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系统自组织理论看词义回源现象

2006/11

从系统自组织理论看词义回源现象

潘卫民 明 皓

摘 要:本文将自然科学中的系统自组织理论和语言系统联系起来, 分析了词汇变迁中的回源现象。用系统自组织理论诠释了/回源词0的形成过程, 为当前词汇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并从词汇系统的开放性和语言的经济性两方面对回源词进行了系统自组织的深层分析。最后文章结合具体实例, 探讨回源词语的构成形式。关键词:系统自组织; 回源词; 开放性; 经济性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1-490X (2006) 11-196-03

作 者:潘卫民, 长沙理工大学教授/明皓, 长沙理工大学; 湖南, 长沙, 410076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科研项目[05C280]

言现象。从英语构词法来分析并翻译/retronym 0, 将有利于国人更好地理解汉语中的词义回源现象。根据英语构词法分析, /retronym 0由两部分组成:retro -prefi x co m es from La ti n , where it has the m eani ng /back , back ward 0. (Da l g i sh , 1997:1103) (retro-前缀, 源于拉丁语, 其意为/后, 向后0) 。如retrospecti on 回顾, 追忆, retrofit 式样翻新, 花样翻新。-onym -root comes fro m G reek , where it has the meani ng /name 0. (i bi d :899) (-ony m -词根, 源于希腊语, 含/名0之义) 。如synony m 同义词, ant onym 反义词。据此, 笔者将/retronym 0翻译为/回源词0。这一翻译, 还可以从汉语解释中找到相应依据。根据《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版) 的解释, /回0含有/从别处到原来的地方0之意, 而/源0是指/来源, 源头0。/回源词0顾名思义是指回到原有词语本来的意义。

二 回源词研究现状小析

一 词义回源) ) ) 语言发展的必然

词义回源是指一个词语的称谓由于新事物的出现, 不得不再用另一个词来进行表达原来的意义, 以示新旧二者有别。词义回源是一个逐渐演化的过程, 悄无声息, 常常不为人们察觉, 但在语言中普遍而客观存在。以电视机为例, 1925年, 贝纳德在英国首次研制成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电视机0。1954年, 美国开始采用NTSC 兼容制彩色电视制式开始广播。如今, 随着彩色电视机的普及, 贝纳德研制的/电视机0已被称为/黑白电视机0, 以便于和今天似乎要一统天下的彩色电视机相区别。用/黑白电视机0代替/电视机0, 名称改变, 而实际所指物体相同, 此类现象便是词义回源。它在语言中广为存在, 如:随着词语/宽带0的普及, 原来传统的带宽被称为/窄带0, 随着/数码摄像机0的流行, 原来人们常用的像机已被称为/胶卷式相机0。

词义回源, 英汉皆同。英语也经历了同样的变化过程, 且由此产生了一新单词/retronym 0来表示这一现象。该词在国内大部分英语词典中均未收录, 自然, 其权威的汉语翻译也难觅芳踪。据相关资料显示, /retrony m 0在20世纪80年代由曾任罗伯特#肯尼迪总统新闻秘书的美国著名播音员F rank M ank i ew i cz 首创, 此后一段时间, 该词语以及该现象在英语中出现越来越频繁, 但一直未得正果, 直到2005年第11版M er -韦氏大学词典》) 新增近r i a m -W ebster s ' Co lleg i a te D icti onary (《

要对/回源词0的来龙去脉作进一步的分析, 就有必要对它所处的词汇系统加以研究。

20世纪初索绪尔开创了西方语言学, 他将语言的语音系统和语法系统作为其主要研究对象, 遗憾的是词汇系统却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进入21世纪, 词汇学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对词汇学的研究, 大多数学者从科技、经济、社会等影响语言发展的外部因素来探讨词汇的发展变化, 词汇系统自身内部的变化却未受到足够的重视。而20世纪后半期盛行的系统科学为词汇研究提供了新的途径, 尤其是系统自组织理论(se lf-o rgan i zati on theory ) 的出现, 它跨越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界限, 为词汇系统研究带来了一个崭新的视角, 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原来研究方式的不足。本文就以系统自组织理论作为理论基础, 从词汇系统自身的内部因素出发, 探讨语言中/回源词0的发展形成过程, 冀以给语言研究带来新的启示。

三 词汇研究中的系统自组织理论

系统自组织理论是20世纪中叶系统科学中取得的重大理论成果。20世纪60年代末, 比利时物理化学家普利高津(Il ya P ri gogine) 提出了耗散结构理论(dissi pa ti ve struc t ure theory ) 。20世纪70年代初, 德国物理学家哈肯(Her manH aken) 提出了协同学(synerge tics) 。耗散结构理论和协同学都回答了系统如何自己从无序走向有序这一问题, 通常将普利高津创建的耗散理论和哈肯创建的协同学理论统称为系统自组织理论。

系统自组织理论认为, 一个远离平衡状态的开放系统, 其子系统间通常会产生非线性相互作用, 通过与外界环境不断交换能量、信息和物质, 使系统内的无序性自发减少, 有序性自发增加, 因而自发形成新的组织和结构, 使系统由无序转化

百个词, /retrony m 0才忝列其中, 并定义为:a t er m consisti ng o f a noun and a m odifi er which specifies t he ori g i nal meani ng of t he noun [/fil m ca m era 0is a ~](由一个名词加一个修辞语组成的术语, 用来表示该名词原来的意义[如:胶片摄像机]) 。由此可见, 英语的/retrony m 0和上述汉语中词义回源属于同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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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时间、空间或功能上的有序。

系统自组织理论虽然源于物理学领域, 但却具有普适意义。经过30多年的发展, 系统自组织理论不仅在物理学界得到长足发展, 而且也被广泛应用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各个领域。系统自组织理论在语言学领域中得到了反映, 有学者认为/语言系统是一个自组织系统0(束定芳, 1990), 语言系统内部各分支无时不刻不在重组, 平衡态不断被打破, 又不断形成新的平衡态, 循环往复, 以至无穷。更有学者提出/词汇系统既是语言这一大系统的子系统之一, 便自然受一般系统演变规律的制约, 词汇系统的演变, 也必然体现系统演变的一般规律0(陈晶瑛、王琳, 1995) 。

由此可见, 系统自组织理论无论在语言学层面还是在词汇次层面的研究上都开始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在词汇层面上, 新词的系统自组织就是指/语言意义由于新词、外来词的进入而发生各种变化, 形成相对的无序状态, 人们的求秩序心理会促使语言系统进行内部的调整, 使语言的词汇意义形成一种新的有序地分工0(束定芳, 2002:60) 。/回源词0正是词汇系统在外部因素影响下, 词汇系统内部自发调整而产生的新词。因此, 运用系统自组织理论对/回源词0进行研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四 回源词演变过程探究

/回源词0是为了满足语言不断变化而产生的旧义新词, 其形成过程涉及新词的产生、旧词意义的变化以及词汇系统局部的调整, 这一演变过程用系统自组织理论来解释恰如其分。下面就以具体/回源词0的形成过程, 做进一步的说明:

英语中原有词语/m ail 0(邮件), 今天随着/e-ma il 0(电子邮件) 以及/vo ice ma il 0(语音邮件) 的出现和流行, /m ail 0(邮件) 的意义已变得不再明确。如今, 人们使用该词语如不加以说明m ail(邮件) 的具体类别, 往往导致误会, 例如:/I w ill send you a m ail to m orro w 0(我明天给你一个邮件) 一语中, 人们就可能分不请到底是什么邮件。也就是说, 新词语的出现使语言中原来词语的意义变得模糊, 在某些语境中, 这些词往往意义界限不明确, 分工不具体, 处在相对混乱无序的状态。于是, 回源词/sna ilm ail 0(蜗牛邮件) 或/ord i nary ma il 0(普通邮件) 应运而生。正如有学者所言:/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新词语的产生和出现, 这不是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0(陈原, 1997) 。/回源词0出现后, /e -m a il 0(电子邮件), /vo i ce ma il 0(语音邮件), /snail ma il/ordinary m ail 0(普通邮件/蜗牛邮件) 分工具体明确, 所指意义清晰, /m ail 0(邮件) 也升格为这些词语的上义词, 提及其中的任何一个词语也不易引起混淆。经过这番调整, 这些词语又形成了新的有序的分工, 因此, 系统自组织理论从词汇系统本身的发展上诠释了/回源词0的形成过程。

五 回源词产生的理据

(一) 词汇系统的开放性) ) ) 系统自组织产生的必要条件。系统自组织理论认为, 系统必须开放, 才能与外界有不断的物质、信息和能量的交换。系统的开放性是系统自组织演化的前提条件。/只有开放, 系统才可能具有发展潜力, 才可能自发组织起来, 向更有序的状态发展0(曾国屏, 1998) 。汉语, 英语中的两大词汇系统正是这样的开放性系统。由于社

会的不断变化, 作为人类交流思想、表达感情的语言必然随之而变化。/在语言诸要素中, 词汇的变化最快、最显著, 这表现在新词的产生和旧词的消亡, 借用外来词和旧词添新义0(汪榕培, 2000:67) 。词语的更替兴衰, 意义的此消彼涨, 都说明词汇系统是一个新陈代谢、不断更新的开放性系统。从反面看, 试想某一语言的词汇系处于封闭状态, 不再有新词汇的注入, 自然就不会新/回源词0的形成。

(二) 语言的经济性) ) ) 系统自组织实现的重要依据。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又叫省力原则或经济标准, 是语言的一条基本原则(宋德生, 2005), 狭义语言的经济性原则最初是由法国著名语言学家马丁内(A ndre M arti net) 为探讨语音变化原因提出的一种假说, 其大意是:人们在保证语言完成交际功能的前提下, 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对言语活动中力量的消耗做出合乎经济要求的安排, 尽可能地节省/力量的消耗0, 使用较少的、已经熟悉了的或比较习惯的、或具有较大普遍性的语言单位。广义语言经济原则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数量上的减缩; 二是质量上的提高(赵玉英, 2003) 。/回源词0的系统自组织演变正是通过人们追求语言的经济性原则来实现的, 这点同样可以从广义的语言经济性原则中得以体现:(1) 从数量上看, 系统自组织过程中, 由于受语言经济性的制约, 多数/回源词0是在语言中原有词语的基础上加修饰成分构成。从而避免了因新事物不断出现而产生大量的、为人们所不熟悉的、全新的词语。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词汇系统过于复杂, 过于庞大的可能性。同时, 由修饰成分和人们熟悉的原有词语组成的/回源词0, 便于人们对词语进行分类和记忆, 减轻了人们的认知负担, 从而体现了语言的经济性。(2) 从质量上看, 语言的经济性要求语言言简意赅, 在某些情况下, 新词语的出现会打破原来词汇的平衡, 原有词语的意义逐渐模糊, 很多情况下需要人们附加说明才能消除误会, 影响了人们交流的效率。经系统自组织调整, /回源词0出现后, 相关词语从相对无序归为有序, 其意义明确, 分工具体, 从而提高了人们使用语言进行沟通与交流的效率, 因而也体现了语言的经济性。由此看来, 语言的经济性是词汇系统自组织的重要依据, /回源词0的产生是在语言经济性的要求下, 词汇系统内部必然要做出的调整。

六 回源词构成形式

如前文所述, /回源词0一般由名词加修饰成分构成。在技术更新相对较快, 新事物出现较多的行业、领域, /回源词0的数量相对较多, 如随着互联网的发展, /现实世界0有的东西, /虚拟世界0里都会有相应表现, 为了将虚实两个世界区分, 只好对许多/现实世界0的事物重新定名, 以便回源。从系统自组织理论来分析, 这些行业、领域, 新事物出现的频率较高, 词汇开放性程度较大, 人们对语言的经济性要求较高。从/回源词0的构成上对其进行分类, 大致可分为两类:

1. 区别性特征词+旧词

此类/回源词0由描述旧事物区别于新事物特点的修饰成分加上语言中原有词语(即:旧词, 下同) 组成。例如:

旧词 新词 回源词电视机电脑摄像机

彩色电视机笔记本电脑数码摄像机

黑白电视机台式电脑胶片摄像机

磁盘语言电话机家庭表母亲牛奶

软盘程序语言按键式电话机单亲家庭手表养母脱脂牛奶

硬盘自然语言手摇式电话机双亲家庭怀表生母全脂牛奶

进一步向前发展, 新事物层出不穷, 相应的新词语也不断涌现, 新的/回源词0也会在词汇系统的自组织过程中不断生成。/回源词0是人类社会发展和语言、词汇变化的必然结果。我们可以假设, 随着无性繁殖的克隆技术进一步完善, 一旦突破现有伦理, 克隆人成为现实的话, 那么我们现在这些靠有性繁殖而出生的/人0, 恐怕将来只好采用其/回源词0而叫/有性繁殖人0。但是不管社会和语言如何变化, 作为语言与词汇研究, 我们可以采用系统自组织理论, 从词汇系统的内部因素出发来研究词语的发展变化。这是一条全新的研究方法, 也能对传统研究方法起到有效的补充作用。

2. 顺序词+旧词

此类/回源词0由表示事物出现先后顺序的修饰成分和语言中原有词语组成。表示事物出现先后顺序的修饰成分相对比较固定, 常见的有:常规、传统; 老、旧、前(任); 一、二、三; 等。例如:

旧词 新词 回源词战争节日朋友总统身份证互联网

核战争洋节日新朋友新/现任总统第二代身份证第二代互联网

常规战争传统节日老朋友前总统第一代身份证第一代互联网

参考文献:

[1]Dalgis h, G. M. Random H ou s e W ebster . s D icti onary of A -m eri can E nglis h [Z].B eiji n g :Forei gn Langu age Teach i ng an d Re -s earch Press ,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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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束定芳:《现代语义学》,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0年版。[7]束定芳:《论语言系统发展的自组性》, 《外国语》, 1990年第3期。

[8]汪榕培:《英语词汇学研究》,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0年版。[9]曾国屏:《论系统自组织演化过程》, 《系统辩证学学报》, 1998年第1期。

[10]赵玉英:《网络语言与语言的经济性》, 《外语电化教学》, 2003年第6期。

3. /谥号0回源质疑

有人提出我国古代帝王、贵族、大臣或其他有地位的人死后加给的带有褒贬意义的称号, 即/谥号0也应属于/回源词0。如欧阳修, 谥号/文忠0, 范仲淹, 谥号/文正0, 岳飞, 谥号/武穆0等。虽然, 谥号也具有名称改变, 而指称对象相同的特点, 但综合考虑, 此类词语与前两类有区别。谥号的产生不是词汇系统自组织产生的必然结果, 它仅是给同一指称对象增加了一个名称而已。因此, 笔者认为, 谥号是否应该归类于/同源词0, 还有待于商榷。

七 结 语

以上分析, 仅仅是词义回源研究管中窥豹。随着社会的

(责任编辑:群 喜)

(上接210页)

人物主要与宾组二类同, 如禽、望乘、沚盾戈等。殷墟YH127坑宾组战争卜辞多为一A 类, 少宾组一B 类, 因此,

我们说, 殷墟YH127

坑宾组战争类卜辞时代在武丁中期偏早。而对王亲征

方、

土方的作战应该发生在武丁中期偏晚阶段。卜辞中有许多商

土方的记录, 对此二方的战争及二方的地望我们方、

将另文讨论, 此不复赘。

年版。

⑤郑杰祥:《商代地理概论》[M]第187页,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4年版。

⑥郑杰祥:《商代地理概论》[M]第300页,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4年版。

⑦胡厚宣:《甲骨文所见殷代奴隶的反压迫斗争》[J],《考古学报》1976年第1期。

⑧转引自郑杰祥:《商代地理概论》[M]第167页,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4年版。

①王宇信、杨升南:《甲骨学一百年》[M],第500页~501页,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1999年年版。

②董作宾:《殷墟文字乙编序》。

③彭裕商:《宾组卜辞的时代分析》[C ],《徐中舒先生九十寿辰纪念文集》[C ],四川大学历史系编, 巴蜀书社, 1990年版。

④李学勤、彭裕商:《殷墟甲骨分期研究》[M]第四章第二节, 第112~113页, 宾组一类特征字体举例,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6

⑨《中国历史大辞典》历史地理卷第789页,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96年版。

⑩李学勤:《殷代地理简论》[M],第三章殷代多方, 第72页, 科学出版社, 1959年版。

注:

(责任编辑:唐昌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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