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工作者与无工作者之间的对视

　　摘要 美国当代小说家雷蒙德・卡佛的《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是一篇极其简约的短篇小说，小说从一个老邮递员的视角，打量着来到阿卡塔小镇渡过一段短暂日子的马斯顿一家。马斯顿一家并没有什么惊人之举，他们与小镇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工作。所以，这一点让小镇人无法想象，各种各样的猜测落到了这家人的头上，使这一家人显得诡异而很另类。雷蒙德・卡佛在小说里通过大量的旁白式的描述，描写了邮递员亨利・罗宾逊对马斯顿一家最精细的观察，这种观察，是一个热爱工作者与一个无工作者站在不同的生活角度上，对完全不同的对方的打量，这种打量让小说含有某种深邃的哲学意味。 　　关键词：《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 雷蒙德・卡佛 工作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美国当代小说家雷蒙德・卡佛（1939-1988），被称为海明威之后最伟大的美国小说家，也是美国20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小说家。雷蒙德・卡佛出生于美国俄勒冈州克拉茨凯尼镇的一个工人家庭，―直居住在西北部，在贫困与动荡的生活之中，雷蒙德・卡佛坚守他的写作激情，从事文学创作至40岁，后受聘于大学讲授写作课程。雷蒙德・卡佛的作品均为短篇，他最善于刻画下层小人物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小事件。雷蒙德・卡佛以敏锐的目光，冷峻的语言，再加上洗练的故事，被评论家称为美国现代小说界的“简约主义”大师，他也是美国战后短篇小说复兴时期的重要作家。 　　《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是一篇极其简约的短篇小说，小说从一个老邮递员的视角，打量着来到小镇阿卡塔渡过一段短暂日子的马斯顿一家。马斯顿一家并没有什么惊人之举，他们与小镇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工作，他们全家人都不出去工作，也没有任何生活来源，这一点让小镇人无法想象。所以，各种各样的猜测落到了这家人的头上，使这一家人显得很诡异而另类。雷蒙德・卡佛在小说里通过大量的旁白式描述，描写老邮递员亨利・罗宾逊对马斯顿一家最精细的观察，这种观察，是一个热爱工作者与一个无工作者之间的对视，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与马斯顿一家站在不同的生活角度上，打量着完全不同的对方，因此让小说含有某种深邃的哲学意味。 　　一 有工作者是有光荣的 　　人类自存在以来，一直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换取生活资料，开拓生存空间，这个过程就是劳动，也就是城市人所说的“工作”。工作可以创造价值，可以使个人进入社会序列之中，个人也通过工作来产生自我的价值，通过工作所取得的成就，激起一种自豪感。因此也就产生了关于工作的许多名言，如美国教育家勃特勒・S曾说过：“每个人的工作，不管是文学、音乐、美术、建筑还是其他工作，都是自己的一幅画像。”法国哲学家伏尔泰曾说过：“工作撵跑三个魔鬼：无聊，堕落和贫穷。”具体到《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这篇小说来说，小说里描写的小镇阿卡塔人都是在忙忙碌碌地工作着：“大多数住在这儿的人不是在锯木厂干活，就是和渔业打交道，再不然就是在商业区的某家商店里工作”，居民们都在过着一种自食其力的日子。在马斯顿一家住着的那条名叫“松树街”的小街上，只住着三户人家，有两户人家在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也就是都在辛勤工作：“默契森一家，他们来阿卡塔快一年了，格兰特―家，他们住这儿快两年了。默契森在辛普森・瑞德伍德公司工作，吉恩・格兰特是邓尼公司的早班厨师”。就连原先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柯尔一家，也是因为“他要到尤瑞卡工作，给一家捕渔和猎兽公司干”才搬走的。这样的居民在小镇人的眼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他们的生存方式完全吻合小镇人热爱工作的生活态度。 　　至于作为小说故事的旁观者的邮递员亨利・罗宾逊，对工作和工作者更有着明确的认识，他一直认为：“我还相信工作的价值，越辛苦越好。不工作的人时间充裕，因此就会有太多的时间沉溺于自己和自己的烦恼”，所以邮递员亨利・罗宾逊颇以自己的工作为自豪：“我是邮递员―一联邦公民的公务员，我从一九四一年起干这工作。”出于对工作的热爱，当邮递员亨利・罗宾逊看到马斯顿一家四分五裂，马斯顿自己也显得非常痛苦的时候，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也曾这样劝慰他的：“为什么你不去工作而忘了她？是什么使你不愿工作？我当年处在你这种境地时，是工作，白天黑夜地工作，让我忘掉一切的”。很显然，这是邮递员亨利・罗宾逊发自肺腑的话语，他是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亨利・罗宾逊也离过婚，至今独居）来开导这个痛苦不堪的青年人，想让他通过工作跳出困境，忘掉眼下的折磨。换句话说，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以一个工作了四十年的人的感受，感受到工作所带来的神奇和快乐，感受到工作给心灵制造的幸福感，所以他希望痛苦不堪的马斯顿也试着去工作，试着用工作去疗治自己的创伤。 　　二 不工作者是可耻的 　　因为人类的生存必须依赖于有效的工作，所以由此产生了对工作的依赖感，也产生了对工作者的敬意。为此，人们会认为有工作的人是光荣的，有工作的人是可靠的，有工作的人才是正常生活的人。反之，如果一个人没有正常的工作，他会被周围的人视为异类，对他产生不信任感、不确定感以及种种不良评价。所以，当没有工作的马斯顿一家来到阿卡塔小镇时，人们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他没有工作的这一特征上。因为他们一家都不出去工作，看不到他们有什么生活上的来源，镇子上的居民对马斯顿一家产生了种种猜测。人们很快开始传言。比如说马斯顿本人“是个被假释的囚犯，他到阿卡塔来是为了摆脱圣・弗兰西斯克不健康的环境”；比如“那女人有毒瘾，她丈夫把她带到这儿，是要帮助她戒掉恶习”，更恶劣的说法是，“那女人是他妻子，但那几个孩子却没一个是他的”。甚至还有女邻居打着“旅行车招待站”的借口来马斯顿家里聊天，并把她看到的种种细节向邻居散播。 　　因为没有工作，马斯顿全家的一切举止都被人视为怪异：马斯顿本人“下巴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褐色胡须”，这一点颇让小镇人惊讶，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也把他看成是“垮掉的一代”；马斯顿的妻子长得“挺迷人，一头长长的黑发，皮肤细润”，但她却没有因此赢得小镇的好感，人们到处议论她会“突然就开始对他们（指她的三个孩子）大喊大叫，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她眼晴看人的方式也很特别”，仿佛她有什么精神疾病似的。而这一切的根源，显然来自于他们一家人没有工作，因为没有工作，所以一切就都显得怪怪的了。 　　从小说的描写来看，马斯顿一家没有工作的原因显然是出于懒惰。作者抓住了几个典型细节去描写马斯顿一家的懒惰：马斯顿一家刚刚搬来的时候，堆放在拖车上的生活用品竟然连续几天都堆放在那里，没有搬进房间里，这很让人惊讶；邮递员亨利・罗宾逊让马斯顿改掉邮箱上的名字，这本来是个非常简单的事情，马斯顿却拖了又拖，一直拖得连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也不得不忘掉了这件事情；马斯顿家门前的草坪，“草开始发芽了，可那是什么草啊，又枯又黄。谁也不会愿意看见这种东西的”。还有马斯顿家里那种凌乱，还有他们没有任何秩序的生活，都说明这是个懒惰成性的家庭。而正是马斯顿一家的懒惰，才造成了他们的散漫，也造成了他们不想出去工作的真正的心理因素。虽然小说里并没有说明其不工作的真正原因，但从这些细节来看，对于一个懒惰到如此程度的人来说，让他早起晚归的工作，也确实太难为他了。 　　至于马斯顿的妻子，她虽然外貌美丽，看起来很讨人喜欢，但实际上也是天生的一个懒人。她甚至懒惰到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想管，任其在院子跑来跑去，在外面的车子里爬上爬下，而她竟然连个人影也不出现。她的“屋里堆满了零零散散的旧家具，衣物也扔得到处都是”，显然没有用心地整理过，也没有认真地生活过。这是一个对自己对他人都不负责任的人，这一切，都映衬着她懒惰的性格，形成了她不愿意出去工作的氛围。 　　三 有工作者与无工作者之间的心灵隔绝 　　因为马斯顿与其妻子都没有工作，也就没有享受过工作的乐趣，因此，他们的心态是封闭的，行动是懒惰的。从小说看来，马斯顿与其妻子不仅不去参加工作，甚至不喜欢与别人谈论工作的事情。因此当对工作有着极高热情的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与对工作毫无兴趣的马斯顿和他的妻子谈论到工作的话题时，那场面往往很尴尬，马斯顿的妻子甚至用“他不用找工作”的话阻止别人向马斯顿介绍工作，而马斯顿自己也毫无工作的热情，对自己的现状听之任之。甚至在他的妻子离开了他和别的男人出走之后，马斯顿还是拒绝了热心的邮递员亨利・罗宾逊劝他用工作来抵消痛苦的建议，仍然待在家里，整天站在窗户前望着“那片古老的森林、山峦、天空”，而不对自己的生活状况做任何积极的改善。 　　所以，懒惰的马斯顿与热爱工作的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灵上的隔绝。邮递员亨利・罗宾逊以自己四十年的工作经验，和自己如何用工作治愈感情伤痛的经历，深深感受到工作对人的重要性，“我总是高兴有事做”，“我还相信工作的价值，越辛苦越好”，这就是邮递员亨利・罗宾逊的人生态度。邮递员亨利・罗宾逊想以此来感化年轻的马斯顿，让他摆脱掉眼前的痛苦，用参与工作的方式来使自己回归于正常人的序列之中，这种努力显然无效。所以当邮递员亨利・罗宾逊试图劝他“孩子，她不是好人，我一见到她就敢断定。为什么你不忘了她？为什么你不去工作而忘了她”时，马斯顿的反应是：“打那以后，他不再在外面等我了，每天，我都能瞥见他仍在等我，不过是站在窗后，透过窗帘向我张望。我走以后他才出来。”这说明马斯顿压根听不进去亨利・罗宾逊的话，他压根不认为出去工作对自己的现状会有什么改善，所以他要一直封闭在家中，宁可一天天发呆，也不愿意为社会做任何工作。想想这两个人，一个是极度热爱工作的公务员，一个是对工作毫无兴趣的懒人，他们之间的心灵该有多远的距离。 　　四 《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的深刻内涵 　　作者把小说的名字定为《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很显然，这个名字的重点在于“做”字上，小说强调的也是“做”字。工作是人与人交际的基础，也是个人契合入人群的一种主要方式。当一个陌生的人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的时候，人们最关注的问题是：他是谁，他来做什么？他过去做过什么？一个人的工作和其工作业绩形成了人群对他的基本评价和认同。相反，没有了这个“做”字，人的价值将无所依附，他就被排斥于人群之外，用作者的话说，“不工作的人时间充裕，因此就会有太多的时间沉溺于自己和自己的烦恼”。而从《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的结局来看，不工作的人烦恼确实很多。因为马斯顿没有工作，所以他的妻子在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情况之下，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他的孩子不得不托付给自己的母亲抚养。在马斯顿杂乱无章的生活里，没有工作，不去工作，成了他走向幸福的巨大阻碍。所以当马斯顿从这个小镇上消失的时候，邮递员亨利・罗宾逊曾产生过不愉快的联想：“我拿起上星期的报纸，看见上面一个年轻人的照片.他因为用棒球棒杀死了他妻子和她的男友而被监禁在圣・弗兰西斯克，当然，不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他们的胡子让他们看着很像。”这种联想说明作者内心的一种感受：不工作的人，最终将走向一种极端，那就是危害社会和他人的生活。 　　总之，美国当代小说家雷蒙德・卡佛的《你在圣・弗兰西斯克做什么》的深刻内涵在于，一个人的一生里必须做些什么，哪怕是做些最简单的劳动，做些最乏味的工作，最辛苦的工作，也是对身心有益的，也是最正常的生活方式。反之，作为一个无工作者，将会被排除于生活的圈子之外，让自己的路越走越狭窄，也让自己的心灵越来越狭窄。 　　参考文献： 　　[1] 叶水夫：《世界短篇小说经典》（美国卷），春风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 　　[2] 程锡麟：《当代美国小说理论》，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年版。 　　[3] 王立宏：《美国文学史简编》，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4] 刘建华：《后现代美国小说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作者简介：米晓媛，女，1977―，吉林通化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工作单位：通化师范学院外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