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一种精神

　　一、 写作的理由 　　我常想，人来到世上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在尘世留点痕迹，对自己也有个交待。有些人适合从政，有些人适合经商，有的人愿意搞科学，有的人愿意搞医学……而我们愿意写作，这是选择，也是宿命，是兴趣爱好，也是心灵召唤。总之，一个人活在世上，能有写诗的想法，并废寝忘食，契而不舍地爬格子，将诗写出来，这样的行为本身在当下应该是一种有尊严的生活方式，当然也应该受到尊敬。换言之，我们可以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不写作，或者将业余时间消磨在饭局、赌场或娱乐场所，但我们不能、也没有那样做。我们的过去和现在一直在诗歌这块精神高地上坚守着，将来也将义无反顾地继续坚守。有一句话叫“诗人是准英雄”，我看此言不无道理。 　　二、我所理解的好诗 　　诗歌是一个人的呼吸，一个人的体温，一个人的宗教，一个人的神灯。这是诗歌的心灵性决定的。诗人白连春认为诗“可以写得很小，可以写得很低，可以写得很土，可以写得不像诗。不一定要影响生活，左右人们的思想，更不一定要向谁指出真理。但是要能够抵达心灵，哪怕是一个人的心灵，哪怕给这个人的心灵一丁点儿慰藉”。关于好诗的标准和特征，已经见仁见智。我自己还是喜欢有厚度、有痛感、有灵性、有况味的诗。 　　一是有厚度。写一首诗的时候，要最大限度地调动与其相关的生活和情感积累，充分开掘其潜在意义，以增加诗的厚重感。 　　二是有痛感。痛感是一种份量，不仅是经历过苦难才有，幸福和美也是有份量的东西。不论你过的是哪一种生活，只要你是一个认真的人，诚实的人，就一定会有痛感的。 　　三是有灵性。诗是一个人心灵深处神秘的水声。从“看见”生活到“发现”真相，再到“说出”真理，这个过程是相当复杂的，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也不是每个诗人都能做到的，当然也不是每首诗都能做到的，这需要慧根、慧眼。一首诗要想做到“虚而不伪，诚而不实”，关键是看你有无灵异的感悟，独特的发现。 　　四是有况味。无论从形而上还是从形而下入手，都可以成就一首诗。但必须写出自己在现实生活所品出的个中三昧。像一朵花，不仅要开出自己的绚烂，更要绽放自己的异香，如此才能让人留恋，让人回味。 　　三、几点认识和体会 　　我写诗的过程是断断续续的，况且所倾注的时间和精力都很不够，缺乏系统的学习和研究，我只能谈谈自己学习写诗过程中的一些想法和心得，其中很多还是常识问题。 　　 1、要对现实保持适度的愤怒。过去说“愤怒出诗人”，我至今认为这很有道理。当然这里讲的愤怒是个泛指，是情感的代码，不止是发脾气、动肝火。现在大家都忙着和社会讲和、和生活讲和，究竟还有多少人对现实中存在的假丑恶现象“愤怒”呢，还有多少人对社会公德的沦丧、现代人性的低迷保持批判的姿态呢？我想，不论与任何事物讲和都不能奉行犬儒主义，放弃道德底线。 　　实际上，一个人写诗的过程往往是一种叛离和对抗现实的过程。保持适度的愤怒，就是保持诗人应有的良知和相对完整的心灵，对生活保持一种审视的眼光和批判的态度，对社会保持一种担当意识和悲悯情怀。 　　心中有块垒，才能写出好诗。从这个角度讲，我认为不抒伪情，不作伪诗，不搞无病呻吟，这应该是一个诗人起码的心灵自律。我想说，如果你满脑子都是快乐和幸福，就不要再去写诗折磨自己了。当然话说回来，你也只能是保持适度的愤怒，而不能经常是“怒发冲冠”，更不能无限愤怒，到头来自我膨胀，自绝于世，那就有违诗歌的初衷了。 　　2、抒情要节制。诗歌的本质是抒情的，这是诗歌一个极为重要的品质，毋庸置疑。但这种抒情应该是克制的、准确的，是用简约的文字、炼金式的表达，直指人的内心。绝对不是对生活对生命做情绪化的宣泄。这样的诗在所谓“红色年代”里我们已经见识多了，但现在有谁还会将江青同志搞的“小靳庄诗歌”当艺术欣赏呢？ 　　现代社会令人激动，感慨或愤怒的事情太多，用诗人车延高的话来说，就是需要我们用眼泪打点的事情太多。诗歌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一定善于选择题材、截取材料、沉淀情感、过滤生活，克制愤怒、折叠忧伤，根据诗歌的内在艺术要求去写诗。诗人郁葱说：“好的诗人应该与这个社会现实部分脱节，他的诗应该是沉淀之后而不是即兴抒情”。因此，诗不仅需要抒真情，更需要抒完美之情，要通过种种努力不断寻找个人与社会情感的交汇点、共鸣点。让别人不仅看到你的诗，还要看到你诗歌背后的修为、气质、境界、性情、眼光等等。我认为，一首真正的好诗，不仅要感动读者，还要能够滋润读者；不仅要让读者看到你的情绪，还要看到你的智慧；不仅要让读者感受到你的痛苦，还要看到你处置痛苦时的精神高度。 　　3、用心感受，安静写作。这一点也是写诗的常识问题，但这一点也是言易行难。为什么说要用心感受，因为一般感受，常人都会有，就像药苦糖甜，醋酸盐咸，诗人和常人对于这些日常事物的感知其实并无二致，区别就在于用心与不用心上。在别人看到一时，你必须想到二，想到三，在别人看到黑时，你必须想到黑的背面是什么，在别人说出“盐是咸的”时，你必须能悟到生活的苦涩，想到眼泪，想到大海……现实生活不是诗，从平淡琐屑的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才是最有意思的事。 　　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活在当下的现实里要真正做到“用心感受”并非易事，往往要受到很多无端的干扰和影响，这也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散文化的世界里，无法像一首诗那么浪漫自由的人生困惑所在。一是来自于社会的干扰。商业大潮的影响、物欲横流的影响，时事多变的影响，快餐文化的影响等等，都会干扰我们对于生活的诗意感受。二是来自于日常生活的干扰。工作事业方面的压力、环境的压力、人际关系的压力，有些人还有生活温饱方面的压力等等，这些也会干扰我们去用心感受生活。三是角色转换的干扰。诗歌队伍中有不少人工作生活在体制内，有的还担任一定职务，负一定责任，平时的工作角色与状态与诗歌相去甚远，白天带着面具搞政治，晚上撕开心灵吐真诚，这中间肯定会有许多挣扎和对抗。当然从广义上讲，每一个人不论从事什么职业，干什么行当，仅靠真诚还不够，都会有一些伪饰。或者说需要各种各样的面具，这是我们的分身术，也是我们的保护色。 　　所以说，要真正做到用心感受生活，深度体验生活，从最没有诗意的地方发现和提纯诗意，的确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再说说安静写作。古语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当然这是就“隐”的形式而言，如果能在世俗的朝市中排除干扰，获得心灵清静和一份诗意，这才是“隐”的真正境界。因此，所谓安静写作不是人为地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环境中，而是指一种深入的、自在的生命态度，这是一个诗人不可缺少的优秀品质。受商业和物质的影响，当下诗坛也存在着浮燥、轻薄、功利、媚俗等不良风气。而真正的写作必须首先矫正这些现象，剔除这些影响，让诗人远离种种功利性的诱惑，把心灵还原为一个诗人应有的心灵，否则将无法完成诗歌所承担的使命。 　　安静是我们对烦琐嘈杂的现实生活的一种解脱，这种安静更多的是指一种心灵安静。相反作为一个诗人，你还必须对这个瞬变的社会有清醒的观察和认识，必须对这个时代有深入的审视和批判，这样的安静才具有实际意义。没有对安静正确的认识和理解，即便你躲到深山老林里，也写不出真正意义上的诗歌来。 　　 当然，这世界太博大，风景太辽阔，以致我们这些卑微者不仅无法阅尽春色，有时还容易迷失在这现代化的花园里。那么就让我们知天命，尽人力吧，可以停在一本书前幻想，也可以停在一朵花前沉思，还可以面对一片落叶忧伤，伫望一条小河流泪……只要写出自己内心的那种感觉、那种美妙就够了，让我们放松而大胆地写作吧。 　　一位诗人说，诗歌是有毒的。而我们的中毒与任何人无关，我们是一群非常痴迷的“吸毒者”。让我们怀着感恩之心，博爱之心，敬畏之心，安静之心写作吧。这其中的快乐和满足是不写诗的人所无法体会的。 　　 　　(选自作者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