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火炉旁
梵middot;高在最癫狂的时候,把耳朵割下来赠给一个妓女。然后他就被送进了疯人院。到了疯人院,梵middot;高被安排在一个集体病房里。整个病房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板铺。阴冷、潮湿。除梵middot;高外,还有另外12个病人。见他进来,那12个人并不搭理他,而是围在一个根本就没有火的火炉旁,默默地坐着。
整整一个下午,谁也不说一句话,就那么干坐着。梵middot;高远远地坐在木板铺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凄冷的冬日,天很快就黑了,伙夫送来饭菜每人一块干硬的黑面包,一碗菜汤。那些人贪婪地吃着,只有在这时候,梵middot;高才看到他们脸上现出比较生动的表情。
几天以后,梵middot;高受不了了。他活跃的思想开始在身体里泛滥,脑子里装满了向日葵的热烈。然后,他就去找疯人院院长。他说,我是个画家,虽然有时候会癫狂,但是我并不是疯子。你让我们这么干坐着,实在是太苦闷了。起码应该给我拿几本书来读啊! 院长说,你不是疯子,难道你看他们就像是疯子?为什么不让他们看书?这实在怪不得我。只要这些人一看书,就会诱发他们的思考,而思考,常常让他们身不由己地行动起来,接着便是旧病复发。他们不但不看书,甚至彼此也不说话,他们担心讨论引起争执。而这些,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梵middot;高只好回去了。他还是远远地坐在木板铺上,不肯凑到那没有火的、冰冷的火炉旁边。
一天,那12个人中的一个忽然大喊大叫起来,他声嘶力竭地要砸东西。另外11个人把他紧紧地摁在床上,分工明确地照顾他。有人给他端水,有人为他擦汗,直到他彻底平静下来,然后又坐回到火炉旁边。自始至终,那11个人谁也没说一句话,一切都是在沉默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的。
过了一些天,另外一个人哭喊着要上吊,他跳上木板床,把绳子扔到房梁上去。其他11个人(包括前几天发病的那个人)过来抢救他,像照顾第一个人一样,让他平静下来。
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个人犯病。每个人都照顾过别人,每个人都被别人照顾过。梵middot;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有一天,他疯狂起来,到处找刀子要割掉自己的另外一只耳朵。恍惚中,他觉得眼前人影晃动,自己被摁倒在地上,满头大汗,筋疲力尽。
在没有火的冬天,一群疯子都能找到互相温暖的方式,而一些正常人,生生把自己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