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自由主义的信念及其政策主张

2011卷第1辑海派经济学E c o n o m i c S t u d f S h a n h a i S c h o o l y o g , V o l . 12011

现代主流经济学的简单化倾向及 新兴 自由主义之批判

朱富强

早 内容提要 自由主义的内涵本身经历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过程:

先是追求政治权利和经济权利的双重平等, 在演化过程中逐渐偏向于政治方面, 并成为经济不平等的注脚; 但是, 随着对个人权利认知的深化和拓宽, 新自由主义又开始兼顾经济上的平等, 从而关注贫困和社会保障问题㊂ 不幸的是, 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却在 新兴 自由主义思潮的指导下极力推崇私有化和市场化, 把自由主义与自发秩序等同起来, 从而又将自由主义这一概念简单化了㊂ 关键词 复杂自由主义 古典自由主义 新自由主义 新兴自由主义 自由至上主义复杂自由主义的信念及其政策主张

一㊁ 引言

相应地, 自由也就是人类社 维护个体的独立和发展是人类的一项基本诉求,

会的一项普世价值; 然而, 无论是在国际间还是一国之内, 自由都引起了社会的广泛争论乃至对立㊂ 为什么呢? 问题的根源就在于, 我们对自由的理解是不一致的㊂ 那么, 自由的内涵究竟是什么呢? 西方社会往往喜欢挥舞其所理解的自由和民主之大旗对其他国家指手画脚, 那么, 自由是否是一元主义的㊁ 或者是否等同于西方的价值观? 同时, 现代主流经济学热衷于将自由等同于市场交换的自由, 那么, 我们能否将自由视为目前流行的那种等同于自由放任的那种自由?

自由意味着人们能够过他们认为适宜的那种生活, 这种生活有 一般来说,

许多合理的形式, 并与他们过那些赋予生活以意义和价值的事物的理解相一

①致㊂ 基于这种理解, 自由又可以从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这两个纬度加以理解:消极自由强调主体不受别人的干涉, 积极自由则体现为主体能够采取某种行为的能力㊂ 这两种自由都存在缺陷:消极自由容易引向宿命论, 而积极自由

② , 则容易产生冲突㊂ 格雷就指出, 没有有效的福利制度所给予的 积极自由

收稿日期:2011-01-20

所㊂ , 朱富强(经济学博士㊁ 副教授, 现任教于中山大学岭南学院㊁ 中山大学经济研究 作者简介:1971-)

, 江苏人民出版社, ① 盖尔斯顿. 自由多元主义[M ]. 南京:20053. []() 市场机制能否保障主体的自由和交换的公正? ② 朱富强. J . 上海财经大学学报, 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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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场的 消极自由 就只有有限的价值 同时, 当我们对于善的内容有着深刻

的分歧时, 求助于权利并没有用 当普遍的恶发生冲突时, 没有一种权利理

①而且, ㊂ 论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做 在格雷看来, 自由之间的冲突只能求助于

②其中的一个重要价值就是公平和尊严㊂ 正因如, 其他价值才能得到解决

此, 就产生了公共制度的需要, 它提供了一个个人或群体均能安居乐业的安全空间; 这种公共制度对个人或群体的行为带来了一定的限制, 同时也通过明确预期而增进了行为协调, 从而为增进社会分工和合作夯实了基础㊂ 从这个角度上说, 自由主义本身是与制度主义结合在一起的:没有制度就没有规范, 也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 同时, 在不同时空下的制度和规范是不同的, 从而就

带来了自由的多元主义㊂ 关于这一点, 格雷也写道:市场并非独立的㊂ 它们

是相当复杂的法律与文化制度㊂ 当它们为其他的㊁ 非市场的制度所补充时, 它

③ 们就最大地促进多元主义和自律㊂

人们往往乐于简单化理解一些概念, 并根据这种简单化概念给那些 然而,

思想大家贴上某种一元主义的标签, 如自由主义者或反自由主义者㊁ 激进主义者或保守主义者㊁ 个人主义者和社群主义者㊂ 但事实上, 当我们真正具体到个人的哲学倾向时, 我们常常会发现, 这种简单化的界定往往是非常困难的㊂ 例如, 人们往往会把哈耶克归属为保守主义一类, 但哈耶克本人却极力否认; 再如, 斯密开创了古典自由主义, 但他显然又不是纯粹的自由放任者㊂ 其实, 也不时有同仁问笔者这一问题:你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抑或是一个反自由主义者? 这个问题实际上很难用一个简单的 是 或 不是 来回答㊂ 一者, 笔者是自由主义者吗? 显然是的㊂ 从某种意义上说, 任何追求思想之独立和学术之自由的学者本质上都应该属于自由主义者, 苏格拉底如此㊁ 亚里士多德如此㊁ 卢梭如此㊁ 李斯特如此㊁ 西斯蒙第如此㊁ 威克塞尔如此, 马克思也是如此; 而笔者长期以来一直在追求这种独立与自由, 既不愿盲从于任何教条, 也不依附于任何流派, 同时致力于人类社会和谐发展之路的探索㊂ 二者, 笔者是现代 新自由主义 所鼓噪的那种自由放任主义者吗? 显然又不是㊂ 从某种意义上说, 任何有现实 问题意识 的学者都不可能是自由放任主义者, 斯密如此㊁ 李嘉图如此㊁ 马尔萨斯如此㊁ 穆勒如此㊁ 马歇尔如此㊁ 凯恩斯如此, 哈耶克也是如此; 而笔

, 者不仅正视社会 现实问题 尤其集中探究社会异化问题, 同时致力于对自由

放任主义内在缺陷的挖掘㊂

这一看似简单的价值取向问题之所以如此难以回答, 主要原因有 其实,

二:一者, 自由主义一词本身经历了长期的演化, 其内涵也呈现出不断复杂化的趋势, 从而出现了改良自由主义㊁ 新自由主义和现代自由主义等概念; 但是,

①②③, ㊁ 约翰㊃ 格雷江苏人民出版社, . 自由主义的两张面孔[M ]. 南京:20052320. ㊃ []:, , ㊁ 约翰格雷. 自由主义的两张面孔M .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2320. []:, , 约翰㊃ 格雷自由主义的两张面孔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M . 2005128.

第1辑复杂自由主义的信念及其政策主张4 3不同群体又基于不同的立场和目的来使用自由主义一词, 从而导致自由主义的内涵和特性往往具有不确定性㊂ 二者, 现代主流经济学在理性思维的主导下不断朝抽象化和形式化的方向发展, 以致其政策主张也日益简单化; 与此相适应, 新兴 自由主义又20世纪70年代后兴起而在90年代形成全球思潮的

开始向古典自由主义复归, 从而呈现出原始的㊁ 简单化特征㊂ 显然, 要回答 ? 这一问题, 就必须对自由主义的内涵有个清晰的界定, 而这有W h o m a m I 赖于从起源学角度对自由主义一词的演化过程进行梳理, 只有这样, 才能形成对自由主义的清晰认识, 并最终可以给出一个较为明确的回答㊂ 在被问到是

持自由主义立场还是社会民主主义立场时, 秦晖曾说:我坚持的是自由主义

和社会民主主义都肯定的那些价值, 而反对那些自由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都

①显然, 否定的价值㊂ 在某种程度上, 这句话也可搬来作为笔者对上述追问的

回答, 因为笔者充分认识到市场失灵和政府失灵的现实存在, 从而所持的自由主义也并非时下流行的那种强调私有化和市场化的 新兴 自由主义㊂ 为了使读者不为当前那些简单化的标签所误导, 是以本文对自由主义这一概念的演化和内涵的复杂化趋势作一总结性阐述, 并由此来对现代主流经济学的政策主张进行系统审视㊂

二、自由主义的复杂性演化

自由主义出现了多种形态并被赋予了相差迥异的内涵, 从而笼 迄今为止,

统的自由主义往往有把问题简单化的倾向; 而且, 这种简单化的自由主义概念则进一步沦为政治性的而非学理性的, 以致罗兰夫人在断头台的绞刑架上大

声疾呼:自由! 自由! 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为此, 我们就必须对自由主义这一概念重新作一清晰而全面的认识㊂ 其实, 人们在创造自由㊁ 平等㊁ 民主㊁ 正义㊁ 勇敢㊁ 节制等众多词汇和概念之初往往都本着善的目的, 但是, 后来由于理解上的逐渐僵化而被赋予了 主义 的色彩, 结果使得这些概念本身逐渐被扭曲和异化㊂ 例如, 平等的理念是好的, 但一旦转化为平等主义就有了 一大二公 的味道, 从而开始了破坏性的行为; 民主的理念是好的, 但一旦转化为民主主义就会滋生出多数暴政的现象; 形式无论在实践上还是理论上都是必要的, 但形式主义却成为虚情假意的遮羞布; 权威也是维持学术秩序的重要力量, 但权威主义却窒息了学术的自由交流和实质发展㊂ 正因如此, 我们在使用

, 一个概念并由此来指导我们的行为时, 就需要把握一个 度 需要理解它的精

微含义, 而防止它的滥用或者被用于政治性的目的㊂ 关于这一点, 无论是古希腊还是中国的先贤都进行了强调㊂ 例如, 亚里士多德就强调, 勇敢是一种相对

①, 秦晖秦晖文选[长春出版社, 自序. 问题与主义:M ]. 长春: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