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诸子寓言中的孔子形象摭谈
2006. 6第
28卷哲学社会科学版
淮阴师范学院学报
先秦诸子寓言中的孔子形象摭谈
郑先彬
(淮安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图书馆, 江苏淮安223001)
摘 要:寓言能通过简单形象的语言表达深刻的思想, 在诸子散文中得到广泛运用。孔子作为当时颇有影响的人物, 经常被诸子用在寓言中担当一定的角色, 表现出不同的形象特征, 在墨家的寓言中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在法家的寓言中则成为以严刑峻法来治国的法家代表。杂思想有关。 关键词:先秦; 诸子; 寓言; 孔子; 形象特征 中图分类号:I 207. 62 :28444(2006) 0620805206 。, 著书立说, 游说诸侯。,
[1]
于是寓言这种“籍外论之”的文学形式便应运而生, 并得以迅速发展, 在诸子散文中得到广泛运用。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孟子称之
() 。因此, 各为“圣之时者”《孟子・万章下》
家都喜欢用他来扮演寓言中的角色。在法家寓言中, 他穿上了法家的衣衫, 在道家的寓言中, 则成为道家思想的寄托者和传声筒。这些形象大多不是孔子原来的真正的形象, 即使在儒家寓言作品中, 虽然较多地保留了孔子原来的面目, 但也不完全等于原来的孔子。
的寓言也只有一篇, 即《非儒下》篇的《孔子穷于蔡陈》, 这则寓言在《庄子》、《荀子》和《吕氏春秋》中均出现过, 或褒或贬, 亦多“嫁名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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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一实”, 只是借以阐发自己的观点。但《墨子》中的这篇寓言意义非凡, 因为墨子首开“挟古人”作寓言以攻讦论敌的先例, 且所挟的古人是被孟子称为圣人的孔子。现录于下:
孔某穷于蔡陈之间, 藜羹不糂。十日, 子路为享豚, 孔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褫人衣, 以酤酒, 孔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哀公迎孔子, 席不端弗坐, 割不正弗食。子路进请曰:“何其与陈蔡反也? ”孔子曰:“来, 吾语汝。曩与汝为苟生, 今与汝为苟义。”夫饥约, 则不辞妄取以活身; 赢饱, 则伪行以自饰, 污邪诈伪, 孰大于
[4]4322433
此!
这则寓言揭露并讽刺了孔子言行不一, 出尔反尔, 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教训别人的虚伪。在此寓言之前墨子已通过晏子之口大大丑化了一番孔子, 说他到楚国帮助白公谋反, “孔某深虑同谋以奉贼, 劳思尽知以行邪。劝
[4]431
下乱上, 教臣杀君”, 把孔子比作是犯上作乱之人。当景公欲封孔丘于尼溪而被晏子劝阻时, 孔子怀恨在心, 于是安排了两个间谍在齐
一
首先把孔子请进寓言中的是墨子。墨子学问广博, 和儒家曾有渊源关系, “孔丘、墨翟修
[2]985
先圣之术, 通六艺之论”。但后来墨家从儒家分离了出来。分离的原因, 据《淮南子・要略训》说:“墨子学儒者之业, 受孔子之术, 以为其礼烦扰而不悦, 厚葬靡财而贫民, (久) 服伤
[2]2150
生而害事, 故背周道而用夏正。”墨家和儒家成为尖锐对立的学派, 很有点反目为仇的意味。《墨子》中的寓言很少, 以孔子为主要角色
收稿日期:2006206230
作者简介:郑先彬(19702) , 男, 江苏泗阳人, 讲师, 硕士研究生, 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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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 劝田常联越伐吴, 最后导致“齐吴破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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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 伏尸以言术数”。墨子生活年代与孔子相差无几, 不可能不知道这显然是不合于史实的, 他只是借晏子之口来故意丑化、攻击孔子, 把孔子刻画成奸诈小人, 乱国之大贼, 而且又虚伪透顶, 这种攻讦, 即使用今人眼光来看, 也会觉得不仅是刻薄, 简直是恶毒了。孔子的圣人形象也被弄得糟糕透顶。后世墨子学说遭到儒家激烈攻击, 让墨家几无立锥之地, 很快地消亡于秦汉, 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几乎无人问津, 原因固然很多, 这一点恐怕也是不容忽视的。
二
孔子是《庄子》寓言里最活跃、出现次数最多的人物。在《庄子》中有40多处述及孔子, 孔子担任主要角色的就有30余则想与儒学关系非常复杂, 》剽剥
[5]
儒墨”。、驳斥, 很大方面就体现在对孔子的描绘中。
后人一贯喜欢宣扬庄子反儒的一面, 津津乐道于庄子对孔子的嘲讽。但实际上, 在这30余则寓言中, 庄子对儒家扬多抑少。在大部分的寓言中, 孔子扮演了道家思想的追随者、躬行者和布道者的角色, 这类寓言总体上占了三分之二。《德充符》篇的《王骀》中, 孔子要拜只有一只脚的道家人物王骀为师, 《大宗师》篇的《子桑哭歌》和《颜回坐忘》中, 孔子表示要追求子桑等人的方外之道, 要追随“离形去知, 同于
[6]205
大通”的颜回, 扮演了道家追随者的形象。《田子方》篇的《温伯雪子》和《奔逸绝尘》写孔子达到了得意忘言的境界并自言天天都能参天地万物变化, 深得道家之趣; 《山木》篇的《意怠鸟》和《林回弃璧》中写孔子抛弃学业, 离开学生, 混迹于山林; 这里孔子又扮演了道家躬行者的形象。《人世间》篇的《颜回见仲尼》写孔子向颜回宣扬道家学说; 《大宗师》篇的《孟孙才善处丧》写孔子成了道家思想的代言人; 《山木》篇的《孔子穷于陈蔡》写孔子处逆境而怡然自得, 谈宇宙的变化, 示人当安然而顺化, 孔子的形象几乎已经等同于老庄; 在这几则寓言中, 孔子是以道家布道者的形象出现的。在以上这些寓言中, 孔子是温文尔雅、通达明理的智者。806
特别是在《子桑哭歌》中, 当子贡看到有人在朋
友的尸体前弹琴唱歌后, 怀着愤怒和疑惑的心情回到孔子身边, 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孔子以理解和宽容的态度说:“彼, 游方之外者也; 而丘, 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 而丘使汝往吊
[6]193
之, 丘则陋矣。”在这些寓言中, 孔子披上了道家的外衣, 赞同道家的思想, 和《论语・先
[7]123
进》篇中那个令弟子们“鸣鼓而攻之”的孔子相比, 多了一种沉稳与理智。所以, 庄子在
[6]732
《寓言》篇说“吾且不得及彼乎! ”明确表示自己比不上孔子。
孔子在《庄子》中第二种形象是衬托者的形象。, 经常把孔子。《》《》写孔子问老聃; 《天运》篇的《六经》中, ; 《外物》篇的《老莱子教孔子》写老莱子教导孔子要去除行为的矜持与容貌的机智。在这些寓言中, 孔子成了疑惑不解、等待受训的学生, 而老子等人则成了传道解惑的老师。在《老莱子教孔子》中还有一段孔子的外貌描写, 这也是《庄子》中唯一描写孔子外貌的地方, 说孔子长得上身长而下身短, 背脊伛曲而耳朵后贴。无论如何, 这形象实在是不雅的。
孔子在《庄子》中的第三种形象, 不管是在思想上还是在个人形象上都保留了孔子的本色。《秋水》篇《孔子困匡》写孔子被困, 而弦歌不P , 顺时势, 知天命; 《则阳》篇《蚁丘之浆》写孔子认可与赞同隐士的恬淡、凝寂生活, 但不变自己的志向与目的; 《达生》篇的《吕梁丈夫》和《操舟若神》写出了孔子的优游、旷达、仁爱、好学, 是一个充满智慧的美好形象。
孔子在《庄子》中的第四种形象是作为被批评、指责的形象出现的, 反映了儒家思想和庄子学说的对立。《天运》篇中连用了《陈刍狗》、《推舟于陆》、《桔槔》和《西施病心》4则寓言讽刺孔子的复礼。庄子认为礼义法度是应时而变的, 守旧者推行古礼, 就好像推舟于陆一样是行不通的。庄子通过师金之口, 用祭祀时草扎的狗(祭祀前, 人们把它当神器一样敬重, 祭祀后, 就扔掉任人践踏) 来形容孔子的复礼。这种批评和嘲讽是极其尖刻的。《渔父》篇的《畏影恶迹》和《离实学伪》批评孔子不知谨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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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保持本真, 并且矫饰性情以夸示于人。这类寓言中写得最精彩、最刻薄、也最广为人知的当属《盗跖》篇的《孔子见盗跖》了。“世之才士”柳下季对“为天下害”的弟弟盗跖毫无办法, 孔子自愿前往说服盗跖, 没想到却被盗跖狗血喷头地痛骂了一顿, 其训辞长达1000余言。孔子的说辞显得苍白无力, 而盗跖却纵论古今, 侃侃而谈, 以大量的历史事实批驳了孔子关于忠孝名利的说教, 并责骂孔子是“巧伪人”———既虚伪又善辩的人。在嘲骂前后, 三次轻蔑地直呼孔子的名字, 两次喝令他“往前来”。在盗跖面前, 孔子畏畏缩缩, 战战兢兢。“本应自惭形秽者, 非但没有谦退谢罪, 反而骂圣者是人间最大的盗贼; 本应折冲樽俎者, 不仅没有宏论滔滔,
[8]380
反倒只落得横遭痛斥。”孔子最后“再拜趋走, 出门上车, 执辔三失, 目茫然无见, 色若死
[6]780
灰, 据轼低头, 不能出气”。
逢时的人。《人世间到楚国, 。当接舆唱完歌后, 。但我们能够感受到周游列国、无功而返的孔子, 在接舆痛心疾首的当头棒喝之下, 那种失落的表情。寂寞寡合的孤傲、作茧自缚的无奈、生不逢时的苦闷、无所寄托的茫然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令人怆然而泪下的时代寂寞感, 何止是孔子, 对庄子不也是同样吗?
总之, 庄子对孔子的态度是复杂的, 当孔子的思想和自己一致时, 就肯定他; 当孔子的思想和自己违背时, 就排斥他。于是就造成了《庄子》寓言中孔子形象前后矛盾的现象。正如刘熙载所言, 庄子“看似胡说乱说, 骨里却尽有分
[9]
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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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列子》相传为战国时期郑国人列御寇所作, 但后人考证, 这是一部伪书, 是晋人张湛所作, 约成书于魏晋期间, 作伪者可能是依据保存下来的散佚的《列子》原本的某些资料敷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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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的, 其中保存了一些先秦文献。《列子》中提到圣人孔子的寓言有10多则, 孔子的形象也是各不相同的。
在《天瑞》篇的《荣启期》和《林类》中, 孔子赞同荣启期和林类的生活态度, 认为道的运动相终相续, 生与死不过是一往一返, 人大可不
必戚戚于死期。这和孔子“乐天知命”的思想是有一致之处的。《黄帝》篇几则寓言说明只有通过长期的实践, 才能达到对至道的直觉体验, 寓言中的孔子成为列子至道思想的参悟者和诠释者。《说符》篇的《微言》、《赵襄子忧胜》和《黑牛生白犊》等几则寓言说明人的主观意识行为必须与客观规律相符, 要在纷纭万象中见微知著, 察其所以然, 以知善恶之来去, 祸福之相倚。孔子在这几则寓言中都是这种思想的支持者。
在《仲尼》篇的《仲尼闲居》中, 列子直接把孔子道家化了。历史上的孔子一直是主张“仁
[7]173
(者不忧”《论语・宪问的, 他甚至还以
, 小人常戚
7]81
(戚《・, 满面愁容, 吓得子, 忙出去告诉颜回。颜回问孔, 孔子满面凄凉地说:“汝徒知乐天知命之无忧, 未知乐天知命有忧之大也。今告若其实:修一身, 任穷达, 知去来之非我, 亡变乱于心虑, 尔之所谓乐天知命之无忧也。曩吾修诗书, 正礼乐, 将以治天下, 遗来世; 非但修一身治鲁国而已。而鲁之君臣日失其序, 仁义益衰, 情性益薄。此道不行一国与当年, 其如天下与来世矣? 吾始知诗书、礼乐无救于治乱, 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此乐天知命者之所忧。虽然, 吾得之矣。夫乐而知者, 非古人之所谓乐知
[11]39240
也。无乐无知, 是真乐真知。”这个回答是令人吃惊的, “孔子以现在的我否定了过去的我, 实际上是以皈依道家的孔子否定了笃行礼乐的孔子, 他对自己过去的信仰产生了危机和动摇。‘无乐无知, 是真乐真知’的想法, 不管是从思辨模式, 还是从表达方式来看, 都纯然是
[8]412
道家的气派”。这则寓言中的孔子是孤寂无助、凄凉难任的, 表现出一种弱者的无奈。列子也有同情孔子的寓言, 《力命》篇《力命问难》称赞孔子的仁德本不在众诸侯之下, 却屡遭困厄磨难, 对孔子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人生际遇表达了深切的同情。
以上寓言中的孔子的形象虽有细微变化, 但都带有孔子在儒家经典中的本来形象。在《荣启期》和《林类》中体现了他周游天下、知足而乐的由衷共鸣和欣喜的智者达观的形象; 在《吕梁丈夫》《厉水汉子》中体现了他仁者爱人的形象; 在《津人操舟》和《佝瘘承蜩》中体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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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循循善诱、谦逊好学的形象; 在《微言》和《赵襄子忧胜》中体现了他卓识远见的政治家的形象。这些形象无疑是列子笔下真正的“圣人”形象, 但这些形象多少有点飘忽、犹疑和灰暗。《吕梁丈夫》中孔子追着踩水的人问“何谓始乎
[11]20
故, 长乎性, 成于命也? ”似乎让人觉得孔子智力不足, 悟性不高; 《佝瘘承蜩》中的丈人对
[11]21
孔子说“汝逢衣徒也, 亦何知问是乎? ”明显带有一种揶揄和嘲讽。但上述的揶揄和嘲讽远不及《汤问》篇中的《两小儿辩日》对孔子的戏谑和嘲笑。《杨朱》篇还借杨朱之口把孔子看重的名声说成树根、土块, 这种攻讦是尖刻的、不留情面的。
列子对孔子的嘲笑与庄子不同。庄子的嘲笑是横眉冷眼、嬉笑怒骂式的, 而列子则显得含蓄蕴藉、曲折委婉; 庄子毫不避讳让孔子当众出丑, 但是, 不管是幕前还是幕后, 。
《韩非子》一书有寓言300余则, 韩非用大量的寓言全面宣传他的法治思想。韩非为了宣传法治而对当时具有广泛影响的儒家思想进行了尖锐的批评讽刺, 众所周知的两则寓言《守株待兔》和《自相矛盾》都是用来讽刺儒家思想的。作为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孔子也在他的寓言中被多次提及, 但在半数以上的寓言中孔子都不是作为主要角色出现的, 而只是一个被涉及的对象, 或是让他对某些历史事件作评述。但从中仍可以挖掘出孔子不同的形象特征。《说林上》篇的《子圉》写子圉怕孔子被宋君重用, 就对宋太宰说:“君已见孔子, 亦将视子犹
[12]171
蚤虱也。”于是, 太宰就不把孔子引荐给宋君了, 通过对比突出了孔子高大的形象。《内储说六微》篇的《黎且去仲尼》写孔子执政于鲁国, 道不拾遗, 这很让齐景公担忧, 于是采纳了黎且的建议, 设计离间鲁哀公疏远孔子, 写了孔子卓越的治政才能。这两篇寓言都是从别人的评述中展现孔子形象的。《外储说左上》篇的《文公攻原》写孔子称赞晋文公守信用。《外储说左下》篇的《管仲之奢》写孔子批评管仲“泰
[12]305
侈偪上”, 不守臣下之节。《外储说右上》篇的《尧诛谏者》写孔子赞扬尧能“不以其所疑
[12]324
败其所察则难也”的治政才能。《外储说808
右下》篇中的《周行人却卫君》写孔子赞同周行
人的做法, 禁止臣下冒犯君主。在这些寓言中, 韩非借重孔子的名声, 通过孔子的评论宣传法家思想。
在孔子作为主要角色出现的寓言中, 孔子的形象各不相同。《说林下》篇《子西不免》写子西喜欢沽名钓誉, 最后免不了要被害, 孔子认为人的本性是难改的。《内储说七术》篇的《莫众而迷》写孔子劝鲁哀公要全面观察考核臣下的言行, 然后驾驭和使用臣下, 才能免于乱。《外储说右上》篇的《季子让仲尼》写君主一定要掌握权势, 使官吏处于君主的绝对控制之下。, 强调君。》篇中的《陨霜》和《、以刑》篇中的《积泽之火》了。
鲁人烧积泽, 天北风, 火南倚, 恐烧国, 哀公惧, 自将众趣救火。左右无人, 尽逐兽而火不救, 乃召问仲尼。仲尼曰:“夫逐兽者乐而无罚, 救火者苦而无赏, 此火之所以无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 不及以赏; 救火者尽赏之, 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徒行罚。”哀公曰:“善。”于是仲尼下令曰:“不救火者, 比降北之罪; 逐兽者,
[13]589
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这里的孔子完全不同于历史上温文尔雅、主张对民众“道之以德, 齐之以礼”(《论语・为
[7]10) 政》的孔子, 而是强调赏罚分明, “罚莫如
[13]1100) 重而必, 使民畏之”(《五蠹》的法家形
象。韩非凭借逆向构思, 让“法家的孔子”与读者心目中的儒家孔子之间形成喜剧性的对比。韩非利用孔子显赫的威望, “为推行法家鸣锣开道, 表面上像是肯定孔子, 而究其实质, 却是
[14]
一种变形的精妙的幽默讽刺”。孔子成为韩非手上的一块敲门砖。恩格斯指出:“每一种新的进步都必然表现为对某一神圣事物的亵渎, 表现为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所崇
[15]
奉的秩序的叛逆。”韩非对孔子的篡改、讽刺和亵渎, 正是这种观点的体现吧。在韩非子的寓言中, 也有对孔子的直接批评。《五蠹》篇的
[13]1140
《鲁人败北》通过“仲尼赏而鲁民易降北”来说明孔子的仁义是不能用来治理国家的。
在《韩非子》中, 也有儒家形象的孔子。《外储说左下》篇中的《夔一足》和《先黍后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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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保留了孔子的本来面目。乐官“夔”只有一足, 形象不雅, 有伤体面, 所以孔子利用汉字一词多义的特点和语句的歧义妄解“夔一足”, 这和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子形象是一致的;
[13]735
孔子先食黍后吃桃, 不“从上雪下”, 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君臣上下的等级秩序。这和“不
() 的孔子形象是一学礼, 无以立”《论语・季氏》
致的。总体而言, 在借重孔子这一点上, 韩非和庄子、列子是一致的, 但从寓言中的形象而言, 韩非对孔子的态度要比庄子、列子温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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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003
五
《吕氏春秋》非一家一派之作, 而是有意识地融汇先秦各家学说, 思想内容很庞杂。儒家思想是其政治思想的主导, 作为儒家的创始人孔子在《吕氏春秋》中被提及约50处之多, 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真实的历史故事, 事中出现大约有25处。
主要有3种情况及的一个对象, 。如《孝行》篇的《乐正子》顺父母的话; 《乐成》篇的《子产治政》把孔子治鲁和子产治政作了比较; 《召类》篇的《史默谏伐卫》写因为孔子等贤人在卫国, 所以赵简子便不敢伐卫国。在这些寓言中, 孔子成了一个象征和符号, 无具体形象可言。第二种情况是孔子并非寓言的主人公, 但通过孔子对历史事件和人物所作的评论, 可以捕捉到孔子的形象特征。《贵公》篇的《荆弓荆得》体现了孔子用儒家平治天下的政治理想。《当务》篇的《楚有直躬》中写一楚人利用父亲两次为自己捞取名声, 孔子认为这样的诚实还不如没有的好。从孔子的评论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孔子在说这话时那种摇头叹息、失望生气的表情。《当染》篇的《祈奚举荐》、《义赏》篇的《赏高赦》、《上德》篇的《舜修德伏三苗》和《求人》篇的《子产赋诗》4则寓言中, 孔子赞扬了祈奚、赵襄子、舜和子产等人高尚的德行, 体现了儒家以仁政德治为核心的治国方略。第三种情况是孔子作为寓言故事的主要角色出现, 人物形象的内涵较为丰富, 但基本上都是儒家的本色形象。《劝学》篇的《颜渊事孔子》体现了其乐融融的师生之情。《异用》篇的《孔子问恙》写孔子以六尺之杖“谕
[16]561
贵贱之等, 辨亲疏之义”, 体现了儒家重礼思想。《察微》篇的《子贡赎鲁人》和《子路拯溺
者》写孔子具有“见之以细、观化远也”的
敏锐洞察力, 他认为作为智士贤者应该处心积虑, 考察事物的端倪, 见微知著, 防患于未然, 这对后世是非常具有启迪意义的。《任数》篇的《颜回攫甑》写人的耳目心智是有限的, 在这则寓言中体现了孔子作为教育家的宽厚长者的形象, 他误解颜回的时候, 并没有勃然而起, 而是冷静地对颜回作进一步的试探, 发现自己错了之后, 能够及时反省, 总结原因, 并以自己的经历教育众弟子,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形象。《高义》篇的《孔子辞禄》写孔子无功不受禄的君子行为。《壹行》篇的《孔子恶“贲”》写孔子强调言行诚信相统一, 的立场《《。
, 孔子往吊之。入门而左, 。主人以_ 收, 孔子径庭而趋, 历级而上, 曰:“以宝玉收, 譬之犹暴骸中原也。”径庭历级, 非礼也; 虽然, 以救过
[16]537
也。
孔子一贯是非常讲究礼节的, 跑过中庭, 登阶而上是不合宾客之礼的, 但孔子仍然这样做了, 目的是为阻止过失。这里的孔子形象刻画得极为生动, 他既讲原则性, 又讲灵活性, 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而不墨守成规。“节丧”才能“安死”的主张, 也体现了孔子仁者爱人的思想。总体而言, 在《吕氏春秋》的寓言中, 孔子的形象大都保留了儒家圣人的本来面目。
六
《孟子》和《荀子》都是先秦儒家的经典著作, 但是这两部作品中的寓言仅有10则左右。《孟子》寓言中没有以孔子为角色的寓言, 《荀子》寓言中也仅有3则寓言是以孔子为主要角色的, 这3则寓言都在《宥坐》篇, 分别是《欹器》、《孔子诛少正卯》和《孔子断讼》。《欹器》说明了“谦受益, 满招损”的道理; 《孔子诛少正卯》写不能让诡辩扰乱名与实的关系, 否则就会以邪乱正, 是非不明; 《孔子断讼》主要阐明了“重法爱民”的思想, 强调了教育和法治并重的政治主张。在这3则寓言中, 虽然保持了孔子的本色形象, 但其中的言行实际上代表了荀子自己的言行, 而不能将其等同于其它历史故事中的孔子言行。其它诸子著作中的寓言对孔子也偶有提及, 但大多重复, 在此不作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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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诸子寓言从创作目的来看是为了增加行文说理的生动性而采用的一种手段。不管是从内容上, 还是从结构上来看, 它作为观点的支撑材料, 与母体散文都是密不可分的, 具有很强的依附性。也正因为如此, 先秦各家寓言的风格才彼此泾渭分明。而孔子在各家寓言中的形象, 也才会时而聪睿, 时而愚鲁, 时而颟顸, 时而是道家的附庸, 时而是法家的代表。这种现象和时代背景有关, 也和诸子异彩纷呈的复杂思想有关。孔子作为沧桑巨变时代的思想伟人, 删《诗》订《礼》, 周游世界, 杏坛传经, 弟子三千。诸子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为了宣扬自己的主张, 只好借重孔子。对历史上实有的圣哲、确有的其人, 随心所欲地加以褒贬, 别有用心地进行篡改, 在各国诸侯面前, 在十分严肃的政论文中, 进行如此亦真亦假的叙说, 确实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但联系那个“时君世主, 方, 是以九家之术, 蜂出并作, 善, 以此驰说, 取合诸(文
[17]
) ,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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