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作用的几点思考

作者：项镜泉柯小星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 1998年01期

　　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把社会主义制度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已形成我们党的决议，是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大发展。现在的任务是实践，包括如何发挥市场经济规律的作用，如何把市场经济规律同社会主义的规律结合起来，这需要理论界和实践界展开深入的研究和探讨。本文就此从某些方面阐明一些看法，供研究参考。

　　一

　　经济规律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这是人们的共同认识。正是由于它是客观的，因而人们就有一个认识的过程，把握的过程，运用自如的过程。可见，从认识到运用自如，即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是一个长过程，不可一朝一夕完成。但是，我们必须缩短这个过程，而且能够缩短这个过程。因为我们正在继续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要赶超世界先进水平，同时我们有主观能动性，能够认识客观事物，并通过总结经验和教训，不断使认识深化，逐步达到对客观规律运用自如的程度。这里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研究经济规律，并使之成为风气，改变多年来不研究客观规律，不尊重客观规律，不重视发挥客观规律作用的毛病。

　　在以往的理论中，由于把市场经济同资本主义划等号，因而把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对立起来，把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也加以排斥；对有的规律（如价值规律）虽承认它的存在，并认为应发挥它的作用，但总是要加若干限制词，总怕它引发两极分化和产生资产阶级，结果是生产力的发展受到约束，经济发展不快。现在我们打破了市场经济同资本主义划等号的禁锢，肯定了社会主义同市场经济不仅不对立，而且可以结合，并肯定只有这种结合才能更好地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促进生产力的更快发展。但是理论上的确立，并不等于我们对市场经济的规律都有充分的认识，更不等于我们对市场经济规律运用已经自如了。这是因为我们确定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时间还很短，而且这一体制还在建立的过程中。也就是说，市场经济的实践还不长，到底市场经济有哪些规律，这规律是怎样起作用的，还需要认识。同时，我们建立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其市场经济的规律同社会主义制度的规律又是什么关系，这两类规律又怎样结合，同样也需要认识。

　　经济规律不管人们认识还是不认识，它都要发挥作用。当人们不认识的时候，其作用是自发的，如果人们的行动违背了它，就会使经济发展受到损失和破坏，这就是受到规律的惩罚。当人们认识了它的时候，就能自觉地按照规律作用的要求办事，不仅可以减少乃至完全避免受到惩罚，而且会使经济按照客观规律的要求顺利地协调地健康地快速发展。为了加快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了加快我国经济的发展，实现走向新世纪的战略目标，我们必须努力摆脱前者那种做客观规律奴隶的局面，尽快成为后者，做自觉运用客观规律的主人。

　　二

　　价值规律、供求规律、竞争规律是市场经济的普遍规律，这也是目前人们的共识。但在实践中，人们是不是都按照这些规律办事呢？不是。我们认为，以下现象是同这些规律相违的。

　　其一，在企业经营管理中，没有按照市场经济规律的要求把供求、竞争和加强经济核算放在重要位置上。当前企业存在的普遍问题是经营状况不佳，经济效益低下，企业亏损面大。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除了某些外在因素制约外，主要是人们（特别是政府和企业的决策人）不遵循价值规律、供求规律和竞争规律的要求，既不对市场的供求状况作出比较科学的预测，盲目决策，又不在品种质量成本上下功夫，提高产品的竞争能力；也不在生产过程中，改进企业管理，加强经济核算，减少损失和浪费。造成产品不适销，更无竞争力，使企业的个别劳动时间高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结果产品的销售收入难以抵补生产中的消耗。

　　其二，商品流通中严重存在价格“滚雪球”现象，利润无度，商品价格严重地背离其价值。价值规律要求产品的价值量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产品交换以价值为基础实行等价交换。在供求规律作用下，价值规律往往通过价格围绕价值这个轴心的上下波动来发挥作用。但在我国商品流通领域，由于市场规则不健全，流转环节多，而且秩序混乱，多次转手倒卖，层层加利加价，而商品价格中的利润又无确定的标准，既造成了价格“滚雪球”的不合理现象，更导致牟取暴利和价格欺诈行为，使商品价格既不反映商品的价值，又不反映市场的供求，从而造成商品流通秩序混乱，价格普遍上涨，通货膨胀加剧，使价值规律在经济生活中失去应有的作用。

　　其三，经济发展决策中只注重严值和速度，而不按市场经济的规律配置资源。突出的表现是，在经济建设的决策上，不是从市场需要出发，面是从产值和速度出发，结果重复建设、重复生产、重复引进的现象普遍发生，出现了产业结构、产品结构严重失调，经济难以持续协调的发展。同时在立项上，又不按价值规律的要求，精打细算，求得以最少的投入取得最大的产出，而盲目铺摊子，偏重于外延型扩大再生产，忽视内涵型扩大再生产，致使企业技术改造欠账严重，设备陈旧老化，技术进步缓慢，劳动生产率提高不快，能源、原材料筹物质消耗大大高于国际水平，而且产品规格质量一贯制，缺乏竞争力，造成许多产品滞销积压。

　　其四，地方保护主义普遍存在，妨碍统一大市场的形成。主要表现是，地方政府在发展经济时，片面从本地方的局部利益出发，在投资建设时，不通盘考虑全国市场的供求状况，而是单纯从增加本地财政收入和劳动力就业的要求出发，造成了如上所述的重复建设和盲目建设后果。在安排生产时，不把注意力放在提高产品质量方面，导致如上所述的产品无竞争能力，甚至假冒伪劣产品猖獗。尤其在商品流通中，划地为牢，对其他市场需要资源禁止流出，外地比本地质高价低的商品不让流入，不能使资源在全社会范围内得以合理的优化配置，而又使技术落后，质次价高的商品得到人为的保护，导致资源的双重浪费。

　　违背市场经济规律的现象还可以举出许多，仅以上四点就足以认识违背市场经济规律带来的严重恶果。

　　三

　　任何经济规律都是在一定的生产方式下起作用的。我国的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同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相结合的。因而在发展经济中，不仅要遵循市场经济规律的要求，还要遵循社会主义社会特有的经济规律的要求，把市场经济规律同社会主义社会特有的经济规律有机地结合起来。社会主义社会有哪些规律，目前学术界还有不同认识。不过，认为社会主义也有起支配作用的基本经济规律，这是人们的共识。但基本经济规律如何表述，人们也未形成一致见解，还须进一步探讨。为了有利于阐明本文的观点，我们认为，邓小平同志指出的“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先发展起来的地区带动后发展的地区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应是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含义的较好概括。因为这些思想阐明了社会主义的任务、目的和达到目的的手段。这就是说，我们要发挥市场经济规律的作用，必须以邓小平同志概括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主要含义的要求为导向，把市场经济规律的要求同社分主义制度规律的要求有机地结合起来。

　　但在现实生活中，除了上述违背市场经济规律的现象外，还有大量违背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以及市场经济规律同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严重脱节的现象。

　　其一，忽视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的主导地位。认为只要遵循市场经济规律即可实现资源配置的优化，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由于这种片面性，不了解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无法合理解决个别企业投资、生产的有组织性同整个社会投资、生产盲目性之间的矛盾，致使在发展经济中不注意经济全局，忽视全局的协调。近年来发生的乱拉资金，乱上项目，竞相涨价和房地产热、开发区热、股票热等影响国民经济全局的协调，就是这种片面性的充分反映。

　　其二，在发展经济中，不是为了真正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而是单纯追求产值和速度。突出的表现是在经济发展中忽视包括科学技术、劳动力素质、劳动手段（劳动工具和机器设备等）、劳动对象（原材料和土地）在内的生产力诸要素的共同发展，只求增加产值或产量，结果导致科技落后，劳动力素质下降，劳动手段现代化进程缓慢，劳动对象老化（原材料现代化进程迟缓和土地肥力下降等），使生产力没有得到真正解放和全面发展。

　　其三，盲目追求高额利润，忽视社会主义生产目的。遵循市场经济规律，就要重视利润，追求利润，这是对的。但在实际经济生活中，许多企业不是按市场经济规律的要求，从降低消耗和成本，从提高劳动生产率和产品质量来取得利润，而是采取掏消费者腰包的乱涨价办法来取得高额利润，更有甚者用假冒伪劣去欺诈消费者，根本违背了社会主义生产目的。

　　其四，在收入分配中，既仍然存在“平均主义”现象，又发生了与共同富裕要求相反的分配不公现象。“平均主义”是旧的计划体制下长期存在的弊病，近年来通过改革有很大改变，但仍然存在。同时又发生了与共同富裕相违背而片面强调部分地区和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偏向，甚至有意或无意鼓动一部分人采用不正当手段致富，导致了地区间收入差距的拉大，城乡收入差距的拉大，一部分人收入猛增，一部人实际生活水平下降的违背共同富裕的现象发生。

　　违背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和市场经济规律与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脱节的现象，还可以举出许多，仅以上四点就可看出它带来的严重危害。

　　四

　　上述问题产生的原因很多，除思想认识方面的原因外，还有经济体制、经济政策、法规建设等方面的原因。因此要正确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作用，必须做好多方面的工作。

　　第一，应在举国上下，特别是在各级领导层和企业的厂长、经理们，掀起一个学习经济规律，研究经济规律，运用经济规律的热潮。这在多年不讲规律的情况下，非常必要。学习经济规律，不仅要从书本中学，更主要是从实践中学，特别是通过总结经济发展和企业经营的经验教训中学，使人们在提高认识的基础上，把遵循和运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成为持之以恒的自觉行动。

　　第二，进一步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加快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发挥作用创造条件。经济规律总是在一定的体制下发挥作用。当前违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的现象是同旧的经济体制的制约有关的。只有加快旧体制向新体制的转轨，才能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挥作用开辟广阔的前景。加快经济体制改革，从当前来说，以下几方面是至关重要的：一是切实转变政府职能，真正实现政企分开，使企业成为名符其实的市场竞争主体。虽然已经进行的改革，使政府的职能有很大转变，弱化了政府通过下达指令性计划来配置资源的权力，增大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但在经济活动中，政企不分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特别是不少地方政府，仍然用行政手段来保护落后，成为那些产品质量差、消耗高而经不起市场竞争的企业保护伞，致使企业并未真正成为市场竞争的主体，束缚了市场经济规律作用的发挥。按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要求，政府必须做到，凡企业的直接经营活动不再包揽，让企业在价值规律、供求规律、竞争规律的作用中经受考验。二是培养和完善市场体系，并尽快形成全国统一的大市场。发挥市场经济规律的作用，首先要以健全的市场体系为基础性前提。有了健全的市场体系和规范的市场行为，才能实现商品和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使市场信息真实地反映经济运行和供求状况，并使价值规律充分起作用。同时要尽快地彻底打破条块分割和地区封锁，形成全国统一的大市场。市场不统一，就不可能发挥市场合理配置资源的基本功能。因为资源配置是不应受地区和部门限制的要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必须尽快创造一个各种流通渠道畅通无阻的全国统一的大市场。三是进一步创造公平竞争的环境。市场竞争是平等竞争。只有给各个企业在客观上是平等的环境，才能使竞争等市场经济规律发挥作用。环境条件不平等就不是真正的竞争。经过前两年改革的现行税制，虽在创造公平竞争环境方面迈出了很大的步伐，但是企业间的税负仍不平等，还没有完全形成公平竞争的环境。必须进一步深化改革，彻底解决各种不同所有制企业之间税负不公和减免不合理，地区之间优惠照顾厚薄不一等问题。四是加快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社会保障制度不完善，既是当前我国企业制度创新的一大障碍，又是影响市场经济规律作用的一大制约因素。这不仅是企业负担不平等的一个方面，而且也使市场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难以建立。这一改革现在虽在迈步，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效，但仍有许多问题困扰，必须全面规划，整体推进，加快改革，不断完善。

　　第三，完善宏观政策，加强宏观对微观活动的引导。现代市场经济是宏观经济与微观经济运动的结合。这种结合实际上是通过宏观经济运行规律和微观经济运动规律的联系和综合作用来实现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决定了我国是通过依据社会主义制度的规律和市场经济规律要求而制定的政策，特别是经济发展政策、经济增长政策、产业政策、投资政策、财税政策、货币政策、积累政策、消费政策、区域政策等来实现的。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许多政策按市场经济的要求做了很多调整和完善，如产业政策、投资政策、税收政策、货币政策等，但在贯彻执行中仍有不少问题（如产业政策、投资政策如何与行业发展规划结合等）尚需进一步探索；有些政策还须进一步完善，特别是还有许多政策欠正确欠明确，如经济发展政策，积累政策，消费政策等，要根据我国的国情，使之进一步明确。

　　第四，在发展经济中，在企业经营中，既要按照市场经济规律的要求，重视和追求盈利，又要按照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的要求，坚持社会主义生产目的。市场经济规律要求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以利益导向为目标，以利益机制为重要动力，承认各市场主体之间的利益差别，并鼓励各企业为追求自己的利润最大化所作的努力。但是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又要求，企业的生产经营和整个经济的发展，不能“一切向钱看”和不择手段获利，必须服从社会经济发展的统一目标，以社会主义生产目的为最高准则。这就要求一方面以市场供求为依据，正确决策，使之在剧烈的竞争中处于不败之地；并切实从改善经营管理，降低消耗和成本，提高效率和产品质量上下功夫，使自己的产品所花的劳动低于社会平均必要劳动为取得盈利的基本手段，改变那种靠涨价来增加盈利的做法。另一方面又要在资金投向上，无论是生产建设，或是扩大流通，都要服从国家整体利益，推行国家的政策，走经济长久协调发展的道路，改变那种单纯追求产值和速度，搞“大而全”、“小而全”的格局，以及片面追求一时的蝇头小利而破坏生态环境的做法，以实现产业结构、产品结构、投资结构、流通结构的协调。

　　第五，加强法制建设，规范各种经济秩序，保障市场经济规律的作用的发挥。按经济规律办事，要求用符合客观规律的法规来规范和调整经济关系。如果没有一套符合客观规律要求的经济法规，各经济主体活动便无法可依，政府也就没有严历的规范手段来维护竞争的公正，公开和公平，就不会有良好的市场经济运行秩序。因此，加快经济法制建设，为发挥客观经济规律的作用“保驾护航”，非常迫切。当前特别要在完善规范市场行为，完善交换关系，打击假冒伪劣活动，禁止不正当竞争等方面加强法制建设。因为在这方面有的虽已立法（如已颁发了《企业法》、《公司法》、《反不正当竞争法》、《会计法》等），但还不完善。尤其执法中还存在不少问题，须要进一步完善和解决；有的法律（如《价格法》、《反暴利法》等）应加快立法。同时还要加强规范政府行为的立法和执法。政府作为宏观调控的主体，其行为如何，直接关系到市场经济的健康运行。已经建立的《预算法》、《中央银行法》、《行政诉讼法》等要严格执行；有些法律（如上述《价格法》等）应尽快制订。

作者介绍：项镜泉 柯小星 财政部科研所干部 10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