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狐有性格_笑骂成文章_从_司文_省略_脂_看_聊斋志异_人物的性格塑造_牛永惠

第７卷

第３期

２００７年９月

柳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ＬＩＵＺＨＯＵ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ＣＯＬＬＥＧＥＶｏｌ．７Ｎｏ．３Ｓｅｐｔ．２００７

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

———从《司文郎》、《胭脂》看《聊斋志异》人物的性格塑造

牛永惠

（柳州职业技术学院，广西

柳州

５４５００６）

摘要：司文郎是掌管文教事务的官吏，居然一度由聋子代管，瞎眼的和尚居然可以用鼻子辨

别文章的优劣；《胭脂》的一连串奇之又奇的巧合，构成了千古奇冤，也凸现了一批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蒲松龄就是这样以夸张、烘托、辛辣、尖刻之笔，塑造着他作品中人物的丰满性格，揭露、鞭挞着封建科举、法律制度的黑暗与不公。

关键词：司文郎；胭脂；夸张；巧合；反衬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４１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１０８４（２００７）０３－０１３４－０４岂爱秋坟鬼唱诗，呕心端为刺当时”①是“

田汉称赞蒲松龄的诗句。确实，任何作品总是有寓意的，是要寄托作者一定的感情，体现一定的思想倾向的，《聊斋志异》（下称《聊斋》）就是一部有着深刻寓意的作品，作者蒲松龄称该作是“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②然而不管是什么书，都是要靠描写人物来展现社会生活的面貌，表

聊斋》也不可能例外。现作者的思想的，《

在《聊斋》的２００多篇成功的作品当中，每篇都至少会有一至两个以上的人物，活跃在我们面前，他们生动、鲜明的性格、面貌，留给我们极其难忘的印象，也赢得我们啧啧的赞许。

一

作为浪漫主义的作品，《聊斋》在塑造人物性格上常常运用夸张手法，这种夸张，为的是把感情凝聚起来，使形象集中起来，让想象飞升起来。因此，《聊斋》的夸张当然就不单单是在集中提炼过程中的适度夸张，而是一种十分奇异的变幻，狐鬼妖仙，都可以和人构成深刻、尖锐的矛盾，人物的行为、举止、做派、

结局也可以被夸张到怪诞的程度，在这种虚幻、夸张的场景里，人物的性格就越发丰满，作品的主题就越发鲜明。

司文郎》就是一篇情节、人物被夸张到怪《

诞的作品，在《聊斋》中，象《司文郎》这样酣畅淋漓的嘲笑讥讽的作品颇多，它们之所以具有强烈的艺术魅力，得力于作者非常善于寻找矛盾，并运用极度夸张的手法，把自己的爱憎、褒贬的美学态度倾注进去，使作品因嘲弄

司文郎》里余杭而散发出一种动人的光彩：《

生与宋生、王平子的矛盾；余杭生与瞽僧的矛盾；王平子与考官、宋生与阎罗王的矛盾等等，无不是迂回曲折、荒诞不经却又引人入胜的。

司文郎》一篇中，人们最为交口称赞的是《

小说中穿插的一个瞽僧评文的片段。瞽僧就是瞎了眼睛的和尚，而瞎子又怎么能品评文章呢：

瞽僧让王平子、余杭生烧自己的文章。对王平子的文章，和尚的评价是：“君初法大家，虽未逼真，亦近似矣”。对余杭生故意烧的前代名家的文章，和尚闻后高兴的说：“妙哉，此文我心受之矣，非归、胡何解辧此！”对余杭生的文章，和尚闻了则咳逆数声，“格格不能下”！文章的优劣、风格居然能用鼻子闻出来，

收稿日期】２００７－０６－２５【

文学。

修改稿收稿日期】２００７－０８－１０【

作者简介】牛永惠（１９５８－），男，河西开封人，柳州职业技术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与教学。研究方向：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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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怪诞不经、夸张之至！然而，作者的夸张却才刚刚开始：

当考场现实与瞽僧评价完全相反时，和尚让余杭生“试寻诸试官之文……焚之，我便知孰为尔师”向壁大呕，，烧到第六篇时，瞽僧“下气如雷”，明确指出该篇作者正是余杭生的老师，至此，本篇达到了讽刺、夸张的高潮！

作者这样的夸张是新奇的，其中寓存了辛酸的幽默和辛辣的讽刺，让读者自己体味到了生活的本质的真实。

其实，作者明明是要嘲弄考官是瞎子，却先写和尚是瞎子；明明要讥讽科举的埋没人才，却从天外落笔，写不学无术反而高中，锦绣文章却化浮梁，由于前文已对余杭生的浅薄及劣行作了充分的铺垫，所以读者只要略一思索，科举黑暗的结论就不言自明了。作者抓住主要矛盾，充分利用夸张手法，借写瞽僧评文，穷追不舍，借和尚“仆虽盲于目，而不盲于鼻，帘中人并鼻盲矣！”的双关妙语，嘲笑了考官的有眼无珠，连瞎子都不如！既强化了主题，也让读者终于明白：小说里始终未出场的考官，才是作者笔锋所指的荒唐透顶的主角，而且是一个黑白颠倒、优劣不分的昏庸之辈！

蒲松龄就是这样运用了虚幻、假想、夸张到极至的情节把矛盾尖锐化，从而深刻地揭露了科举制度埋没人才、摧残人才的罪恶。这些奇幻莫测的矛盾冲突，乃是无数复杂的现实矛盾的相互变化在人们头脑中加工制作的产物，它即使不以生活中固有的形式出现，也总能找到与生活矛盾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作家，不一定都要去写身边琐事，但所写的生活一般都是他所熟悉的，即使是浪漫主义作家，如果对自己所写的生活不熟悉，也照样无法提笔。蒲松龄活了７６年，主要做了三件事：参加科举；设帐教学；充做幕宾。所以，他作品的主角往往只好是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所描写的事物也往往是科举、塾学等等。因此，不管作者对那些人或事是赞赏还是鞭挞，对他们的遭遇是同情、艳羡还是讽刺、揶揄，写来总是栩栩如生，都能轻重有致、运用自如地把

司文郎》里怀才不遇、它们处理得很好，就像《

勇于抗争的宋生；令人作呕、浅薄无知的余杭生；目瞽心明、直言无忌的瞎眼和尚；黑白颠倒、公报私仇的阎罗王；不学无术、任人唯亲

的考官等等，无不让读者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司文郎》的故事，当然是通过奇特、新鲜《

而有趣的想象和夸张，以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创作出来的，但它却实实在在的是源于作者所熟悉的生活的。在科举时代，象《司文郎》里描写的情景不是比比皆是吗？作为已被科举制度伤透了心的作者，是“新闻总入夷坚志，斗酒难消磊块愁”③的。在《聊斋》其他的一些篇章中，他也多次指责科举考官们“心盲”或目瞽”司文郎》中瞽僧评文的故事“，因此，《

可说是作者思想的形象表述，说穿了，作者正是借这段无稽之谈作为鞭挞现实，发泄“孤愤”的巧妙方法，活画出那些考官的有眼无珠、不辨媸妍的昏庸形象的！

把讽刺作为抨击和批判社会的武器，它所触及的社会生活面，就较为广泛，作者讽刺的雕刀可说是入木三分，无所不至，一层层地剥下了科举制度的丑陋伪装。作者把《司文郎》讽刺的主题寄寓在一则海外奇谈上，让人们通过诙谐、夸张的情节，自己得出睁眼的考官居然不如瞎眼的和尚这样一个看起来非常荒谬的结论，不需作者点题，小说的寓意就自然明朗了，嘲讽也极为辛辣，人物的性格自然就鲜明无比！

二

巧和真，在小说人物塑造上，指的是人物的偶然际遇和他的必然归宿，而必然性又寓于偶然性之中，反映在作品里，就应该是以巧寓真，即通过奇特的人物命运，深刻的表现出社会的某种本质特征。

聊斋》写花妖狐魅，叙畸人异行，处处充《

满了偶然性，但由于作者善于探寻其中隐藏着的必然因素，通过人物塑造，显示出他们之间深刻的内在联系，因而人物个性也就表现得十分鲜明。《胭脂》即是其中的一篇。

胭脂的遭遇几乎没有一件不是偶然的：冤案的形成是因为送闺友王氏，偶见秀才鄂秋隼，产生好感，于是有王氏“当寄语使委冰焉”的戏言；这话正与胭脂欲许清门的心愿暗合，种下心病，王氏以为笑谈，误泄与姘夫宿介；宿介冒名求欢，遭拒后夺走绣鞋一只，中途失落；

知宿与洽”无赖毛大，垂涎王氏，“，捉奸路上

拾得此鞋，又偷听到事情原委，于是某夜逾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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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胭脂家，因“门户不悉，误诣翁舍”，为脱身计，夺刀杀翁弃鞋而逃；胭脂母女闻声赶来，发现绣鞋，误认鄂生行凶，鸣讼于官，酿成冤案。

本来，闺友戏言与无赖杀人，并无必然联系。但戏言可以酿祸，则屡有此闻，这二者之间又不能说没有关联。蒲松龄善于挖掘出偶然事件中存在的深刻内在联系，恰到好处的编织进作品中，体现到人物形象上，通过节外生枝的故事情节，构成一个多角度、多基次、相互交叉的艺术的“点”面”，以反映整个社会的“的本质特征。当然，生活本身不一定有那么奇、那么巧、那么偶然，但奇和巧却正是艺术作品的生命，经过作家的梳理，一件件本不相关的事，被联系起来；许多素不往来的人物，相互扭结，形成尖锐的矛盾冲突。在这种联系和冲突之中，胭脂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从戏言的产生，看到这个小家碧玉温柔多情的性格；从她抱病御辱，看到她柔中有刚的气质；从她“寝疾缀顿”，看到她追求幸福和理想爱情的强烈愿望；从她“为百年，不为一夕”的坚定态度，看到她严肃认真的爱情观；从不忍累及王氏，看到她的善良心地；还可以从她的择偶标准，看到封建等级观念对她的影响。总之，蒲松龄笔下的胭脂是一个极为丰满，而又生动逼真的少女形象。

在冤案的全过程中，和胭脂同时展现出来的，还有一系列的人物形象：温婉谨讷的秀才鄂秋隼，被误作杀人凶犯，险遭屈死；“佻脱善谑”的王氏，窥视别人心事以“炫己之慧”；放纵无行的文人宿介；刁滑凶残的无赖毛大；主观自信的济南知府吴南岱，自谓聪明，虽也能审出“李代为冤”桃僵亦屈”，却不知还有“；即使怜才恤士，精明周密的学使施愚山，其力量和作用也极其有限。在作者灵动的笔触下，这些鲜活的人物一个个跃然纸上！

作品中的一系列人物和事件是何等的凑巧，然而又是何等的真实啊！官吏昏聩，流氓猖獗，道德沦丧，冤狱遍地，这是黑暗社会的必然产物。作者以敏锐的目光观察社会，运用艺术形象，反映出苦难深重的人民盼望世道清平的强烈心愿，反映出他们在不堪忍受的迫害下被逼反抗的必然规律。因此，尽管作品以喜剧形式结束，留了一个光明的尾巴，但作品通过人物

塑造所揭示出来的主题仍然十分深刻。

三

写人物思想性格没有对比、衬照不行。绿叶扶红花的通俗而浅近的道理，可以成为艺术创作上的一个颇能见效的人物性格塑造构思法。

司文郎》虽然是短篇小说，但人物性格却《

很丰富，这与作者善于运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有很大关系，他把六朝小说的浪漫主义成分和唐人小说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融合起来，形成自己独特的创作方法。鲁迅先生说得很精辟：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

……”④，所以，只要是他以为是值得赞美的，便总是满怀激情的把好的品德和性格尽情加以渲染，使正面人物美上加美；凡是他认为可憎可厌的东西，便总是以极其鄙视的态度，对他们进行入木三分的揭露和嘲讽，使之丑上加丑！

因此，作者在塑造宋生这个鬼魂形象时，还特地写了一个叫余杭生的考生作为陪衬。这个余杭生既无知浅薄又傲慢无礼，《司文郎》就从余杭生、宋生、王平子三人之间的摩擦中曲曲折折的衍生出许多情节来：他们辩论；比试做八股文的本领，而每次余杭生都是以失败告终。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考场中得意的偏偏就是这种不学无术之人。

实际上，这正是蒲松龄匠心独运之笔，余杭生充分发挥了“以宾托主”的作用，他的浅薄平庸反衬出宋生的才智超群；他的举止轻狂恶劣反衬出宋生品行的正直高尚；他一朝得中，不可一世反衬出宋生和王平子对世道不公的满腔怨愤。有了这个小人的描写，宋生的悲剧就显得格外凄凉，读者的同情和愤怒便格外强烈，对昏暗的科举制度的认识就格外深刻！

沿袭了数百年之久的“八股取士”制的严重弊病，蒲松龄是有切肤之痛的，虽然他不一定认识到这种选择“饱学之士”栋梁之材”、“

的考试制度本身就不可救药，但从作品中已经体现出他已完全认识到这种制度将会滋生一大批为害社会和广大知识分子的蛀虫：请看，传说中分管读书人功名禄位、掌管文教事务的官吏———司文郎，居然一度由聋子代管，导致考弊丛生”；无知浅薄的余杭生居然高中，这“

一切岂不滑稽，岂不是只有在这种腐败的土壤中，才会孕育出的荒唐事情吗？这种描写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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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出作者的幽默，但实在也反衬说明了现实科场中事理不明、黑白颠倒到了何种地步。

司文郎》描写王平子与鬼魂宋生的交往过《

程，表面上看来，这是一则谈鬼说怪的故事，实际上是作者通过积极浪漫主义的创作手法尖刻抨击当时科举制度的妙文。在明清，科举以八股取士，拘泥呆板，毫无生气，而所谓的主试官，其实并不懂衡文，在他们主持的考试下，不知埋没了多少有用之才、有识之士。蒲松龄自己就是科举制度受害者的典型，他想走科举入仕的道路，却始终没有爬上去，深切的失望使他对科举制度有了一般人所没有的认识，所以，他对科举制度弊端的讽刺，可以说是近乎刻薄的了：才学超群的宋生困顿终生，死了变成鬼还咽不下这口气，想借朋友来再拼一下，而这样一个可怜的愿望居然也落空了。

胭脂》里同样以遇事“结舌不能自伸”的《

鄂生反衬“得陇兴望蜀之心”的宿介；以“佻脱善谑”才姿惠丽”、轻浮乱言的王氏反衬“、柔中有刚的胭脂；以主观自信、自谓聪明的济南知府吴南岱反衬怜才恤士，精明周密的学使施愚山。由于蒲松龄熟谙反衬之道，因此，他在运用这种手法时，做得十分熟练、周到。

宋生、胭脂、鄂生的遭遇在封建社会是典型的、有代表性的，它表达了当时广大读书人和下层百姓内心的辛酸和愤懑，对昏庸而不公

道的科举和法律制度作了血泪淋漓的控诉。我们可以想象：在蒲松龄的时代，那些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学子们，那些在黑暗中挣扎、有冤无处伸的平民们，读了这两则故事，该是怎样的肝肠寸断、涕泪涟涟啊！而这一切，作者仅仅通过鬼魂与人的交往，巧合、偶然和必然的冲撞，在嘻笑怒骂之间就表露无遗，真是老舍所评价的“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⑤啊！

幡然六十一衰翁，飘骚鬓发如枯蓬。骥老“

伏枥壮心死，帖耳嗒丧拼终穷。”⑥作者对自己一生潦倒的真正原因并没有一个透彻的认识，只是把它归结为科举的失意，因此，他的《司文郎》《胭脂》也只是嘲讽、批评了科举、法律制度的不公及考官、法官们的昏庸。但不论作者的原意如何，两篇小说还是以它们深邃的主题、巧妙的构思、简洁的语言、辛辣的讥讽，表达出了一种庄谐相济、妙趣天成的艺术境地，同时也为我们塑造出了一批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

［注释］

蒲松龄故居》。①田汉：题《

聊斋志异》聊斋自志》（上海古籍出版社《②《ｐ３）。感悟》蒲松龄集》（《③蒲松龄：《ｐ４７６）。中国小说史略》。④鲁迅：《

题蒲松龄故居对联》。⑤老舍：《

自嘲》。⑥蒲松龄：《

Ｏｎｔｈｅｓｈａｐｉｎｇｏｆｔｈｅ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ｓｉｎ＂ＳｔｒａｎｇｅＳｔｏｒｉｅｓｆｒｏｍａＣｈｉｎｅｓｅ

Ｓｔｕｄｉｏ＂ｔｈｒｏｕｇｈ＂ＳｉＷｅｎ－ｌａｎｇ＂ａｎｄ＂Ｒｏｕｇｅ＂

ＮＩＵＹｏｎｇ－ｈｕｉ

（Ｌｉｕｚｈｏｕ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Ｃｏｌｌｅｇｅ，Ｌｉｕｚｈｏｕ５４５００６，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Ｓｉｗｅｎ－ｌａｎｇｉｓａｎａｎｃｉｅｎｔｏｆｆｉｃｉａｌｉｎｃｈａｒｇｅｏｆ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ａｆｆａｉｒｓ，ｗｈｉｃｈｗａｓｏｎｃｅｔａｋｅｎｏｖｅｒｂｙｔｈｅｅｓｃｒｏｗｄｅａｆ．Ｗｉｔｈｈｉｓｎｏｓｅ，ｔｈｅｂｌｉｎｄｍｏｎｋｃａｎｉｄｅｎｔｉｆｙｗｈａｔａｇｏｏｄａｒｔｉｃｌｅｉｓａｎｄｗｈａｔｔｈｅｐｏｏｒｏｎｅｉｓ．Ａｓｅｒｉｅｓｏｆｏｄｄｃｏｉｎｃｉｄｅｎｃｅｓｃｏｎｓｔｉｔｕｔｅｔｈｅｐｅｃｕｌｉａｒｉｎｊｕｓｔｉｃｅｓ，ａｎｄａｌｓｏｈｉｇｈｌｉｇｈｔａｎｕｍｂｅｒｏｆｖｉｖｉｄ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ｓ．ＰｕＳｈｏｎｇ－ｌｉｎｓｈａｐｅｓｔｈｅ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ｓｏｆｈｉｓｗｏｒｋｓｗｉｔｈｒｉｃｈ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ｉｔｉｅｓｉｎｅｘａｇｇｅｒａｔｉｏｎ，ｃｏｎｔｒａｓｔ，ｂｉｔｔｅｒｎｅｓｓｉｒｏｎｙ，ｅｘｐｏｓｉｎｇｔｈｅｆｅｕｄａｌｉｍｐｅｒｉａｌｅｘａｍｉｎａｔｉｏｎｓ，ｔｈｅｌｅｇａｌｓｙｓｔｅｍｏｆｄａｒｋｎｅｓｓａｎｄｉｎｊｕｓｔｉｃｅ．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ＳｉＷｅｎ－ｌａｎｇ；Ｒｏｕｇｅ；ｅｘａｇｇｅｒａｔｉｏｎ；ｃｏｉｎｃｉｄｅｎｃｅ；ｃｏｎｔｒａｓｔｉｎ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