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对于好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我的朋友不多,幸运的是在各个阶段都有一两个特别要好的。
在若干个曾经或现在的好朋友们中,我无法说出谁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想大部分人也跟我一样无法下这个判断。但如果非要给出个答案,那么,我最好的朋友是D。D是我在念小学时的好朋友,因为是我最早的好朋友,所以是最好的朋友。更准确地讲,因为之前没有过其他好朋友,所以在当时我十分坚定地把D定义为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后来D到市里念书了,我们便分开了。
先不谈D,聊聊我初中时代的好朋友Y和L吧。
难得Y和L跟我一样是比较内向的人,以至我们三人的小团体十分紧密,就是撒尿都要一块去的那种,而且对外边界明显。这样的朋友关系我只有这一份。
有一次,我们三去L家玩。夏日,正午过去一两小时,炎热却不消停,我们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在后半段路程中,我们每走一会,就会有一个人嚷嚷着要到树荫中歇息一下。就这么走着走着,遇到一段陡峭的下坡,这时L清了清嗓子,然后像是做热身运动似的活动了一下手脚,接着站定。“他要耍什么宝”,我这么想着,只见L松开了皮带,用手把裤子撑满,使肚皮和裤腰之间留出空隙,突然他身体前倾,利用自身重力飞快地向下俯冲。整个长长的下坡结束后,他再缓冲了一段距离,然后转过身来对我们说,风灌进来,裤裆很凉快。我跟Y鄙视了L一番,然后尝试着这样俯冲下坡,效果的确不错。
到L家后,我跟Y先是嚷嚷着有什么好玩的,最后还是懒下来坐在电视机前。电视呈像不好,据L说是因为湿气太重。看了会电视,愈发觉得无聊,便躺在床上休息,这时一小时路程带来的疲倦袭来,迟缓而猛烈。不知过了多久,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我被抓到了饭桌。吃饭的过程中我才得知L的父亲当天不在家。L的母亲话很少但十分爱笑,她和L做了几道简陋的家常菜,没有“准备不周,你们就将就一下”之类的话,就笑着看我们三边吃边聊。美中不足的是L亲自做了一道菜,然而他做得并不好吃,不会做菜的我和Y在饭桌上严肃地教育了L,表示如果技术不好的话,就不要做本来该由L母亲来做的菜。
一顿饭吃完,这儿真正成了我们的家。我们逗了逗家里的狗,破坏了不少周围的花花草草。天色暗下来后便坐在床上,开着电视聊起天来,讨论起猪粪和人屎在气味上的不同之类的问题。三个人挤一张床,不舒服,勉强凑合。
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谁提的建议,说夜里下了雨,可以到山上采蘑菇。于是在L的带领下我们一人一个塑料袋上了山。带着要多采些蘑菇的目标,我努力调动起所有的感官。脚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然而我这么努力,自然期望能感受到更多,感受到水珠被落叶抛来丢去、聚拢散开,感受到躲在落叶中的蘑菇看到狩猎者而浑身战栗。沮丧的是,除了沙沙声,我没有感受到更多。“这沙沙声带着水的湿润,和平常不同”,我这样安慰着自己。更令人沮丧的是,最后L采了一口袋,Y也快把口袋装满,我只采到两朵,而且其中一朵已经开始腐烂,只有一半能吃。这是我第一次采蘑菇,战斗开始前我被告知我们的目标是一种名为“松树菌”的菌类,它长在松树的根部,得刨开松树根部附近的枯枝败叶才能找到。道理很简单,但我们的效率相差显著,我不得不承认“经验”有时候真的很重要。
午饭中,两口袋松树菌被加热脱水软化后,刚好凑满一盘。不得不说,松树菌完全算不上好吃。和大多数菌类细腻的口感不同,松树菌吃起来很粗糙,加之暗黄的颜色,真让人怀疑吃的是否是从木匠那里抓来的木屑。
吃完饭后,到睡午觉的时间,于是我们三又躺在床上聊天。
但昨晚聊得太多,一时找不到话题。沉默了一会,我侧过头,看着两位好朋友,说:“你们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是谁吗?”这个问题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是我露出骄傲的表情,说:“他叫D,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我们现在分开了,但他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Y和L没有接话,我又重复了一遍,“D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上大学后,我跟D见过两次面,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我有趣的经历,展示自己新的爱好,但心里很沉重,担心他对我的故事是否感兴趣,甚至害怕他厌烦我笨拙的表达。我们依然信任着对方,但变得陌生了。
早在去L家玩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在分开的几年中我跟新的朋友建立起更牢固的关系,也许不能把D算作自己最好的朋友了,只是嘴硬非要向Y和L说,D是我最好的朋友。与D见面后才最终被迫接受了现实,难过了好一会,才舒坦。
现在我仍然可以吧D定义为我最好的朋友,并向现在的朋友表达这一观点,只是再也找不回那骄傲的理所应当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