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怪脾气
人类的怪脾气
“封建社会把人不当人，尤其把女人不当人。”这个定论是社会主义社会时期许多有识之士做出的。从所读到的历史著作和文学作品看，我觉得大致是正确的。之所以不说完全正确，因为这话的意思，好像只有封建社会，但其实不止，还有别的社会，比如奴隶社会、社会主义社会。我小时候所处就是名曰社会主义社会。那时，农民种植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粮食自己不够吃，还要交公粮，并且必须选择最好的。“言论自由”？概念都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昨天大家还都在祝愿“林副统帅永远健康”，到今天，隔了一个夜晚，就口径统一打倒批臭这个野心家，谁也不说不健康，不野心家。做人做到这个份上，除了可怜，还能说什么？男人女人一个样，都落在这个份上。所谓我小时候，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前半期，那个时期，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女人和男人有时一样，有时不一样。那时有响亮的口号：“男女平等”、“男女同工同酬”、“妇女半爿天”。干农活，有一位妇女也能挑满担的粪桶，她得到的工分跟男人相同：10分。但也只有她一个，其他妇女都不干肩挑背扛的重体力活，只做拔稻秧、种薯苗、刨番干之类的动手的活儿，工分只得5分。但问题在于，男人去干这些活儿，并不比女人干得快干得好，却照样拿10分。
如果男的欺负女的，会被非议，严重的会受到惩罚，女性得到政府的保护和社会舆论的护罩。男性在家庭施暴不得不收敛。“怕老婆”每个村总有若干，多数家庭，家里由女人当家，女人说了算。我家就是我父亲听我母亲的。我父亲农活是一等一的好手，还打得一手“一盘清”算盘（只需一遍，百分百准确，叫一盘清），还是聊天（说故事）高手，农忙一过去，轻松一些了，社员们就围在他身边，听得入迷出神。这是重要的，父亲有声望，人缘好，我家有事，村人自动赶过来，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但家里的事情，父亲尊重我母亲，放手交给，不搞男权主义和家长制。当然，也有母亲能干的原因，不仅纺纱织布、裁衣做被，还会做厨师，受请到红白喜事的人家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母亲事先准备和安排，处理得井井有条。也有不如我父亲的时候，父亲说这样不行，不好，母亲也会听从，放弃或改变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一点不勉强。
发生了分歧又各持己见怎么办？这样的情况我记忆里只有一次，是我姐姐的婚姻大事。有两家同时来提亲，姐姐要母亲拿主意。母亲想答应韩姓人家，父亲反对，认为应当许配给李姓。这两家其他方面差不多，不同在于，韩姓有三间房子，结婚以后小两口可以住上一间，李姓只有两间，婚后只能分得半间；李姓小伙子会手艺，韩姓小伙子不会。母亲的道理是房子太小，不仅诸多不方便，还容易闹矛盾。父亲认为万贯家财不如薄技在身，一技之长比房子宽大重要。母亲对父亲说，你们男人常在外面，不了解我们女人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姑嫂之间，有多么复杂，多少苦处，我现在还心里后怕，我不想女儿也那样憋屈受气。父亲说，那只是暂时的，要看长远，而且手艺还能传给儿孙。母亲仍然坚持，父亲不肯妥协。姐姐说怎么办呢。父亲口气坚决地说：“答应李姓，就这么定了！”母亲不再多说。最终是按照父亲的决定。
总的来说，在我家里，男女是平等的。我父亲对我母亲是信任和放心的，可能还存在习惯性的依赖，是很自然地形成的。据我所见所闻，村里许多和睦的家庭都如此。所以可以这么说，在这个村里，“尤其把女儿不当人”，在我小时候的社会主义时期，是女人和男人一样的“当人”和“不当人”，“尤其”一词至少基本上是要去掉的。如果究其原因，道理很简单，男主外，是男的长处；女主内，是女的长处，互相配合，双方有利，这是没有成文的互利共赢，既符合相辅相成的阴阳哲学，也符合事物对立统一的辩证法。按理说，这是不变的永恒真理，封建社会也应当这样，然而，在封建社会时期，女人却要比男人低微，阴阳平衡变成阳亢阴卑，而阴阳失调是不能持久的，却偏偏持久了数千年，即使从男人强壮有力，凭此欺负女人来论说，也说不过去，胆敢挑战和应战强于自己，是好汉，欺负弱者弱势，不光彩，会被嗤之以鼻。所以，自然要提出一个问题：这是为什么？（行文暂时到这里）