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吕太后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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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卷九
呂太后本紀第九
【索隱補史記】吕太后本紀:呂太后本以⼥主臨朝,⾃孝惠崩後,⽴少帝⽽始稱制,正附惠紀⽽論之,不者或別爲呂后本紀,豈得全沒孝惠⽽稱呂后本紀?今依班⽒分爲⼆紀焉。 【考證】史公⾃序云:「惠之早霣,諸呂不台;崇彊祿、產,諸侯謀之;殺隱幽友,⼤⾂洞疑,遂及宗禍。作呂太后本紀第九。」愚按:史公舍惠帝⽽紀呂后,猶舍楚懷⽽紀項⽻,蓋以政令所出也。 【札記】(⾦陵局本依索隱單⾏本,各本題作「呂后本紀」。太史公⾃序云「作呂太后本紀第九」,漢書司⾺遷傳則作「呂后本紀第九」。)
呂太后者,(1)⾼祖微時妃也,(2)⽣孝惠帝、(3)⼥魯元太后。及⾼祖爲漢王,得定陶戚姬,(4)愛幸,⽣趙隱王如意。孝惠爲⼈仁弱,⾼祖以爲不類我,常欲廢太⼦,⽴戚姬⼦如意,如意類我。戚姬幸,常從上之關東,⽇夜啼泣,欲⽴其⼦代太⼦。呂后年⾧,常留守,希⾒上,益疏。如意⽴爲趙王後,幾代(5)太⼦者數矣,賴⼤⾂(6)爭之,及留侯策,
(7)太⼦得⽏廢。
(1)【集解】徐廣⽈:「呂后⽗呂公,漢元年爲臨泗侯,四年卒,⾼后元年追諡⽈呂宣王。」
(2)【集解】漢書⾳義⽈:「諱雉。」 【索隱】諱雉,字娥姁也。 【新證】荀悅⽈:「諱雉之字⽈野鷄。」直按:漢代經傳不諱雉字,奏疏中偶有避者,如《漢書·杜鄴傳》之「野鷄著怪」是也。⾦⽯刻辭者亦偶有避者,余曩在西安得漢雉範,側題「野雞」⼆字,亦是⼀例(原物現藏西北⼤學歷史系⽂物陳列室)。
(3)【集解】漢書⾳義⽈:「諱盈。」 【新證】荀悅⽈:「諱盈之字⽈滿。」直按:漢代諱盈字,在⾦⽯刻辭中並不嚴格。《隸釋》卷⼀《成陽靈臺碑》云:「歷紀盈千。」
卷⼗七《州輔碑》云:「在寵弗盁。」《隸續》卷⼆《司農劉夫⼈碑》云:「孫息盁房。」州、劉兩碑,盈字中有缺筆,類於避諱。《漢印⽂字徵》第五、九⾴,有「莊盈願」、「莊盈之」兩印,在西漢且有以盈爲名者。
(4)【集解】如淳⽈:「姬⾳怡,衆妾之總稱也。漢官儀⽈『姬妾數百』。」蘇林⽈:「清河國有妃⾥,⽽題⾨作『姬』。」瓚⽈:「漢秩祿令及茂陵書姬,內官也,秩⽐⼆千⽯,位次倢伃下,在七⼦、⼋⼦之上。」 【索隱】如淳⾳怡,⾮也。茂陵書⽈「姬是內官」,是矣,然官號及婦⼈通稱姬者,姬,周之姓,所以左傳稱伯姬、叔姬,以⾔天⼦之宗⼥,貴於-396-他姓,故遂以姬爲婦⼈美號。故詩⽈「雖有姬姜,不弃顦顇」是也。 【考證】顏師古⽈:「姬者,本周之姓,貴於衆國之⼥,所以婦⼈美號皆稱姬焉。故左⽒傳⽈:『雖有姬、姜,無棄蕉萃。』姜亦⼤國⼥也。後因總謂衆妾爲姬。史記云『⾼祖居⼭東時好美姬』是也。若姬是官號,不應云幸姬戚夫⼈,且外戚傳備列后妃諸官,無姬職也。如云衆妾總稱,則近之。不當⾳怡,宜依字讀⽿。瓚說謬也。」 【新證】直按:《隸釋》卷⼗⼆有《戚伯著碑》,碑額題「本周末嗣,戚⽒襲以興,勃海君⽞孫伯著之碑」。碑⽂略云:「漢□□□之□□王舅是寵,特進,朝侯,太僕,光祿,侍中,監營持節□□□功,充列王室,遇謗於呂,委位捐□。」碑⽂敘戚伯著之祖先,當爲戚夫⼈之弟兄,特進爲西漢末期、朝侯爲東漢時期之制度,太僕在《百官表》中亦無考,雖所敘有傳會之處,但仍有參考之價值。
(5)【索隱】上其紀反,⼜⾳祈也。
(6)【索隱】張良、叔孫通等。
(7)【索隱】令太⼦卑詞安⾞,以迎四皓也。
呂后爲⼈剛毅,佐⾼祖定天下,所誅⼤⾂多呂后⼒。呂后兄⼆⼈,皆爲將。⾧兄周呂侯(1)死事,封其⼦呂台(2)爲酈侯,(3)⼦產爲交侯;(4)次兄呂釋之爲建成侯。(5)
(1)【集解】徐廣⽈:「名澤,⾼祖⼋年卒,諡令武侯,追諡⽈悼武王。」
(2)【索隱】鄭⽒、鄒誕並⾳怡,蘇林⾳胎。
(3)【集解】徐廣⽈:「酈,⼀作『鄜』。」
(4)【集解】徐廣⽈:「台弟也。」
(5)【集解】徐廣⽈:「惠帝⼆年卒,諡康王。」
⾼祖⼗⼆年四⽉甲⾠,崩⾧樂宮,太⼦襲號爲帝。是時⾼祖⼋⼦:⾧男肥,孝惠兄也,異⺟,(1)肥爲⿑王;餘皆孝惠弟,戚姬⼦如意爲趙王,薄夫⼈⼦恆爲代王,諸姬⼦⼦恢爲梁王,⼦友爲淮陽王,⼦⾧爲淮南王,⼦建爲燕王。⾼祖弟交爲楚王,兄⼦濞爲吳王。⾮劉⽒功⾂番君吳芮⼦⾂爲⾧沙王。
(1)【索隱】⺟⽈曹姬也。-397-
呂后最怨戚夫⼈及其⼦趙王,迺令永巷(1)囚戚夫⼈,⽽召趙王。使者三反,趙相建平侯周昌謂使者⽈:「⾼帝屬⾂趙王,趙王年少。竊聞太后怨戚夫⼈,欲召趙王并誅之,⾂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詔。」呂后⼤怒,迺使⼈召趙相。趙相徵⾄⾧安,迺使⼈復召趙王。王來,未到。孝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迎趙王霸上,與⼊宮,⾃挾與趙王起居飲⾷。太后欲殺之,不得閒。孝惠元年⼗⼆⽉,帝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聞其獨居,使⼈持酖飲之。(2)犂明,孝惠還,
(3)趙王已死。於是迺徙淮陽王友爲趙王。夏,詔賜酈侯⽗追諡爲令武侯。(4)太后遂斷戚夫⼈⼿⾜,去眼,煇⽿,飲瘖藥,使居廁中,命⽈「⼈彘」。居數⽇,迺召孝惠帝觀⼈彘。孝惠⾒,問,迺知其戚夫⼈,迺⼤哭,因病,歲餘不能起。使⼈請太后⽈:「此⾮⼈所爲。⾂爲太后⼦,終不能治天下。」孝惠以此⽇飲爲淫樂,不聽政,故有病也。
(1)【集解】如淳⽈:「列⼥傳云周宣王姜后脫簪珥待罪永巷,後改爲掖庭。」 【索隱】永巷,別宮名,有⾧巷,故名之也。後改爲掖庭。按:⾱昭云以爲在掖⾨內,故謂之掖庭也。 【考證】中井積德⽈:「永巷本後宮⼥使所居,群室排列如巷街⽽⾧連,故名永巷。亦有獄,以治後宮有罪者,以其在永巷也,故亦稱『永巷』⽿。」 【新證】直按:永巷爲永巷令之省⽂,《漢書·百官公卿表》詹事屬官有永巷令⾧丞。 【考證】梁⽟繩⽈:「⾼祖時稱『呂后』,惠帝以後應稱『太后』,固史例也。乃⾃此⾄末,稱『呂后』者七,稱『⾼后』者⼋,稱『呂太后』者⼀,體例錯雜,皆當作『太后』。」漢書外戚傳云:「呂后爲皇太后,乃令永巷囚戚夫⼈,髡鉗⾐赭⾐,令舂。戚夫⼈舂且歌⽈:『⼦爲王,⺟爲虜,終⽇舂薄暮,常與死爲伍!相離三千⾥,當誰使告⼥?』太后聞之⼤怒,⽈:『乃欲倚⼥⼦邪?』乃召趙王誅之。」
(2)【集解】應劭⽈:「酖⿃⾷蝮,以其⽻畫酒中,飲之⽴死。」
(3)【集解】徐廣⽈:「犂猶⽐也。諸⾔犂明者,將明之時。」 【考證】王念孫⽈:「帝晨出射,則天將明矣,及既射⽽還,則在⽇出之後,不得⾔『犂明孝惠還』也。『犂明孝惠還』當作『犂孝惠還』。犂猶⽐也,⾔⽐及孝惠還,⽽趙王已死也。漢書外戚傳作『遲帝還,趙王死』,遲、犂聲相近,遲帝還,⽐帝還也,遲下無『明』字,則史記亦無『明』字可知。後⼈不解『犂孝惠還』之意,故於『犂』下加『明』字,⽽不知與上⽂不合也。晉世家重⽿謂其妻⽈『待我⼆⼗五年不來,乃嫁』,其妻笑⽈『犂⼆⼗五年,吾冢上柏⼤矣』。『犂⼆⼗五年』,與『犂孝惠還』同義,故徐廣⽈『犂猶⽐也』。後⼈既於『犂』下加『明』字,⼜於集解內增注云『諸⾔犂明者,將明之時』,不知將明乃帝晨出射之時,⾮還宮時也。」-398-
(4)【索隱】令⾳齡。
⼆年,楚元王、⿑悼惠王皆來朝。⼗⽉,孝惠與⿑王燕飲太后前,孝惠以爲⿑王兄,置上坐,如家⼈之禮。太后怒,迺令酌兩卮酖,置前,令⿑王起爲壽。⿑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爲壽。太后迺恐,⾃起泛(1)孝惠卮。⿑王怪之,因不敢飲,詳醉去。問,知其酖,⿑王恐,⾃以爲不得脫⾧安,憂。⿑內史⼠(2)說王⽈:「太后獨有孝惠與魯元公主。(3)今王有七⼗餘城,⽽公主迺⾷數城。王誠以⼀郡上太后,爲公主湯沐⾢,太后必喜,王必無憂。」於是⿑王迺上城陽之郡,尊公主爲王太后。(4)呂后喜,許之。迺置酒⿑邸,(5)樂飲,罷,歸⿑王。
(6)三年,⽅築⾧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諸侯來會。⼗⽉朝
賀。
(1)【索隱】⾳捧泛也。
(2)【集解】徐廣⽈:「⼀作『出』。」
(3)【集解】如淳⽈:「公⽺傳⽈『天⼦嫁⼥於諸侯,必使諸侯同姓者主之』,故謂之公主。百官表列侯所⾷⽈國,皇后、公主所⾷⽈⾢,諸侯王⼥⽈公主。」蘇林⽈:「公,五等尊爵也。春秋聽⾂⼦以稱君⽗,婦⼈稱主,有『主孟啗我』之⽐,故云公主。」瓚⽈:「天⼦⼥雖⾷湯沐之⾢,不君其民。」 【索隱】啗⾳徒濫反。按:主是謂⾥克妻,即優施之語,事⾒國語。孟者,且也,⾔且啗我物,我教汝婦事夫之道。此即婦⼈稱主
之意⽿。⽐⾳必⼆反。
(4)【集解】如淳⽈:「張敖⼦偃爲魯王,故公主得爲太后。」 【考證】顏師古⽈:「此說⾮也。蓋⿑王憂不得脫,故從內史之⾔,請尊公主爲⿑太后,以⺟禮事之,⽤悅媚呂太后⽿。若魯元以⼦爲魯王,⾃合稱太后,何待⿑王尊之乎?據張⽿傳『⾼后元年魯元太后薨,後六年宣平侯敖薨,呂太后⽴敖⼦偃爲王,以⺟爲太后故也』,是則偃因⺟爲⿑王太后⽽得王,⾮⺟因偃乃爲太后也。」-399-
(5)【正義】漢法,諸侯各起邸第於京師。
(6)【索隱】按:漢宮闕疏「四年築東⾯,五年築北⾯」。漢舊儀「城⽅六⼗三⾥,經緯各⼗⼆⾥」。三輔舊事云「城形似北⽃」也。 【新證】直按:⼀九五七年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發掘漢城遺址,有灞城、西安、直城、宣平等四⾨,情況與《三輔⿈圖》紀載,⼤致吻合。
七年秋⼋⽉戊寅,孝惠帝崩。(1)發喪,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張辟彊爲侍中,(2)年⼗五,謂丞相⽈:「太后獨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3)丞相⽈:「何解?」辟彊⽈:「帝⽏壯⼦,(4)太后畏君等。君今請拜呂台、呂產、呂祿爲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宮,居中⽤事,如此則太后⼼安,君等幸得脫禍矣。」丞相迺如辟彊計。太后說,其哭迺哀。呂⽒權由此起。迺⼤赦天下。九⽉⾟丑,葬。(5)太⼦即位爲帝,謁⾼廟。元年,號令⼀出太后。
(1)【集解】皇甫謐⽈:「帝以秦始皇三⼗七年⽣,崩時年⼆⼗三。」 【考證】王鳴盛⽈:「帝年五歲,⾼祖爲漢王。⼆年,⽴爲太⼦,年六歲。⼗⼆年,⾼祖崩,帝即位,時年⼗六。⼜七年崩,年⼆⼗三。」愚按:⾂瓚注漢書爲「⼆⼗四崩」,誤也。
(2)【集解】應劭⽈:「⼊侍天⼦,故⽈侍中。」
(3)【正義】解,紀賣反。⾔哭解惰,有所思也。⼜⾳⼾賣反。解,節解也。⼜紀買反,謂解說也。 【考證】梁⽟繩⽈:「此所云丞相者,右丞相王陵乎?左丞相陳平乎?漢傳明著之陳平,是也。」
(4)【正義】⽏⾳無。
(5)【集解】漢書云:「葬安陵。」皇覽⽈:「⼭⾼三⼗⼆丈,廣袤百⼆⼗步,居地六⼗畝。」皇甫謐⽈:「去⾧陵⼗⾥,在⾧安北三⼗五⾥。」 【新證】直按:惠帝安陵
之意⽿。⽐⾳必⼆反。
(4)【集解】如淳⽈:「張敖⼦偃爲魯王,故公主得爲太后。」 【考證】顏師古⽈:「此說⾮也。蓋⿑王憂不得脫,故從內史之⾔,請尊公主爲⿑太后,以⺟禮事之,⽤悅媚呂太后⽿。若魯元以⼦爲魯王,⾃合稱太后,何待⿑王尊之乎?據張⽿傳『⾼后元年魯元太后薨,後六年宣平侯敖薨,呂太后⽴敖⼦偃爲王,以⺟爲太后故也』,是則偃因⺟爲⿑王太后⽽得王,⾮⺟因偃乃爲太后也。」-399-
(5)【正義】漢法,諸侯各起邸第於京師。
(6)【索隱】按:漢宮闕疏「四年築東⾯,五年築北⾯」。漢舊儀「城⽅六⼗三⾥,經緯各⼗⼆⾥」。三輔舊事云「城形似北⽃」也。 【新證】直按:⼀九五七年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發掘漢城遺址,有灞城、西安、直城、宣平等四⾨,情況與《三輔⿈圖》紀載,⼤致吻合。
七年秋⼋⽉戊寅,孝惠帝崩。(1)發喪,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張辟彊爲侍中,(2)年⼗五,謂丞相⽈:「太后獨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3)丞相⽈:「何解?」辟彊⽈:「帝⽏壯⼦,(4)太后畏君等。君今請拜呂台、呂產、呂祿爲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宮,居中⽤事,如此則太后⼼安,君等幸得脫禍矣。」丞相迺如辟彊計。太后說,其哭迺哀。呂⽒權由此起。迺⼤赦天下。九⽉⾟丑,葬。(5)太⼦即位爲帝,謁⾼廟。元年,號令⼀出太后。
(1)【集解】皇甫謐⽈:「帝以秦始皇三⼗七年⽣,崩時年⼆⼗三。」 【考證】王鳴盛⽈:「帝年五歲,⾼祖爲漢王。⼆年,⽴爲太⼦,年六歲。⼗⼆年,⾼祖崩,帝即位,時年⼗六。⼜七年崩,年⼆⼗三。」愚按:⾂瓚注漢書爲「⼆⼗四崩」,誤也。
(2)【集解】應劭⽈:「⼊侍天⼦,故⽈侍中。」
(3)【正義】解,紀賣反。⾔哭解惰,有所思也。⼜⾳⼾賣反。解,節解也。⼜紀買反,謂解說也。 【考證】梁⽟繩⽈:「此所云丞相者,右丞相王陵乎?左丞相陳平乎?漢傳明著之陳平,是也。」
(4)【正義】⽏⾳無。
(5)【集解】漢書云:「葬安陵。」皇覽⽈:「⼭⾼三⼗⼆丈,廣袤百⼆⼗步,居地六⼗畝。」皇甫謐⽈:「去⾧陵⼗⾥,在⾧安北三⼗五⾥。」 【新證】直按:惠帝安陵
上出⼟有「安⾢琱柱」⽡當,琱柱即雕柱之假借,未解其義(⾒《關中秦漢陶錄》卷⼆上)。
【考證】「君今請拜呂台、呂產、呂祿爲將,將兵居南北軍」梁⽟繩⽈:「南北軍不容三⼈將之,漢傳無呂祿,甚是。祿乃繼台將北軍者也。」(俞正燮⽈:「⾼祖時之南北軍,以衞兩宮。⾧樂在東,爲北軍;未央在西南,爲南軍。帝居未央,后居⾧樂。」) 「太⼦即位爲帝」梁⽟繩⽈:「此所謂所稱爲少帝者,史、漢不⾔其名,蓋孝惠後宮⼦也。正義引劉伯莊謂『幸呂⽒有⾝⽽⼊宮⽣⼦者』妄。」愚按:張辟彊既⽈「帝⽏壯⼦」,其有⼦明矣。-400-
太后稱制,議欲⽴諸呂爲王,問右丞相王陵。王陵⽈:「⾼帝刑⽩⾺盟⽈『⾮劉⽒⽽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約也。」太后不說。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勃等對⽈:「⾼帝定天下,王⼦弟,今太后稱制,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始與⾼帝啑⾎盟,(1)諸君不在邪?今⾼帝崩,太后⼥主,欲王呂⽒,諸君從欲阿意背約,何⾯⽬⾒⾼帝地下?」陳平、絳侯⽈:「於今⾯折廷爭,⾂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之後,君亦不如⾂。」王陵無以應之。⼗⼀⽉,太后欲廢王陵,乃拜爲帝太傅,(2)奪之相權。王陵遂病免歸。迺以左丞相平爲右丞相,以辟陽侯(3)審⾷其爲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宮中,如郎中令。⾷其故得幸太后,常⽤事,公卿皆因⽽決事。迺追尊酈侯⽗爲悼武王,欲以王諸呂爲漸。
(1)【索隱】啑,鄒⾳使接反。⼜云或作「喢」,⾳丁牒反。 【考證】「太后稱制」顏師古⽈:「天⼦之⾔⼀⽈制書,⼆⽈詔書。制書者,謂爲制度之命也,⾮皇后所得稱。今呂太后臨朝⾏天⼦事,斷決萬機,故稱制詔。」
(2)【集解】應劭⽈:「古官。傅者,覆也。」瓚⽈:「⼤戴禮云『傅之德義』。」
(3)【索隱】按:⾱昭云信都之縣名。 【考證】趙翼⽈:「尚左、尚右,諸家之說紛紛。⽼⼦經武章云:君⼦居則貴左,⽤兵則貴右。⼜云:凶事尚右。按凶事、兵事之尚右,尚有明證。檀⼸:孔⼦拱⽽尚右,⼆三⼦皆尚右。孔⼦⽈:『我則有姊之喪故也。』此凶事之尚右也。左傳:楚莊王乘左廣以遂晉師,⾒右廣,將從之乘,屈蕩⽌之⽈:『君以此始,亦以此終。』⾃是楚之乘廣尚左,則以偶然王乘左廣得勝,遂改從尚左,可⾒平時⽤兵亦已尚右也。此戎事尚右之證也。戎事、凶事既尚右,則⾮戎事、兵事⾃當尚
左。詩、書所載,凡⾔左與右,必⽈左右⽽不⽈右左,則左先於右可知。覲禮:諸侯朝於天⼦,同姓西⾯北上,異姓東⾯北上,若論異姓爲後之義,則朝儀固尚左。檀⼸⼆三⼦因孔⼦有姊喪之⾔,遂改⽽尚左。則平時本亦尚左,此明證也。惟鄉飲酒禮,主⼈就東階,客就西階。所謂賓西北取天地尊嚴之氣,主東南取產物以養⼈,此則別有取義。⽽後⼈習⾒夫賓位居右,以爲尊敬,遂凡事皆尚右。左傳:晉⼠蔿⽈:『分⼟⽽封之,是左之也。』王叔與伯輿爭政,王右伯輿。國策:趙王以藺相如爲卿,位廉頗右。頗⽈:『相如徒以⼝⾆,位在我上,我必殺之。』蘇代謂魏王⽈:『公孫衍將右韓⽽左魏,⽥⽂將右⿑⽽左魏。』說苑君道篇:郭隗⽈:『君將東⾯以求⾂,則廝役之材⾄;西⾯以求⾂,則朋友之材⾄。』此皆戰國尚右之明證也。(信陵君從⾞騎,虛左⾃迎侯⽣,此則⾞中之制,與他處不同。禮記:乘君之乘⾞,不敢曠左。注謂⾞上御者在右,所以便作事,⽽君則在左,故乘⾞尊左也。)史記鴻⾨之宴,項王東向坐。韓信得廣武君,東向⽽師尊之。則秦時亦尚右。漢承秦制,亦以右爲尊。史記:陳平願以右丞相讓周勃,帝乃以勃爲右丞相,位次第⼀,平爲左丞相,位次第⼆。武安侯召客,⾃坐東向,以爲漢相尊,當然。灌夫遇有勢在⼰之右者必陵之,在⼰之左者則敬之。漢書:⿈霸初以⼊穀爲吏,馮翊以其⼊財得官,不署右職。顏師古⽈:『右職,⾼職也。』其有得罪下遷者,則⽈左遷。史記:韓王信謂漢王⽈:『項王王諸將善地,⽽王獨遠居,是左遷也。』漢書:⾼祖欲以周昌爲趙相,昌不肯。⾼祖⽈:『吾極知其左遷。』⼜諸侯王表序云:武帝有衡⼭、淮南之謀,乃作左官之令。服虔⽈:『仕於侯國者⽈左官,以不得仕於王朝也。』是兩漢尊右卑左,久爲定制。⾄漢以後,改從尚左,則不知始於何時。」愚按:左右尊卑之說,⼜⾒吳仁杰兩漢刊誤補遺、王鳴盛⼗七史商榷、全祖望經史問答。
四⽉,太后欲侯諸呂,迺先封⾼祖之功⾂郎中令無擇爲博城侯。
(2)(1)魯元公主薨,賜諡爲魯元太后。⼦偃爲魯王。魯王⽗,宣平侯張敖
(3)也。封⿑悼惠王⼦章爲朱虛侯,-401-以呂祿⼥妻之。⿑丞相壽爲平
定侯。(4)少府延爲梧侯。(5)乃封呂種爲沛侯,(6)呂平爲扶柳侯,(7)張買爲南宮侯。(8)
(1)【集解】徐廣⽈:「姓馮。」 【新證】直按:秦漢之際有兩馮無擇,⼀爲秦將武信侯馮無擇,⾒《史記》⼆⼗⼋年琅玡臺⽯刻題名及《漢書·馮奉世傳》,其⼦馮敬,即⽂帝時官御史⼤夫者(⾒於《漢書·百官表》及《史記·賈誼傳·淮南王傳》)。⼆
爲漢博成侯馮無擇,呂后元年四⽉封,⽂帝四年⼦馮代嗣侯,⾒《漢書·⾼惠功⾂表》。
(2)【正義】括地志云:「兗州博城,本漢博城縣城。」
(3)【索隱】虛⾳墟,琅邪縣也。 【正義】括地志云:「朱虛故城在青州臨朐縣東六⼗⾥,漢朱虛也。⼗三州志云丹朱遊故虛,故云朱虛也。」虛猶丘也。朱猶丹也。
(4)【集解】徐廣⽈:「姓⿑。」 【新證】直按:⿑壽,《史記》、《漢書》侯表皆作⿑受,西漢時受壽⼆字通⽤,平帝元壽年號,⽡⽚⼜作元受是也(元受⼆年⽡⽚,⾒《關中秦漢陶錄》卷⼆)。
(5)【集解】徐廣⽈:「姓陽成也。延以軍匠起,作宮築城也。」 【新證】直按:少府蓋爲將作少府之省⽂,延爲陽成延。《⼗六⾦符齋印存·續百家姓譜》⼗⼀⾴有「陽成房」印,《漢書·王莽傳》云:「郎陽成脩獻符命。」⾜證漢代有此姓。
(6)【集解】徐廣⽈:「釋之之⼦也。」 【正義】括地志云:「徐州沛縣古城也。」
(7)【集解】徐廣⽈:「呂后姊⼦也。⺟字⾧姁。」 【正義】括地志云:「扶柳故城在冀州信都縣西三⼗⾥,漢扶柳縣也。有澤,澤中多柳,故⽈扶柳。」
(8)【集解】徐廣⽈:「其⽗越⼈,爲⾼祖騎將。」
太后欲王呂⽒,先⽴孝惠後宮⼦彊爲淮陽王,(1)⼦不疑爲常⼭王,
(2)⼦⼭爲襄城侯,(3)⼦朝爲軹侯,(4)⼦武爲壺關侯。太后⾵⼤⾂,⼤⾂請⽴酈侯呂台爲呂王,(5)太后許之。建成康侯釋之卒,嗣⼦有罪,廢,⽴其弟呂祿(6)爲胡陵侯,(7)續康侯後。⼆年,常⼭王薨,以其弟襄城侯⼭爲常⼭王,更名義。⼗⼀⽉,呂王台薨,諡爲肅王,太⼦嘉代⽴爲
(8)(9)-402-王。三年,無事。四年,封呂嬃爲臨光侯,呂他爲俞侯,呂
更始爲贅其侯,(10)呂忿爲呂城侯,(11)及諸侯丞相五⼈。(12)
(1)【集解】⾱昭⽈:「今陳留郡。」
(2)【正義】括地志云:「常⼭故城在恆州真定縣南⼋⾥,本漢東垣⾢也。」
(3)【索隱】按:下⽂更名義,⼜改名弘農。漢書襄城侯唯云名弘,蓋史省⽂⽿。按志,襄城屬潁川也。
(4)【索隱】按:⾱昭云河內有軹縣,⾳紙也。 【正義】括地志云:「故軹城在懷州濟源縣東南⼗三⾥,七國時魏⾢。」 【考證】據表,孝惠⼜有後宮⼦⼤,四年⼆⽉封⽈平昌侯。後爲濟川王。
(5)【正義】初呂台爲呂王,後呂產王梁,更名梁⽈呂。
(6)【集解】徐廣⽈:「釋之少⼦。」
(7)【正義】胡陵,縣名,屬⼭陽,章帝改⽈胡陸。
(8)【集解】漢書云:「秋,星晝⾒。」
(9)【索隱】他⾳陁。俞⾳輸。 【正義】括地志云:「故鄃城在德州平原縣西南三⼗⾥,本漢鄃縣,呂他⾢也。」 【考證】「封呂嬃爲臨光侯」,婦⼈封侯⾃此始。
(10)【集解】徐廣⽈:「表云呂后昆弟⼦淮陽丞相呂勝爲贅其侯。」 【索隱】按表作「臨淮」也。 【札記】索隱「表作」,當作「志屬」。
(11)【正義】括地志云:「故呂城在鄧州南陽縣西三⼗⾥,呂尚先祖封。」
(12)【集解】徐廣⽈:「中⾢侯朱通、⼭都侯王恬開、松茲侯徐厲、滕侯呂更始、醴陵侯越。」 【考證】「及」下古鈔、三條本多「侯」字。梁⽟繩⽈:「侯表,是年四⽉丙申封侯者朱通、衞無擇、王恬開、徐厲、周信及越六⼈,⾮五⼈也。六⼈中衞無擇是衞尉,周信是河南守,⾮皆諸侯相也,此誤。徐廣注不數無擇、周信者,牽⼊呂更始爲五⼈,豈未檢侯表乎?」
宣平侯⼥爲孝惠皇后時,無⼦,詳爲有⾝,取美⼈⼦名之,(1)殺其⺟,⽴所名⼦爲太⼦。孝惠崩,太⼦⽴爲帝。帝壯,或聞其⺟死,⾮真皇后⼦,迺出⾔⽈:「后安能殺吾⺟⽽名-403-我?我未壯,壯即爲變。」太后聞⽽患之,恐其爲亂,迺幽之永卷中,⾔帝病甚,左右莫得⾒。太后⽈:「凡有天下治爲萬民命(2)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歡欣交通⽽天下治。今皇帝病久不已,迺失惑惛亂,不能繼嗣奉宗廟祭祀,不可屬天下,其代之。」羣⾂皆頓⾸⾔:「皇太后爲天下⿑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羣⾂頓⾸奉詔。」帝廢位,太后幽殺之。五⽉丙⾠,⽴常⼭王義爲帝,更名⽈弘。不稱元年者,以太后制天下事也。以軹侯朝爲常⼭王。置太尉官,絳侯勃爲太尉。五年⼋⽉,淮陽王薨,以弟壺關侯武爲淮陽王。六年⼗⽉,太后⽈呂王嘉居處驕恣,廢之,以肅王台弟呂產爲呂王。夏,赦天下。封⿑悼惠王⼦興居爲東牟侯。(3)
(1)【正義】劉伯莊云:「諸美⼈元幸呂⽒,懷⾝⽽⼊宮⽣⼦。」
(2)【集解】徐廣⽈:「⼀無此字。」 【札記】漢書呂紀無「爲」字、「命」字,皆衍。 「帝壯」,「壯」字疑衍。
(3)【索隱】⾱昭云:「東萊縣。」
七年正⽉,太后召趙王友。友以諸呂⼥爲受后,弗愛,愛他姬,諸呂⼥妒,怒去,讒之於太后,誣以罪過,⽈:「呂⽒安得王!太后百歲後,吾必擊之」。太后怒,以故召趙王。趙王⾄,置邸不⾒,令衞圍守之,弗與⾷。其羣⾂或竊饋,輒捕論之,趙王餓,乃歌⽈:「諸呂⽤事兮劉-404-⽒危,迫脅王侯兮彊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兮何故弃國?⾃決中野兮蒼天舉直!
(1)于嗟不可悔兮寧蚤⾃財。爲王⽽餓死兮誰者憐之!呂⽒絕理兮託天
(1)【集解】徐廣⽈:「舉,⼀作『與』。」 報仇。」丁丑,趙王幽死,以民禮葬之⾧安民冢次。
⼰丑,⽇⾷,晝晦。太后惡之,⼼不樂,乃謂左右⽈:「此爲我也。」
⼆⽉,徙梁王恢爲趙王。呂王產徙爲梁王,梁王不之國,爲帝太傅。⽴皇⼦平昌侯太爲呂王。更名梁⽈呂,呂⽈濟川。太后⼥弟呂嬃
(1)有⼥爲營陵侯劉澤妻,澤爲⼤將軍。太后王諸呂,恐即崩後劉將軍
(1)【索隱】⾱昭云:「樊噲妻,封林光侯。」 【札記】「劉⽒危」,雜志云「危」爲害,迺以劉澤爲琅邪王,以慰其⼼。 古⿂⼽反,不與「妃」韻。漢書⾼五王傳作「微」。
梁王恢之徙王趙,⼼懷不樂。太后以呂產⼥爲趙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呂,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酖殺之。王乃爲歌詩四章,令樂⼈歌之。王悲,六⽉即⾃殺。太后聞之,以爲王⽤婦⼈弃宗廟禮,廢其嗣。
宣平侯張敖卒,以⼦偃爲魯王,敖賜諡爲魯元王。
秋,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願守代邊。
太傅產、丞相平等⾔,武信侯呂祿(1)上侯,位次第⼀,(2)請⽴爲趙王。太后許之,追-405-尊祿⽗康侯爲趙昭王。九⽉,燕靈王建薨,有
美⼈⼦,太后使⼈殺之,無後,國除。⼋年⼗⽉,⽴呂肅王⼦東平侯呂通爲燕王,封通弟呂莊爲東平侯。
(1)【集解】徐廣⽈:「呂后兄⼦也。前封胡陵侯,蓋號⽈武信。」
(2)【集解】如淳⽈:「功⼤者位在上,功⾂侯表有第⼀第⼆之次也。」 【考證】梁⽟繩⽈:「⾼祖定侯位,蕭何第⼀,曹參第⼆,其後呂后雖曲升張敖爲第三,⽽蕭、曹之位,確然不易,彼無功續封之呂祿,安得稱上侯第⼀乎?⼤事記謂『呂后⼆年定位時,蕭、曹皆死,必遞遷第三之張敖爲第⼀;敖既死,遂以祿補其處』,或當然⽿,蓋陳平阿意順之。」 「呂莊爲東平侯」梁⽟繩⽈:「東平侯之名,紀作『莊』,表作『壯』,⽽漢表作『庀』,師古⽈『匹履反』,則作『莊』作『壯』者並誤。」 【新證】直按:呂莊《漢書》侯表作呂庀,前⼈注《漢書》者,疑呂莊⼜名呂庀,其實不然。漢代寫莊字,有作庄者,「庄⽒⼀⽯」陶甕可證(⾒《關中秦漢陶錄》卷⼀)。《漢表》經後⼈傳鈔時,因形近遂誤爲庀字。
三⽉中,呂后祓,還(1)過軹道,⾒物如蒼⽝,據(2)⾼后掖,忽弗復⾒。⼘之,云趙王如意爲祟。⾼后遂病掖傷。
(1)【正義】祓,芳弗反,⼜⾳廢。後同。
(2)【集解】徐廣⽈:「⾳戟。」
⾼后爲外孫魯元王偃年少,蚤失⽗⺟,孤弱,迺封張敖前姬兩⼦,侈爲新都侯,壽爲樂昌侯,(1)以輔魯元王偃。及封中⼤謁者張釋爲建陵侯,(2)呂榮爲祝茲侯。(3)諸中宦者令丞皆爲關內侯,⾷⾢五百⼾。(4)
(1)【集解】徐廣⽈:「⾷細陽之池陽鄉。」 【考證】梁⽟繩⽈:「史、漢表並作『信都』,此作『新都』,誤也。但新、信⼆字,史、漢互⽤處甚多,顏師古云『新、信同⾳故⽿』。」 【考證】「以輔魯元王偃」梁⽟繩⽈:「敖從公主別諡賜『魯元王』,已屬悖理,⽽其⼦偃⼜稱『魯元王』,不尤悖乎?漢書張⽿傳無『元』字,是也。此紀及⽿傳並是誤增之。下同。」
(2)【集解】徐廣⽈:「⼀云張釋卿。」駰案:如淳⽈「百官表『謁者掌賓贊受事』,灌嬰爲中謁者。後常以奄⼈爲之,諸官加『中』者多奄⼈也」。 【新證】直按:《漢書·百官公卿表》有謁者,《灌嬰傳》有中謁者,無中⼤謁者之名,此爲漢初之官制,當與謁者僕射相類。猶崔寔《四民⽉令》標題官名爲⼤尚書也。
(3)【集解】徐廣⽈:「呂后昆弟⼦。」-406-
(4)【集解】如淳⽈:「列侯出關就國,關內侯但爵其⾝,有加異者,與關內之⾢,⾷其租稅也。⾵俗通義⽈『秦時六國未平,將帥皆家關中,故稱關內侯』。」
七⽉中,⾼后病甚,迺令趙王呂祿爲上將軍,軍北軍;呂王產居南軍。呂太后誡產、祿⽈:「⾼帝已定天下,與⼤⾂約,⽈『⾮劉⽒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呂⽒王,⼤⾂弗平。我即崩,帝年少,⼤⾂恐爲變。必據兵衞宮,慎⽏送喪,⽏爲⼈所制。」⾟巳,⾼后崩,遺
(1)詔賜諸侯王各千⾦,將相列侯郎吏皆以秩賜⾦。⼤赦天下。以呂王
產爲相國,以呂祿⼥爲帝后。
(1)【集解】蔡邕⽈:「皇⼦封爲王者,其實古諸侯也。加號稱王,故謂之諸侯王。王⼦弟封爲侯者,謂之諸侯。」 【札記】「軍北軍」,上「軍」字當作「居」,漢書正作「居北軍」,通鑑同。 【考證】「呂王產居南軍」(梁⽟繩⽈:「呂產之將南軍當在七年封劉澤琅邪王時,蓋澤將南軍者也,澤就國琅邪,必以產代將矣。呂祿之將北軍當在⼆年呂台死後,蓋台將北軍者也,台死⽽祿必繼之矣。」)
⾼后已葬,(1)以左丞相審⾷其爲帝太傅。
(1)【集解】皇甫謐⽈:「合葬⾧陵。」皇覽⽈:「⾼帝、呂后,⼭各⼀所也。」 朱虛侯劉章有氣⼒,東牟侯興居其弟也。皆⿑哀王弟,居⾧安。當是時,諸呂⽤事擅權,欲爲亂,畏⾼帝故⼤⾂絳、灌等,未敢發。朱虛侯婦,呂祿⼥,陰知其謀。恐⾒誅,迺陰令⼈告其兄⿑王,欲令發兵西,誅諸呂⽽⽴。朱虛侯欲從中與⼤⾂爲應。⿑王欲發兵,其相弗聽。⼋⽉丙午,⿑王欲使⼈誅相,相召平迺反,舉兵欲圍王,王因殺其相,遂發兵東,詐-407-奪琅邪王兵,并將之⽽西。語在⿑王語中。
⿑王迺遺諸侯王書⽈:「⾼帝平定天下,王諸⼦弟,悼惠王王⿑。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爲⿑王。孝惠崩,⾼后⽤事,春秋⾼,
(1)聽諸呂,擅廢帝更⽴,⼜⽐殺三趙王,滅梁、趙、燕以王諸呂,分
⿑爲四。忠⾂進諫,上惑亂弗聽。今⾼后崩,⽽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諸侯。⽽諸呂⼜擅⾃尊官,聚兵嚴威,劫列侯忠⾂,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寡⼈率兵⼊誅不當爲王者。」漢聞之,相
國呂產等迺遣潁陰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滎陽,迺謀⽈:「諸呂權兵關中,(1)欲危劉⽒⽽⾃⽴。今我破⿑還報,此益呂⽒之資也。」迺留屯滎陽,使使諭⿑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變,共誅之。⿑王聞之,迺還兵西界待約。
(1)【索隱】⽐⾳如字。⽐猶頻也。趙隱王如意,趙幽王友,趙王恢,是三趙王也。
(2)【考證】古鈔本、楓、三本「權」作「擁」,通鑑亦作「擁」。漢書⾼五王傳作「舉」。「擁」字義⾧。
呂祿、呂產欲發亂關中,內憚絳侯、朱虛等,外畏⿑、楚兵,⼜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合⽽發,猶豫未決。(1)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王朝名爲少帝弟,及魯元王呂后外孫,皆年少未之國,居⾧安。趙王祿、梁王產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呂⽒之⼈。列侯羣⾂莫⾃堅其命。-408-
(1)【索隱】猶,鄒⾳以獸反。與⾳預,⼜作「豫」。崔浩云「猶,蝯類也。卬⿐,⾧尾,性多疑」。⼜說⽂云「猶,獸名,多疑」,故⽐之也。按:狐性亦多疑,度冰⽽聽⽔聲,故云「狐疑」也。今解者⼜引⽼⼦「與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故以爲「猶與」是常語。且按狐聽冰,⽽此云「若冬涉川」,則與是狐類不疑。「猶兮若畏四鄰」,則猶定是獸,⾃不保同類,故云「畏四鄰」也。 【考證】「梁王產」梁⽟繩⽈:「七年更名『梁』⽈『呂』,故上⽂已稱『呂王產』矣,⽽此忽改稱『梁王』,何也?下⽂『請梁王歸相國印』,亦⾮。」
太尉絳侯勃不得⼊軍中主兵。曲周侯酈商⽼病,其⼦寄與呂祿善。絳侯迺與丞相陳平謀,使⼈劫酈商。令其⼦寄往紿說呂祿⽈:「⾼帝與呂后共定天下,劉⽒所⽴九王,(1)呂⽒所⽴三王,(2)皆⼤⾂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爲宜。今太后崩,帝少,⽽⾜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迺爲上將,將兵留此,爲⼤⾂諸侯所疑。⾜下何不歸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盟⽽之國,⿑兵必罷,⼤⾂得安,⾜下⾼枕⽽王千⾥,此萬世之利也。」呂祿信然其計,欲歸將印,以兵屬太尉。使⼈報呂產及諸呂⽼⼈,或以爲便,或⽈不便,計猶豫未有所決。呂祿信酈寄,時與出游獵。過其姑呂嬃,嬃⼤怒,⽈:「若
爲將⽽弃軍,呂⽒今無處矣。」(3)迺悉出珠⽟寶器散堂下,⽈:「⽏爲他⼈守也」
(1)【索隱】吳,楚,⿑,淮南,琅邪,代,常⼭王朝,淮陽王武,濟川王太,是九也。
(2)【索隱】梁王產、趙王祿、燕王通也。
(3)【索隱】顏師古以爲⾔⾒誅滅,無處所也。-409-
左丞相⾷其免。
⼋⽉庚申旦,平陽侯窋⾏御史⼤夫事,⾒相國產計事。郎中令賈壽使從⿑來,因數產⽈:「王不蚤之國,今雖欲⾏,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迺趣產急⼊宮。平陽侯頗聞其語,迺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北軍,不得⼊。襄平侯通尚符節。(1)迺令持節矯內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揭(2)先說呂祿⽈:「帝使太尉守北軍,欲⾜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呂祿以爲酈兄(3)不欺⼰,遂解印屬典客,⽽以兵授太尉。太尉將之⼊軍⾨,⾏令軍中⽈:「爲呂⽒右襢,爲劉⽒左襢。」軍中皆左襢爲劉⽒。太尉⾏⾄,將軍呂祿亦已解上將印去,太尉遂將北軍。
(1)【集解】徐廣⽈:「姓紀。」張晏⽈:「紀信字也。尚,主也。今符節令。」 【索隱】張晏云:「紀信⼦。」⼜晉灼云:「信被楚燒死,不⾒有後。按功⾂表襄平侯紀通,⽗成以將軍定三秦,死事,⼦侯。」則通⾮信⼦,張說誤矣。 【札記】「⼋⽉庚申旦」,庚申距⾟巳四⼗⽇,不得同⽉。⼆術九⽉皆⾟亥朔。庚申,九⽉⼗⽇也。將相表九⽉誅諸呂,是其證。通鑑作「九⽉」,是。 【札記】(索隱「信被楚燒死」,此依單⾏本。⿈本、殿本等「楚燒」作「焚」。)
(2)【集解】漢書百官表⽈:「典客,秦官也,掌諸侯、歸義蠻夷也。」
(3)【集解】徐廣⽈:「⾳況,字也。名寄。」 【考證】「爲呂⽒右襢,爲劉⽒左襢」顏師古⽈:「袒,脫⾐袖⽽⾁袒也。左右者,偏脫其⼀⽿。」王應麟⽈:「儀禮鄉射疏云『凡事無問吉凶,皆袒左』,是以⼠喪禮及⼤射皆袒左,唯有受刑袒右,故覲禮乃云『右⾁袒』,注云『刑宜施於右是也』。以此考之,周勃誅呂⽒之計已定,爲呂⽒者有刑,故以『右袒』令之,⾮以覘⼈⼼之從違也。」盧六以⽈:「國策稱王孫賈⼊市
⽈『淖⿒亂⿑國,殺王,欲與我誅者袒右』,市⼈從者四百⼈。豈戰國時⼜獨以袒左爲刑乎?故知左右不必區分,但以覘衆⼼之從違。蓋⾃戰國迄漢,⼈習爲之,故少⽂者亦復能爾也。」
然尚有南軍。平陽侯聞之,以呂產謀告丞相平,丞相平迺召朱虛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虛侯監軍⾨。令平陽侯告衞尉:「⽏⼊相國產殿⾨。」呂產不知呂祿已去北軍,迺⼊未央宮,欲爲亂,殿⾨弗得⼊,裴回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呂,未敢訟⾔-410-誅之,(1)迺遣朱虛侯謂⽈:「急⼊宮衞帝。」朱虛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未央宮⾨,遂⾒產廷中。⽇餔時,遂擊產。產⾛,天⾵⼤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鬭。逐產,殺之郎中府吏廁中。(2)
(1)【集解】徐廣⽈:「訟,⼀作『公』。」駰按:⾱昭⽈「訟猶公也」。 【索隱】按:⾱昭以訟爲公,徐廣⼜云⼀作「公」,蓋公爲得。然公⾔猶明⾔也。⼜解者云訟,誦說也。 【考證】梁⽟繩⽈:「『平陽侯聞之,以呂產謀告丞相平』,此⼗三字與上下⽂不接,且前已⾔平陽侯馳告丞相、太尉矣,其爲重出無疑,當衍之。漢書無。」
(2)【集解】如淳⽈:「百官表郎中令掌宮殿⾨⼾,故其府在宮中,後轉爲光祿勳也。」 朱虛侯已殺產,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虛侯。朱虛侯欲奪節信,謁者不肯,朱虛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斬⾧樂衞尉呂更始。還,馳⼊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虛侯⽈:「所患獨呂產,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分部悉捕諸呂男⼥,無少⾧皆斬之。⾟⾣,捕斬呂祿,⽽笞殺呂嬃。使⼈誅燕王呂通,⽽廢魯王偃。壬戌,以帝太傅⾷其復爲左丞相。戊⾠,徙濟川王王梁,⽴趙幽王⼦遂爲趙王。遣朱虛侯章以誅諸呂⽒事告⿑王,令罷兵。灌嬰兵亦罷滎陽⽽歸。
(1)【考證】梁⽟繩⽈:「遂之⽴也,在⽂帝元年,⽂紀及年表可據。此與世家謂呂后⼋年九⽉爲⼤⾂所⽴者,誤。」 (1)
諸⼤⾂相與陰謀⽈:「少帝及梁、淮陽、常⼭王,皆⾮真孝惠⼦也。呂后以計詐名他⼈⼦,殺其⺟,養後宮,令孝惠⼦之,⽴以爲後,及諸王,以彊呂⽒。今皆已夷滅諸呂,⽽置所-411-⽴,即⾧⽤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之。」或⾔「⿑悼惠王⾼帝⾧⼦,今
其適⼦爲⿑王,推本⾔之,⾼帝適⾧孫,可⽴也」。⼤⾂皆⽈:「呂⽒以外家惡⽽幾危宗廟,亂功⾂今⿑王⺟家駟(鈞),駟鈞,惡⼈也。即⽴⿑王,則復爲呂⽒。」欲⽴淮南王,以爲少,⺟家⼜惡。迺⽈:「代王⽅今⾼帝⾒⼦,最⾧,仁孝寬厚。太后家薄⽒謹良。且⽴⾧故順,以仁孝聞於天下,便。」迺相與共陰使⼈召代王。代王使⼈辭謝。再反,然後乘六乘傳。(1)後九⽉(2)晦⽇⼰⾣,⾄⾧安,舍代邸。⼤⾂皆往謁,奉天⼦璽上代王,共尊⽴爲天⼦。代王數讓,羣⾂固請,然後聽。
(1)【集解】張晏⽈:「備漢朝有變,欲馳還也。或⽈傳⾞六乘。」 ⺟家駟(鈞)
【札記】「鈞」字涉下⽽衍,南宋本、中統本並無。
(2)【集解】⽂穎⽈:「即閏九⽉也。時律曆廢,不知閏,謂之『後九⽉』也。以⼗⽉爲歲⾸,⾄九⽉則歲終,後九⽉則閏⽉。」
東牟侯興居⽈:「誅呂⽒吾無功,請得除宮。」迺與太僕汝陰侯滕公⼊宮,前謂少帝⽈:「⾜下⾮劉⽒,不當⽴。」乃顧麾左右執戟者掊兵罷去。(1)有數⼈不肯去兵,宦者令張澤諭告,亦去兵。滕公迺
(2)召乘輿⾞載少帝出。少帝⽈:「欲將我安之乎?」滕公⽈「出就舍。」
舍少府。迺奉天⼦法駕,(3)迎代王於邸。報⽈:「宮謹除。」代王即⼣⼊未央宮。有謁者⼗⼈持戟衞端⾨,⽈:「天⼦在也,⾜下何爲者⽽⼊?」代王迺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皆-412-掊兵⽽去。代王遂⼊⽽聽政。夜,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常⼭王及少帝於邸。
(1)【集解】徐廣⽈:「掊⾳仆。」
(2)【集解】蔡邕⽈:「律⽈『敢盜乘輿服御物』。天⼦⾄尊,不敢渫瀆⾔之,故託於乘輿也。乘猶載也,輿猶⾞也。天⼦以天下爲家,不以京師宮室爲常處,則當乘⾞輿以⾏天下,故羣⾂託輿以⾔之也,故或謂之『⾞駕』。」
(3)【集解】蔡邕⽈:「天⼦有⼤駕、⼩駕、法駕。法駕上所乘,⽈⾦根⾞,駕六⾺,有五時副⾞,皆駕四⾺,侍中參乘,屬⾞三⼗六乘。」
代王⽴爲天⼦。⼆⼗三年崩,諡爲孝⽂皇帝。(1)
(1)【札記】「⼆⼗三年崩,諡爲孝⽂皇帝」,此後⼈妄增。
太史公⽈:孝惠皇帝、⾼后之時,黎民得離戰國之苦,君⾂俱欲
休息乎無爲,故惠帝垂拱,⾼后⼥主稱制,政不出房⼾,天下晏然。刑罰罕⽤,罪⼈是希。民務稼穡,⾐⾷滋殖。
【索隱述贊】⾼祖猶微,呂⽒作妃。及正軒掖,潛⽤福威。志懷安忍,性挾猜疑。置鴆⿑悼,殘彘戚姬。孝惠崩殞,其哭不悲。諸呂⽤事,天下⽰私。⼤⾂葅醢,⽀櫱芟夷。禍盈斯驗,蒼狗爲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