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桀纣的宋废帝何以心理变态?

　　南朝宋孝武帝刘骏在位期间对王公大臣十分猜忌，搞得人人自危。大明八年（464年），刘骏撒手人寰后，太宰江夏王刘义恭、尚书令柳元景、尚书仆射颜师伯等当朝重臣如释重负，“声乐酣饮，不舍昼夜”，互相道贺说：“今日始免横死矣。”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天，他们就惊恐地发现，继位的刘子业更是个狠角儿，就算和桀纣等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暴君相比也毫不逊色。

　　刘子业自幼性格狷暴，做太子期间多有过失，刘骏一度想废而另立，所以刘子业怀恨在心，一上台就立马杀了他老爹宠幸的殷贵妃的几个儿女，把殷贵妃的墓扒了个底朝天，又想顺势扒掉他老爹的景宁陵，虽然被劝阻，却仍觉得不解恨，便下令向景宁陵泼粪，边泼边骂他老爹是酒糟鼻。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做出如此悖逆纲常伦理之行为，实为史上罕见。

　　“恨”屋及乌，仇父的刘子业还将阴毒的眼光盯上了父皇留下来的几位重臣。权臣戴法兴每每对他的行为加以制约，使其不能为所欲为，于是在即位八个月后，刘子业断然下诏将其罢官，随后将其赐死。戴法兴是刘骏最为倚重的大臣，如此重臣竟然被刚坐上皇位的小皇帝毫无顾忌地轻易除掉，这在大臣中产生的震慑力可想而知。

　　坐卧不安之下，刘义恭等人开始密谋废立，不过虽然“日夜聚谋”，但“持疑不能决”，结果被人告发。刘子业可不像他们那样优柔寡断，听到消息后，二话不说，立刻亲率羽林兵冲进刘义恭的府邸，杀了刘义恭和他的四个儿子，还把他的尸体嘁哩喀喳剁成数块，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泡在蜜里，取名叫“鬼目粽”。然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率兵杀掉柳元景以及他的八个儿子、六个弟弟和一群侄子，杀掉颜师伯和他的六个儿子……史称“自是公卿以下，皆被捶曳如奴隶矣”。

　　心情不好，杀；看谁不顺眼，杀。杀得虽然痛快，可时间一长，刘子业也觉得提不起兴致来，便闷闷不乐地和左右说：“我即大位以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言下之意，这样杀人实在太不过瘾，应该摆开阵势，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疆场杀戮。正好，民间传言他的叔父义阳王刘昶准备谋反，于是刘子业以此为借口亲自将兵渡江征讨，逼得刘昶不得已丢妻弃母，逃奔北魏。

　　杀人杀得兴味索然之后，刘子业开始挖空心思虐人。他忌惮叔父们在外为患，将他们全部召回建康城，关在大殿里，不顾人伦，百般凌辱。湘东王刘�、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都是大胖子，刘子业命人做了几个竹笼，将他们装在里面，分别过秤，结果刘�最为肥壮，被称作“猪王”，刘休仁叫“杀王”，刘休佑叫“贼王”。他又在木槽里盛上饭，用杂物搅拌，让刘�光着身子像猪一样取食。尤为令人不齿的是，刘子业还将诸王的嫔妃、公主召集在一起，命令左右武卫集体强奸。南平王刘铄之妃江氏誓死不从，刘子业大怒，鞭其100，又将其三个儿子杀掉。

　　凶残之人大多荒淫，历史上几乎所有暴君都是如此，刘子业自然也不例外。他看上自己的姑姑新蔡长公主，硬是将其纳入后宫，封为谢贵嫔，对外诈称长公主亡故，找了个宫婢杀掉，送回长公主夫家殡葬。他的姐姐山阴公主淫荡不守妇道，虽已嫁人，却常常抱怨说：“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太不均。”刘子业干脆为她找了30名美男子供其淫乐。刘子业还喜欢在华林园竹林堂大摆“人肉阵”，让宫女们裸体相逐，谁敢不从就当场斩杀。

　　就这样，残暴嗜杀、荒淫无耻、不敬祖先、不顾伦理的刘子业即位不满两年，无论是皇族勋贵，还是朝中众臣，也无论是后宫佳丽，还是边塞将士，无不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知道哪一天厄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于是，各种力量不约而同地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在朝中，吏部尚书蔡兴宗先后游说名将、领军将军、右卫将军，告诫他们不应坐以待毙，应该振臂举义；在地方，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因受刘子业猜忌，朝不保夕，索性拥兵自重，不遵朝令；在宫中，刘子业虽有腹心爪牙护卫，但“左右宿卫之士皆有异志”。于是，主衣（为皇帝或亲王管理服装的近侍之人）寿寂之等领头人与湘东王刘�的心腹密谋发动宫廷政变。泰始元年（465年）的一天夜里，刘子业正带着一群巫人和宫女在华林园竹林堂捉鬼，寿寂之等人持刀冲入堂内，将其杀掉。

　　历来，人们对刘子业这种丧心病狂的昏暴行为颇为不解，有历史学家甚至怀疑刘宋王朝的皇帝们患有遗传性精神病。这一说法看似有理，却无实据。在我看来，刘宋的皇帝们确实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但未必是先天性的。他们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刘宋王朝皇族内部的权力拼杀此起彼伏，充满血腥与残酷，以至于居高位者和竞争落败者都时刻感到危机四伏、朝不保夕，从而逐渐淡漠了血脉亲情，产生了心理扭曲，最终形成靠残暴无情来维系权力、用荒淫放纵来宣泄压力的共同心理倾向。刘子业的父亲孝武帝刘骏如此，继刘子业后登位的宋明帝刘�如此，刘�的儿子后废帝刘昱也是如此。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恶性循环。

　　中国历史上，诸如此类的恶性循环比比皆是，如西汉晚期的外戚干政，东汉末年的宦官政治，唐中后期的藩镇割据等。一般而言，一个社会一旦形成了魔咒般的恶性循环，即表明政权本身的自我修复功能已经完全丧失。要想突破这一循环，单靠政权自身的努力是无济于事的，唯有新生力量介入，从而实现改朝换代。刘宋王朝也是如此，刘子业的荒淫暴戾趋于登峰造极，同时也意味着刘宋江山离改弦易辙的日子不远了。

　　编 辑/汪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