的．然而决定一个人的性格本质的是一个人的理想、情操和追求。高加林无情地抛弃了巧珍的同时。也暴露了灵魂深处潜伏的不太美好的东西．这是

［４］赵俊贤．中国当代小说史穑一人物形象系列论［Ｍ］．北京；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