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鲁迅作品中的复仇主题
论文名称:浅谈鲁迅作品中的复仇主题 学院: 工商管理学院
班级: 市场营销二班
学号: [1**********]
姓名: 李乐平
摘要:品读过鲁迅先生的一些作品之后,人们会发现,在充满现实主义气息的文笔下,书写的不乏一些复仇主题的故事,并且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阶级特点和美学特点。从《野草》到《铸剑》,再到《孤独者》,复仇的主题一直是鲁迅作品中的重要内容。我们这里说的复仇,重点之处不是杀戮,而是精神的复仇以及作为启蒙者,意志的觉醒。
关键词:鲁迅 复仇 野草 铸剑 孤独者
正文:
一、《野草》——对庸众不争的自怄
鲁迅先生投笔从戎,便是誓为贫苦百姓的保护者,甘做刀笔吏,他对敌的议论,总是锋芒毕露,直入对手骨髓。
在《复仇》、《复仇(其二)》两篇散文诗中,鲁迅复仇的矛头却直指百姓——那些他一心想唤醒、想拯救的人。这是鲁迅对愚昧百姓“怒其不争”的体现,也是为了“引起疗救的注意”。
鲁迅在《野草》的序中说:“因为憎恶社会上旁观者之多,作《复仇》。”所谓的“旁观者”,即看客们,这类形象在鲁迅的作品中屡有刻画。但在《复仇》中,鲁迅却直接将矛盾集中于“当局者”:“他们俩裸着全身,捏着利刃,对立于广漠的旷野之上。他们俩将要拥抱,将要杀戮... ”。“裸着全身”,指的是全身心的依赖,是爱的表现;“捏着利刃”,却是指向杀戮,是恨的体现。他们复仇的方式非常奇特。之后看客出现了,出现了这极致的大欢喜的观看者,“拼命地伸长颈子,要鉴赏者拥抱或者杀戮” 【1】。但是这样的拥抱或者杀戮迟迟不来,且“不见有拥抱或杀戮之意” 。于是,路人们就觉得无聊,“觉得有无聊钻进他们的毛孔,觉得有无聊从他们自己的心中由毛孔钻出,爬满旷野,有钻进别人的毛
孔中” 。 想象中拥抱和杀戮的生命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并没有到来,然而,“看”的对象却已经发生反转,由路人看杀戮者,变为杀戮者看路人:杀戮者“以死人似的眼光,赏鉴这路人们的干枯... ” 。【2】
这样的反转构成了一重的复仇:不让庸众鉴赏,得以生命飞扬的大欢喜,却偏给观看他们的厌烦和无聊。此外,还有一重复仇,这是将读者也算计在内的。将杀戮的快感直接导向将读者,自然而然将读者引诱到看客面。因而,如果被引诱至这种视角,则读者也沦为作者所批判的“庸众”。鲁迅先生的矛头这回指向批判者自身,这是间接的和深层次的复仇。
《野草》是鲁迅先生创作中最薄的一本散文诗集,这本小册子自从诞生起到今天,一直让人们去言说,而又言犹未尽。这本诗集包含了鲁迅的全部哲学,鲁迅正是通过这些构思的小故事,向人们传达他最深的生命体验。《野草》可算作我们窥得鲁迅内心的窗口。而《野草》中的两篇以“复仇”为题的作品,也昭示了鲁迅先生长久以来在许多作品中显示出的“独异的个人”与“庸众”的关系,映射到现实生活中,也是作为一个思想的启蒙者与未开化的人民之间的关系。《野草·复仇》中的复仇是在独异的个人与庸众之间进行的。而《野草》中的复仇的概念在《铸剑》中受到进一步的推广,形成了一个哲学意义上和美学意义上的复仇主题。
二、《铸剑》——对宿命复仇的决绝
《铸剑》记述了一个古老的替父报仇的故事,写于“三·一八惨案”之后,严峻的阶级斗争加深了鲁迅对反动统治阶级本质的认识。对于被压迫的民众,首先是要解放他们的精神,要让爬着的奴隶站起来做人。在鲁迅看来,眉间尺、宴之敖者身上潜藏着的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正是中华民族得以延续千年的生命活力,也正是在《铸剑》全篇中荡气回肠的侠义精神。
在《铸剑》中,复仇这个主题进一步得到具体化,作为“独异的个人”,也就是复仇的直接执行者,黑衣人,真正完成了其“孤独者”,“过客”的使命,走向了命运的终点,成为了一个完整的“独异的个人”。《铸剑》的复仇精神主要体现在复仇的决绝甚至是孤注一掷。在《列异传》里这样描写复仇的最后时刻:“客令镬煮之,头三日三夜跳不烂。王往观之,客以雄剑倚拟王,王头堕镬中;客又自刎。三头悉烂,不可分别”【3】。此情此景,让人瞠目结舌。黑衣人利用眉间
尺的头颅去复仇,有三层意义上的复仇。 第一层意义上的复仇是代替眉间尺的复仇;第二层意义上的复仇是自我的复仇;第三层意义上的复仇是对整个秩序的复仇。 第一层意义上的复仇,眉间尺通过舍弃生命而将复仇变为一种完全的纯粹的精神性行为。生命已经完结了,但是复仇的意志还在,甚至,整个人通过割下自己头颅的行为,完全将其转变为一种复仇的意志。第二层复仇,黑衣人已经“完全憎恶了自己”,因而通过帮助眉间尺复仇的行为来达到自我复仇的目的。在眉间尺的头被王的头咬定不放的时候,黑衣人“也仿佛有些惊慌,但是面不改色。他从从容容地伸开那捏着看不见的青剑的臂膊,如一段枯枝;伸长颈子。如在看鼎底。臂膊忽然一弯,青剑便募地从他后面劈下,剑到头落,坠入鼎中... ”
【4】。 这种通过砍下自己的头,来达到复仇的意志较量中的胜利,正是黑衣人对自己的复仇。黑衣人如过客般经过漫长的行走,经过漫长的自我憎恶,终于在“待到知道了王头确已断气,便四目相视,微微一笑,随即合上眼睛,仰面向天,沉到水底去了”。第三层意义上的复仇一如鲁迅惯用的反讽一样,直指秩序下麻木的人们,也就是“庸众”。由此,眉间尺和黑衣人才算是走到了意志和肉体的重点,呈现了一个圆满的“独异的个人”。
鲁迅先生作品里面的复仇,《野草》也好,《铸剑》也好,重点之处不是杀戮,而是精神的复仇,通过这种纯意志的较量,确立自我本身的同时,也使自己的意志向外扩散,担起“启蒙者”的职责。
三、《孤独者》——对前路彷徨的反抗
《孤独者》收于鲁迅小说集《彷徨》,这部小说集在开头便引述了屈原《离骚》里的两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部小说正是反映了鲁迅当时在探索中彷徨的心境,想求出路却到处都找不到路,表达了一种无路可走的苦闷。写下《孤独者》的时候,正是1925年10月17日,当年鲁迅正处于受敌的状况,对现实状况的思考与探索,内心世界充满苦闷孤寂而又渴望冲破这种桎梏寻求希望,从而陷入迷惘、困惑、孤独。鲁迅对社会、对人生冷静地观察,冷静地思考。外在环境的压迫,让他感到孤寂,感到苦闷,不得不如“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5】,以这种嗥叫的方式反抗社会的压迫,反抗内心的绝望。
《孤独者》通过以“我”的口吻讲述了三个故事:魏连殳的祖母的故事,魏
连殳的故事,“我”的故事。在这三个故事中,描绘了三个变化:孩子的变化,魏连殳的变化,“我”的变化。
孩子本是天真烂漫的,心性应是纯净的,内心世界应是充满儿童所应有的童真、简单。然而,在《孤独者》里的孩子并不是这样。故事里的大良、二良开始时愿意和连殳玩耍,会经常到他家玩,只要磕响头,装狗叫,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说孩子初始还有那天生的调皮,好玩,而到了后来逐渐被环境同化成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失去应有的尊严。魏连殳成了“异类”,孩子在大人的教化下,已不再和他玩,连魏连殳的东西也不要吃了,甚至是一个很小的小孩,拿了一片芦叶指着他,喊“杀!”。此时的孩子们,俨然是像周遭的大人们一样看待魏连殳,一样逃避他,戕害他。这是怎样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与愤怒,养熟了他们,寄予希望于他们,到头了却是遭到这种残酷的背离。从《孤独者》这里对孩子变化的描述,可见出鲁迅内心对待孩子是如何凄凉的悲愤。
魏连殳的变化可通过他对孩子们的态度和自身行为的转变体现。魏连殳起初对待青年和孩子是热情的,把他们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宝贵,也总喜欢逗小孩。他认为“孩子总是好的,他们全是天真”,认为中国的希望在孩子。当“我”反对他的看法,他竟至于“气忿了”,便又显出许久不见的“冷冷的态度”。魏连殳总认为孩子是天真的,没有大人的势利与贪婪,有不好的变化也是环境教坏,因此更得注重爱护教养。可惜三个月之后,连殳竟也被“天真”的孩子仇视了,他对孩子的态度开始憎恨,也默认了“我”的观点。此时的连殳已变得愤怒,更显出他的孤独,因而会有后来对待孩子们的报复:要他们装狗叫、磕响头。与其说是连殳对背离了自己的孩子的报复,不如说是连殳对庸众势利与贪婪的报复。魏连殳对孩子的态度由充满爱,继而怀疑,最后是绝望甚至是报复。他的愤怒与悲哀正是由于自己对孩子们爱得太深,希望启蒙孩子们去反抗大人们那样的庸众的麻木,最后却以悲剧收尾。这又何尝不是鲁迅的真实写照呢。
“我”是小说里的经历者,也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个叙述自我。从《祝福》到《伤逝》,再到《孔乙己》,鲁迅的小说里多出现这种“叙述自我”与“经验自我”的叙述视角。以一个知识分子的态度来叙述,实质上是隐藏着的作者在冷眼旁观,平静的语气里透着无尽的悲哀。因此,故事中“我”的变化不得不说更像是鲁迅先生灵魂的自我解剖。
《孤独者》的篇写道:“我的心地就轻松起来,坦然地在潮湿的石路上走,月光底下。”鲁迅在小说里不停地重复着“走”,其实就是他在冲破桎梏的过程中思考得出的结论:以永不停止的行走彻底反抗绝望,在孤独的荒漠中,如苍狼长嗥般悲切而坚定的抗争。用他无情之笔批判着敌人同时也解剖自己,带着愤怒与悲哀,审视着这无法直面的冷酷人生。
注释:
【1】:鲁迅 《鲁迅全集》(第2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年版 176页
【2】:鲁迅 《鲁迅全集》(第2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年版 177页
【3】:周楠本 《关于眉间尺故事的出典及文本》 鲁迅研究月刊 2003年5月刊
【4】:鲁迅 《铸剑》 《芳草》小说月刊 2013年4月刊
【5】:薛毅, 钱理群 《《孤独者》细读》 《鲁迅研究月刊》 1994年7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