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新面孔"的社会关注分析

《新闻联播》“新面孔”的社会关注分析

2006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叶宏明《让〈新闻联播〉换换人》的提案备受关注。叶宏明在提案中称：“央视《新闻联播》作为国内最权威、收视率最高的名牌栏目，是人民群众了解国家大事的重要渠道，也是国际社会了解中国改革开放的重要窗口之一。但该节目播音员结构老化已是不争的事实，体现在荧屏上就是播音风格日益陈旧，让观众感到缺乏朝气和活力。为迅速改变这一现象，建议央视引进竞争机制，吸收新鲜血液。”提案一出，立即受到了媒体和大众的关注，各方争议不断。不同意叶宏明观点的人认为：《新闻联播》不同于其他电视节目，邢质斌、李修平、罗京也与其他的主持人不一样，他们在节目中不需要也不可能自我发挥。赞成叶宏明观点的人则提出：如果在比较严肃的新闻类节目中加入一些新的电视元素或是换一张新的面孔，节目会变得更有活力。

随后，《新闻联播》在同年6月和次年12月两度推出新面孔（下文简称“推新”），前一次“推新”由于人数少（2人）时间短（各1天）可谓昙花一现，而再次推出的4位新人康辉、郭志坚、海霞、李梓萌则一直留任至今。从2007年12月6日以来的一年半里，围绕4位新人的社会反响或社会舆论如何？政协委员提案中指出的问题是否得到解决？新面孔们是否真正改变了《新闻联播》、改变了《新闻联播》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本

文试图通过考察《新闻联播》4位新面孔的社会关注来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

研究设计

为能较全面地反映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播》4位新面孔的关注现状，本研究选取《人民日报》、《新京报》及新浪网等三家媒体一年半来（2007.12.06-200906.01）关于主持人的报道（含评论、随感等文章，以下同）进行内容分析。之所以选择这三家媒体是因为作为党中央机关报的《人民日报》通常是官方主流媒体的代表，《新京报》则因其都市报定位可作为市民媒体的代表，而新浪网由于在网络媒体中的巨大影响可看作是新媒体的代表，三家媒体的报道累加基本上可以代表国内媒体的全部情况。又因为新闻媒体具有反映社会舆论的功能，三家媒体的报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社会关注的代表。因本文研究对象主要来自广播电视行业，为客观起见，本文没有选择广播、电视媒体的相关报道。

资料收集的具体的方法是：对《人民日报》，本研究通过在人民网的站内搜索中分别键入“新闻联播 康辉”、“新闻联播郭志坚”等关键词，将搜索范围限定为人民日报（报纸）、将时

间限定为2007年12月6日至2009年6月1日来检索相关报道，结果仅检索到1篇文中出现海霞名字的通讯。对于《新京报》，则通过其站内搜索检到全文中符合上述条件的报道文章共计45篇，除去内容重复及在时间上不符合抽样条件的内容还剩39篇。至于新浪网，则通过其网站提供的搜索工具iask 共搜索到标题中符合上述条件的内容330篇，除去内容重复及在时间上与抽样条件不符者还剩82篇，三家媒体的报道加起来共122篇。之所以将新浪网的检索范围限定为“标题中含有关键词”主要是出于研究方便的考虑，如果将新浪网的检索范围与《人民日报》和《新京报》设定相同，则检索到的报道量会非常大，难以统计分析。

分析结果

尽管随着分众时代的到来和网络媒体的出现，《新闻联播》的影响力已经今非昔比，去年也没能入围最具网络影响力的央视十大栏目，[ii]但因其“中国政治生活晴雨表”的独特地位以及其仍保持的20%全国收视率水平[iii]，《新闻联播》三十年来一直没有脱离大多数中国人的视线，有关《新闻联播》的任何变化都会引起社会广泛关注。2007年底《新闻联播》的大规模 “推新”，更是引起了包括新兴网络媒体在内的所有媒体及社会舆论

的关注，仅一年半的时间里，《人民日报》、《新京报》、新浪网三家媒体有关《新闻联播》及其4位新面孔的报道就多达376篇，这意味着三家媒体平均每天都会有2篇关于他们的报道，或每家媒体平均每天都会有大约2/3篇的稿件在报道《新闻联播》的4位新任播音员，足见《新闻联播》的影响和受关注程度。通过分析这些报道，亦可从中发现媒体及社会大众对《新闻联播》及其4位新任播音员关注的特点。

一、比较起来，《新闻联播》的新面孔更受新媒体和都市类媒体的关注。

如前所述，在笔者所收集到的相关资料中，《人民日报》的内容只有1篇，在统计的122篇报道中所占比重尚不到1%（约0.6%），而此仅有的一篇文章并非专门针对《新闻联播》的播音员，只是在一篇灾区（汶川地震）空军运输师的通讯中出现了《新闻联播》一位新任播音员的名字。严格来讲，有关《新闻联播》新面孔的报道从未登上《人民日报》的正式版面。《新京报》与新浪网的有关报道则相对多些，其中《新京报》39篇，占全部报道的32%，新浪网82篇，占全部报道的67.2%。[iv]由此不难看出，给予《新闻联播》及其4位新任播音员更多关注的是以新浪网为代表的网络媒体和以《新京报》为代表的都市类媒体，官方主流媒体对此基本是视而不见。网络媒体报道多固然有其海量信息方面的原因，但不到1%的报道来自官方主流媒体以及近1/3

的报道来自都市类媒体，则足以证明：《新闻联播》的“推新”及其新面孔实际上在受媒体关注时明显存在差异。至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也许应该从《人民日报》及网络媒体的内容定位及其受众群体的兴趣上寻求原因。

二、媒体对《新闻联播》新面孔的关注更多集中在其亮相阶段。

为了能在一个相对长的时间里考察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

播》及其新播音员的关注，避免仓促之间得出结论，本文在资料搜集上有意选取了从4位新面孔2007年底在《新闻联播》出现至今的一年半时间，并将此时间分为三段，即2007年12月6日到2008年6月30日、2008年7月1日到2008年12月31日和2009年1月1日到2009年6月1日（以下分别称为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以大约每半年作为一个时间段来分期统计三家媒体的相关报道。结果发现，三家媒体相关报道中的绝大多数都集中在第一阶段，更确切地说是集中在2007年底四位播音员在《新闻联播》的亮相阶段，其报道篇数为113篇，比例高达92.6%，占绝对优势，而《人民日报》仅有的一篇并非关乎播音员亮相的文章也出现在这一阶段。三家媒体在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相关报道则只有2篇和7篇，所占比例分别为1.6%和

5.7%，其中第三阶段比例稍高是因为有了今年初《新闻联播》要建评价机制的报道。这些数字似乎可以说明媒体和社会在对《新

闻联播》及其新任播音员的亮相给予强烈关注之后，并没有将这种关注持续。

三、《新闻联播》新面孔中的女性播音员更受媒体关注。

2007年底央视《新闻联播》推出的4位新面孔包括两名年轻男性（康辉和郭志坚）和两名年轻女性（海霞和李梓萌），从本文对三家媒体的相关报道统计来看，尽管三家媒体对《新闻联播》的每一位新面孔都给予了的较大关注，但各媒体对他们个人的关注程度并非均等，如《人民日报》仅有的一篇文章中仅出现了海霞的名字，除开《人民日报》，另两家媒体中有关海霞的报道总计达到38篇，而有关郭志坚的报道则只有20篇。通过将两家媒体的报道进行初步统计，笔者发现，《新闻联播》新面孔中的两位女性播音员似乎更受媒体关注，有关二人的报道数量均超过两位男性播音员，且累计为71篇，所占比例达到58.2%，两位男性播音员的报道加起来共计51篇，所占比例为41.8%。三家媒体，特别是都市类媒体和网络媒体对女性播音员的关注总量多于男性播音员，其中可能有海霞先前因主播央视《现在播报》较为出名、李梓萌在2006年6月曾在《新闻联播》亮相方面的原因，但联系到这两类媒体的定位及价值取向，恐怕也与媒体及社会对播音主持职业人群的角色认知方面存在的某些娱乐化倾向不无关系。

四、《新闻联播》新面孔的亮相最受媒体和社会关注，亦颇受好评。

为能更清晰地发现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播》新面孔的关注情况，本文同时也对收集的所有报道的主题进行了具体统计（见表1）。结果发现，其中受关注最多的仍是《新闻联播》“推新”事件本身。在三家媒体总共的122篇报道中，涉及4位新人亮相《新闻联播》的报道合计为88篇，比例达到72.%，如果将新面孔亮相后的人气旺及被看好等与亮相有关的报道合并统计的话，亮相报道累计则多达105篇，所占比例亦高达86%，几乎《新闻联播》四位新人第一阶段报道的全部，这再次证明《新闻联播》的“推新”举动确实存在很大的轰动效应。除了亮相本身，《新闻联播》新面孔受关注排在第二位的是关于新面孔人气旺或受好评的报道，总计13篇，所占比例为10.7%，新面孔被看好和他们的社会活动则并列排在第三位，报道篇数都是4篇，所占比例均为3.2%，由此可以看出，4位新面孔的出现不仅颇受媒体及社会关注，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媒体及社会的肯定。同样，这些报道中关于《新闻联播》新面孔的正面报道比例远远大于负面报道，也说明媒体及社会对4位新人确实存在不少喜爱和好评。 表1

五、媒体对《新闻联播》新面孔的关注点较多，但对其业务层面的关注并不多。

除了前面提及的四类主题，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播》新面孔的关注还涉及到其他多个方面，累计达到14项，包括他们的日常工作安排、获奖、参加社会活动、向媒体发表观点、个人经历，以及帅气、漂亮、念错字、人气得票低、观众支招等等，其中涉及播音员获奖的报道有3篇（所占比例2.5%），涉及播音员漂亮、帅气的报道3篇（累计占2.5%），其余主题的报道都为1篇（占0.8%）。由此不难看出，尽管媒体对《新闻联播》新面孔的关注涉及到其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但真正涉及他们播音主持业务层面的东西，如其播音风格、播音水平、其他业务能力、播音效果的关注并不很多，如果排除播音主持金话筒奖恰在此时间段内颁发的报道，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播》4位新人关注更多的似乎是他们的容貌。如果勉强将播音员在节目中念错字的报道算得上是媒体与受众对其业务层面的关注，那么这样的报道也只有1篇（占0.8%）。当然，这样一个在生活中不足挂齿的小错被媒体和社会作为“白字门”事件加以关注，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媒体及受众对《新闻联播》播音员有着较高的心理期待和角色要求。

结论与讨论

基于以上的统计分析，基本可以回答本文一开始提出的问题，也可以从不同侧面对《新闻联播》推出新面孔的实际效应及《新闻联播》未来发展做某些讨论：

1. 《新闻联播》的“推新”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

尽管《新闻联播》及中央电视台一直没从正面表示其“推新”是对政协委员提案的回应及改变《新闻联播》影响力式微的努力，但由于此二者在时间及受众反应方面的关系，《新闻联播》及中央电视台实际上无法否认这种动机的存在。从本文的调查结果来看，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播》新面孔的强烈关注或《新闻联播》推出新面孔所带来的轰动效应，媒体及受众对《新闻联播》新面孔亮相的诸多好评都足以证明：《新闻联播》的“推新”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如在《新闻联播》推出新面孔之后就有媒体报道，央视·索福瑞的收视数据显示，“新人效应”刺激了《新闻联播》的收视，特别是李梓萌主持那天，《新闻联播》的收视率是平时的两倍，年轻观众增加了80％。[v]也有人甚至把央视的这一举动称为是“一场以《新闻联播》主播名义进行的‘炒作’”。[vi] 就连当初提议新闻联播换人的政协委员也表示，“《新闻联播》接连亮相的新人我感到很满意。”[vii]

2. 媒体及社会几乎不太关注《新闻联播》新面孔的播音效果。

然而，尽管《新闻联播》“推新”的举动一经推出就吸引了足够多的眼球，4位新面孔的亮相及其以后的一举一动都确实颇受媒体及社会的关注，但仔细分析14个关注方面不难发现，除了热热闹闹的亮相，媒体及社会的关注似乎更多是集中在他们的外形、社会活动和个人经历方面，而对4位新人自身的播音特点及其对《新闻联播》播音语态及传播效果等业务层面的东西实际上关注并不多，这说明媒体及受众对《新闻联播》的关注仅停留在“由谁来播新闻”的层面，至于他们“播得怎么样”倒不是十分关心，换句话说，媒体及受众对《新闻联播》播音员的关注仍停留在其工具性和符号象征性方面，这可以从媒体及社会更关注他们中的女性、更关注他们的容貌及个人生活上看出来。当然，这多少也透射出《新闻联播》既有模式在媒体及受众心目中具有的某些不可动摇性和无可奈何性，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新闻联播》改革的难度。

3. 《新闻联播》的新面孔并没有改变《新闻联播》的播音状态。

如果说媒体和受社会对《新闻联播》的关注只是“由谁来播”而不是“播得到底怎样”，那么《新闻联播》新面孔对《新闻联播》的革命性贡献其实是非常有限的。事实证明，几位新面孔虽然在亮相阶段为《新闻联播》带来了青春亮色和微笑面庞，但他们的播音并未改变《新闻联播》既有的庄严、严谨、字正腔圆[viii]，或者“陈旧”、“缺乏朝气和活力”[ix]的播音风格，

“坐上了新闻联播的平台，这些颇具观众缘的央视青年主播的个人风格也被严肃的新闻联播同化了。” [x]或许是4位新面孔本身都是出身播音专业或播音员的缘故，他们的亮相似乎也不太可能改变《新闻联播》的播音状态。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播音员的角色与功能或工作状态没有根本性的改变，仍然是“连理发都得经过台长批准”[xi]，那么就算是通过海选的方式产生，不管什么新面孔出现在《新闻联播》，其结果都将毫无二致。

4. 《新闻联播》的新面孔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新闻联播》的境况。

正如一些媒体报道的那样，《新闻联播》推出新面孔的举动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新闻联播》的收视率，对《新闻联播》的改革亦有一定意义，但从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播》新面孔关注的持续性及《新闻联播》的现实处境来看，《新闻联播》“推新”的作法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新闻联播》的境况。在短暂的新鲜和喧嚣之后，《新闻联播》的新面孔似乎很快就被健忘的媒体和社会抛到了脑后，《新闻联播》很快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况，仍在努力寻找新的改革突破口，如最近已有媒体连续曝出“《新闻联播》要建立评价机制”、“《新闻联播》酝酿大变脸，央视要对其大胆调整”等新闻[xii]，这已然说明，仅仅通过改换播音员并没有真正实现《新闻联播》的彻底改变。正如许多观众及学者所评论的那样，《新闻联播》换不换播音员其实无关痛痒，

媒体及社会对《新闻联播》的关注关心“碗”更关心 “菜”。[xiii]《新闻联播》要想从根本上改变其现实处境，在受众中树立良好的媒介形象，除了形式上的改变，恐怕还得从理念和内容上入手。“向‘以新闻为本位’靠拢”，“按新闻传播规律办事”，[xiv]从态度、情感、话语、心理、距离等方面做出调整和改变[xv]才是从根本上改变《新闻联播的》的切实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