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后的领悟
我这辈子至今已有三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第一次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本来,当时我的身体尚可,高考体检都通过了,学校为了多送一些学生进名牌大学,特地把少数成绩好的同学组织起来加班加点,名曰重点复习小组。我是文科班上的尖子,理所当然要参加。那时如果能考上大学,国家就会分配理想的工作;如果考不上,我这个农村孩子就得回乡种田。因此,能上大学与否,是穿皮鞋和草鞋的分水岭。我的父母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我供到高中毕业,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心里暗暗地憋着一股劲,不仅要考上大学,而且还要考上名牌大学,瞄准的目标是复旦新闻。学校对我们的要求和我个人的追求天衣无缝地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合力,驱使着我忘我地学习。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后期,学校生活非常苦,经常吃不饱肚子,家里父母自身难保,能砸锅卖铁送一点饭票给我就是了不起了,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营养补助。在这种情况下,尽管我的学习成绩是顶尖的,但我的身体却日见虚弱,终于在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一个早晨开始吐血,体检复查发现患有浸润型肺结核,我不得不痛苦地离开重点复习小组,离开母校,回到农村那大灾之后的家。我一到家,就大口大口地吐血,曾一度休克…… 第二次是在我快退休的时候。那天晚上看过新闻联播之后,我的右腹开始幽幽作痛,我知道这是胆结石又在作怪。这个痼疾,在我身上已有30年了,一开始医生把它当作胃病医治(当时没有B超,现在看来那其实就是胆结石正在形成),接下来“胃病”果然逐渐好了,在一般情况下不再痛了(现在看来那是因为胆结石逐渐长大了而难以翻动,安卧于胆囊中),但我仍是面黄肌瘦,医生又说我患有慢性肝炎,还说也可能是得了血吸虫病,省城一个大医院里的内科主任在我的右上腹摸了摸便宣布我的肝脏已经硬化,保养得好还能活个三、五年。于是我便力争在那宝贵的三、五年间尽可能地创造一些业绩,谁知在忙忙碌碌不知不觉间活过了10年也还没事,健康状况似乎还有所好转。这时县里开始有B超,令我震惊的是我的一位患肝硬化的朋友在B超中查出了肝癌,我也随之去查,查的结果却令我大喜,我的肝脏非但没有硬化,而且完全正常,只是发现在胆囊中安卧着两颗比花生米还大的结石,医生说如果不怎么痛,暂可以不动它。一晃我又扛到了退休的时候,可是这次的痛却由幽幽而变得剧烈起来,过去一般是痛到凌晨1时左右即止,这次剧痛却到凌晨3时还不休,慌忙中便被送进县医院去做了手术,取出了两颗大“红枣”,医生说再拖一下胆囊就要穿孔! 第三次就是在那次县医院手术之中。凭现在的医疗条件,县医院做胆囊切除手术并非什么难事,而这次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又是普外专家、县医院在任外科医生中的第一把刀,还是我的朋友,因此,我对我的手术是很放心的。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医生打开了我的胸腔,正在深入探寻我的胆囊的时候,无影灯却突然“啪”地灭了!手术室里顿时一片昏暗,医护人员无法继续操作,纷纷作鸟兽散,我的朋友则急得一面张着血淋淋的手,下意识地四面张望,一面急急地自语着:“怎么搞的?怎么停了电?”手术室外很快有人回答,说是供电局里搞线路维修,据说要停40分钟。后来由于我的家人和单位领导紧急出面交涉,供电局才提前结束维修,但也停了整整20分钟。在那段时间里,因为我只是半麻醉,所以意识是清楚的,当我听说要停40分钟的电的时候,心里顿时不禁紧张起来。我想,40分钟后我肯定要流尽最后一滴血,特别是当医生、护士纷纷离开我的身躯作鸟兽散的时候,我更感到害怕和孤独,我觉得我好像是一头被开了膛又被撂在屠凳上的猪。这时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痛苦,只是觉得前面有一种无边的黑暗在吸引着我,要我过去;我顽强地抗拒着黑暗,殷切地期待着光明。当医生、护士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时,我听到他们首先用吸血机在我胸腔里吱吱地抽着积血,就像建筑工人在湿地里施工时抽积水一样。接着,我便被黑暗吸引过去了…… 闯过三道鬼门关之后,现在我还心有余悸,感慨良多。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也是脆弱的,稍有不慎,再宝贵的生命也会毁于一旦。我们应该珍惜生命,“事业诚可贵,健康价更高”,时时都要把健康放在第一位,如果没有健康,再伟大的抱负也只能是空想。对生命要爱惜,却不可太把死当回事,别人的话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最好的医生是自己”这句话很有哲理,如果听信当年那位大内科主任的话,首先在精神上垮掉,我今天也就不存在了。有病就要及时去治,而且要尽可能到条件好的医院里去治,以免沦为屈死的鬼,如果我的胆石手术是在条件好的医院里做的,那决不会遭遇中途停电的风险。那件事我至今还不知道是谁的责任,我也懒得去追查,反正我现在63岁还活得很好很健康,无病一身轻,那种烂事我又何必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